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萌初径直走到了柳仪修的床前。
光线昏昧,柳仪修的面色苍白,两颊凹陷,骨骼嶙峋。
乍然被换了模样一般。
柳萌初蹲在床前,将他仔细地打量了番。柳仪修年不至半百,目下却是形同古稀了。
“何映何大人时至今日都还在寻向死丸的出处。”柳萌初说,“若是他早些发现了这地方,他兴许便不须被困扰这些时候了。”
柳仪修拉扯着嘴角,颤颤地笑了。他不想再把精力放在这句三分试探七分确定的话语上,他说:“这是你娘生前居住的院子。”
在漆黑的屋子里,他浑浊的眼中竟微微闪烁着光亮。
柳萌初一顿。
从形貌上看到另一种枯槁的柳仪修,她仿佛又看到内里别样的柳仪修。
她回:“我知道。”
柳仪修吃力地笑着,把一些事情娓娓道来:“我也看到了,这院子不算很好。我委屈她了。我是寒门士子,你外祖当年不舍得她下嫁,生怕跟着我吃苦……我们蹉跎几年,你外祖才准允。”
柳萌初想到外祖,她点了一下头,评:“外祖并非嫌贫之人,相反,他最豁达开明。他最终同意,也是因为他看见了你的心意。”
柳仪修必然是很爱很爱的。
外祖点头应允的那一刻起,便是对柳仪修交付了认同与信任。
所以外祖便自然而然地相信,柳仪修会善待柳母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
即便谴人来柳府,观到些许不对劲之后,也不会起疑心。
即便柳萌初十四那年奄奄一息地来到太师府,管家不敢告知以实情,只说是碰见了恶犬,外祖忧则忧,也全数相信。
外祖,乃至整个太师府,都知道柳仪修在柳母逝后有多么思念。
可他们还是把这思念看轻了。
柳仪修说:“我那时,正要升官职。我想给她换一间更大、更美的住处,没有来得及。她常对我嚷着,说要我摘下天上的月亮。我也没有为她做成。”
柳仪修继续说:“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她了解全部的我——在我尚未了解到全部之我时。她说要月亮,她不是真的要天上那一轮真正的、贵重的月亮,她想要月亮的洒下来的清辉。她让我去摘,便是让我去触碰。”
柳萌初看着柳仪修。
柳仪修没有叹息。他在谈及那个人时,只有喜悦与欢愉,仿佛这时候与她最为接近。
“我终于都清楚,可是我不能听话。”他说,“如果她已不存人间的话。”
“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沉默良久,柳萌初说。
柳仪修微笑着望柳萌初。
柳萌初的眉眼继承了她的几分灵动。
那是柳仪修此前如何都不敢细观的。
“我要死了,”柳仪修说,“我想与你娘合葬。”
柳萌初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回看着柳仪修:“这就是你叫我来此一趟的目的?”
“你不好过,你便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柳萌初微微露出讥诮来,“你仍是罪孽深重的,不可能因此而被原谅。”
又是一停,她补充:“正如你不会原谅我的出世一样。”
柳仪修的气息凝滞下来,如同潺潺流动的溪水,突然静止了。
柳仪修还是望着柳萌初的。
他说:“萌初,你怪不怪我?”
柳萌初说:“没有什么好怪的。”
她就这么看着柳仪修,看着他回首忏悔抑或永不悔改的动容,她不为所动。格外没有修饰,于是她便如此不伪。
“我十三岁那年,不慎遭了柳向卉的陷害。我以为,我躺在床上没有人管的前几个月是正常的,因为害我的人不会救我,与我没有关系的人也没有义务救我。”她说,“但后来因为你的出手相救,我才没有死在瘟病下,我才活过了十三岁。瘟病很危险的。一码归一码,我该谢谢你。”
柳萌初说:“你没有必须善待我的必要。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定。你可以害我杀我,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同样得,我也可以这样对你。这中间,便没有怪罪与原谅一说了。”
柳仪修胸口用力地起伏了一下。
柳萌初看见了,她一笑,说:“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罢了。你依然觉得应该谈到怪罪与原谅。你要报复我便报复我,但……”
她笑容辽阔下来,神情认真又厌倦:“我还是得说,我娘不是我害死的。”
“可我是……”柳仪修的话最终没有说得完全,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他用力地咳嗽着,声音嘶哑难听。
柳萌初没有动作,在床边漠然地看着。“你怎么突然就要死了?”她问道。
柳仪修终于停歇下来,眼泪水都被咳了出来。柳萌初的话问得太过松然,甚至还有一点好奇,他便也笑着答得松快。
“我研制了新的毒药。”他说,“柳向卉同刘氏都死了。”
以身试毒。
“我也要死了。”柳仪修说,“不剩几句话了。”
柳萌初听了,道:“既如此,你便赶快唤来他人交代后事吧。按照我方才的观念,你不该将遗愿交付于我。”
“萌初,”像是怕她当真就转身踏出去,柳仪修这一声唤得很急促,他叫住了柳萌初,微喘了几下,才说,“那你便不要将它当成我的遗愿……你把它当作你娘的。”
柳萌初身形顿住,她又坐了回来,俯视着柳仪修的请求,道:“你确定,与你合葬,亦是我娘的心愿么?”
