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第一次在长沙过年,前几天老爸提出今年不回老家时,我还多少有些震惊。老爸在广东打拼二三十年,却从未在过年时节缺席故乡。
这应该算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异乡年,只是现如今的大城市里年味已然变淡了不少。不如好些年前,农村里过年时彻夜不停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那时我和其他一般大的小孩都会找各自的父母要上一点零花钱然后买上一些鞭炮烟花,在晚上的时候来放。小巧却不失绚丽的烟花从未让我失望过,一年又一年,不厌其烦地在家门口看着这花火游戏。虽说按现在的观点来看这是对环境极不友善的行为,但一年一度的烟花盛会的确让过年更有了年味。
我还记得,小时候除夕夜吃过晚饭后总会跟着爸爸一起到各家各户去坐一坐,拿一点别人家的糖。有时还会与别家的孩子一起互相交换口袋里的糖,然后一起在门口玩着鞭炮,不把屋子里的大人们吵得心神不宁出来骂人,否则绝不会停手。
如今,我对过年的期待变得越来越淡,也不知终究是因为时代的发展变化,还是自己的慢慢长大。
除夕和正月的头几天,长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硝烟气息。除了政府在橘子洲放的烟花,应该也有不少人自己买了鞭炮烟花来放,可见烟花在长沙并不是完全禁止的。只是那几天长沙空气的污染指数天天突破一百五,吓得我窝在家里好几天没有出门。
不过仔细想来,在长沙出门也的确没有什么必要。我们家在长沙没有亲戚,老爸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也是近两年才认识的,算不上多熟,也不会好意思除夕和正月头几天去打扰人家。
于是我们一家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熬过了除夕夜,任由电视一直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直到结束。具体几点睡的觉记不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实在困得不行时我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死过去,连澡都忘记洗了。
年后初七,梓柠说要回去上班了,就买下一趟前往深圳的火车票离开了家。
梓柠一走,我的乐趣便少了大半,在家也没有能够毫无嫌隙去讨论各种事情的人了。毕竟和老爸他们有了时代的代沟,有些事情真的难以互相理解。
没到正月十五,我便匆匆地离开了长沙回到学校。当然理由不只是因为无聊,还有一个原因是要考驾照。大一报名驾照之后,就一直拖着,直到去年暑假才勉强过了科二,再不抽时间把驾照考完,有效期都要过了。
于是在开学前的十几天里,我天天往驾校跑,最后还顺利地度过了科三的考试,离拿到驾照只差最后一步了。
步入大三下学期之后,仿佛一切都被摁下了快进键。我们都站在了抉择往后人生的路口,即便还没有下定决心,时间也在毫不留情地推着我们往前走。无论是出去工作,考研,还是出国留学,势必在今年内踏出选择的一步。
刚步入大学那会,我一直想着时间还长,不必急着做选择,结果到头来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还在这泥潭里挣扎着思考怎么走出下一步,寝室的室友却已经被推着迈出了那一步。
三月是各种企业到学校春招的日子,睡在我对面铺的周宋思虑了半个寒假决定放弃考研,毕业就出去工作了。虽然还是大三,但也要先试试水,他看我好像没有安排,就硬拉着我去春招现场看看。
走到宿舍区的出入口,道路两边的行道树被几条彩绳串联起来,绳子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纸条。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三月七日,女生节。这种活动学校已经持续办了好几年了,每年这个时候,全校的女生都可以将自己的愿望写在小纸条上,然后统一挂在这条路旁边,拿掉纸条的男生就要主动帮女生实现纸条上的愿望。
这种形式的活动在坊间传言,似乎促成了不少对情侣。当然大多数人应该和我一样,一直都是一个凑热闹的角色,单纯地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情去翻看别人纸条上的小愿望,这也直接导致了三天的悬挂期过后,彩绳上的纸条仍留有八成以上。
“要不看看今年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再走吧?”我看着周宋提议道,“反正也是不急着找工作。”
“怎么,凌梓扬你春心荡漾了,也想趁这机会找个女朋友?”周宋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说得好像去年缠着我一起来看的不是你一样。”我用同样的笑容回敬他。
周宋是我大学里交情最深的朋友了,学校有什么活动,几乎不是他叫着我去看看,就是我叫着他去瞅瞅,今年也不例外。
我从彩绳的一头开始看起,翻到的大都是“肯德基全家桶”、“一个吉他”、“几本教材”这类较为物质性的愿望,顺便还在纸条后面附了宿舍地址。三年来,女生们的愿望似乎变得越来越实在了。
我笑了笑,一眼略过。
两边长达十几米的六条彩绳上挂了不下几千张的小纸条,要想每张都细看是不可能的。我一般都是随手挑着看,每年总能找到一些奇葩的愿望。就比如说,大一的时候就看到过有女生写“一只奶狗系男友”这种愿望。去年的时候有一张纸条让我尤为深刻,上面写着“找到我就做你女朋友”,然后加了一段看不懂的字符,第二天去看的时候,那张纸条被拿走了,让我对这件事情的结局变得好奇起来。可惜到现在我也没听到过相关的传言,也有可能就是熟人间的躲猫猫游戏吧。
“凌梓扬,你快来看,这个愿望。”周宋有些激动的叫我过去。
纸条上面写着:希望有学长学姐带我一起去走一边星海湾跨海大桥。
“怎么?你春心萌动了?”我不由自主咧开了嘴。
“在群消息里看到我们摄影部好像下个星期要去星海湾取景,可惜我老大三已经退役了,不然还有机会接触一下小学妹。”周宋叹了口气。
“想去就跟着去呀,反正你这摄影部元老,别人总不能赶你走吧?”
“算了吧,我就说说而已。”
“人家背面还留了联系方式,你可别后悔哦。”我进一步刺激他。
周宋摘下了那张纸条,“找个时间去趟摄影部,让后辈们带她去也不过分吧?”
我憋着没有笑,“不过分。”
周宋把那张纸条揣入口袋,然后我们顺势往下走,又各自翻看了几张。大多数愿望都大同小异,不过今年要肯德基全家桶的似乎特别多。
纸条我们也翻看了几十张了,茶余饭后的休闲就到这吧,我想着,再看最后一张就走了。
那张纸条有些与众不同,上面没有写愿望,而是用清秀的字迹写下“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就不再贪心了。我就祝看到这张纸条的你——”,“你”字后面跟了一条很长的破折号,一直延伸到纸条背面,“——万事胜意。”
写下这张纸条的女生很有可能也是八月长安的书粉,我前不久才看完《最好的我们》,我猜我们要是见到,一定有不少话题可以聊。
放下纸条,刚想走,我冒出了一个有些自私的想法,把这张纸条拿下来带走,反正也没有要帮忙实现的愿望,这样拿走也不过分吧?
