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都市言情>将军的恐婚症>第 40 章 春满楼
  “许老三,你这混玩意儿,还不快点把上次的赌钱还了?”

  “永娘,你急个什么劲?看我和弟兄这次献上的货色如何,这价钱可不能低吧。”

  “嗬呀,你这是哪里掳来的这么俊俏的小娘子?连我楼里的花魁都没眼看了,和她比起来还真是云泥之别……等等,她怎么会有喉结?两个畜生玩意,睁大你们的狗眼,这哪是什么小娘子!”

  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断江尘的耳畔缠绕,像是嗡嗡乱叫的虫鸣,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沉得重若千钧,不仅是头痛欲裂,甚至胸口也开始闷痛起来,像是溺水一般,连呼吸都困难。

  等等……溺水?

  江尘猛然睁开眼睛,头顶是一片艳色的床帷,四周弥漫着一股浓得令人作呕的脂粉味。他伸出右手,慢慢支撑着坐起来,长发倾泻。眼下似乎是一名女子的闺房,梳妆镜台,绣墩灯台样样不把缺,昏黄的烛火拢在薄纱下,透着暧昧的微光。

  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神色蓦地变得阴沉可怕起来。他发现自己之前的外裳甚至连同亵衣都已经被人换掉了,现下自己身上竟然只拢了一件轻薄的赤纱,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便立马滑下来,只能算聊胜于无。

  幸好,右手上一直戴着的银铃铛手钏还在,这是枝枝留给他的念想,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江尘强忍着身体不适,一手撑着床沿,想要走出这里,只是刚赤脚走了五六步,下一瞬他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他慢慢稳住身形,环顾四周,发现门早已经被锁得死死的,心底杀意尽生。筆趣庫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对他

  “快去唤妈妈,就说这人醒了。”有女人的声音响起,很快透过窗户缝,能看到有几个黑影晃动。原来窗外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他。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门被染着蔻脂的手指打开,顿时一股浓得呛人的熏香味传来,一个抹着厚粉、鲜艳口脂的微胖的半老徐娘抽着水烟,慢慢走进来,她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睛打量江尘,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是谁?这是哪里?”江尘被她这种肆无忌惮地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弄得心底寒意四起,冷声问道。

  江尘的防备之意太过明显,中年女人倒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名唤永娘。这里嘛,是销金窟声色场,包你看遍人间的风尘花柳。呵,你倒是精神气十足嘛,看上去倒是个不服管的。别想着逃跑,你跑不出去的,而且每一个被我们抓住的人,下场可都是很惨的。”

  自醒来后,看着屋内布设,江尘心里便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现下听这老鸨一番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这是昏迷之时,被人贩子趁机掳了,送进这烟花之地了。堂堂一朝天子,竟然遇到这等事,是何等的荒谬和可笑?

  登基后,江尘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和屈辱,他忍住心底的波澜起伏,寒声警告道:“我的身份不是你能招惹的,你最好别自寻死路。”

  永娘抗着倚红楼在这道上混了多少年,才做到了如今的地步,自然是什么大风大雨、各路鬼神都见过,却也被江尘身上显现的这股执掌乾坤、定夺生死的气势吓到了一瞬,不过她很快镇静下来,自己干了这么多年,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这样轻而易举就被人贩子掳来的,顶起天有什么身份,最多不过一个官宦人家或者哪家富商娇养出来的公子罢了。

  这样的例子可不少,比如说这春满楼里四大花魁之一的如烟,以前便是个官小姐,拜佛出行的时候,路遇山贼被掳到了这里,起先也是一副高高在上、誓死不从的样子,后来被打得多了、饿得多了,还不是服软了。起先永娘也担心过会不会留有后患,被如烟的家人找上门来,后来才知道,这世间的一切,从她进了这春满楼的门槛便注定了。

  如烟姿色实属上乘,琴棋书画又样样精通,很快便成了炙手可热的花魁,名动一时,慕名而来的人来多了,她的遭遇便也被传了出去。起先这小贱蹄子还不死心,偷摸着让恩客带书信给她的家人,想让她的家人来这里赎她。永娘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家书都传了数十封、十几天了,骇得她都想着若情况一有不对,到时候便扔下这春满楼上下百口人,攥着老本跑路算了。

