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到了,摒弃了杂乱的外物,反而得以静观于心,我时时自省。
回想我从盘帝山来到天宫这些日子,虽然不长,却波折不断,常常觉得日子过得一惊一乍,一个个浪头打过来,还不及反应,另一个又追了上来。我像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只能随波逐流,既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茫茫然地接受着到来的一切,等待着未知的发生。
如今我身世已明,尽管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原来都属于丹朱,而随着丹朱的苏醒,这个身体里的“我”也很有可能将不复存在,但当事情坏无可坏的时候,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宁感,我知道了自己的来处与归途,也就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在丹朱醒来之前,我要好好地陪伴师兄,我要查明丹朱离世的真相,还要好好练功。
炼天炉里的心诀本来以为什么都没记住,可到了眼盲心静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在生死关头背过的文字已然刻在了脑海里,心无旁骛的时候,我默默地回想、琢磨,渐渐悟懂了它们。
扶鸾帮我从老君的炼丹炉里借了一簇三昧真火,装在一只普通的油灯里。我日日对着它端详,起初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团光,慢慢地,火光变成细细一条线,愈发明亮,我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凑过去,那条亮亮的细线倏的缠到了我的手指上,然后落到了掌心中,有温温的暖意。
“阿筝你做到了,你能够控驭火灵!”扶鸾惊叹。
我惊觉自己捧的是一团火,神思一动,乱了分寸,手心立刻灼痛起来,呀的一声把它甩出老远,引起一片乒乒乓乓惊叫连连。
那天,我一共烧了帷帐一顶,宫灯两盏,绣屏一座,还把轻尘的裙子烧出个大窟窿,幸好有扶鸾在才没烧掉整座玉宸宫。
待到师兄回宫的时候,我已经能够更加自如地控制那团火焰,不出什么差错了。
我开心地问师兄,为什么从来都没教过我驭火?你看我学起这个来的确比旁的快许多。
师兄搅了搅碗里的汤药,盛了一勺送到我的嘴边,淡然道,阿筝,你是你,丹朱是丹朱,你不必去作她。
我听了心里酸酸胀胀,丹朱与我共为一体,密不可分,天界众仙皆视我为她,连我自己都已从最初的委屈、不平渐渐转为接受与习惯。如果这个身体可以自己选,相信她也会更愿意作龙腾九天的战神丹朱,而不是渺小如芥子的阿筝。我很感念师兄始终尊重我的存在,尊重我与丹朱的不同。这使得我更想让自己像丹朱多一些。
如果像丹朱多一些,他是不是就会喜欢我多一些?尽管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又或者是有的。
宁北辰说,凡人终有一死,死亡是一件确知而不确定的事,所以更要给活着的每一天赋予意义,称为向死而生。没想到一句当初我听不懂的话,却在这么久之后给我抚慰。
偌大个天庭里,还有一人,从不会把我与丹朱搞错,就是夜轻寒。
一天夜里我正打坐练功,忽觉有温热的手指抚上我的脸,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惊道:“是谁?”
他不出声。
我迟疑开口:“夜轻寒?”
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来人不是师兄,而胆敢在夜里无声无息地潜入玉宸宫又不被旁人发现,大概也只有夜轻寒。而且,他身上有种气息,令我觉得熟悉。
似乎是对我的答案感到满意,他轻笑出声,反手握住了我。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把声音压得极低。
“我来看看你的伤。”
“只是一点眼伤,天医说过不了两日就会好,这里不是你能擅闯的地方,快走了!”我把手抽出来,往外推他。
深更半夜,瓜田李下,如果被扶鸾发现,免不了又要刀兵相见,要是被师兄发现更是麻烦,师兄那句警告言犹在耳,夜轻寒是肯定不会当回事的,我却掂的清其中分量。
果然,夜轻寒满不在乎地说:“你怕玉宸?他坐的那位置高处不胜寒,十万八千条天规缚着手脚,要想动我谈何容易?”
我有些动气,“要不是你当初故弄玄虚地招惹我引师兄误会,怎会有今日这种局面?玄夜,日后我……日后我不是我,你切不可再这样没有分寸。就算师兄忍得,丹朱也不会放过你。”
模模糊糊中,眼前那团身影腾的站了起来,似乎来回地踱了几步,黑影忽又笼到我的面前。
“筝儿,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你当真想作丹朱?”