我伸出手,想要稍微用力拿下来时犹豫了,不拿那些需要帮别人实现愿望的,只拿走这样一张写下了祝福的纸条,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吧。
我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走吧,周宋,待会春招现场就要人挤人了。”
周宋点头应道,我们俩不再逗留在这条街道两旁,直接走向春招的会场。
春招的场地按惯例是设在了学校的体育馆,足足能容纳五千人同时落座。现在在体育馆开阔的场地内外塞下了五百多家企业的HR和学校几千毕业生。
说实话,现场有点拥挤和喧闹。不过话说回来,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就是一个来看热闹的,对这些倒也不在意了。
周宋说他对汽车制造和新能源相关的企业有兴趣,而且和我们的专业也有不少关联度,就拉着我到一汽、丰田好几家知名车企的地方去问。虽说只是先了解情况,但也看得出来周宋是有所准备的,从工作的兴趣方向,工作条件和要求,开始的薪酬待遇以及转正后的薪资。
这些太过现实的话题让我听起来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仿佛自己也身处这种紧张的境地。
周宋似乎和HR聊得甚欢,我决定自己到处走走。不问工作相关的事情的话,不少公司还是乐意跟你介绍公司的发展方向,近期成果和企业文化之类的东西。这些方面的事情倒是也让我听起来轻松不少。
这时,一个爽朗的笑声划破喧闹,直击我的耳膜。
我忍不住好奇,循着声音看见一个女生在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的摊位前和HR谈笑风生。天知道她们是聊了什么东西,才让这个女生的笑声添加了这么多层的穿透力。
不过,下一眼,那个豪迈的女生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老实说是她那微曲的长发和好看的侧颜吸引力我,让我联想到另一张熟悉的脸庞。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我看见一个女生联想到了杨小尧,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看一眼那个女生。
就在我快要靠近那个女生的时候,身后突然闯来一个拿着一打文件,行色匆忙的男生。可能也是我刚好走在路中间的原因,他快步跑着前进时,不小心推了我一下,害得我一个踉跄撞在了别人身上,而那个男生只留下一句“抱歉”就匆匆离去。
那个男生是没事了,但是我这边尴尬症都要犯了。
说巧不巧,我一个踉跄刚好撞上了那个女生的右臂,引得她们俩直勾勾地看着我。那一瞬间,我有种做了亏心事被发现的感觉。
“不好意思,刚才被推了一下,才不小心撞上你的。”我弯下腰诚恳地道歉,当然也是第一时间没什么脸面去面对人家。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用这样来道歉,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一样。”看着我如此郑重的道歉,那个女生说着有点忍不住想笑的意思。
“没有没有。”我抬起头来摇摇头,毕竟实在不好意思说是为了看她一眼才靠近她的。
她对我笑了一下,又别过头去和她身边的女生说话了,她们俩大概也是闺蜜吧。
我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没有暴露。
刚准备掉头离开时,我不经意一瞥,瞥见了她口袋里露出了钥匙吊坠。
我重新站定,仔细看了看她那块吊坠,不是一般的卡通人物什么的,而是四个字——万事胜意。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这个吊坠是在哪里买的?”这句话还没经过我的大脑深思熟虑就不小心破喉而出。
那个女迟疑了一下才回头看向我,“你是在问我吗?”
“嗯。”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个其实是在淘宝上面买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她笑着对我说。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也看八月长安的书吗?”
我一问出口,她的眼里冒出了不同的光芒,“你也看过她的书吗?”
“嗯嗯,”我应道,“前些天才看完她的《最好的我们》和《你好,旧时光》。”
“是吗?我也挺喜欢这两本书的,也是看了八月长安的书才喜欢上‘万事胜意’这个词的,我感觉她解释得非常好。”
“我也是。”我咧嘴笑了起来。
这时的我,心里开始感激刚才撞了我的那个男生,不仅让我满足了看这个女生一眼的愿望,还让我跟她搭上了话。这样想来,说那个男生不是我找来的助攻,大概都不会有人相信了吧?
“那你看了《橘生淮南》了吗?”
“还没有,因为最近才开始看她的书,所以才看了两本,不过《橘生淮南》也在我的看书列表里,准备看。”
“这本书写暗恋写得非常不错,心思把握好到位,推荐看哦。”
“嗯嗯。”我笑着应和。
“你说最近才开始看八月长安,那你以前喜欢看谁的书?”
这个女生似乎比我想象得要外向一些,开始反问我许多问题。
“以前看国内作家的偏少一些,主要看东野圭吾、夏目漱石这些人的多一些。”
“《白夜行》看过吗?”
“看过。”
“《解忧杂货店》呢?”
“看过。”
“《我是猫》?”
“看过。”
“《心》呢?”
“这个没看过了。”我缓了一口气,“这些难道你都看过了?”
“当然啦,我是学日语的,日本很多文学书都看过了。”她说这句话时,似乎对我展露了一丝自豪感,看的书比我多的自豪感。
她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了女生拉了拉她的衣服,“准备走了,别聊得忘乎所以,。”
“没有啊,就是少有聊得来的男生。”
“我看你是见色忘义。”旁边的女生嘟嘴说道。
在旁边听着的我都感到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她这人就喜欢捉弄人,”她用抱歉的语气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诶,”她刚要转身离开,我叫住了她,“那个,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如同小鹿乱撞。
“好啊。”她回身掏出手机,和我互相加了微信好友。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我看向她。
“沈心怡,沈阳的沈,心旷神怡的心怡。”
“你好,我叫凌梓扬。凌是凌厉的凌,梓是木辛梓,扬是飞扬的扬。”说着,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让我想起多年以前,艳阳高照的夏日里,知了不停地吱吱叫着,我怀抱着同样的心情向另一个女孩这般介绍自己。
而那一天到现在,已过了将近十年。
待她们俩转身离开,我还杵在原地。
“呐,心怡,这是搭讪吧?是吧?”
“别瞎说。”
在她们一边离去的时候,我听见了她们交谈的这句话,脸开始莫名烫了起来,原来这就是搭讪啊。
过了一会,突然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看什么呢?”周宋朝我面前的方向看去。
“没什么。”
“哟,你脸怎么这么红了?”
“天气太热了。”我解释道。
“不会吧?不会是有什么艳遇了吧?”
周宋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缠着我说道,“快给我说说,给我说说。”
我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被他缠着追问个不停,离开了春招的会场。
真像啊,无论是在嘈杂人堆里的相遇方式,还是她那让人一眼便难以忘却的侧颜,那个叫沈心怡的女孩,像极了杨小尧,我在内心感叹道。
虽然说是交换了联系方式,但是自那以后我们足足一个星期没有说过一句话,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认证,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第一次见面聊得火热,与我现在的矜持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让我觉得微信提示的这句话像是一种讽刺。
又到了周四,我终于鼓起勇气发出了我们聊天的的一句话:
“这周末有时间吗?要不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我内心有些忐忑,毕竟第一次约人家,不是请吃饭,也不是请看电影,而是请人家一起去图书馆自习。这样想想,我都觉得有些不妥,不会我这就是女生口中的直男行为了吧?不会吧?
我赶紧点会聊天界面,想点击撤回。
时间超过两分钟了,万念俱灰。好不容易有了好的第一印象,不会就这样直接垮掉了吧?
过了两分钟,沈心怡回复了我,“这周末有安排了,周五我倒是有时间,但是你要上课的吧?”
“周五我也没课。”准确的来说只是上午没课,不过也时间也足够了。
不过让我缓了一口气的是,人家似乎没有太介意我约她的地方是图书馆。
商量好周五的上午在图书馆一起自习之后,我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星期五的时候,我起了个早床,不到八点吃完早餐就排在图书馆门口的队伍里了。学校图书馆大多数时候都人满为患,想要占到一个好位置,就免不了起早床。
占好位置之后,我给沈心怡发了一条微信。
“我在五楼502室进门右边靠窗的位置等你。”
“10分钟之后就到。”
我没想到她回复得这么迅速,也没想到她同样这么早就起床了。
在她发完微信之后,我时不时地望向门口。几分钟后,我终于看见她出现了,我坐在位置上向她招了招手,她也很快就看见我了,朝我这边走来。
“你起床起得真早啊。”沈心怡还没坐定就对我小声说道。
“还好啦,要来图书馆的时候,我都会起得比较早。”我不好意思得承受了她的夸赞,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
沈心怡看了几眼我手上正在看的书,“这是夏目漱石的《心》?”