  只不过啊,她担惊受怕了小半年,根本就没什么知府官老爷找上门来,想想也是,再是金枝玉叶养大的女儿,只要进了她这春满楼半步,便就再也不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了。如烟家里是官大势大,可这样的人家,也最重名声。谁愿意大老远地来找回这样一个残花败柳、败坏家风的女儿,只怕家里人都权当做她死了。

  后来如烟自己也等地心死了,安安分分地做她的花魁,甚至比她自幼培养大的那一批都还乖。

  于是永娘嗤笑一声,满脸都是揶揄:“那你究竟是哪家的贵族子弟,倒是报上名来。”

  “…………”江尘沉默,偏生自己这身份说出来又太过匪夷所思,别说这老鸨不信,他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罢了,现下这困局不过几日光景,他也只能先忍住,等自己的暗卫来。毕竟这些自己培育多年的暗卫可都不是吃素的,循着蛛丝马迹便能找过来。

  老鸨见江尘不说话,心下便是讥笑一声,也再不会生出半分忌讳他家世的心思,便开门见山道:“你这姿色倒也是老天爷赏饭吃,虽然是个男人,我这春满楼里四个花魁,没一个能比得上你半分颜色。”

  江尘尽量平静地说道:“你既知道我是男子,便休要再打我的心思。”

  谁知老鸨竟也不在意:“其实这些年来吧,我们春满楼倒的确不怎么做小倌生意,那是隔壁醉风院的生意,不过谁叫你生得这般姿色,又落到我手里了呢?”她顿了顿,竟还用安慰的语气:“放心吧,我看那醉风院的生意是一点都不比我这春满楼差,如今这些官老爷们谁不是通吃的。你听话一点,我必让你把醉风院的小倌们都比下去,以后便是吃香喝辣。”

  “小倌?你竟然敢让我做小倌?真是好大的胆子。”江尘气极反笑,一向睚眦必报的他受此大辱,心里早已经暗暗发誓,一定会把这该死的老鸨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老鸨此时的耐心也是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她见惯了这些人,前几日都是宁死不屈、挣扎几番的,若一上来便乖乖听话,那才真是奇了怪了:“你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是吧?我看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你进了这春满楼的门槛半步,以后便只能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当时候有了老爷愿意买下你,是你的福气。”

  福气?只听得江尘心底作呕。

  她扭着腰肢又吸了一口水烟,甩了甩裙摆撂下一句话来:“这几天先教教他规矩,磨一磨性子,三日后的□□夜上,别做出什么不知好歹的事情来,到时候凭白闹了笑话。”

  随着房门被重重关上,紧接着便是落锁的声音响起。

  江尘面无表情地坐回床上,眼光移向自己身上的纱衣,整个人的面容被隐在烛火之中,显得阴晴不定。

  三天么……照理说他的暗卫应该不会无能昏聩到这种地步,整整三天都找不出他的踪迹。可是这老鸨说的□□礼……什么意思?……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江尘的神色骤然变得扭曲可怖起来,若真是那样,他还怎么面对枝枝,还不如去死!

  枝枝……

  江尘忽地忆起那个她弃自己而游向另一个方向的画面,心像是被人捏紧揉碎了,胸口开始抽痛起来。

  其实,叶寒枝根本就不在意他。

  江尘缓缓取下那银铃铛手钏,本想丢在地上打碎了,可犹豫纠结几次,终究是不忍心,又默默地带上。

  一颗豆大的泪珠,滴在手钏上,转瞬消失不见。

  这么多年,终究是他痴心妄想了。

  *

  辛安城内。

  “叶将军,信使已经骑着最好的良驹八百里加急赶向京城了,相信那边很快便会有动作。”

  叶寒枝点了点头,眼下一片青黑,嘴唇也是苍白得干裂:“既如此,你便好好守在此处,我出城继续去寻,没见到尸首一日,便还有一日希望。”

  罗铁瞥了她憔悴的容貌一眼,摇了摇头:“叶将军,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吧,让属下去寻主上便是。”

  “你不懂,我找不着他,又怎能得安心半刻?”叶寒枝轻声说,便准备扬长而去,却只听见后面传来巨大的扑通一声。

  叶寒枝猛然回头,竟看见罗铁向她屈膝跪下,双手合掌,头颅深埋:“叶将军,请你注意自己的身子,否则,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罗统领,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叶寒枝大惊失色,她连忙去扶罗铁,他却低垂着头沉声道:“我们已经失去主上了,现在群龙无首,不能再失去您了。”

