还未到六点,我掀开一点窗帘,火车正经过一片田野,泛白的天空下郁郁青青的水稻在风中略微摇曳。我有些入神地看着这片田野,心想着,到昨天为止,我也算是完成了和白浩羽的约定。只是,即便将当年的负罪感卸下,我也感受不到十足的满足感。我知道,这半年来我重新踏过的青春并不完整,因为它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杨小尧。
这几年来唯一能让我有所慰藉的就是,我所经历的青春即使不那么精彩,却也不会像看过的小说那样遗憾,至少我知道杨小尧在哪,我也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只是我未能鼓起勇气踏出去见她的那一步,即便我离她最近的那一次,我也没敢喊出她的名字,眼神终究没有交汇着错过。我们之间唯一的聊天信息中断几年之后在半年前更新了一句话,那是她发给我的一句“谢谢”。那一天是她的生日,而我没有回应她。
我打开手机定位查看了自己当前的位置,早已进入江西境内,不久后就可以到达南昌,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回到长沙。
窗外的太阳开始爬上了地平线,在略有起伏的山丘之上发出刺眼的光芒。好久没有看过日出了,进入大学之后,无论是否有课都开始喜欢赖床,除了像这样旅行的时间外,能在清晨起床的次数似乎并不多。现在想想,我也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认真地看日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太阳光从窗帘的狭缝中射入车厢内,一缕金黄色的光映在下铺的被子上,那个人梦呓之后翻转了身体。我想是不是这丝光亮扰了他的清梦,于是我重新拉上窗帘,车厢里又重归一片黑暗。大部分人都还在熟睡,太阳也还没有高到能够晒屁股的程度,我不能因为自私地想看日出就打扰到别人。
记不得是谁说过了,闲暇的思考时间,只能蹦出一些奇妙的灵感。我从包里拿出一本本子和一支笔来,稍稍抬起一些窗帘尾部,让一丝光线能照射到这张桌子上来。
将近半年没有写过小说,内心总有些蠢蠢欲动想再提起笔来写些什么东西。我还记得半年前自己说过,我这样的青春还不值得为之记载。如果当时我的青春还不值得为之记载的话,那么现在我想,它已经让我有了想把它写下来的想法。就像当年我承诺杨小尧的一样,终有一日我要把我们的青春写成小说,把她写入我的小说。
好几年来,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们最后走到了那一步。我痛苦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在那最后的一年里,可能是我变得贪婪了吧,渴望得到更多时,我们之间才慢慢变味。
年复一年的秋日里,我们又被推着往前迈出一步。
进入高三之后,班上的学习氛围开始变得浓厚。班上后面的那块黑板上不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黑板报,而变成了黑底红字,颜色鲜明的高考倒计时。班主任一开学就吩咐学习委员梁纯把倒计时工工整整地写在后面,并叫她每天早上一来就改数字。看着那数字从280天开始不断地减少,不管是平时学习努力的同学还是不那么努力的同学都开始有了紧迫感。
然而,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仍旧免不了有破坏气氛的人,白浩羽应该算得上是罪魁祸首。上个学期期末考试后临近放假的补课期间,白浩羽向梁纯告白了,还是当着全校男女生的面前。背对着男生宿舍,面对着女生宿舍,我也不知道白浩羽是如何有勇气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说出告白的话语的。全校将近六千学生的注视呀,就连只是在旁边帮忙的我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白浩羽告白成功在我看来是必然事件,在高二的时候,梁纯和白浩羽就或多或少地表露过互相喜欢的意思,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告白,最后还是忍不住寂寞的白浩羽先出手了,还做得声势浩大。
好在那时已临近放假,学校本来打算追查这件事情的时候,时间也不允许了。毕竟这种事情,不论是谁去告白,知情的与不知情的都变得同仇敌忾,坚决不会出卖革命队友,就算最后他们并没有真正获得什么,却也有种维护了自己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在这种大环境下,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白浩羽成功地成为了我们班的明星人物,最重要的事还得到了女朋友。
新学期来了以后,刚刚确定关系不久的白浩羽和梁纯处在了热恋阶段,然后大家都开始调侃白浩羽带坏学习委员。然而第一次月考成绩一出来,梁纯的排名依然□□,就连一直在努力学习的我也不得不佩服梁纯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稳住成绩,的确有两把刷子。
那段时期里,我最为担心的人不是白浩羽和梁纯,而是杨小尧。那件事情有我的参与也是全班人员心知肚明的事情,这令我一来害怕她因为白浩羽的事情影响成绩,二来害怕她因为我帮了白浩羽追她的情敌而不再理我。
还好,我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于是,我开始怀疑杨小尧是不是已经淡忘了对白浩羽的感情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多少该值得庆幸。
但是,我似乎又把事情想象得过于简单了。
第一次月考之后,班主任又一次决定实行“仁政”,可以按照考试成绩,自己选择位置。
那一次,杨小尧破天荒地来找了我,问我要坐在哪里,可不可以和她坐在一起。她说的理由自然是学习方面的,她的成绩在班上处于中游,而我则是班上前五名的常客,希望我能辅助她学习。
既然杨小尧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是满心欢喜然后就答应了。所以选位置时我放弃了那些得天独厚的抢手位置,为了能让杨小尧选到我旁边来。所以我也忍受了班主任看着我选位置时越来越异样的眼神,班上第一个选位置的人一路过第二三排的黄金地段,走过中部靠墙的抢手地段然后毅然决然地坐在了教室的中后部。我想我绝忘不了,我安稳坐下时,班主任抛给我的那疑惑的小眼神,我淡定地扭头看向窗外。
那一次考试梁纯排在第三,很罕见的落在了我后面,毕竟那还是我高中以来第一次考第一名。我坐下不久后,就发现梁纯在我斜前方的位置坐下,同样算不上什么好位置,她在位置上坐定时,我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那种预感就渐渐发展成了我不太愿意的事实。
杨小尧刚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白浩羽就走向了我们,我能看出他在看到我和杨小尧坐在他们后排时略微怔住的表情,但是他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我前面,然后我们四个人的位置就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四宫格。
那是我和杨小尧高中时代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同桌,持续时间也是最长久的,长达两个多月。本该一个月换一次的位置,班主任却在下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只字未提,我一直觉得是班主任忘了这件事,直到两个月过去班主任调位置时才插了一句,少换一次位置是为了节约我们的时间,这样的说辞让我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好在当时我们四个人坐在一团的时候没有出现场面极度尴尬的事情,杨小尧和白浩羽也基本上能够毫无芥蒂地聊天,这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随着身后那块黑板上红色的大数字不断跳动,班上的氛围变得越来越紧张。更准确地说,不仅仅是班上,整个高三年级都进入一种备战的状态。每次出去上厕所时路过其他班时,看见那些在走廊上被单词的或者在教室里刷着试卷的都会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明明在几个月前,走廊上的人还在追逐打闹,教室里的人还在谈笑风生,这个变化让我有些难以接受。直到现在,下课了我还是喜欢放松放松,难道说这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没进入状态?
不太敢想,我上完厕所之后赶紧回到了教室。
“凌梓扬,老师上课讲的这种解法你能再给我讲一遍吗?”
我刚坐下杨小尧就把她做满笔记的本子伸到我面前来,密密麻麻的字似乎是想把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连杨小尧都进入状态了的话就说明真是我太迟钝了。之前,她也说过好几次要开始努力学习的话语,可是从来没有认真地去兑现过,多半也只是开开玩笑,看来这一次她是认真的了。
我看了看她记下的东西,大概看出来是解析几何的常规解法,应该说是死办法了,求表达式,联立方程求解,再代入具体问题。
我逐步地给她讲了一遍,“前面几步都是套路,套用上去就可以拿分,后面的得看具体问题,比如老师讲的求动点问题就是……”
不知道是我讲得太麻烦了,还是她理解能力不行,我花了一整个大课间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让她理解了这个问题。
“喂,凌梓扬,问你个事。”
趁杨小尧刚听我讲完正拿着一个例题在分析我说的方法的空隙,白浩羽掉过头来问我。
“你说。”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思考了一下,“完全没印象!”