柳仪修嘴唇张合,眼中的泪溢出来。
他的眼角缓缓流下泪来,他恳诚地看着柳萌初说:“你娘应当会生我的气,如果最后是你送我,她也许会好哄一点。”
柳萌初又静数刻,开口道:“你担心这个,可就太没必要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娘早就另许了人,同别人恩恩爱爱去了,哪儿还能想得到你啊。”
“我如果帮了你,你一下就跑到我娘那儿……”柳萌初考虑周详,“岂不是放你拆鸳鸯去了?你这个手段……那我娘多惨。”
柳仪修没有说话,泪还是流个不止,他看着柳萌初,深切地微笑,唇角颤抖不已。
柳萌初看到他发紫的嘴唇,听到他紊乱的呼吸,感受到他僵硬的四肢。
她知道,柳仪修是怎么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又过了一会儿,柳萌初待不到最后一刻,起身就要走。
“萌初……”
柳仪修却又喊住他。
只见他抬起了他的手,慢慢地朝柳萌初移进。
那只手僵硬如木,悬在柳萌初脸周,用力地移近。柳仪修尽力地周身都发颤,终于触不到柳萌初。
柳萌初一动不动。
柳仪修微笑着,他气息微弱,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柳萌初从上至下看最后一遍。
“萌初啊……”他说,“以后好好的。”
说着,他那只只是停留在空气间的手配合着他的语言上下动了动,轻轻地,一下,再一下。
好像他触碰到了柳萌初的发顶,慈爱地拍了拍。
——
柳萌初走出来,低下腰,指尖碰了碰那丛卷柏。
天色已经黑透,有一轮明月悬在头顶。
投射下来的银白月光照亮她托着卷柏的手。
柳萌初收回手,放在唇边哈了口热气,大步向外走去。
越近府门,她的脚步越快。到最后,她已经跑了起来。她踏过柳府高高的门槛。
许照洲已经从车上下来。
紫色官袍的外面,披着她亲手绣的粉梅披风。许照洲站在月光下。
柳萌初跑过去,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许照洲没有说话,一手圈紧了她的腰,一手轻抚在她的后脑。
夜色寂然无垠,没有人会走出来在柳府门前执杆点灯,柳府在背后同夜黯然。偏僻狭窄的小道上只有月光这一抹清辉。
柳萌初从许照洲的怀里抬起头来,他们互相拥抱着,柳萌初的眼睛与鼻尖红红的。她笑起来说道:“我们回家吧。”
许照洲刮了刮她的脸,背对她,蹲下来说:“不乘马车了,这次背你回家。”
有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在柳萌初的眼前闪过。
山林月夜。
柳萌初搂住许照洲的脖子,许照洲将她背起来往前走。柳萌初慢慢地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里。
拂过耳边的风都是轻缓温和的,那些在夜晚曾一次次凶狠急促刮过柳萌初脸边的风好像都逝去。
在他平稳的步伐的步伐里,柳萌初的心一次比一次安定。
她搂紧了许照洲,鼻尖很酸,眼眶也很温热,她轻轻地说:“照洲,我好喜欢你。”
许照洲说:“我也喜欢你。”
他微微地侧过头,看一眼那人的轮廓。
从前山林月夜,枯枝掩天。
今朝天空开朗,许照洲回过头,路的尽头在月下清晰。
许照洲终于不用不解她为何要为她的虚假一遍遍地哭。
而她再也不会这样。
——
初七,许照洲与柳萌初一同到城外去送周信。
周信手里捧着只盒子,他说:“将镇国大将军的骨灰洒到艾州城外后,我便也携我这一家老小,在艾州城安家了。”
毫无心理准备的柳萌初一时没收住惊诧情绪,下意识地转头瞧向许照洲。
许照洲收住她的视线,温然一笑,未说什么,只握了握她的手。
周信看见了,笑出一口大白牙。他摸了摸自个儿的后脑勺,说:“我打小便想上边塞去,如今全了平生志,帝年少而纯正,又有贤公能臣辅佐在侧,这京师的事我也能彻底抛下,好成全一遭自己的愿望了。”筆趣庫
许照洲道:“尚书保重。”
周信拍了拍他的肩,又看了看柳萌初,乐呵呵地对他道:“你也保重。大家都保重。”
大雪过后的天又连续阴了几日,此刻却有阳要破云而出的架势,天光总归比前些日子亮了些许。
周信带着妻子上了马车。
周信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许照洲与柳萌初在道边站了一会儿,等那辆马车的踪影远得实在看不见了,两人才牵着手往回走。
他们让长瑞和万青把车驾到前面路上去,他们正好在这街上逛逛。
“我还以为周尚书会继续留在京师辅佐新帝呢。”柳萌初同许照洲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香囊来平安符来,对着叹了一口气。
许照洲还没有从她身上见过这个,当下停下了步子,有些稀奇:“这是?”
“就是那天请尚书先领兵去平芜原的后一天我到庙里求的。你一个,尚书一个。可他动作太快了,我都未来得及送出。”柳萌初解释。
她带笑,低首将两枚平安符都系在许照洲身上:“眼下两枚都是许相的了,全部祝给许相——就祝许相……”
街头人头攒涌,柳萌初抬眼瞧着许照洲,真心实意道:“继续顺遂下去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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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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