  “什么意思……”叶寒枝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拉着罗铁的手愣住。

  罗铁抬起头来直视她:“那日遇到伏击,陛下便早已下了密令,若他命陨,以后暗卫七队和千机楼都唯您是尊,您便是我们新的主人,要以您的话马首是瞻。”

  被称为人形武器暗卫七队,让无数人闻之色变的千机楼,江尘这些年来为它们耗费了无数的心血,就因为短短几句话,便成了她叶寒枝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江尘……”叶寒枝闭上干涩发疼的眼,低声喃喃道:“哪有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诡计多端、智多近妖的人,怎么能这么容易便把自己的多年心血拱手让人?你一定是在算计我对不对,你觉得我会因此愧疚?会难受?还是会……心动?

  “照理说,我不应该这么轻易便如你意的。”叶寒枝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可你这次,竟然得逞了。”她失魂落魄地呢喃低语道。

  就在这时,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着玄色面巾的男子踏进了厢房,只听罗铁面上涌起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甲羊,有无主上的消息。”

  男人单膝跪下,捧出一小块碎裂的衣料边角:“属下们分成几队,一直在那条河沿途寻找,今晨找到了主上的坐骑,那匹老马麟风,那马极通人性,一见我们便从口中吐出这东西。”

  叶寒枝接过去端详许久,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声音不经意地带了几丝颤抖:“……这是他的。宫里特有的鸳鸯绮。”

  罗铁乍听自是狂喜,可又忍不住怀疑道:“会不会是主上之前留下的?”

  叶寒枝皱紧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麟风是一头极其聪明的老马,它一直含着这布料,一见你们又立马吐出来,定当是别有用意的。动物的直觉一般都比人要敏锐许多,我猜是它抢在我们前头,把落在水中的陛下救了起来,水流湍急,它只能用力地去扯他的衣摆,便不小心拉扯碎裂了。”

  “可是主上人呢?那么大活生生一个人呢?”罗铁脸上露出焦急地表情:“会不会是被那伙刺客抢在我们前面……”

  “不会。刺客暗杀最讲伏击,一旦失了先机,与我们缠斗他们也讨不了好,便不会有任何留恋,速速退去。”叶寒枝捏紧那块碎布料:“……可能是有什么流民山贼,趁着陛下昏迷的时候带走了他。”

  “除了那群刺客,还有谁处心积虑地要陛下的命?”罗铁顿了顿:“就算是山野村人,掳走受伤昏迷的陛下又有什么好处?”

  叶寒枝沉默了一会儿:“有的时候,过于美貌,就算是男人,也很危险。”罗铁变了脸色,叶寒枝咬了咬牙,不愿去想得太深,沉声道:“那条河附近有无村落,城池?”

  甲羊恭声道:“千机楼有人大致探查了一下,方圆五十里内,大小村落大小十七座。方圆百里内,估摸着大概有三四十座吧。至于城池,除了这辛安城,那河的下游有城名唤陇南,挺繁华的,城内百姓怎么也有数十万。”

  “倒是比辛安大多了,跟江陵一样是座郡城。”叶寒枝摸了摸下巴:“今日你们便先从沿途的村落由近查起,不要惊扰了百姓,但也不能漏过一屋一户。我和罗统领便领一队人马去那陇南城。”

  甲羊垂下头拱了拱手,低应道:“是。”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去,罗铁已经忍不住急声督促:“叶将军,咱们还等什么,现在便早点出发吧。”

  叶寒枝点点头:“把那匹叫麟风的老马也带上,它很聪明,说不定能帮到我们。”

  *

  “公子,妈妈说了,您这几日身子不适,只能喝流食。”不愧是春满楼,连婢子都是铺红叠翠,花枝招展,这婢子明面上言辞之间倒是对他恭敬,只是江尘心底却是冷笑一声,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怕他吃饱了有力气作妖罢了。

  单纯的他还不知道这是身为小倌的净身过程。

  江尘心下生厌,面上却不显半分,轻声细语地说道:“你放在那便是。”全然一副认了命的样子。

  婢子低声应是,一边将手里的托盘慢慢放在桌上了,一边忍不住一直用余光偷偷窥视江尘,她还是第一次服侍这么好看的男人,耳后根立刻变得通红起来。

  江尘倚靠在床沿上,低垂着头,看上去是一副认命乖巧的样子,其实他转了转眼珠子便瞅见了那婢子一副羞怯的模样,心下便顿生一计来。

  “这位姐姐,请问你名唤什么,年芳几何?”江尘故作平淡地开口。

  婢子一愣,没有想到这神仙公子竟然主动找她搭话,慌乱地收回打量的目光,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我吗?我叫绯袖。”