“我靠,我生日你都忘了?”
“哪能忘呀,白大人的礼物,小的都准备好了。”我故意朝他抛媚眼。
瞬间我就反应过来,杨小尧还在我旁边,我刚想解释什么,就看见杨小尧一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完了,人设崩了。
“明星才有人设,你哪来什么人设呀?”白浩羽拉我出去时还不忘嘲讽我一句。
“要不你在梁纯面前对着我表演表演?”我瞪了他一眼。
“说哪的话呢?我觉得你有必要挽救一下你在杨小尧面前的形象。”白浩羽点点头。
“行了,别啰嗦了。”我提醒他,“外面冷得很,有什么事快说呀,非要出来说。”
白浩羽神秘地笑了笑,“今天晚上我准备搞一个小party,你要不拉上杨小尧一起来?”
“你打算夜不归宿?”
“哪能啊?下课到熄灯不是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吗?够一个小型party的时间了。”
“在哪?”
“教学楼五楼的空教室里。”
“好吧。”
我点点头,然后上课的铃声就随之响起,就像是有预谋的一样。
我和白浩羽走进了教室里,接下来好像是班主任的课。
班主任教的是英语,极其无聊又极度靠运气的一门课程。这门课程令我十分头疼,不擅长语言类科目的我老是因为英语拉下后退。要是光论理化生这三门课,不是我吹,我能拉开梁纯二十来分,可惜她一门英语就能拉开我三十分,她一百四,我一百一,这个结果令我有些挫败,也是我挺难超过她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后,还因为英语这门课,班主任还单独找我聊了一次天,说我不能因为英语拖了后退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下定决心每天做一个小时英语题目,直到期中考试的时候,英语里有道叫完形填空的题,二十道四选一的选择题,根据文章填空,我花了半个小时,仔仔细细地做了一遍,信心满满地考完后对答案时……哼,二十个题,我错了十五个!更可气的是,白浩羽花十分钟半蒙半看地做了完形填空,对了十一个。我恨不得当时就把试卷撕了,自那以后,我几乎对英语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了,还是靠理化生吧。
大概这也为我高考的失败埋下了伏笔,高考理综时我发挥得不是很好,总之感觉就比平时要差,最后因为理综和平时模拟考差了六十多分而选择复读。真是件悲惨的事情,反倒是我的英语极其稳定,甚至比起平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决心以后对英语好点。
回到班主任的课上来的话,他讲的天书几乎是大多数人入睡最好的摇篮曲,可是我不想浪费时间,于是开创了在班主任课上写理综的先河,在那之前,还没人敢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写理综。
天气越来越冷,在没有暖气的南方只能靠教室里同学们呼出的二氧化碳产生温室效应来取暖,可是二氧化碳浓度一高,又觉得呼吸不顺畅脑袋还发晕,真是个让人纠结的选择。待在教室里迷迷糊糊地度过了一整天之后,白浩羽越来越激动地准备迎接他那生日party的到来。
好在明天是星期天,没有正课要上,虽然上午是强制自习,但就算稍微来晚点老师也不会责备你什么,况且下午还有半天休息时间呢。对,只有半天,但是这对于高三党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幸福了,所以今天晚上稍微狂欢一下也没有太大问题。不过说句心里话,我还是不喜欢人多且喧闹的地方,要不是白浩羽生日,我还不一定想去呢。
晚自习下课铃一打,白浩羽和梁纯就收拾好东西出去了,还嘱咐我快点来,我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杨小尧下课时还问了我一道物理题目,电子在磁场中运动的问题,属于物理压轴题的那一种,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杨小尧有时间或者能力能在考试的时候把这道题做出来,毕竟时间紧迫,就连我都不一定有时间把这道题完全解出来。于是我只跟她讲了讲一些比较容易的骗分技巧,毕竟考试只要把相关的公式放上去几个就会得分的,剩下的烧脑部分我费尽口舌地劝她放弃了。但她似乎并不死心,仍旧照着答案把过程抄了一遍。
这一幕看得我有些心塞,也许正是因为有些我们并不能左右的事情却依旧坚持去做才有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俗语吧,看来古人对于这些事情早有心得,可是后人却从不领情。
“写完了吗?带你去参加个party,怎么样?”
“白浩羽的?”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不都说今天是他生日了吗?”
“也对,所以你去不去?”
“不想去。”
“那就去吧,做题做多了脑子会变僵。”
“这是什么鬼理论。”
“凌氏法则。”我自信地说出口,引得杨小尧不禁笑出了声。
“走嘛,好不好?”我扯了扯杨小尧的衣服。
可能是我的样子将她逗笑了,她点点头答应了。
我们的教室在二楼,爬上五楼对我们这些久不运动的人来说还是费了点劲,上去之后忍不住喘了两口气,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步入了老年。
一想到老年,我就突然想到我和杨小尧的未来,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内,我甚至脑补出了我和杨小尧携手生活一辈子的场景。原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情呀。
我想起高二的时候,我和杨小尧还传过纸条问对方的未来的规划是什么呢?
杨小尧说,未来什么的很迷茫的呀,现在想到的也就是考个大学,不管考得好不好,总要上的吧,然后随便找份好点的工作,随便找个好点的人嫁了,共度一生最好了,不要求有多爱,不吵架就好了,然后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老了以后就去环游世界,可能去不了,去不了就想想算了吧,最终还是要归为黄土的,
你这是已经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安排好了吧?虽然我有点想吐槽,但是看见她写下的“随便”那两个字有点格外刺眼。我回答道,不能随便的,工作最好做自己想做的,嫁人就更加不能随便了,你那么粗枝大叶,被骗了怎么办?要找就找个真正对你好的人,要好好找,不能随便。比如说我。我回了她,不过没有写上最后那四个字。
如果她找到的那个愿意对她好的人是我就好了,自那以后我时常这样想。
走进五楼那个空教室里,感受到的是和室外差不多的气温。唯一能让人感觉到些许温暖的也就只有氛围了吧。
“怎么来这么晚呀?大家都开始玩上了。”白浩羽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加上我和杨小尧,在场的应该有十来个人了,而我真正熟悉的不到六人。
我和杨小尧也挤入了那张由好些课桌拼起来的圆桌当中。
他们正在掷骰子玩真心话大冒险,由于我们的加入,要改变些许顺序。
梁纯先为我和杨小尧各自切了一块蛋糕,我接下那一小盘蛋糕,再看了看桌子中间的那一剩下的一大半,我不认为十个人能吃完这么大一个蛋糕。
“前面的好戏你们都错过了,是不是你们俩也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同学调侃着我和杨小尧。他叫蒋平,嗯,十分普通的名字,加上十分普通的长相,还喜欢调侃别人。甚至因为他和我们的班主任一样都姓蒋,身材同样略胖,一个老蒋,一个小蒋,我都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老蒋的私生子。因为对班主任老蒋英语课的反感,我对他也没有多少好感。但是他说的那句话不让我反感,甚至是有些开心,因为那像是在为我和杨小尧的关系正名。不过明面上我还是要反驳一下的,免得杨小尧尴尬。
“别乱开玩笑了,我们在学习好吧。”我撇了蒋平一眼。
“好了,轮到你掷色子了,没有投到规定的点数,要往自己脸上抹点奶油然后抽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哦!”