我扯了个笑容在嘴角,“丹朱有什么不好?”
“丹朱再好,也不是你!”他生硬地脱口而出。
我忽然有些感动。
轻尘说我待他亲厚,总是容着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不经意的感动,我总记在心上。
“夜,谢谢你。”
除了一句感谢也没什么别的好说,我们都清楚,作不作丹朱,本就不是个我想不想的问题。
沉默片刻,他又徐徐开口:
“筝儿,我有夜宫一座,不比这天庭华丽广阔,但在那里,你可以做清筝,只做清筝,没有任何一个会把你当成丹朱。”停了一会,他问:“你要不要来?”
我惊骇不已,“你想带走丹朱?”
“我想带走你!”黑影欺近一步,立在面前就像一堵墙,隐隐有些压迫。
“我就是丹朱,丹朱就是我,你知不知道带走她要担多大的干系,你是嫌自己的麻烦事不够多?”
“你跟不跟我走?”有种不讲道理的执拗。
玄夜今日很是不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从他的声音里察觉出从未有过的认真,是从来都不属于夜魔的一种认真,和紧张。六界之内,凡识夜轻寒者,谁不知道这位大人对万物万事都不屑不敬、不忧不惧,何尝在意过什么,又紧张过什么。
有种异样的感觉掠过心底,我半惊半疑,如果说之前他假装来招惹我是为了成全小妹如意的婚事,那如今明知师兄与如意再无可能,还不惜与天庭为敌又是为了什么?筆趣庫
心之所想,话便问了出去。
“玄夜,你是在约我私奔吗?”
“离开这里,不正是你心底所求?而我能帮你。”他答非所问。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追问。
面前那堵墙一动不动,僵住了似的。
眼中雾锁烟笼,他的身影近在咫尺,又仿佛隔着关山重重。我想起自己即使在目光清明的时候,也从没真正看清过他,可还是忍不住望住他的方向。
他身形微动,抬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尽管它们什么都看不见——指背落下来,滑过我的额头,鼻尖,唇和下颌,他故态复萌地调笑道:“因为你有恩于我,最难将负美人恩。”说的温情款款,又漫不经意。
我拍开他的手,将他轰了出去。
“你何时想走,本君随时恭候。”他临走不忘道。
我怀疑他是认真的,认真地想带我私奔。在摇摇晃晃的灯影里坐了良久,心里想,没准他真的有点喜欢我呢,就是路边看到一枝花,样子和家里那些不大一样,又好像活得不太好,就想索性揣回家的那种喜欢。在他眼里,无论是夜宫的女人,还是手上的麻烦,反正都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吧。
这般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不是不令人羡慕的。
我的麻烦,远还没有完。
一日仙娥来报,天后到访玉宸宫,点名要见我。
天后依然和蔼,她屏退左右,和蔼地与我说了一番话。她说,女娃,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竟会是丹朱。你是一个好孩子,但你不该和宸儿在一起。无论是万年前,还是万年后,你总是会给他带来不幸。我最后悔的便是没在宸儿第一次提出娶你的时候断然反对,当年不知你与宸儿瞒了我们什么,但宸儿是我的孩子,我看出他并非真的心属于你,才没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如今再说这些,倒真要怪我眼拙,没想到他竟会苦守万年等你回来,即使你修为全失记忆殆尽也要再度纳你为妃。丹朱,从前你性格刚硬,宁折不弯,如今虽然乖巧柔顺,骨子里仍是绵中带刚。须知天道自衡,情深不寿,强极必辱,慧极而伤。你与宸儿皆是我神族的栋梁与荣耀,却实非佳偶,若是一直好着便也罢了,若有不好,必会相伤。
天后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不是抱怨,甚至不是指责,更像是一种无奈的陈述,于是听来愈发的令人难过。
还未待她老人家说完,师兄已从殿外扣门而入。
“母后在上,玉宸不周,未能及时携清音入宫见驾,望母后恕罪。”
天后见到师兄,声音反而冷了几分:“宸儿,你怕什么?她是你心尖上的人,本宫又能把她怎么样?”