  真是没想到,这位公子不仅容貌是生得仙姿玉色,甚至连声音都是如此纯净温润,犹如玉石之声。

  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这张占尽风流、一貌倾城的脸突然放大,男子猛然弯腰凑近,清俊的气息骤然萦绕在耳侧,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绯袖姐姐……”

  男人的眸子颜色很深,其中并无光华流转,却更像是擅长魅惑的狐狸幻化为人形,烟视媚行,一颗泪痣盈盈坠在眼尾,蛊惑人心。

  *

  很快,绯袖低垂着脑袋,端着来时的托盘原路返回,白瓷碗里的流食完封不动,几乎没被人动过。

  “啧,看来还在闹脾气不肯吃饭呢。”守门的人刚刚上完茅房回来,眼睛只顾着瞅托盘去了,其他地方也没来得及仔细看,直到绯袖的那一件高粱红绣花鸳鸯莲鹭锦纱裙飞快地消失在拐角后,他才醒悟过来:“这绯袖,慌里慌张地做甚,连门都没锁。”

  他一边掏出钥匙锁门,一边心里暗自嘀咕,不对啊,绯袖有那么高吗?怎么那裙子那般短,露出白花花的小腿来,看着实在是太碍眼了。往日里连他肩膀都不及,刚才擦肩而过之时,虽然低垂着头,但竟然还比他高出半个头来。

  这人身子一哆嗦,锁门的手停住了,连忙慌里慌张地打开门,却只见满地都是花瓶的碎片,隆起的被子中隐约有个人形。

  他快步上前掀开被子,里面额头鲜血淋漓,双眼紧闭,被扒去衣衫的昏迷的人不是绯袖又是谁呢?完了!

  他连忙冲出门去,撞见几个婢子便大声吼道:“你们快去通知妈妈,就说那男人跑出房门不见了。他现在还没有走远,我现在则是集结人把春满楼的大门守住,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逃。”

  话分两头,江尘虽是走出了困住他已久的厢房,然后一出来却是傻了眼。那老鸨做这龌龊的勾当,竟然这般发家,春满楼大得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就不会穿女子繁杂的衣裙,手忙脚乱地囫囵套上了,却每走一步都在往下面滑,害得他有一只手就不能离开过肩膀。

  他将头发披散了,一直低垂着脑袋,不敢正大光明地抬起眼,只能时不时小心翼翼地张望一番,可拐了几个弯,下了好几楼,他还是没找到离开的路。时不时便有男人抱着衣衫半褪的女子说着淫词艳语、开着玩笑走过,他只能快速退到墙角的阴影处,低垂下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背后就有一个女子的清脆声音响起:“绯袖,你来东苑做什么,妈妈这几日不是让你好好看管新人吗?”

  江尘咬了咬牙,也不敢回头,装作没听到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女人唤了好几声绯袖,他都当做充耳不闻。

  “奇了怪了,这小妮子难不成不是绯袖?”女人摇了摇头,她是绯袖平日较为亲近的朋友,是跟她一起进这春满楼的,叫做翠裳,她看着远去的赤色背影,眼底生疑:“可这衣裳的纹络都是她自己一字一线绣的,是她独有的。”

  她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疯。”紧接着,便有凶神恶煞的一队人马急匆匆的路过,每个人都不顾包间内是否有客人在行事,打开包间探寻一番,惹得不满叫骂声骤起,春满楼虽然每日里都热闹,但甚少有这般鸡飞蛋打的时候。

  “你看见有个行迹诡异的人没有?一个新人跑出来了,妈妈正大发雷霆呢。”一个大汉望见满脸看热闹的翠裳,粗声粗气地问道。

  翠裳立马便下意识地想起刚才那人来,结结巴巴地答道:“有一个,我也不清楚是不是,他往东苑那边去了。”

  为首的大汉皱起眉毛,浓密的眉毛直挤成一坨:“东苑那边可都是贵客,不像这些泥腿子,轻易冒犯不得,我先带人过去,你去请示一番妈妈。”