我点点头,抽了一张牌,上面写着,投到三或者六可以跳过,否则抽真心话牌。我随便掷了一下骰子,刚好六点。这手气去玩飞行棋一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凌梓扬,算你走运,接下来了,杨小尧到你了。”现场指挥官蒋平又发话了。
“哦。”
杨小尧也抽了一张牌,投到一点可以跳过,否则抽取大冒险牌。
这可真是刁钻的设计者,明摆着不想让人跳过。不过我又回头想了想,要是大家都跳过了,这游戏也就没啥意思了。
两点,完美地……没有跳过。
“等一下,奶油我来帮你抹怎么样?”蒋平嬉皮笑脸地看着杨小尧。
那一刻,我内心有些不爽,然后竟然鬼使神差般地用食指往自己的那块吃了一口的蛋糕上涂上一点奶油顺势抹在杨小尧脸上,平静地说道,“不用你来,已经抹了。”
全场寂然,明眼人似乎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我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那个,我只是想节约时间。”我故作镇定,面不改色地说道。
好几个人阴阳怪气的起哄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在起哄我这站不住脚的理由还是我大胆的行为。
杨小尧愣了愣,没说什么话抽了一张大冒险的牌,喂右边的男生吃东西。
可惜我在左边,我有些悔恨。
就那样一直轮下去,轮了几局之后,我和杨小尧也就慢慢地融入了这个氛围,也开始为其他人说出的真心话和进行的大冒险活动欢呼。
“说出你喜欢的男生(女生)的姓。”
“和你旁边的异性拥抱十秒钟。”
“学猿人泰山大叫。”
……
……
骰子又一次轮到了白浩羽手里,很遗憾地又没躲过惩罚,他兴致勃勃地往大冒险牌区里抽了一张出来。
“亲一下现场你最喜欢的异性。”
“哇哦~~~”
听到这个结果,现场的几个男生开始欢呼起来,杨小尧也抬头看了看白浩羽。
“亲一个……亲一个……”
大家都知道现场白浩羽和梁纯的关系,他们两个被推到人群中央,然后那几个爱起哄的男生边鼓掌边有节律地说着唆使那两人赶快亲。
蒋平还煞有介事地关了教室大部分的灯,就留下白浩羽和梁纯头顶上的那一盏灯。
真是会烘托氛围,白浩羽和梁纯脸上荡漾的红色早已无处可藏。他们注视了对方几秒钟,然后开始慢慢地唇对唇地靠近对方。
我转眼看了一下杨小尧,虽然仍旧和我一样躲在人群后方,可是却也同样注视着在聚光灯下的那两人。如果我没有猜错,杨小尧一定是想哭的吧,只是昏暗的环境下我看不清她眼角是否闪烁着泪光。
在白浩羽和梁纯即将亲下去那一刻,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就抓住杨小尧的手拉了一下,把她拉入我的怀中,顺势抱住了她,刚好让她背对着那一幕。
“凌梓扬,你干……”
“对不起,我帮了梁纯,破坏了你的爱情。”
杨小尧开始边说着边在我怀中挣扎,我说出那句话以后,她突然间就停了下来。
“你都知道我喜欢的是谁了吗?”
“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杨小尧似乎有了点哭相,“谢谢你。”她说着就开始松开我的怀抱。
我一用力重新抱紧了她,“这是刚才的大冒险惩罚。”
“大冒险?”
“刚才我抽到的,抱你十秒钟。”
平时的我撒起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现在的我就像是在小鹿乱撞,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够了吗?”
时间过去早已不止十秒,我开始有些不舍地松开杨小尧。
“啊!这里还有一对神仙眷侣!”
该死的蒋平,就不能让我好好地回味一下这一刻美好的时光吗?非得说出来!
白浩羽和梁纯亲完了,随着蒋平一声大叫,大家都开始看向人群后方的我们,仿佛聚光灯来到了我们的头顶。
“不是,这只是大冒险惩罚。”我试图解释道。
“你什么时候抽的,我怎么不知道?”蒋平依旧不依不饶。
“就刚才。”
“我怎么就不相信呢?”蒋平一脸□□的笑容让我看穿了他的八卦之心。
我不太想理会蒋平,拉着杨小尧就往门外走,“我们东西忘在教室了,去拿东西。”
“一路走好!”
听着蒋平的语气,我就知道未来几天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虽然我喜欢别人说我和杨小尧在一起的“谣言”,但是我不喜欢这群人像苍蝇一样一直围在我们身边问七问八,好好地看别人谈恋爱就不行吗?
走出教室以后,我松开了杨小尧的手。
“对不起,又让你为难了。”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习惯了。”
“那,白浩羽的事……”我有点说不出口。
“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坚强得很呢。白浩羽和谁在一起是他的事,你又没错。”杨小尧笑着对我说。
她说出这句话时很潇洒,语气并不沉重,所以我也知道她是真的很坚强了。
“明天我请你去看电影怎么样?”
“什么?”我有些不敢相信,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思地说出了口。
“我说今天谢谢你了,明天我请你看电影作为回报吧。”
“怎么能让女孩子破费呢?要不还是我请你吧?”
“不行。”杨小尧的语气很坚决,“要是再让你请我,我会欠你越来越多的。”
“什么欠不欠的,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啦,还是我请你吧,心里过意不去。”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兴奋,但是强忍住没在杨小尧面前表现出来。
算上明天的电影的话,整个高中时代,我就和杨小尧一起去电影院看过两次电影了。虽然说第一次去看电影,我们是七八个人一起去的,但是我记得杨小尧是坐在我旁边的,这让我兴奋了很久。两个人单独去看电影还是第一次呢,你说这算不算是约会啊?算不算?
肯定算的吧。
我想也许我在杨小尧心中也开始占据一席之地了吧,哪怕只是作为交心的好友。
早上刚到教室的时候,我又看见梁纯一手黑板擦一手粉笔地在改教室后面的高考倒计时。我瞥了一眼她刚写上的那个数字,一百七十五。自从这个数字跌破两百以来又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时间就像个调皮的小屁孩,你看着它的时候,它一分一秒都过得十分缓慢,但要是稍不留神,它就能跑得无影无踪,你想追都追不上。
我仍记得梁纯将倒计时首位数字从二改到一的那一天,一想到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两百天,我就紧张了很久,那一天的复习我也是格外认真,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虽然没过两天,那种亢奋的状态就从我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至少证明了高考倒计时在某种程度还是有督促同学们努力学习的效果的,即便一两天的拼命在三百天的复习时间里微乎其微,但是我们也要往好的方向想一想呀,也许刚好努力学习那一天记下的知识点就在高考中用到了呢,说不定还能因此能在高考成绩上多出十分。一想到梁纯的工作竟然能让人多考十分,我瞬间对她和她的工作肃然起敬。
自从白浩羽在他生日那天疯狂了一次以后就变得安分了不少,下课还能经常见到他问梁纯问题了,看来他也是意识到了他未来很有可能和梁纯异地恋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了。不过,现实地说一句,除非他能考神附体,否则以他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可能轻易跨越他与梁纯学习水平之间的巨大鸿沟。
不过现在的我纠结的并不是梁纯和白浩羽之间的那点事,而是在懊恼前几天和杨小尧出去看电影时自己的不果敢。
一个女孩子单独请一个男孩去看电影,我想只要是个男生,或多或少都会想到那方面的事情吧,想着这个女孩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电影里最经典的验证这种事情方法就是在看电影的时候,偷偷地把手绕在女生的后面,然后慢慢地抱住她,如果被抱住之后,她没有拒绝的话就说明有戏。
然后,我也打算学学这一招的时候,才发现那场电影火得简直不像话,一整个放映厅都坐满了人,我们还坐在了第三排。一想到后面一大群人的目光注视着前方,我就不敢有所动作了,可是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不做又有些不甘心,然后我就在这种纠结的心情中看完了整场电影。
结束的时候,我突然想给自己一耳光。
杨小尧跟我聊电影情节时,我不搭调地抱怨了一下那部电影看的人太多了。
哦,我想起来了,那部电影好像叫《港囧》。
最后,懊恼了两三天之后我也只能安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上厕所回去的路上,我又感叹了一遍这个事情之后,决心忘了这件事情然后开始努力学习了。
“过两天又要考试了,还是全市统考,好紧张。”
我走在过道上时,听见了班上前五的常客这样说道。
她那轻松愉快的口气早已经背叛了她,只要是个人应该就能听出她那句话背后的自信。成绩越好的人往往更能把反语运用得炉火纯青,这个坏习惯我多多少少也染上了一点,究其原因,还是对自己的不那么自信,害怕别人把自己捧得太高,然后一不小心失足掉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能接得住,只会摔在地上,很惨很惨。
不过全市统考还是有值得期待的地方的,按照往年的惯例,考完之后出成绩会排一个全市的考生排行榜,在这个榜上的位置基本上可以反映出可以考上哪个区间的大学。
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又拿出物理习题册来刷题。最近一段时间,物理和数学都已经复习到最难的一部分知识了,要想在接下来的复习中掌握主动权,现在可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等待以后来解决。
我刚停下笔,正思考如何绕过出题人山路十八弯的设计理念用最简洁的办法来解开手下这道题时,杨小尧用笔戳了戳我的手臂。
“今天晚自习下课有不有空?”