“嗯。”我点点头,同时把书的封面给她看了看。
要说这和上次她问我的话没有关系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我看的上一本夏目漱石的书《我是猫》,我前前后后拖了一两个月才看完,略显沉闷的文风不如一般故事来得有趣,不会太吸引我看下去。这次拾起《心》这本书就看,大抵还是虚荣心作怪的充分居多。
“我还以为你约我来图书馆是想讨教学习问题呢,原来只是单纯来看书。”沈心怡微笑着坐了下来。
“打扰到你了吗?”我问的有些提心吊胆。
“不会,我也想来图书馆的。”沈心怡看着我,“只是没想到是叫我一起来看书的而已,有点诧异。”
我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答,只能尬笑了两声,然后拿起书放在面前。
沈心怡也没有接着话题继续讲下去,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之后,也安静的看了起来。
我的眼神掠过书沿,瞄到了她的那本书,书上写的都是日语,应该是一本日语原著,至于是什么,我就看不懂了。
“你看得什么书啊?”我有些好奇。
“《雪国》。”
“川端康成的吧,我记得好像还得了诺贝尔奖。”
“是的。”
“你还能看日文原著啊?有点佩服。”我由衷地发出感叹,据我所知,即便是学语言文学的,要想直接看原著也是基本上不太可能的事情。
沈心怡笑了笑,“有对照的,一页原著一页中文。”
“这样啊。”我点点头,有些尴尬。
“看这种书也是为了毕业论文准备的。”沈心怡接着解释。
“原来你已经大四了啊。”我回头想想,“也难怪会去春招。”
除了像周宋这种想要提前了解的,大部分应该都还是应届毕业生的。
“那个倒不是,我是陪室友去的。”沈心怡说着将垂下的刘海用手梳到耳后,“话说你也大四了吧,这么闲?”
“没有,才大三。”
“大三就去春招了,现在都这么积极的?”
“没有没有,”我挥挥手,“我也是陪室友去看看,室友比较积极而已。”
“那我岂不是要叫你学弟了?”
“我复读过一年,理论上咱们也是同一届的。”我心里有些芥蒂,不惜把自己复读的事情搬出来,想要把自己拉到和她同等的高度。
“那也是学弟。”沈心怡做出傲娇的表情。
“学姐好。”我笑笑。
就这样,我们时不时地小声聊几句天,然后专心地看一会儿书。沈心怡是专心的,我大概可以确定,但是我就有点心不在焉了,至少书翻了好几页都没记住讲了些什么。
也许,我是真的对眼前这个女孩产生了一丝不一样的感情。
临近饭点,我说出了憋在喉咙里好久的一句话,“待会一起去吃饭吧?顺便我请你喝杯奶茶。”
“嗯,好啊。”沈心怡笑着答应了。
将近中午十二点,我们一起离开了图书馆,去学校门口的小餐馆里一起吃了一顿饭,下来的时候,我在门口的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
出了奶茶店之后,我把一杯奶茶交到沈心怡手上。我们一起走到岔路口后停了下来,她的宿舍和我的宿舍在这里要分开走了。
我朝她挥挥手,“今天挺开心的,那就这样拜拜了。”
“嗯,对了,凌梓扬,你明天有时间吗?”沈心怡在我马上要转身时问道。
我看向她,“星期六?有啊。”
“明天我室友要跟着摄影部去星海湾玩,她叫上了我,我在想你要不要一起来?”沈心怡看了我一眼之后躲避了我的眼神。
我有些受宠若惊,“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都可以的。”
“那就这样说好了?”
“嗯。”
那一刻起,我在猜她是不是也怀揣着和我同样的心情。我不敢乱说,因为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只拿我当非常谈得来的书友。对于女生的心思,一直以来我都捉摸不准。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我早早地就躺下睡了,除了因为太早起床之外,还是期待着明天的,希望明天能有饱满的精神。
星期六早上,沈心怡发微信告诉我上午十点到学校西门集合。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到那,摄影部已经有人在等了。经过交谈之后,我知道他是摄影部的部长,同时我还跟他说我是来跟团参观的,没想到他没有介意,反而还笑着说欢迎我。
过了十分钟左右,沈心怡也到了。等齐人之后,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出发了。整个团队十来人,只有四个人是空手空脚的,其他人都是满幅武装。就这样走着有点不太好意思,我主动提议帮部长分担一点重量。
部长跟我说,今天他们摄影部的打算本来是下午出发去星海公园等晚上拍星空和城市夜景的,不过后来改了行程,上午出发,下午先在星海湾大桥取景,再去星海公园。
随后我们坐公交车到了星海湾跨海大桥的起始点附近,一群人下车之后徒步上桥。大桥有将近六公里,走完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何况摄影部的这些人都还摄影机,三脚架的背着,想来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就这样走到桥上,还是有些冷的。”沈心怡走到我身旁。
“是啊,南方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升温了,大连还在冬天的尾巴。”我笑道。
“你也是南方人?”沈心怡问我。
“湖南人。”
“真的?你湖南哪的?我株洲的。”沈心怡有些惊喜交集。
“我永州的。”
“那也算是老乡了,哈哈。”
我也同样笑了出来,和沈心怡稍微熟了一点之后才发现她的开朗,这一点和杨小尧倒是有些许不同。
我们一行人走在大桥上,两边都是碧蓝的海水,海面上弥漫着层层薄雾,行走其中,宛如海上仙境。来到大连快要三年,这也是我第一次走上跨海大桥。
只是这早春的海风依旧有些不依不饶,虽说不大,却又夹杂着足够的寒意。
“对了,你现在大三,不准备考研的吗?”沈心怡裹紧衣服之后望向我。
“现在还没太多想法。”我耸耸肩。
“还是要早些做决定,越早复习越有利。”
“嗯。”我点点头。
我们正往前走,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孩开心的声音,“这就是星海湾大桥啊,这里看海景真的好棒哦!”