师兄没有吭声。
“回宫。”天后淡声道。
恭送了天后,师兄问我:“阿筝,母后同你说什么?”
“……天后说,我们要好好的。”
我的眼睛终于在一个风和日暖的午后恢复了清亮,眼明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小蓝。
风信子小蓝。
那天我在后院的紫藤架下晒太阳小憩,睡得正香,有人敲我的头,敲了一下不够,笃笃笃的直到把我敲醒。
我带着恼意睁开眼,只见一小小少年,布衣轻衫,眉清目秀,一张小脸白净粉嫩,正瞪着滴溜溜圆的大眼睛凑近我瞧,见我醒了,他笑弯了眼,月牙一般。如此粉妆玉琢的一张脸,看得我气也消了大半,正要问是哪家的仙童,他抢先开了口。
“阿筝,我是谁?”
我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可这声音这语气又实在太过熟悉。
“小蓝?!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他又露出了月牙眼。
“原来你的仙身也这么美。”
“美你个头!”一弯新月立刻变成正月十五那么圆。
我咯咯咯地笑了,笑得泪盈于睫,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我的眼睛终于复明了。
我问小蓝:“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杏姑嫌你聒噪,把你撵了出来?还是,在山里待不惯,自己跑了出来?”
“别瞎说!山中水土聚天地灵秀,每天餐风饮露都比你养得好,要不是杏姑说你这里有电视看,我是打死都不会来的。”
我瞠目结舌,杏姑她老人家为老不尊,真是什么瞎话都敢编。这样连哄带骗的把小蓝送了来,多半是应了师兄所求。
“那个……电视是没有的,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叫天府宫,那里有个司命星君,还有一面大镜子,看上去也和电视差不多。改日带你去啊?”
小蓝欢天喜地的答应了。钟灵毓秀的水土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好骗。
小蓝一点都没变,他从前是盆唠叨的花,现在是个唠叨的小神仙,依然对我各种嫌弃。
给他讲,在天宫我被尊为盘帝山的小少主,他撇着嘴巴说,你这样的都能做少主,那是不是我也可以啊。
给他讲师兄要我做他的太子妃,他顶着一张娃娃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这是走了狗屎运。
直到告诉他我与丹朱的种种渊源,他才肃然起敬起来,绷着小脸问,那要是她醒了,你怎么办?
有小蓝在身边,天宫里又多了一个把我当阿筝的人,我好像又变得像阿筝多一点。
重见光明的第二天,我去了玉墟宫求见勾陈帝君,告诉他我想再试试那炼天炉里的一重关。
帝君面无表情地捻着胡须,审度着我,神情莫测,“你若再练瞎了眼,听闻太子要拿天舒去祭炉。”
我朝旁边的天舒神君长揖一礼:“殿下已为当日莽撞之举受了罚,这一礼却是我欠神君的。”
天舒神君忙将我扶起,说将军不必如此。
我从袖中扯出一条一指宽的绸带,欲作缚眼之用,示意帝君我有备而来。
他老人家板着脸:“没有丹朱的本事,倒有丹朱的硬气!”
语中仍是不屑,可不知为何,最终也没有再让我去试炉,却让天舒神君每日带我练功,修炼道法、心诀、剑术与咒法。
我比以往用心百倍,渐有小成,尤其是驭火,不出十日,便真正破了一重关。
连小蓝都对我刮目相看,说阿筝你居然不是真的笨。我知道我不是真的笨,从前我贪玩懒散,无忧无虑,只是因为有恃无恐。
也许是由于我一直都在学习丹朱学过的一切,隐隐能够越来越强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我常常回到那个梦中。
每次一入梦,我就在布满浓雾的山路上席地坐下,静静地等待自己从梦中醒来。我已知道前路如何,不想再去经历第二遍。
在练功的间隙,我在暗自寻找机会,去拜访听说自太子回宫就一直在红鸾殿闭关修炼的月和仙翁。
他是司掌姻缘的月老,搓搓红绳,点点鸳鸯谱,比无命可司大人都要清闲,闭的是什么关?修的是什么炼?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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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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