我偏过头去看着她,“倒也没什么要忙的……”
我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年前,杨小尧是不是也是这样对白浩羽说的?难道说杨小尧终于发现了我的优点,喜欢上我了?这是要准备跟我告白的节奏了。
我有些兴奋。
“最近攒了好多数学和物理上的问题了,我想一次性向你问完了好,不然一个一个地问你,你也嫌麻烦的吧。”杨小尧看着我说道。
好吧,当我什么也没想。
“麻烦也说不上吧,你问我题目我也顺便巩固了一遍知识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别走那么早啦。”杨小尧一脸灿烂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己的笔记。
可以是可以,但我听着这话是不是总有什么言外之意呢?
晚自习的时候,我让杨小尧把不懂的知识和题目都提前告诉我了,我也好先预热预热,免得边讲边思考,尤其是当着杨小尧的面思考时,我的脑回路就会过热,思考就老是不灵活,有可能还会让她怀疑我的能力,以后就不找我问问题了。
这样的事情我不能接受,我要在她心目中是万能的,至少在学习方面是。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或回家,或回寝室的。
在喧杂吵闹的环境下,我先帮她理清了知识点,然后开始跟她讲那些她不太理解的习题,一切都胸有成竹。
然而,在讲解的过程中我还是出了纰漏,有一道电磁感应的大题,有一种情况我忘记考虑了,怪我过于自信没有看参考答案,直到讲完以后杨小尧轻轻地来了一句,和答案不太一样。我才翻开答案看了看,而答案只有简单的结果,具体分析还得从头开始考虑。
我咋了一下舌,让杨小尧先看看其他的知识点,低下头去开始思考,这个时候绝不能输。
可杨小尧没有去看笔记本上的知识点,而是一直在看我思考问题。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要是我能全神贯注地思考问题的话,就不至于十分钟都想不出一个题来了。
“呐,凌梓扬,以后你想考什么样的大学呀?”
杨小尧前后不着调地问了我一句。
“想考的肯定是清华大学呀。”
“真的呀?”杨小尧有些吃惊。
“也就想想,我还真不是清华的料。”我尴尬地笑了笑,继续算题。
是啊,只是想考的话,很多人都想考的。但绝大多数人,包括我也就真的自能停留在想考的那个阶段了。
自打我记事以来,老一辈人都在说,要努力学习呀,争取考清华北大。从小到大,一直到我高考,家里的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说出来的都是同一句话。在他们的眼里,世界上就是三所大学,清华,北大,其他大学。
是的,从小开始,我就深受他们这种文化的熏陶,一心只知道清华北大,也一心想要考清华北大。
我仍记得还是我六七岁的时候,那年回老家过年,老爸带我逛街时给我买了当时我最爱吃的糖油糍粑,还笑着说,明年要继续努力学习哦。
我很严肃地训斥了他,说什么呢,肯定会努力学习的呀,以后我可是要考清华的人。说完,我还一脸正经地塞进嘴一个糍粑。
老爸只是笑了笑,然后摸了摸我的头。
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羞愧到了极致,当时天真地以为考清华大学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只要努力就可以做到。也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了老爸笑容里的深意,小孩子的话永远都是说说,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不懂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所以老爸也只是笑笑,没有打击我,也没有鼓励我。
仿佛就是一眼看到了未来,我还一直都不是什么清华北大的料子。就算在我们班,在我们学校成绩还算不错,可是我总是喜欢偏安一隅,视野也只是放在我们班,我们学校这样的小格局里,觉得在学校里能排上前列就很不错了。到了长沙去复读那年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学校在湖南省算不上什么排得上号的学校,就算全校前几名到了长沙的名校去,多半也只是淹没在人群当中。
上了高中以后,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清华的料了,而且还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唯一不死的就是对考上清华仍抱有一丝期盼。真正让我丧失了这份期盼的,是我复读那年,我听说了一个为了考清华参加了八次高考的牛人,离清华最近的一次是差了八分,只是自那以后成绩一年比一年稳定,稳定下滑。眼看着他离他的清华梦越来越远,我也对考清华丧失了最后一点希望。
不过也因为他,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些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也并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也让我明白了有些人劝你放弃有时候真的是很善意的判断,也明白了为什么杨振宁当年放弃了实验物理研究而转向了理论物理研究,因为他的老师知道他真的不是那块料,所以劝说他了。这总比某些一直劝你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人要善意得多,就比如说总有人叫你努力考清华。
“不过清华真的挺难考的。”杨小尧没有善意地安慰我,我倒安心了不少,我们都是明白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距离清华的差距。
“其实我能考上一个985的大学就已经很满足了,也不奢求更多了。”
“嗯,我能上一本就很满足了,也不奢求你那么多了。”
我看了看杨小尧,杨小尧也看了看我,相视而笑。
“来,你继续想题,我给你听首歌。”杨小尧说着,把她的耳机给了我一只。她接着说道,“这是我最近喜欢上的一个组合,叫生物股长,他们这一首《樱花》很好听的。”
是日语歌,调还不错,虽然我听不懂词,不过我很喜欢。不过不是喜欢华语歌曲那种喜欢,怎么形容这种喜欢呢,就是你觉得它很好听,也喜欢它那种听不懂的感觉,然后却又能明白歌曲表达的意思,对就是一种朦胧混沌的美好感,我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
那一天我第一次听这首歌,因为是杨小尧和我一起听的,所以我记住了歌名,之后把它听了好多遍。直到好几年后,我仍在听,只要一听,我就能想起杨小尧。
我解出了那道题,重新理清思路跟杨小尧讲了一遍。讲得我口干舌燥,连我自己犯错误的地方也详细讲了一遍,虽然我的内心告诉我杨小尧不可能想这么深。
杨小尧点了点头,把笔记本翻了一页,应该是她目前整理出来的最后一题了。
耳机里还在放着同一首歌,我边跟着节奏摇头边读了一遍题目。
我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光,甚至不想让这样的晚上结束。
“这道题……”
话音未落,突然间一下跳匝的声音响起,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熄灯了?”我有些诧异。
眼睛没来得及适应黑暗,我站起来,向前伸出手去,摸到了另一只手。
突然间,一束手电筒的灯光打在我们身上。
“原来还有其他人没回去呀?”
手电筒后面的人笑了笑,我赶紧松开了杨小尧的手。
“你是?”虽然这样问同班同学的确很不礼貌,但是,我听不出这个声音是谁的,也看不清手电筒后面的人。
他把手电照在了自己脸上,那一刻还真有些瘆人,不过也让我看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李云超?”
随后,我和杨小尧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得到了李云超的帮忙,他带着我们绕到了教学楼与学校后山接壤的地方,从那里,我们顺利走出了教学区。最后,他还在分别前把手电筒给了我们。
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其他人,李云超真是个标准的好人。
我和杨小尧借着李云超的手电筒,绕着山路往宿舍走去。教学楼接着山的这半边,要绕过半边小山,在另一边下山之后才能到达宿舍区。但是最为艰难的部分,无疑就是这段山路了。
这是座闹过鬼的坟山,白天成群结队地走在这里时固然不怕,但是晚上一两个人路过时,说不怕都是骗人的。据说之前学校还在这座山上做了法事,在山顶上设了一个八卦阵,在八个方向分别立了八根石柱,但是不知何时,八根石柱倒下了一根。我有点害怕倒下了一根石柱是不是就封不住这些妖魔鬼怪了。
我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先不说山上有没有闹过鬼这种邪乎的事情,就算没有闹过鬼,估计也没什么人敢深夜了上下山。
“凌梓扬你倒是说点什么呀?”杨小尧说着,抱紧了我的手臂,还拽了拽我的衣角。
杨小尧在害怕,我当然知道,我一个大男生都有些恐惧,肯定不能指望杨小尧能给我什么安慰了。但是要是我也表现出疑神疑鬼的恐惧了的话,很有可能我们还没有被鬼吓死,走在半路就被对方吓死了。
“说什么好呀?”平时话题总是不找自来,到了关键时刻却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晃了晃手电筒,那一束微弱的光也在水泥路上与山体之间来回游走。走在这种路上,总是不由得想起以前听过的鬼故事,可是我应该还没有敢在这种地方讲鬼故事的勇气,何况现在我和杨小尧都害怕得发抖。
以前听过的那些鬼故事偏偏此刻在我脑中挥之不去,这时背后吹来一股冷风,吹得我脊背发凉,我不敢回头去看。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我急忙朝着杨小尧笑了笑,“好冷哪,我想问问,那个,那个……你明天早上有空吗?”