“现在有点薄雾,没有雾的时候能够一眼万里。”摄影部部长说道。
“有雾才好呢,有雾更有仙境的感觉。”那个女生说道。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我在内心赞同她。
“第一次参加女生节,写了想来走星海湾大桥,没想到真的可以实现。”女孩的声音中透露着愉悦。
我想起了上个星期周宋给我看的那张纸条,这不会就是那个大一的小学妹吧?回头还能给周宋说说今天的事,看不羡慕死他。
“你也在树上挂了纸条吧?”我问沈心怡。
“嗯,挂了,但是没有提什么愿望。”沈心怡笑笑。
“你写的是‘万事胜意’?”我侧过头去看她。
“你怎么知道?”沈心怡有些吃惊。
我面带微笑,“看到了。”
是的,我看到了,还想把它拿走。那天春招之后,我回宿舍时路过那片挂满纸条的地方时,想到到同样的地方找到那张纸条,一天遇见同样的一个不算太常见的词语,让我觉得有些缘分。但是可惜的是,我回去找的时候,那张纸条已经不见了。究竟是被人取走了,还是掉了被风吹走,我也不得而知。
“你上面说愿望实现了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那个啊,我之前报了日本的大学,拿到通知了当然不能在奢求其他的了呀。”沈心怡看了我一眼,“不能太贪心嘛。”
听到她说日本的通知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舒服。
大桥走了一半左右的时候,摄影部的同学停下来拍了将近半个小时照片,但是因为始终有一点雾气,最终没能停留太久
从另一头下桥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正午,我们十来个人一起到附近的肯德基吃了午饭。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这么一大群人,一起走进一家肯德基,其中还有好几个背着摄影装备像背着武器一样的人,活像是要把店拆了的架势。进去的时候,还确实让里面的人纷纷侧目。
吃完午饭,我们又休息了半个小时。
一直跟团的那个大一小女生说,走完星海湾大桥之后很累了,就不跟着继续去星海公园了。她跟摄影部的人道谢之后,就搭乘公交离开了。
“心怡,你一上午都没怎么和我说话,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沈心怡上次那个室友用脸贴着沈心怡的胳膊蹭了蹭。
“不好意思,她就这德性。”沈心怡朝我笑笑,然后又对着她的室友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看上人家摄影部部长张……”
话音未落,室友急忙用手堵住了沈心怡的嘴,“好了好了,我不调戏你了,你可别乱说出去哦。”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休息足够时间之后,摄影部的人还是打算继续走到星海公园去,毕竟时间也还算宽裕。但是我的脚有些累了,看表情,沈心怡和她的室友也是同样的感觉。
最后这段十来公里的路,我们是一半走,一半坐车度过的。
到达星海公园门口的时候,沈心怡叹了口气,“终于到了,快要走不动了。”然后自嘲式地笑了。
我耸耸肩,“我也挺累的,走这么远路,确实有些考验耐力。”
摄影部那些人,尤其是那个部长,似乎还是精神饱满,一点也没表现出有多累。看来这条路他确实走了不少次了,现在开始带着摄影部的后辈们一起锻炼。
“那我们进去吧,找好拍摄位置。”部长说道。
摄影部的人纷纷点头应和。
“走吧。”我看向沈心怡,
沈心怡在揉腿,听见我叫她,她点了点头,直起腰来。
我走在沈心怡身边,跟着前面的人往里走。
在上台阶的时候,沈心怡突然往前倾倒,“哎呀。”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可惜是没能阻止她摔倒地上,只是减轻了她摔倒的程度。
“没事吧?”
沈心怡摇摇头,试图站起来,站到一半,两腿软瘫了一般又要摔跤。
这次,我急忙扶住了她。
前面的人好像意识到了这里的情况,都往走了回来。
“怎么了?”
“好像脚崴了。”
“那怎么办?”部长有些焦急。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休息一下。”沈心怡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显然是比较疼了。
“心怡,我陪你吧?”沈心怡的室友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你不是还有任务嘛?我反正也是跟着来的,我陪她吧,要是不行也可以送她回去。”我看了看情况说道。
室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沈心怡,又看了看我,眼里藏着笑意,“那就这么办吧。”
跟他们协商好之后,就由我留下了照看沈心怡,他们接着前进了。
“不好意思,走累了没注意就崴着了,连累你了。”沈心怡有些抱歉的意思。
“没事,我本来就是跟你来的,你在哪我在哪,不是?”我笑着安慰她。
“谢谢。”
“不客气。”
我们在台阶上坐了将近五分钟。
“现在有没有好点?”我看着沈心怡。
沈心怡弯着腰揉自己的脚踝,“好像还是挺疼的,应该不至于脱臼吧?”
我蹲到沈心怡面前,“我帮你揉揉吧?”
“这怎么好意思。”沈心怡脸上突然泛起红晕,下意识地把脚往旁边挪动。
我伸出的手有些僵住了,确实啊,这样做会让人误会的吧。但是我的内心好像想要去这样做,想到这里,心跳开始加速。
我急忙转身把背朝向她,不让她看见我泛红的脸颊,“我背你到公交车站吧?这样也能赶快回学校医务室看看。”
“扶着我就好了。”
“你现在这么疼,走路要是加重伤势就不好了,反正公交站也没多远,上来吧。”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沈心怡有些忸怩,但是还是趴到了我的背上。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她的心跳,透过我的脊背,连同我将要炽热的心一起,扑通乱跳。
那一天,不足五百米的路似乎看起来非常的遥远,我在脑海里胡思乱想,历经一个轮回。
街边灯影交错,行人如麻,我就那样背着沈心怡走啊走,忘记了究竟何时走过了这段路。
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变得非常要好了,经常一起约到图书馆看书。看书时偶尔聊上几句,从书到学习生活,各种话题都会不经意地被提到,看完书之后也偶尔会约到一起去吃饭。
还有一次周末的时候,我们在图书馆学习一上午之后,沈心怡说她要去万达买东西,我下意识就说出了陪她一起去,然后她就爽快的答应了。
沈心怡说过两天就是她闺蜜的生日了,她要给她闺蜜挑生日礼物。我当时半开玩笑地说,那过半个月就是我生日了,是不是也要给我挑一个。
没问题。沈心怡笑着对我说。
随后我们到饰品店和毛绒玩具店里逛时,沈心怡特地问我喜欢什么礼物。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现在沈心怡给我送礼物倒像是我厚着脸皮要了。我急忙挥挥手,说不需要送了,就开个玩笑。
沈心怡皱了皱眉头,“过半个月不是你生日?”
“是倒是,我说礼物就不必了。”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既然是生日,就挑个礼物吧。”沈心怡说着就细心挑选起来。
最后,我还是没拗过沈心怡,挑了一个漩涡鸣人的小公仔。
沈心怡笑着说,“这也太小了吧,头一次送礼物会不会显得我小气?”
“不会不会,挺好的。”我急忙说道。
收了沈心怡的礼物,到生日那天不邀请她吃蛋糕的话,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当时莫名其妙地把一个女孩子带到室友面前,肯定又会引发一阵腥风血雨。
于是我额外买了个小蛋糕,偷偷约沈心怡晚上九点多到食堂一起吃。
沈心怡还笑着对我说,怎么这么神秘?