  *

  远处隐隐人声鼎沸起来,夹杂着无数人的脚步声和怒吼声。江尘心知此法只是权宜之计,拖延不了多少时间,现下看来是被人发现了,他慌不择路地小跑起来,裙子歪歪扭扭地快要掉落,他只能勉强用手提住,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奇怪?他是走到哪里来了?人一下子就比之前少了好多,现在已经是晚上,院子里空旷,除了亭台水榭、雕梁画栋却无灯火。整条长廊上竟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纸灯笼的声音,几个包厢透着微弱的光,偶有人声低语,幽静异常。

  江尘心底一寒,看来自己多半走错路了,这里怎么都不像是出口的模样。

  他放缓了脚步声,缓缓走到一个包厢门前,全是男女之间的孟浪之声,让未经人事的江尘直听得耳根通红,连忙后退几步,想要原路返回。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脸色变一沉。

  透过空旷的长廊,他能看见拐角之处有一大群赤色灯火正在向这边急速靠近,在黑夜中犹如诡谲的火星,正是刚才那群大汉提着灯笼,准备来东苑搜查江尘了。

  江尘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然而若不是夜色深沉稍微遮掩了一番,这空旷的长廊根本就藏不了人,现在他还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眼见搜查的灯笼越来越近,江尘咬了咬唇,竟然不管不顾地随手打开了一扇包厢的门,钻了进去。

  “芙蕖?进来吧,等你好久了。”隔着画满仕女图的屏风,里屋有一道男声隐隐地传来。

  江尘快速地扫视了这屋子一番,打量着有什么东西称手,能拿来防身。他的目光又渐渐移到案几上那放着绢花的汉白玉花瓶前,心里慢慢地算计起来。这边的包厢环境清幽,一看便是有身份的人才能进的。若是还像上次那般,将里屋的人打晕了,便是有人搜查至此,他只需挡住屏风后冒充此人说几句话,那群人也断然不敢冒犯进来。

  他心思打定,倒出那几朵绢花,便捏着那花瓶轻手轻脚地进了里间。

  里间只有一个人,长发倾泻,像是刚沐浴完,只着浴袍,正一手支撑着脑袋,背对着他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歇息着。

  江尘见他毫无防备的模样,便右手拿稳了花瓶,左手提好了裙子,蹑手蹑脚地向他走去。

  “芙蕖姑娘,真不愧是百两黄金换得一夜风流的春满楼花魁,让我好等。”男人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十分起劲。

  就是现在。

  江尘神色一动,捏着花瓶的手松开,直直地往男人的后脑勺上冲去,眼看着便是毫厘之差,此刻却异变突生,男人猛地转过头,花瓶便跌了个空,碎落一地。

  男人见有人想袭击自己,紧接着很快用力地捏紧了江尘的手腕,直捏得那白玉无瑕的手腕上一道青紫,男人有武功底子,江尘自然不敌他的力气,他本想好好给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一个教训,却又在看清江尘的面容和喉结之后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脸上的冰冷嗜杀缓缓消逝:“如此美人,却是男子?”他凑拢江尘之后细细端详一番,眼底竟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男子毫不加以掩饰的侵略目光直让江尘恶心,他疾言厉色道:“别碰我!放开你的脏手。”除了叶寒枝之外,任何女人对他有身体上的接触他都会心生厌恶,更逞论男人了。

  谁知男子非但不听,反而还变本加厉地将江尘另一只手也制住,用力地将他抵至墙角,竟不顾江尘的挣扎,便开始强行剐江尘的衣衫,直露出他半个肩头来。

  江尘眼见这男人竟然来真的,发了疯一般拼死抵抗起来,牙关狠狠地咬向男人的右手,只咬得鲜血淋漓。

  男人吃痛,下意识地用力甩开江尘,力度之大竟让江尘的脊背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江尘闷哼一声,默不作声地吞下口里的血沫,强忍着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一双眼睛厌恶又警惕地看着男人。

  “瞧瞧,你这又是何苦呢?”男人无奈地耸了耸肩,舔了舔自己的伤口,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他们闹出的动静属实不小,搜查的人听见声响,厢房的门很快被打开,几个彪形大汉钻进来,一见江尘便是眼睛一亮,直冲过来揪住他的头发,两双手像是铁钳一般恶狠狠地押解住他,直让他动弹不得。