“明天早上不是要上课吗?”
“不是,我是说上课之前,吃早餐的那段时间。”
“有倒是可以有,就怕我不一定起得来。”杨小尧调皮地说道,“你知道的,冬天总是喜欢睡懒觉的吗,被窝里那么暖和,要不是迫于上课的压力,我还起不来呢。”
“那可不行,早上是学习的好时光诶,要不你明天试试早起?”我问道。
“早上起来学习不能成为我的动力呀。”
我思考了一下,“那要不,我明天早上请你吃早餐?”
“吃早餐?”
“对呀,就请你吃上次我吃的那家的米粉呀。还记得吗?那天早上你来的的时候还说想吃呢。”
我心里窃喜,终于说出来了,其实这才是我的真实目的。
“可以考虑考虑。”杨小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考虑什么呀,他家米粉贼好吃的,你明天吃到了就知道了。”
“那我就早起一次试试看?”
“你这疑问句的语气是对自己多不自信呀?”我笑出了声,“六点起床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六点?你天天都那么早的?”
“你不是?”
“我七点!”
七点?!七点起床还说得那么自信!七点起床的话再过二十分钟就要上早读了,我倒是非常好奇她如何是在二十分钟内洗漱完毕,吃完早餐,然后赶到教室里来的。
杨小尧开始和我据理力争起床起不来的各种理由,我都悉数反驳了她。
“你们学霸都是怪物吗?”
“……”我想不出什么好的话语来反驳她了,沉默了几秒钟,我继续说道,“反正我明天六点半在女生寝室楼下等你,你不来,我就一直站在那。”
“站吧,反正又不是我丢人。”杨小尧坏笑了一下,我竟然还不知道她也会露出这种蔫坏的表情。
“那我就在楼下大叫你的名字,看谁更丢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紧张。在杨小尧面前,我大多数时候会保持矜持,害怕她看见我不好的一面,基本上没有像这样露出在白浩羽面前才会露出来的表情,也没有说过这种语气的话语。
但是杨小尧似乎并不很反感,继续笑着,“好啊,那就看看谁更丢人。”
我们说着,就下了山,最险恶的一段路也在我们的谈笑声中完美走过了。我有点像从恶龙的洞穴里战斗回来的冒险者,心里有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虽然学校里之前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鬼故事我不知道真假了,但是至少今天鬼先生似乎看不上我俩这样的小身板,这让我在下山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把杨小尧送到了女生宿舍的门口,临别前又嘱咐了一遍,“别忘了,设个闹钟早点起床。”
“知道了。”
杨小尧头也不回地进了女生寝室。
然后我也一路小跑到了男生宿舍的门前,大门自然是关闭了的,毕竟已经教室熄灯后十分钟寝室灯也会熄灭。我们今晚走的这一段路少说也花了有十几分钟了。
大门旁边的联络室里宿管阿姨还在值班,我到联络室旁边敲了敲窗户,让她帮我开门。
然后自然是免不了一顿训斥的了,就在大厅里,宿管阿姨说教了我好几分钟才让我上楼去休息。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都是小事了。
第二天,我照例早早地爬了起来,等我洗漱完毕之后,寝室里其他人都还没有一个下床的。这要是放在高一,大家起床时间扎堆的时候就会出现刷牙洗脸都要排队的高峰。不过好在现在是高三了,以前我们寝室八个人当中已经有四个人去了校外租房子住,基本上都是父母来陪读了。现在我们的四人寝虽然冷清了不少,但是在资源“争夺”方面也变得和缓起来了,至少四个人在寝室里洗漱也基本上不用排队了。
六点二十多的时候,我就在女生寝室楼下的路灯下等着了。这个点从女生宿舍里出的人并不多,我受到的非议的目光也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了,还好我说了个这么早的时间。但要是杨小尧真的没有起来,那我不是也真的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的名字了。如果真的这样,要不就顺势表白了吧,就像当年白浩羽向梁纯表白那样,当然前提是我有足够的勇气现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喊出杨小尧这三个字。
万幸我胡思乱想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杨小尧还是比较准点的下了楼,时间是六点三十一。
“这么早,等了很久了?”杨小尧走过来问我。
我摇摇头,“也是刚到。”
黎明之前,夜色笼罩的天空之下,有那么一个路灯,年久失修,时而黯淡,时而光亮。某一天,一个男孩在路灯下等着他心爱的女孩,女孩如约现身,也来到了路灯下,早已变得昏黄的路灯却在此刻拼尽全力去照耀男孩和女孩的身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现实与我想象中的爱情故事开始贴合,真好。
“杨小尧,生日快乐。”我笑着对她说道。
“你怎么记得的呀?”杨小尧有些吃惊,嘴角却没藏住笑容。
“怎么可能不记得呀,都过了三年的生日的还问这种话,你是不是傻呀。”
是啊,都为杨小尧过了三年的生日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为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高一的时候,她过生日的事情我还是偷偷地从她室友那里打听来的,从此以后就记下了这个特殊的日子了。我仍记得,高一时知道杨小尧生日的时候,已经是她生日那天晚上了。我着急得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了,应该说送礼物可能已经来不急买了。我思前想后,突然想到了她可能爱吃的东西,德克士。我问了班上好多个人才问到了一个送餐电话,刚好在店铺停止接单前点了一份德克士全家桶,让他们送到学校来。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德克士送过来了,我不敢亲自交给杨小尧,最后还是托她的室友交给了她。那天晚上睡觉之前,我收到了一条短信,大晚上给人送德克士全家桶,你脑袋真是秀逗了呀。然后是一个大笑的表情,接着说道,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啦。
我笑了,回复道,开心就好了,生日快乐。
有最后一句话就够了,这么做也值得了。
我哈了一口气哈在手掌上,“走吧,请你吃米粉就是今天第一个生日礼物啦。”
杨小尧没有回答,只是对着我笑了,笑容特别甜美,是她的笑容中我最喜欢的一种。
“谢谢你啦。”
“好了,快走了。”我撇过头去,抑制不住地笑了,不过没让杨小尧看见。
那家米粉店是在学校后门开的小店,今年夏天才来到这里的,我第一次吃也是高三了。老板人特别好,说多给点啥绝不会小气,直接给你来勺大的。米粉做的很好吃,还很便宜,只要三块五。在那个物价开始飞涨,学校里吃一顿饭普遍要七八块的时候,老板还卖三块五也是非常良心了。最贵的是除了青菜之外加肉末加蛋六块钱,今天我就奢侈了一次,点了两份最贵的。
那是我和杨小尧第一次一起去吃米粉,原以为也就那么一次的机会了,没想到,杨小尧吃了那一次以后,竟然叫我天天早上到女生宿舍楼下等她,然后一起去吃米粉。杨小尧这么说的时候,我开心得差点在她面前又一次失去矜持。我想,这应该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最温暖的事情了吧。
后来,那个粉店的老板认识我们俩了,每天过去的时候,他就会笑着对我们说,“两碗米粉?”然后我们都点点头。
我时常想,在大叔眼里,我们俩是不是一对情侣呢?
哪怕只是停留在幻想里的情侣,我也心满意足了。
只是那时的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几个月后,一直去吃米粉的两个身影变成了一个。大叔还是大叔,看着我笑了笑,他没看见我身边的杨小尧,略带疑惑地问了问,“今天要点两碗米粉吗?”