我当时没敢解释,是不敢把她带到室友面前。
学校食堂是晚上十点关门,我和沈心怡坐在角落里吃蛋糕的时候,食堂的清洁阿姨四处收拾桌椅。她往我们这边来的时候,似乎是要叫我们赶快走了,但是走了几步又折回去了。
阿姨大概是觉得我们像是在幽会的小情侣,不好意思打扰了吧。
只是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也要请沈心怡吃到我的生日蛋糕。直到晚上回到宿舍,我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不得了的事。
两个人面对面,共同吃着烛光蛋糕。想起来我的脸上就不由得荡漾起一片红晕。
那天晚上,头脑发热得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我在想,这是不是就是久违了的那种感觉,如同当年我见到杨小尧那般的心情。只是如今的我面对的却是另一个女孩,一个和杨小尧不一样的女孩。我不知道这份感情到底是不是因为头脑发热。同样,我也开始审视自己对杨小尧的感情,是不是沈心怡的出现,让我开始慢慢地淡忘杨小尧的存在。
只是,随着时间推进,课业上的一大堆的麻烦事袭来,我还没有仔细想清楚,我对沈心怡抱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四月的时候,江雨瞳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她接到了马上就要考研复试了,如果顺利的话,下半年就可以去武汉念研究生了。我想起今年一月的时候她跟我说过的,她考研报了武汉的一所大学,现在也算是顺利通过第一关了吧。只是不知道,时隔几个月,她再去到武汉那个地方,会不会想到曾经的一些事情呢。
蓝天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跟我联系了,不过想必他这会也该开始忙毕业设计了吧,忙完以后也大概会像他当初说的那样,去他表哥那学习。他一直都是那样一个人,说了,决定了就会奋力去做。唯一让我感到可惜的是,他似乎仍旧没有跟江雨瞳说过他的感情,就这样抱着遗憾分别,恐怕今后再难有联系了,就像当初的我和杨小尧。
江雨瞳给我打完电话的那个晚上,我失眠了。纠结了大半年的我,逃过了当初老爸的质问,也还是要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未来的出路。
就像沈心怡说的,要是想考研,现在就该开始准备了。大学不像是高中,只需要一心一意准备高考,在准备考研的时间里,还会有各种不太相关的课业任务,实验和实践。
也许考研和写作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冲突,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现在为了考研暂时放弃写作,将来也会有可能为了稳定工作而继续选择放弃写作。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在那之后,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现在这般的野心和激情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我所了解的世界里,很少有能一边做着其他工作还能孜孜不倦地写出作品来的,更多的是在工作之后毅然放弃,进而选择写作,抑或是放弃将写作作为自己的职业,而选择安稳工作。我不知道自己工作以后是否还有勇气为了写作放弃眼前的安定,所以我必须在此刻就做出抉择。
我想,好好准备考研,大概是能走得最顺畅的一条路了,能让老爸他们放心,把出社会工作的考虑时间再往后拖延三年。同样也能让我自己多一层级的学历,将来出去工作也不会太发愁。而且如果我选择放弃考研,出去混迹几年也没写出东西来,靠仅有的本科文凭以及毕业几年的空档期恐怕是更难找到好的工作了,不能说选择写作就是一条试试而没有风险的道路。
考研出来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大概是千千万万人趟出来的一条宽阔的大道,可是这样千千万万人实践走出来的道路,我不想去走,我的内心在抗拒,我还想着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如同弗罗斯特在诗中写的那般,一片树林里出现了两条路,一条道路宽阔,极目望去看不见尽头,而另一条却蜿蜒曲折,人迹罕至。
我想,我应该拿出蓝天那样的魄力来,给自己设定一个期限。如果期限之内还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成就,至少证明自己还不是那块料,也不会留有遗憾,大不了算是浪费几年时间,重新考研再工作。
我想走的是这样的路,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在这条路上前进,见到光明之前,我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奔跑,哪怕满身是伤。
我在黑暗中伸出手,想要抓住窗外透过窗帘的一丝光亮。然后,慢慢地,我在室友的鼾声中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想打电话给老爸和妈妈,告诉他们我不考研的决定。至少要趁昨晚的勇气到现在还没有用完的时候说出口,不然再往后就更难说出口来了。
吃过午饭,我先拨通了老爸的电话,结果显示对方正忙,我接着又打了妈妈的电话,还是显示对方正忙。
仅剩的勇气又被磨掉大半,思前想后,我打给了梓柠。
梓柠很快就接了我的电话。
“喂,什么事?”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我听见了梓柠的声音。前段时间一直没记得给她打个电话,这声音让我觉得有些久违。筆趣庫
“没什么大事,就当偶尔打个电话给你。”
“哦。”
我猜梓柠此刻在点头。
“吃过饭了吗?”我问她。
“吃过了。”
“吃什么的?”
“点的外卖。”
“天天吃外卖,好歹也自己动手做点吃的呀。”我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厨艺,要不你过来给我做饭吃?”
“总要多练习才能孰能生巧嘛。”
“这要是要有点天赋的吧?不然你做个菜能把锅做炸了?”
梓柠说话的语气让我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前几个月第一次听她说做菜做得把锅给炸了,我差点没笑得肚子疼,好在威力不大,只被烫到了一小块地方,过了两天就没事了。
“好了,你别逗我笑了,最近工作怎么样?还过得去嘛?”
“有什么过不去呢?过不去还不是得过去。”
“那你们现在的那个店里招新员工帮忙了吗?”我问道。
梓柠沉默了好一会没有说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哥,我没在那工作了。”梓柠说的异常平静。
“为什么啊?你换地方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一个人在外面,总说还是有些担心的。”
“哥,我也是个成年人了好吧,不用那么担心。”梓柠说道,“哦,对了,这件事先别告诉爸爸妈妈。”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换的?”
“去年底就辞职了,之前说请假早些回家是骗你们的,是辞职然后回去的,今年早些出来也是为了找到新工作。”
梓柠这件事情大半年没有跟我们提过一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那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吧,毕竟是个女孩子。”
“知道了。”
“哦,对了,老爸他们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刚才我打了好几次呢。”
“他们好像吵架了?”
“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之前我在跟妈妈打电话,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好像就开始指责对方,然后闹起来,我的电话就被挂了。”
“那开始,你也不劝劝。”
“有用吗?我劝的动吗?”梓柠反问我。
我有些哑口无言,我知道这也是在强人所难。
气氛变得有些怪起来,我和梓柠随便说了两句之后就挂断电话了。
老爸和妈妈的矛盾由来已久,过年的时候,□□味不那么重大概也是顾及我和梓柠在家吧。
我叹了口气,彻底失去了和老爸他们说我未来打算的勇气。大概当时梓柠的想法也是这样吧,生在一个不那么和睦的家庭里,很多很多的事情不会愿意去和父母商量,总会变得自立起来。
我知道,老爸和妈妈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不然也不会有我和梓柠。小的时候,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老爸总是对那件事情沉默着,对他的所作所为沉默着,直到后来我才有些理解。