  “他是你们春满楼的人?”男人眼里满是玩味。

  “一个逃奴罢了,都是我们春满楼管教不周,我们这就回去好好管教他,还望郭大人有大量。”为首的人连连道歉起来,使劲地揪起江尘的头发,剧痛从江尘的头皮传来,他疼得直流冷汗,却不曾求饶半句。

  郭天纵脸上却不见丝毫动怒:“逃奴?”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便卖给我。”

  “这……”为首的人很明显犹豫起来,但他心眼活,转得也快:“两日后便是他的□□之夜,价高者得,郭公子若是出马,那一定手到擒来。”

  郭天纵自然知道这烟花之地的人最是钻进钱眼里,这货物自然是需要烘托,才能炒出一个好价格。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看着江尘被拖行带走,眼里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

  全身湿透,满是水渍的江尘被狠狠地丢进厢房,乱发披散,遮住了他的脸,他的身子只微微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地面上很快沁出一小滩水痕来,原来这竟全是他留下的虚汗。

  一个仆人走了进来,将他的脚踝之处戴上了一个金环,金环缠绕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尽头被焊死在了墙壁上,除非有钥匙打开金环上的锁眼,否则凭他的力气,根本拧不断这金链,离不开这房间方圆半步。

  “我说过了,你是逃不出这春满楼的,而且你胆敢作妖,惹得我不痛快,那么我也要让你不痛快。”

  永娘神色阴沉的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抽了一口水烟,她的面容隐在在昏暗的灯光中,声音冰冷:“现在咱们的新人被教训过了,也该懂事了吧。”

  “是。”一个中年男人阴恻恻地笑了笑,脸上的褶子都密密麻麻地开始盛发:“要我说,没有人能抗得过我这法子。”他开始收拾卷起一个锦带,那棉带摊开后便是无数堆放整齐的银针:“涌泉、合谷、巨阙、风府、少海,每一个穴位的滋味都让你尝尝。既不留伤痕,又让你长了教训,多好。”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兰花指拿起一根泛着寒光的银针,露出得意的表情。

  永娘吐出一口烟圈来,染着蔻脂的手点了点:“好了,让他自己呆着,好好反省一下吧。”

  很快一室归于沉寂。

  没有点灯,浑身疼痛的江尘低声呜咽着,慢慢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动物幼崽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在凛冬中寻求温暖。

  那些针真的好可怕,每一根狠狠地插进他的穴道,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强行扯成两半的疼痛。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做到咬紧牙关,绝不求饶一句罢了。

  “……枝、枝。”江尘低喃道:“枝枝,枝枝,枝枝……”

  乌云蔽月,长夜未央。

  受尽侮辱浑身伤痕的他只能靠呢喃着她的名字汲取力量,支撑着自己活下来。

  *

  叶寒枝吹了个口哨,很快便有一只信鸽扑腾着飞到叶寒枝的手臂上,她拿下信筒,一目十行地看完。

  “怎么样,叶将军,陛下有消息了吗?”罗铁性急地问道。

  叶寒枝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查找了三十五座村落,并未找到,只还零星剩下几座偏远的村落。”

  罗铁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起来,毕竟时间越拖越久,陛下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大夏这几年本就与外邦人连年征战伤了根基,现下又是水患瘟疫横行,没有了陛下,一国根本岌岌可危。

  “罗统领,拢南城这么大,咱们人手只有区区几十众,只能分头找。”罗铁点了点头,叶寒枝牵起麟风,发现它精神萎靡得很,不知道它是不是也在担心自己的主人的安危,她便牵着它走向一个就近的驿站,想让它稍加歇息一会,顺便补充点吃食。一旁的乌月见主人都不牵自己,连忙打了个响鼻,蹭到叶寒枝的身边去。

  一直闷闷不乐的叶寒枝这才勉强笑了笑:“好了,乌月,闹什么小脾气,乖一点。”

  就在这时,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两个身着蓑衣、衣衫简陋的男人与她擦身而过,两个人一边走还在一边用方言聊着天,叶寒枝只隐隐听到几个字:“发了”、“赌债”。

  一直恹恹的麟风这时却突然挣扎起来,竟然自己掉头,向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跑去,它频频回头,不住地嘶叫着,仿佛是想让叶寒枝跟着它一起来。

  “麟风?”叶寒枝先是一愣,随后心底涌起狂喜,难道这匹通人性的马发现了什么关于江尘的踪迹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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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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