我摇了摇头。
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大叔仍旧问了我同样的话,我依旧摇了摇头,从此我再也没有去大叔家的米粉吃过早餐了。
当然,当时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我自然不可能预料到后来那一切的发生。
那一天,我们吃完米粉之后,我们一起到了教室。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名字叫做《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我觉得书名特别好,多多少少能够表达出一些我对杨小尧的感情,虽然我没有勇气说出来,但是送书的勇气还是有的。
“这是今天给你的第二份礼物,至于第三份礼物,夹在书里了,你找到再说。”我微笑着把书递给杨小尧。
其实这件事情还有后续的,就是在不久之后,我过生日时,杨小尧也送了我一本书,名字叫做《百年孤独》,马尔克斯的名著,可是这书名总让我感觉到是被甩了一样。后来我偶然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杨小尧才带着抱歉的笑容跟我说,她之前看过《百年孤独》,觉得写得还不错,就想着送给我了,没想到和我送的书书名恰好意思相反了。
听了她的解释,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刻意的就好。
至于第三个礼物,是一张非常小的纸条,我把它夹在了书里,不那么容易找出来。多半也是我有些害羞,想要模仿电视剧里那些感人的桥段,才想出了这么一份稍有特别的礼物。
在书的某一页里,那张纸条上应该写着这样几行小字:
第三个礼物是一个愿望。我送你一个愿望,只要我有能力就一定会努力帮你实现,当然现在不用着急告诉我啦,在保质期内都可以兑现的啦,至于保质期,以后再告诉你。
其实当时我想写下的保质期是永远,但是转念想了想,有什么事情是真的永远的呢?假设那么万分之一的几率我和杨小尧真的分别了,我又是否能永远喜欢她呢?我不敢肯定,所以我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保质期就是只要我还喜欢着她,那么愿望就永远有效。但是这个保质期,我不敢说出来。
那天晚上回到寝室后,杨小尧又给我发了短信,“发现第三个礼物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非常谢谢你啦,晚安。”
“嗯,晚安。”我回复道。
杨小尧的话让我有了一种落寞的感觉,明明三年前的我听到这样的话是非常开心的。也许是我以为她开始对我产生了那种感情了,觉得她会说一些更为亲密的话语,可是她没有。大概一切都是我想多了吧,我试着说服自己,我和杨小尧能够达到现在这样类似于闺蜜的交心关系已经很不错了,我也该知足了。已经到高三了,我不应该再做出什么多余的事来破坏我们之间关系的事情,也不该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杨小尧高考了。
我对自己点点头,即便不能在一起,做一辈子好朋友也可以吧。
我知道自己在说出这句话时很不甘心,但是我能做到的也仅限于此了。
来年开春的时候已经是高三下学期了,高考的倒计时也无情地跌破了一百。学校的做法也和往年一样,倒计时一百天的时候邀请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高考励志演讲大师。
励志演讲,我们从高一听到了高三,每年学校总会请一些我并不认识的演讲名师来给我们演讲。不得不承认的是,名师不愧是名师,能让你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喝下他那碗鸡汤,然后让你为之动容。很多演讲,现场效果确实,不错,可惜讲完以后不用几天,有可能还不用几个小时,那股被鼓励,被治愈的感觉就烟消雨散了,最后还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嘛干嘛。
听了好几次演讲之后,我开始学会了不吃这一套了。
本来高三的演讲应该安排在操场的,但是那几天绵绵细雨不断,学校只能被迫将场地转移到学校的大礼堂里面。虽说是大礼堂,可最多也只能容纳五百个人,而整个年级有上千人,一次演讲肯定是完不了事了。所以学校把学生们分成了三批,分时段去听演讲。
我们班是下午去听的,最后一批。开场的时候,演讲老师声音有明显的疲倦了。我开始想,分成好几场讲,是不是演讲的老师也没想到,学校有没有给他加钱?当然这些事情我都无从得知了,就算直到估计也是转眼就忘。
最让人震惊的应该就是,有明显疲态的演讲老师在正式开讲的时候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坐在我生后的蒋平评价他是为了钱,拼了命。我想想是这个道理,打了鸡血一样拼命,这位老师还真是非常敬业了。
开学一个月的时候,三月份中旬,全市举行了市二模。
我的发挥还算是中规中矩,杨小尧也小有进步,上了市教育局划的模拟一本线。但是白浩羽就不那么走运了,他连续两次市模拟没发挥好,闹开了小脾气,还独自跑出去喝闷酒,害得我和梁纯担心。不过好在后来找到他的时候,好好安慰他一番,请他到学校对面吃了一顿冒菜,这事就解决了。
高三下学期的座位安排都是班主任一手操办的了,因此上学期分开之后,我和杨小尧就再也没有做过同桌了。
市二模之后,班主任又调整了位置。我和班上其他一些成绩稍好的人被安排到了那些得天独厚的位置上,看来班主任市对我们寄予厚望了。
这次位置调整唯一令我不太满意的一点就是杨小尧的同桌是个男生,还是个我不太熟悉的人。自从上个学期期末考试之后,杨小尧变得十分开朗起来,似乎又变成了高一时那个活泼的小女孩。因此,杨小尧和那个男生同桌的那段时间,他们两个也聊得火热朝天。这些举动打翻了我心里的小醋坛子,让我有些不舒服,原本那应该是只有我才有的权力。
好在三月底,我们马上就迎来了高中时代最后一次月假。还好有这一次假期让我有时间好好缓解之前那段时间的不舒心,能够为后面即将开启的第二轮复习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这三天也将是我能享受到的最后的欢乐时光,因为未来两个多月,我们迎来的将是无休止的刷题与温习。
然而这个假期我还是没能好好享受,之前想好的请杨小尧去看电影,出去玩的计划也都随着假期里的一件事情泡汤了。
杨小尧感冒了。
四月将至,早已悄悄到来的春天待寒风褪去之后开始努力展现自己的身姿,气温快速回暖,昼夜温差拉大,这也使得这段时间成为了感冒发烧的多发季节。很遗憾,杨小尧不幸地躺枪了。
假期第一天早上的时候,杨小尧就打了电话给我。
“凌梓扬你有空吗?能帮我买些感冒药回来吗?”电话那头杨小尧说话声音很虚弱,还带着鼻音。
我一个激灵下了床,说道,“我马上帮你去买药,你等着。”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看来今天的懒觉是睡不成了。
我起床之后迅速地刷牙洗脸,穿好衣服之后,冲出寝室,一路奔向学校外面的药店。
学校面积太大的弊端开始显现出来,我从宿舍一路小跑着出去都花了我十来分钟的时间。这让我对大学上课要走半个钟头才能找到教室的传言有了些恐惧,那岂不是每天上课换教室都要被迫运动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我到学校门口的药店里问了问卖药的医师,感冒发烧该吃什么药比较好。她一下子给我拿出了好几种来,什么感冒灵颗粒,阿司匹林,还有退烧药啥的,我也懒得选择了,干脆一起买下来了,指不定以后哪天还能用得着呢。医师也乐见其成地给我把几盒药装在了塑料袋里,待我付钱之后递给了我。
我带着药来到女生宿舍楼前时犯起了难,男生止步的几个大字赫然贴在宿舍大门上。我打了个电话给杨小尧,她说自己还躺在床上,宿管阿姨似乎也回去休假了,进来应该没有人拦着的。
随后,我鼓起勇气走进了女生宿舍楼里,那是我第一次进女生宿舍,紧张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先说好了,我可不是为了看杨小尧和她的宿舍才想进去的,是她说自己下不了床我才勉为其难进去的。
我知道杨小尧宿舍是在哪一间,没有刻意去打听过,只是听她们聊天时不小心记下来了。我走到杨小尧的宿舍门前,先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试着拧了拧手把。可以拧得动,没有反锁。我愈发地紧张了起来,心跳加速地撞击胸腔,大有火星撞地球之势。
“我进来了。”
我轻轻地说了一句之后,打开了门,先探进去一个头,免得待会引起其他人的误会。
我看了看她们宿舍,似乎没有人影,也没人回答我的话。
进去之后,我顺手把门给反锁上了,当然不是准备干什么坏事,是怕万一有人进来看见我在杨小尧宿舍里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响。
“杨小尧?”我试着叫了一句。
“这里呢。”杨小尧微弱的声音回答道。
我向右边看去,她在下铺的床上躺着,不过由于蚊帐和被子的遮挡,我一时间没有发现她。
“你们寝室里其他人呢?”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两人回家了,一个人出去玩了。”杨小尧在床上转了转身。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寝室里只有我和杨小尧两个人了。在担心略微放下的同时,心跳开始加速,一个男生与一个女生共处一室,总还是有些说法的。
“药买了吗?”