沉默不是金,沉默只是信任的试金石。
仍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搬一张小凳子坐在老爸旁边,听他讲着他以前那些自称是传奇的故事。那时的老爸还不老,意气风发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能臣服于他的野心。
八十年代初那会,教育的普及程度远不如当下,农村里的孩子非常多,能够一直上学的却并不多。老爸在家中排行老四,底下还有一个妹妹,五个小孩的学费,家里自然是难以承担的。刚上完小学,老爸就步了哥哥姐姐的后尘,选择了在家干农活,连初中都没能有机会上完。文化程度不高这件事,老爸耿耿于怀了几十年,成为了他一生最为后悔的事情,所以我知道他让我和梓柠好好上学不仅仅是为我们好,也是在为他还愿。
那时候,辍学的孩子就是家里的劳动力,在干活时就得分配任务了。四个孩子抽签时,老爸抽中了放牛的任务。一时间内,放牛娃成为了老爸身份的象征。可是老爸从小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按奶奶的话说,五个孩子中最为调皮的就是老爸无疑了。那时连县城都还没去过的老爸就萌生出了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一番的想法。每每放牛时,老爸总是心不在焉,最为荒唐的一次是老爸带牛在池塘里洗澡时,自己也下了水。老爸说那时的他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下了水都能浮起来,所以他就躺在水面上瞎想,想着怎么去外面的世界,就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最后叫醒他的是奶奶,据说老爸睡在水面上时被路过的小孩看见了,以为老爸淹死了,浮了起来就赶快叫来了奶奶,谁知道奶奶边哭着边跑过来时,老爸翻了一个滚就醒了过来。当然回去以后,老爸没免了一顿打。虽然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我却又听得津津有味。
放了好几年牛后,十六岁那年,老爸为外出的事和家中闹翻,他就带着自己存下的一点钱,逃票爬上了一趟南下的火车,从湖南老家一路到了广州。
那时的广州高楼虽然不多,却也把只在农村待过的老爸给狠狠地震住了。从那时起,老爸就对南方的这座城市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老爸之后在广东待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都快要把这当成故乡了。
□□十年代,改革开放愈演愈烈,深圳设立特区,引得一大批年轻人南下广东找工作。老爸应该算得上是先驱型的人物了。不过他第一次在广东只待了一年左右,把身上的十几块钱通过打工变成几百块钱后就兴奋地坐火车回了家,自然也是逃票。
那时奶奶以为老爸走丢了,再也回不去了,伤心了好长时间,还差点患上了心脏病。老爸回去以后,家里所有人都高兴得不得了,也没敢骂他,害怕他再一次离家出走。老爸也自知理亏,没敢提起,在家安分了好一段时间。
进入了九十年代后,老爸也在家安安分分地干了几年农活。那时从大城市到小城镇刮起了一场电视风暴。蠢蠢欲动的老爸拿着他攒下的钱以及偷师学来的技术,在家里装上了全村第一台有线电视。全村一片哗然,据说那时村里好多人吃完饭后都要挤到我们家里来看电视。老爸抓住了商机开始帮村里人装有线电视,那几年内算得上是风光无限。也因此老爸自掏腰包,把家里的房子里里外外都翻修了一遍,我们家的房子成了全村最漂亮的。爷爷奶奶好些天内一提起这件事就笑得合不拢嘴。
但是好景不长,几年之内,电视就普及了大大小小的家庭,老爸也因此失业了。在家无所事事的老爸又萌生起了南下的念头。恰巧在那时,老爸认识妈妈。他们谈了一段时间恋爱后,老爸对妈妈说他想带着她一起南下去打工。妈妈那时非常佩服老爸的闯劲,欣然同意。在征得两家人的同意下,他们坐上了南下广东的火车,这一次老爸买了车票。
在广东的工厂里打工挣的钱远比家里干农活要多,却也同样十分辛苦。他们打了几个月工后,老爸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辞工去做厨师了。因为他看见这些工人天天都去早餐店里吃肠粉,他就想卖肠粉,这样一来晚上也不用加班了,赚的钱还不比打工少。妈妈对老爸的厨艺不太有信心,就让他做两回来试试看再决定。老爸开开心心地买了一套厨具来做肠粉,给妈妈尝了两次之后,这件事情就打了水漂。按妈妈的话说,老爸做的肠粉难吃到绝不可能有回头客。老爸偷师而来的方法也终究没能取得效果,他也就只能继续回厂里打工了。
中间经历了好些时间后,他们回老家结了婚,然后便有了我和梓柠。
老爸说结婚那时他可以炫耀的资本就是用自己的钱买了一辆摩托车,然后风风光光地开到丈母娘家。老爸说起这些事时,脸上仍有笑意。
我不清楚老爸先前那些闯荡有几分真假,但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他将随口说出的大话变为现实就是他带着全家人一起南下广东后开了第一家属于自己的理发店。
老爸没有专门学过理发,但可以偷师学艺,那是他最为擅长的技术活。开始他请了两位理发师,边打理店铺边学习理发。出乎意料的是,生意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顾客增多不少后,老爸扩充了人手,也扩大了店面。请了更多了理发师后老爸不敢在顾客面前再拿出他那蹩脚的技术,但却开启了我长达八年的梦魇生活,那就是老爸时常给我理发,拿我来练手。
最为可气的一次就是,老爸一不小心把一边剃多了,为了对称又把另一边剃去一些,结果一不小心又剃多了点,来回剃了好几次仍旧没有对称,老爸恼怒了,一气之下把我剃了个光头。即便我用哭声抗议,也没法再接回我那些被剃掉的头发了。于是他给我买了一顶帽子来赔罪,那顶帽子我在同学面前戴了整整三个月才敢拿下来。别人以为我脑袋被门夹了,我都不敢出面解释,憋屈了我好长时间。
老爸生意虽好,但是没过两年,老爸理发店所在的那条街道要进行新的商业街规划改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开门营业。老爸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将店铺以八万元的价格转手了出去。十多年前的八万元可是一笔巨款了,老爸欣喜地拿着这八万元带着我们一家人前往了一个新地方,他考察了一段时间的一条商业街。他打算在那里开一家新理发店,重塑他事业的巅峰。
只是就在那里,我们家的一切开始发生了变化。
开始的几个月里,老爸凭着先前的经验和资本迅速起步,又一次把理发店经营得如日中天,老爸平时的笑容里都彰显着无比的自信和骄傲。可是,这一次的好生意,却给我们家带来的大麻烦,这是未曾尝试到社会黑暗面的老爸始料未及的。
我记得那是一个黄昏,那天老爸早早地让员工们下了班,打算晚上一家人去逛超市。他在整理东西时,我和梓柠在店里玩耍,而妈妈已经去菜市场买菜了。
我和梓柠从里到外地追逐打闹,刚走到店门口时,就看见几辆黑色的车围在了店门口,我和梓柠从未坐过小汽车,对那么多辆停在门口的车自然免不了一声惊叹。老爸笑着循声而至时,却看见了好些个拿着铁棍,纹着纹身的人从车上下来,将店门口围了起来。
老爸脸上的笑容消失,惊慌失措地把我和梓柠一把推入店内,然后将已拉下三分之一的店铺闸门全部拉下,而自己却留在了外面,动作行云流水。
在那个夜市远未有如今这般普及的时候,饭点时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即便有人,见了这些纹着纹身,拿着铁棍的混混也只会绕道而行。
之后好一段时间里,我和梓柠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后,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只是听着外面不断地喧闹,然后突然间门被狠狠地砸了两下,我和梓柠都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虽然我还小,却也能明白这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老爸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危险。梓柠坐在地上拉着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应该是被刚才那两下吓坏了,边哭边喊着爸爸,声音越发凄厉。最后我听见老爸惨叫了一声,外面就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再次见到老爸时,外面的车和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老爸一脸苍白,伸出双手时右手还一直不停地颤抖着,他蹲下来,把梓柠揽入怀中,说了句,没事了,宝贝。
梓柠没哭了,可我看着老爸的样子却要哭出来了,刚刚老爸一定是被那些坏蛋欺负了,但我咬了咬嘴唇,忍了下来。
之后那天下午老爸安慰了我们好久好久,他说了很多话,可我只记下来一句,“你们两个能把今天的事保密吗?对妈妈也不要说哦,好吗?”