“买好了。”
“那谢谢你了。”说着杨小尧就要起身来吃药。
我走过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烫到可以煮鸡蛋的程度,却也比我脑门的温度要高上不少。
“你躺着吧,我来帮你弄吧。”我有点不忍心,让她接着躺了回去。
在杨小尧的指示下,我找到了她的保温壶,从里面倒了点热水出来,让她先吃下了几片退烧药,然后又泡了一杯感冒灵颗粒。
我坐到她床边,把那杯感冒灵递给了她,“是昨天没盖被子着凉了吗?”
“不知道,今天早上起来就不舒服了,然后脑袋越来越烫。”
“那你今天可得在床上好好躺一天了。”
“嗯。”
她应声道,我也点点头。
话说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退场了?杨小尧药也吃了,她应该就差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也该悄悄离开了吧?
我把剩下的药放在了杨小尧的柜子旁边,然后就准备离开。
“能不能多陪我一下?”杨小尧突然间说道。
我怔住了,想要尽快猜透她这句话背后的所有深意。
“我一个人好无聊的,你陪我说说话呗。”刚说完,没等到我的回答,杨小尧接着说道,“对不起,我忘了你还要学习。那你先回……”
“没事,我也挺闲的。”我笑着对她说道。
然后我又坐到了杨小尧床边,帮她理了理被子。
“一直以来,真是麻烦你了。”杨小尧脸上有些歉意。
“说什么呢?我们都那么多年感情了,还这么客套。”
我说出这句话时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杨小尧沉默了好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你别理解错了,我说的是友谊,友谊。”
“我当然知道了,傻瓜。”杨小尧笑了笑,发热还将她的连彻底烧红了。
这句话我听了有些如释重负,也有些伤感。
“说起来,你不打算找女朋友谈恋爱吗?”杨小尧问道。
“怎么问起这个来?这还是高中,这么大大方方地说恋爱,不怕被老师听见呀。”
“班上那么多人谈恋爱也没见老师抓住谁来管一管呀。”
“倒是你呢?不打算谈恋爱了。”顺着这个话题,我别有用心地试探她。
杨小尧叹了口气,“也想过的呀,以前喜欢白浩羽你不是也知道吗?但是他没有选我呀。”
她说,以前喜欢?那现在呢?
“那现在呢?”
“怎么说,还是喜欢和自己聊得来的人吧,聊不开的话就算谈恋爱了也不会很开心的。”
她说的是我,还是她现在的同桌周崎?
“你以前认识周崎吗?”我前后不搭调地问道。
“认识呀,高一就认识了,你和他很熟?”杨小尧有些疑惑。
“那倒没有,就是有些好奇,问一问,要是性格想和,还能交个朋友呢。”我又说出了违心的话了。我不是不知道,周崎平时看杨小尧的表情,绝对不是看普通同学的那种表情。我甚至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色迷迷的欲望,这样的人是情敌,我怎么可能还想去和他成为好朋友呢。
“周崎的话,人还不错吧,话挺多的,挺会聊天,要交朋友很简单的。”杨小尧说着,看着我笑了,“现在才想和别人交朋友,是不是晚了?都快高考了。”
我从杨小尧的话中理解出了些许意思,周崎也是那个和她很聊得来的人吧,或者说才是。
我沉默的时候,杨小尧咳嗽了两声。
“好了,别说话了,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说道。
“我都还没问你呢?光是你一个人在问我。”
我叹了口气,“要是说话说得病情加重了,可别求我背你去医务室打针。”
“哪有那么严重。”
“好吧好吧,那你问吧。”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有些惊讶,这是杨小尧自己想问,还是就随口说说而已?
我有些想直接说,喜欢的女生不就在我面前吗?或者直接说,就是你呀,傻瓜。曾经我幻想过不下一百次各种告白场景,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大胆地说出来,然后杨小尧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想到背景会是在杨小尧的寝室里,但是现在却确确实实是我离说出喜欢你三个字最近的一次。
我注意到杨小尧的眼睛在一直看着我了,我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我想,要不就这样索性告白好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之后再管了吧。要是现在再这么犹豫下去,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是呀,高三时候的凌梓扬,还是那个胆小的凌梓扬。是那个高中三年,喜欢一个人却一直不敢说出来的凌梓扬。当她喜欢别人时,他要强颜欢笑地去鼓励她,当她向别人告白时,他还要装出自己毫不在意,然后去安慰失败的她。只因为她说过一句,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便再也无法鼓起勇气去告白了。对一个人说出喜欢你,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很羡慕杨小尧,羡慕她能在白浩羽面前,大胆地说出,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而我,在杨小尧把告白的话语逼到我嘴边时都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就像是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
我张开了嘴,“我喜欢……”
“喜欢?”
我看着杨小尧,她的表情有了点变化,不是惊讶,不是疑惑,倒像是有点期待。
也许是我的内心有了太多的期待,才想象着对方也是怀揣着同样的期待了吧。算了吧,现在说出来以后可能不好相处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想在这个关头给自己致命一击,毕竟我不确定自己在两个月时间内还能从悲伤中恢复得过来,还是留给自己哪怕一点点的念想吧。
“我喜欢的女生还不知道在哪呢。”我笑了笑,“高中肯定高考最重要了呀,还是专心考试吧,哪能想那么多东西呀。”
心里有块悬着石头,那一刻彻底落到了地上。
“也是呀。”杨小尧对着我笑了。
“不过你放心好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上谁了,跟我说就好了,我还能帮你呢,谁让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呢。”我继续强颜欢笑。
“你还记得呀。”
“当然记得了,那么重要的话怎么可能会忘。”
我说着,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杨小尧的额头,装作自己并不在意。然而杨小尧避开了,她闭着眼睛,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刻意避开的。
我尴尬地收回了手,“好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等吃午饭了,我再给你送过来。”
“嗯。”杨小尧侧过身去,盖紧了被子。
我站起来,最后再看了看杨小尧,转身离开了女生宿舍。
度过了不太圆满的三天假期,紧接着就全面开启了二轮复习。与此同时,高考倒计时跌破七十。日子越过越紧了,我也开始成天地刷题库,刷试卷。
假期结束后,杨小尧的病基本上算好了,但是也是那时起我开始察觉出她的一些反常行为。那天以后,她来问我题目的次数变少了很多,转而向她的同桌提问。她也似乎开始有躲着我的意思,当时我也只是怀疑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话让她不开心了。
而真正揭晓这一切的那天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那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待在教室里自习,累了就趴下来休息十来分钟。午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同学回到了教室里来,还没等到上课的铃声响起,就等来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
周崎向杨小尧告白,杨小尧同意了。
说话的是杨小尧的室友,所以我并不敢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即使早有预感,这件事情被说出来的时候,还是给了我极其沉痛的打击。筆趣庫
我没有主动去问杨小尧,也没有去问她的室友更为详细的经过,我平静地拿出试卷来继续刷题。
快要上课的时候,杨小尧来到了我身边,“凌梓扬,我和周崎在一起了,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呢?”我强颜欢笑,却不敢再看向杨小尧。
“你没事吧,凌梓扬?”杨小尧探头过来想看清我的表情,“凌梓扬,你是不是喜……”
“抱歉,我有点头晕,想睡一会。”脑袋发懵,我没注意听杨小尧说的话。
见我趴在桌子上就准备睡觉,杨小尧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
几天之后,模拟考试,我考砸了。
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拿着成绩单的手有些颤抖,我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在坚持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这样拼命。我没忍住在眼角流出几滴泪水,但是我马上擦干,不想让别人看见。