那天晚上,老爸取消了出行计划,单方面地宣布要转卖店面,然后搬家。一切太突如其来,妈妈问为什么,老爸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于是妈妈不同意,然后他们那天吵了有史以来最凶的一架。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是斜对面理发店请来的“道上”的兄弟,他们用我和梓柠威胁了老爸,不准他报警。所有的据理力争都没有用,那些人两棒子让老爸害怕了,他怕我们会被那些人伤害。后来老爸妥协了,赔了钱,还答应搬走。刚投入了所有资本的老爸在资本回流前交出了最后一笔钱。临走前,他们还打了老爸一棒,为了让他“长点教训”。
经历了这件事后,我们家经历了经济危机期,但是自尊心极强的老爸不肯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不想让她为家里担心太多,可是不知实情的妈妈却因此闹开了脾气。
他们之间的冷战打了很长一段时间,老爸要搬离这座城市时,妈妈坚决地留了下来,要陪我和梓柠在那里上完学。最后老爸只能一个人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寻找工作,然后帮我们找了一个离学校近点的房子租下。
后来,老爸辗转了好几个城市后,在东莞安定了下来,并开始了一份出租房屋的事业。等到他开始盈利后,妈妈才带着结束了一学期的我和梓柠到老爸那里去。那时,我以为这场冷战已经结束,他们又重新回到了以前那种和睦的状态。
直到一天,我才明白,从某一天开始,一切都已经难以回去了。
在爸妈看似和好的那段时间里,我想他们暗地里也应该在较着劲,只是从来不在我和梓柠面前显现出来。
那天,我正兴奋地在家里看着电视,那是在现在的我看来极其无聊的动画片,不过那时我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当我从楼上下去,准备找梓柠一起看电视时,却听见了爸妈的争吵声。我吓坏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又开始吵架了,我偷偷地在暗地里听着,即便不明白具体原因,也知道了这是旧事重提。妈妈仍旧没有跨过那道坎,一直耿耿于怀的妈妈说老爸变了,变得十分自私,为了自己舍弃家庭,为了赚钱可以不管妻子和孩子。老爸开始还和妈妈争论,听到这句话时,气得直接摔门而去。
我忘记了去找梓柠,一个人偷偷地藏了起来。我想要让老爸他们和好,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无助的感觉让我有点想哭。
直到那天晚上吃饭,老爸也没有出现,我,梓柠和妈妈三人在一片死寂中吃完了晚饭。然后妈妈去洗碗了,我偷偷地盛了一碗饭,在出租房里挨个挨个地找没人住的房间。最后我在一个很久没租出去的黑房间里找到了老爸,他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了眼睛。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吃饭了。”
老爸听到这句话后抬起了头,漆黑的房间里我们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脸上一定是悲伤的。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梓扬真乖,爸爸在这休息会,等会再吃。”
“嗯。”我将碗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走出了门。
但是我没有走远,一直偷偷地待在门口,然后我听见了老爸在抽泣,就在门背后。我靠着墙壁坐下,在这一边也哭了出来,没敢出声。
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听见老爸一个大男人在默默地哭泣,我没敢打扰他,只是在门外一直陪着。
直到过了好些年,我懂得了世事,才明白他们当年各自的想法。
一个以为人变了,一个只是不愿说。
老爸有老爸的委屈,他一个人担下了所有责任。只是一开始没能说出口的话,以后便再也难以说出口了。妈妈也有妈妈的辛苦,老爸出去找新工作时,很难寄回多少钱来,妈妈一个人要顾着我和梓柠上学,还得挣钱养着我们。个中辛劳的滋味比之前开店时苦了不知多少倍,只是妈妈也不愿提起,她只是一直不理解老爸的一切作为。
后来,我回到了老家念书,也就只能从电话声中得知他们的近况了。虽然他们经常打电话回来聊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纠葛,但是从其他亲戚嘴里传来的却也少不了他们俩不和的话语。
后来,经营出租房好几年,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得到了不小的改善,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当时,爸爸经营,妈妈到工厂打工,比先前辛苦了不少。偶尔放寒暑假见到他们时,也可以发现他们似乎都累了。
或许是老爸也怀着一丝愧疚,让当年不需要做苦力活的妈妈又重新回到了工厂一起挣钱养家。他在经济稍微宽裕些的时候又想要重新开始了。他考察了很久的市场,决定不开理发店了,转而开一家皮具店卖箱□□具。只是好几年来,生意一直不太如意,直到赔光了存下来的钱,老爸才不得不收手回来。那些年,想必老爸和妈妈的日常里少不了争吵了吧。
高二那年暑假,我久违地又到了广东去,那时老爸的店铺生意接近倒闭,却也勉强支撑着。一年见老爸一两次面,让我感觉到他的变化十分巨大。他的眼神里没了当年和我讲故事时那分锐气,没了那份自信。只是一直叮嘱我好好念书,找个好点的工作。我点点头,一直应承着他。
直到有一天,老爸看着我说,“梓扬,你的头发长了,去理发店理理吧。”
那时,我有些错愕,直到去年,老爸都还要亲手给我理发。可是突然我好像又明白了,老爸兴许是累了。只是还未到五十的他,头上却多了些许白丝,让我看了有些心酸。
高考那年,我发挥失常,老爸沉默了好久。我萌生起了去复读的念头,老爸不同意,为此我和他闹僵了。直到下一次我和他通话时,他已经去了新疆。
原来老爸和妈妈为家里的生计吵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老爸一气之下,听了亲戚的话,去了新疆挣钱,据说那里挣钱比较快。不到一年,老爸回来时,患上了腰间盘突出,在长沙手术,我见到了他,在第二次高考前一个多月。
后来,他辞掉了新疆的工作,和妈妈一起离开了广东,离开了那片几乎承载了他一生奋斗史的地方。他和妈妈在长沙随便找了点事做,钱不多,但也能过日子。大概老爸是真的累得动不了了吧。
从那年老爸去东莞发展,和我们分别开始,妈妈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独立与强势了。她一个人赚我和梓柠的学费和生活费,却不和我们抱怨,更不会和老爸说累。那时并不知道发生了那件事且在气头上的妈妈只会指责老爸,指责完后又一个人努力工作。也许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我一直觉得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的妈妈也开始变得有些憔悴。
直到我和梓柠慢慢长大,妈妈也开始会在某些事情上依赖我们了。记不得是谁说过,妈妈越“长大”只是越来越像一个孩子,需要呵护,但是唯有在该担起一个母亲责任时,她会变得极其成熟,因为她是一个妈妈。
我知道妈妈很怕黑,一直以来都是,她怕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地方待着。但是高考那年我却做了一件极为对不起妈妈的事,让我到现在为止还极为愧疚。第一年高考前的几个月里,我考了两次模拟考都没发挥出理想的水平。妈妈知道后,打电话安慰我,后来还一个人辞了工作偷偷的跑到了我们学校来,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说要陪我上学。当时的我心情不好,只接受了出去喝妈妈一起吃饭的要求,没有答应搬出去住。直到高考完了那个晚上,我才想起妈妈在这样一个破旧的漆黑的屋子里住了整整两个月的事实。妈妈辞了工作来陪我,我却给了她那样的答复。虽然妈妈不说,但是我仍旧愧疚了很久很久。
自从妈妈辞了那份工作以后,她便没有找到过长久做的事,每个月辛苦劳累,也只拿到了为数不多的工资。我记得高考完了后,妈妈头上有了几根白头发,她在一次梳头发时让我帮她拔下来,说那样看就不会显老了。
妈妈边梳头发边对我说,”你们越长越大了,总有一天,你也会像叫你爸一样叫我‘老妈’的吧。“说完,妈妈叹了口气。
我沉默了很久,说不出话来。
随后,我摇摇头,“不会的,妈妈永远是妈妈。”
是的,妈妈永远都是妈妈,妈妈再老,也不是“老妈”。
这些年来,老爸和妈妈两个人都在为这个家庭不断地付出自己的努力。只是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地争吵。我知道,他们都不只是为了自己,只是他们都不曾为对方敞开心扉,而选择了保持沉默。
还在念初中的时候,我就给他们俩分别写信,说要体谅对方,换位思考,那时我像个小大人一样在他们中间做调解人。那封信后,他们似乎真的没有再争吵过。直到后来我才直到原来并不是他们不争吵了,而是不再在我们面前争吵罢了。那时起,我就开始明白,无论我们长到多大,懂了多少道理,在他们眼中永远是孩子,永远没有过多的话语权去插嘴他们之间的事情。从此以后,对于他们的争吵,我也变得只能沉默不语。