“凌梓扬,你没事吧?是不是因为我,你没考好?”杨小尧有些愧疚地走到我面前。
“和你没关系,考试的时候,我生病了,所以发挥失常。”我放下成绩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对不起。”杨小尧低头。
“说了和你没关系,就别过来烦我了好不好?”我没忍住心中的那丝气愤。
说出来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我没改口。
杨小尧在原地愣了好一会,“那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那样最好。”
杨小尧欲言又止,在我旁边一直待到上课铃响才说了句,“对不起,之前打扰到你了。”
我没有回她,仍旧低着头看题目。看题目,看着看着,我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一切仿佛都在在那一天结束了,那一刻结束了。
那天晚上,晚自习我逃课了,没有和任何人说。
我变得和一个月前的白浩羽一样了,愚蠢而又自私。冷静的人总想着叫正处于气头上的人冷静下来,还自以为是圣人,可曾想当他们也生气时,也许那表情比他们曾经劝说过的人更为狰狞。
所以我不打算劝自己了,也不想让白浩羽知道我在哪。
天黑的时候,我空着肚子开始往后山上走,就是那座晚上我和杨小尧曾一起走过的后山,那座闹过鬼的后山。
我记得蒋平曾经对很多人讲过一次他的亲身经历,他说他有一次晚上从后山绕路回寝室的时候,路过了上山时路口的那块牌匾。牌匾上写着的应该是学校为山上小树林取的名字“青年林”,可是那一天他看时发现黑暗之中那三个字变成了“野猪林”,他还仔细地看了好几遍,然后吓得跑了。
我不想去探究事情的真假,但是走到路口上的时候,我仍旧停下来看了看那块牌匾,还是青年林。想必野猪林里那只未被教化的猪刚鬣不会来打我的主意。我虽然害怕,却仍旧往山上走去。
我想,要是我一直在害怕这座山,害怕这里的鬼怪的话,就不会再害怕失去杨小尧了。可是当我站在山顶上时,我才发现,事情总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那两种害怕在黑暗中互相交融,让我产生了一种更为纯粹的害怕。我仿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了,但又像是在害怕整个世界。是的,整个世界。当我们不如意时,总会想着这个世界都在忤逆我们,老天爷也背叛了我们,我知道这很天真,但还是让我再天真这一次吧,因为我真的想哭了。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在山上俯瞰整个学校,在泪光中我能发现颤抖的灯光从教学楼的每个教室里散发出来,我能看见漆黑的山顶上矗立的七根石柱在摇摇欲坠。
我记得我做过一个梦,一个很伤心很伤心的梦。我梦见很多年以后杨小尧的婚礼,我参加了她的婚礼,站在她对面的那个人却不是我。在她的婚礼上,我只能看着她和新郎交换戒指,然后我上去对她说了一句祝福的话语。那天醒来的时候,我眼角有了泪痕。
我和杨小尧是好朋友,她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我还天真地以为她陪在我身边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的心意。但是有什么东西真的是一辈子的呢?该离去的总会离去,没有什么人是能够永远的。那天以后,我开始害怕了,害怕会失去杨小尧,害怕这一生陪她颠沛流离的人不是我。
当我们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幻想的未来都会是关于她的,至于没有她的未来,我们从来不敢想象。
人们常说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那些总想着要考清华的人,在与清华失之交臂时总是止不住的失望,哪怕他们能上仅次于清华的大学。我想,我也是一开始就对杨小尧抱有太高的期望了,如果我们没有想她会喜欢上我这件事,我没有奢求她会和我在一起的话,是不是这些伤心的事就都不会发生了呢?是不是如果一开始我就满足和杨小尧的朋友关系的话,我现在还能和她谈笑风生呢?
时光不能倒流,未能发生的一切永远地只停留在我的脑海里了。
也许,我一直误解了杨小尧对我的亲密。她可能一直就只是把我当作好朋友,当作闺蜜来看。她问我有不有喜欢的人时,也许也只是要确认我并没有喜欢上她,然后她才好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她所问的一切,并不是对我有了感情,只是单纯的不想伤害我这个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可惜,今天之后,也许我们一辈子的好朋友也做不成了。
我想象不到自己还能以平常的心态去面对杨小尧,两次由预感变为真实的痛苦狠狠地向我袭来。白浩羽的时候,我还能知道白浩羽不喜欢杨小尧,我还可以有机会。但是这次是周崎,一个我并不熟悉的人,还是一个喜欢杨小尧的人,我没有还能在他们俩面前露出笑容的自信。
只是一次又一次,难道就不能有一次是我吗?
山上的风凉飕飕的,我坐的石凳冷冰冰的。眼泪快流干了,泪痕在凉风拂面时给我带来一丝刺痛。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手机,白浩羽发了一条短信,在哪呢?前面还有好几个我没注意到的未接电话。
我刚准备收起手机,白浩羽就发来了下一条短信。
装什么高冷呢?是不是没人借你肩膀哭了!
我的泪水又止不住要漫上来了,视野又模糊了。我给白浩羽回了一条短信,山顶。
没几分钟,白浩羽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一下子就把我从石凳上拉下来,拉入他怀中。
“想哭就哭吧。”
我推开他,“早就哭够了。”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吃饭了吗?”
“没有。”
“刚好,我也没吃,请你吃冒菜去。”
“不想去。”
“难道你要一直待在这么个地方?”白浩羽提高了音量,“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一个人上这座鬼山的,我一个人上来的时候都快怕得发抖了,还差点以为你是故意忽悠我上来的。”
“我哪有那么险恶。”
“指不定还真有。”白浩羽笑了,“安慰什么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先吃一顿冒菜填饱肚子再说吧。”
“嗯。”
我跟着白浩羽下了山,然后□□出了学校。
白浩羽带我到学校对面的四川冒菜店里点了一大盆冒菜。我为了尽量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伤心的事情,化悲愤为食欲,煮出来后那一大盆冒菜,我吃了将近三分之二,辣得我眼泪又流了出来。
一个湖南人被四川的菜辣出了眼泪,想必我给很多湖南人丢脸了。
那天晚上,吃完冒菜之后,我们又在外面游荡了很久,直到晚自习下课铃响才回到学校里去。
过了一个星期,我才恢复些心情去学习,但是不出意料的,半个月后的又一次模拟考,我还是考砸了。我战战兢兢地学习,努力稳定下来的成绩在那一刻宣告崩盘了。一直到之后我高考失败,不能说和这件事情有着必然的关系,但多多少少也有些影响的因素在里边。
那天过后,我和杨小尧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尤其是模拟考试我考砸了以后,杨小尧便再也没有来找我说过话了。为了高考,我也决定暂时不要再和杨小尧有所往来了,保持适当的距离对我们都有些好处。当时的我未曾考虑到的是,自那以后,直到高考结束,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和她有过往来,仿佛那一天便成为了诀别。
六月七号八号这两天高考,考试的时候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但是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安,这种不安,被我带到了之后的毕业晚宴上。
八号晚上,晚宴那一天,我喝了点酒,有点醉了。高考过去以后,心里剩下的最大问题就是杨小尧了,可是那时对她说了过分的话,我没敢再向她挑起什么话题。我想让杨小尧注意到我,却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做。
我想起了江南曾经在书里写下过的一句诗:
孤独是与生俱来的种子,
萌发于爱上一个人的瞬间,
但既然相逢,
纵无携手,
也好过一生陌路。
我不想今天之后便与杨小尧再无关联,不想与她相识六年换来的却是一生陌路。
我多喝了两杯酒,最后借着酒劲,我想起了她生日我送给她的第三个生日礼物,是一个愿望。愿望的保质期,至今我也还没告诉她。
于是我借来了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下了,保质期:十年。然后央求程雪帮我交给了杨小尧。
她回头了,朝我走来。但是我还没做好心里准备,没有想好该怎么道歉,没有想好该怎么道别。
于是我也转过头去,躲避了杨小尧的视线,走入人群之中,从此我们便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回首过往,终是对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后悔。
但愿下次我们还能相逢,你我从此不再陌路。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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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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