那天以后,我也给老爸他们打过电话,但是对于自己的打算却没有再说出口,最多只是唠唠家常,说说最近的一些趣事,然后挂断电话。就像是在强行找着话题,生怕一安静下来,空气就会变得凝滞。所以,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老爸他们打电话之前会先做足功课,写下一些能够谈到的话题,这样不至于在突然没话说的时候让双方尴尬地挂断电话。
我知道,这样很可悲。但是对于互相敞开心扉这件事上,无论是我,还是梓柠,无论老爸,还是妈妈,都欠缺一点勇气。
就那样在阴郁的情绪里,我度过了两周的时间。
直到再一个星期的周五,沈心怡给我发消息说,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约她去图书馆了,是不是太忙了。
我回复她,不忙,心情不太好,不想影响到她。
她又回我,心情不太好就请我出来看电影,多看看喜剧心情就好起来了。
我回复道,要请看电影也是我请,哪有第一次就让女孩子请客看电影的。
她接着给我发了个笑脸,“那我等你。”
于是周末的时候,我就买了两张电影票和沈心怡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看的喜剧,笑点倒是不少,的确在我阴郁的天空中撕开了一道光明的口子。当然更让我心情变化大的是,看完电影出来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不会算是约会吧?太久没和女生单独出来看电影,我都忘了还有这茬了。
当然,我的内心是不抗拒的。
和沈心怡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我开始觉得关系变得要好,变得亲密都是自然的事情。似乎照这样下去,我俩在一起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在我的心里却始终觉得有一丝的别扭,一种心里面同时装下两个女孩的别扭。
看完电影出来,我们一起去电影院旁边的益禾堂点了两杯蜂蜜茶。
“你说最近有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吗?如果是学业出路上的问题,说不定我还能指点一二呢。”沈心怡看着我。
我用拇指搓着手上奶茶的塑料袋,低着头慢慢走着,犹豫要不要对她说出来。
我没急着回她,她也没继续问我,我们就这样一人提着一杯茶,也不喝,就那样慢慢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家庭问题,不太好说。”
过了好几分钟之后,我说出了这句话。
“爸妈不和睦?还是离异了?”沈心怡小心翼翼地问道。
“离异倒还不至于吧,可是总在边缘徘徊。”我抬头看了一眼沈心怡,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真挚,“父母从我小时候就经常吵架,不敢说有童年阴影吧,至少影响到了我对他们的感情和信任。到现在我也没敢把自己未来的打算告诉他们。”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沈心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因为我家没那么复杂,大概我的建议不会有太建设性,但至少可以作为参考吧。”
“你说。”
“我觉得即便父母之间关系不太好,对孩子还是非常认真的吧。像我的父母,我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只要不是什么特别离谱的事,他们大概就不会反对的。所以,即便你不敢说出口,自己要是下定决心了,就先去做吧,等到自己敢说出口了再说。”
“离谱嘛?”我无耐地笑了笑,“大概我现在决定去做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就会是很离谱的。”
“啊!”沈心怡有些吃惊,“不太至于吧?”
“如果我说是要放弃考研,放弃大学所学的知识,去走写作这条路,你会觉得离谱吗?”
“原来你喜欢写作啊?也难怪,毕竟喜欢看书嘛。”沈心怡冲我露出了笑脸,“至少我不觉得这事离谱。”
“可是他们似乎从小就不赞同我做这个。”
“那也是要找机会说出口的吧,你是怕说出来会引发争吵吧?可是不敞开心扉地去讨论这个事,你又怎么能得到父母的支持呢?何况就像你现在这样保持不说出来不也是一种煎熬吗?”沈心怡说道。
她说得很有道理,让我无法反驳。
“不过站在我的角度来说的话,我是完全支持你写作的哦。”沈心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不如说,我还挺期待你写出来的作品。以后要是写出来了可一定要给我看,我要当第一观众。”
眼前这个女孩此刻的神情又像极了五年前那个同样这样支持我的女孩,我看着她,久久不能挪开我的目光。
“沈心怡,跟你说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气。”
“什么事?”
“你真的很像我以前喜欢的那个女孩。”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沈心怡笑着躲开了我的目光,“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生气,可是却有这样的预感。
“那然后呢?你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还是分手了?”沈心怡问我。
“都没有过,我们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我甚至没敢对她表白。”说道这里,我有些后悔和愧疚。
“那你可真是胆小哦。”
沈心怡都这样说我,让我有些羞愧难当,但却改不了这是事实。
“我当时,也是怕……”
“凌梓扬,”沈心怡打断了我,“你就是顾虑了太多东西,才说不出很多话来的。真的。”
“我知道。”我点点头,我知道,但是却难以改变自己。我这种难以改变,就像《三体》中提到的思维实验里,给实验者灌输“水是有毒的”观念之后,即便实验者知道水是无毒的,却也不敢喝,就犹如那种观念根深蒂固一般。
沈心怡快步走到我面前,转过身面向我,“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选择沉默,会说出来。即便最后不会有结果,也不愿意让自己一直在后悔中度过。凌梓扬,你需要一点勇气。”
“谢谢你。”我看向她笑着说道。
然后我们又继续并排走着,散步一样地走回学校。
在分别的时候,沈心怡突然“哦”了一声。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六月份,一毕业我就要去日本啦,我收到录取通知了。”
沈心怡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带笑容,而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心里的那份失落是真的。
自从知道了分别的日期,时间像是按下了倍速键。和沈心怡一起去图书馆时,一起吃饭时,一起喝奶茶时,也不再毫无顾虑。
好不容易,再有一个女孩走进我的心里,却又要面临分别。但是,这一次她已经做好选择,我没有理由去干涉她的决定,能做的只有在背后默默祝福。
六月毕业,沈心怡穿上了学士服,在学校里到处拍照,还拉着我去给她和她的室友做摄影师。整整一个下午,学校各处都遍布了我们的足迹。
“拍够了没有?”我累得有些走不动了,坐在长椅上休息。
“再拍最后一张。”沈心怡笑着走向我,拉着我站在学校的情人路上,对她的闺蜜说,“给我们也拍一张,毕竟是以书会友的好朋友。”
她拉着我的手,在夕阳下拍了她的最后一张毕业照。
那一刻,我的心脏再次小鹿乱撞。
我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就定格在了那一刻。
第二天,她去机场,我去送她。
我们一路上没说什么话,我知道,越是关系好的人,到了临别前有太多的话要说,可能就一句也难以说出口了。
进机场前,我停在了门口,“就这了吧,再往里送,我怕舍不得你了。”
“这么说,你是舍不得我走喽?”沈心怡调皮地说道。
“我只是单纯地舍不得一个知己般的朋友离开。”
沈心怡笑了,笑容异常灿烂,“如果我不去留学,选择一直待在国内的话,我想,我大概会喜欢上你吧。”
我心头一怔,想说,“如果你不走,我大概也会喜欢上你。”
可是这句话像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我知道,她已经拿到日本那边的录取通知了,如果我现在说出这句话,她可能会因此留下。我不敢,因为我还不确定我现在喜欢的是沈心怡,还是像杨小尧的沈心怡。我怕到头来耽误她,就像她说的,我顾虑太多了。
但是我不能因此变得自私。
“谢谢你。”我说道。
沈心怡转身离去,在我的眼中她的身影慢慢模糊。
我转过头去,用手擦干眼角。
下一次,下一次等我攒足了勇气,一定不会再保持沉默。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风皓月的盛夏孔明灯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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