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尔埋首书案,奋笔疾书,在信中告知婆母她和楼君炎在京城一切安好,夫君在国子监读书相当顺逆,深受学正看重,与同窗交好,更是将当今陛下突开恩科的事说了,夫君来年即将参加恩科,必将高中,她会好好照顾夫君的衣食起居,望公婆宽心。
最后,她才大致讲了那三家铺子的事情,并未合盘而出,只说玉石铺子和胭脂水粉铺子生意尚可,两家掌柜也是忠厚老实之人,值得信任。
但那家酒楼……
陆燕尔歪头想了想,感觉这个谎不太好圆,决定这件事还是如实告知为好,再次提笔写了起来,酒楼已被无良掌柜给卖了,现在改建成了京城有名的青楼。
顿了顿,陆燕尔明澈的眸子里泛起一抹狡黠的光,决定将此事甩锅给楼君炎,他想让她瞒着,须知公婆皆是比较精明的人,若他们有心盘问她缘由,教她如何应对,一个谎要用无数谎去圆,好费脑子哦。
陆燕尔便又加了一句,夫君说自会好好解决,让儿媳不必再管!
结果,好厚的一封啊。
晚晴研完墨,抿着嘴笑了笑:“小姐,你确定写的是家书,比你看的话本子都要厚了?”
“瞎说,话本子可比这信厚多了。”陆燕尔轻瞪了晚晴一眼,“你风寒可好全了,没好彻底,就再多休息两天。”
“谢小姐体恤,奴婢身子好利索了。何况,小姐平时写字看书,怎离得了奴婢研磨?”晚晴轻笑。
冬梅笑骂道:“谁说离不了你,奴婢也会研磨啊。晚晴姐姐莫不是怕我,抢了你在少夫人心目中的地位?”
“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晚晴被说急了,放下磨石,恼怒地抽起腰间的帕子,便要作势去打冬梅,冬梅笑闹着跑开了。
“精力这么旺盛?”陆燕尔无奈地摇头,旋即话锋一转:“过几天便要入冬了,这天儿说冷便就冷了,京城不比江州,冷的更快些,也会更冷。赶紧去将府上所有下人御寒的棉衣,以及取暖的炭火全部准备好,将过冬的各项事情打点妥帖,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冬梅赶忙问道:“少夫人,预算多少银子?”
陆燕尔凝眉道:“比照你们在江州楼府的用度即可。”
没得道理来了京城还要缩减他们的用度呢。
“奴婢知道了。”
“现在就去吧。”陆燕尔挥了挥手,便将她们赶了出去。
然后,将公婆的回信放置一边,又开始给安和县老家写了一封,其厚重程度不亚于方才那封,面对自家爹娘,则是一些叨叨的口水话,没向刚才那般措辞谴句,全是随心而起,想到什么便写什么,京城这边的吃穿用度,买了些什么东西,就是早上吃的一碗桂花小米粥,她都能究其味道洋洋洒洒写上一大段。
写完后,陆燕尔正要将两封信密封起来,一扭头就发现楼君炎竟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倚在桌边,凝神看着她给公婆写的家书呢。
陆燕尔一愣,忙伸手抢了过来,不悦地努努嘴:“不能看,这不是给夫君的。”
楼君炎抬眸看向她,绝世的容颜隐了一丝淡笑。
深受学正器重,与同窗交好?他何时告诉过她这些?小姑娘倒是真能编?
竟然还让他……
想到这里,楼君炎神色未明,似笑非笑地凝着她:“这种事,你倒是会让为夫替你挡在前头?”
陆燕尔秀眉微蹙。
这厮竟然看完了。
她勾起唇角,软软一笑,带着丝半是讨好的意味:“夫君若不满意,燕尔只好重新写了。”
作势便要将信撕了。
楼君炎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冷眸晲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夫人倒是挺听话,对为夫言听计从?”
“夫君是天,夫君是地,有了夫君的庇护,燕尔才能恣意翱翔在天地之间,自然夫君让燕尔往东,燕尔便不敢往西,别说重写一封小小的家书,重写十封都行。”
陆燕尔眉眼弯弯地望着他,单手撑着下巴,笑的如花灿烂,捧人的话说的一套套的,你却丝毫不觉得阿谀谄媚,反而受用至极。
楼君炎只觉被眼前的小姑娘夸的飘飘然,连带心中对她的稍许不快,竟奇迹般的烟消云散。
忽然有一种何为红颜祸水的感触了,若她拿把刀子剜他心,他也必心甘情愿掏给她!
他俯身,含住她的耳垂,低笑道:“既然,夫人唯为夫是从,不如帮为夫一个小忙可好?”
陆燕尔一个激灵,抬手捂着耳朵,耷拢着小脑袋,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夫君,你说便是,燕尔谨遵夫君之命。”
楼君炎凑近些,说道:“帮我……”
陆燕尔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奇怪地看着他:“怎的这么麻烦?你直接送他一些银两便是!”
楼君炎屈指,指节轻敲在她额头,声音夹杂了一丝宠溺:“读书人向来清高傲气,无功不受禄,更不会受嗟来之食,直接给银子等同于侮辱。”
陆燕尔撇撇嘴,笑的温娇软糯:“你若给我银子,我便欢天喜地的笑纳,却之不恭。”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没心没肺,没心没肝?”楼君炎毫不客气道,眼里却溢出深深的笑意。
陆燕尔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心肝脾肺肾完好!
*
一幢幢低矮瓦棚前,两个对门的半老婆子倚在自家门前唠嗑。
其中,长得瘦骨嶙峋的浑身布满破旧补丁的老婆子正是海云帆的祖母,街坊邻里称呼她为海婆子,而与她闲话家常的是对门儿的牛婆子,家里的男人靠给大户人家送菜过活,日子对清苦,但却比海婆子家好过不少。
海家仅三口人,却是祖孙三代,海婆子年迈腿痛早就丧失了劳动力,海云帆作为海家唯一的男丁却要在国子监读书,家中主要靠海婆子的媳妇林殊娘靠给人缝补浆洗过活,早两年海云帆在官学名列前茅,尚有些补贴能贴补家用,可考入了国子监后,能人云集,海云帆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博个中上的水平,补贴自然是没了。
海云帆的父亲海振是个举人,本是块读书的料,可却突发了一场大病,在海云帆幼年时便撒手人寰,若海振不死,海家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光景。
海振临死前的遗愿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海云帆读书出人投地,若他在读书这方面有天赋,千万不能辜负,海振始终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只有读书才是海家唯一的出路。
海婆子和林殊娘自然不遗余力完成海振的遗愿,可对于吃穿都愁问题的海家来说,最愁的便是海云帆每次要买书籍的时候,每次从牙缝里省出来都还不够,索性海云帆比较懂事,能借到的书便绝不会再书,能誊抄的书便自行誊抄下来,可买纸也要钱啊。
还有,国子监中午的饭钱,海云帆本来中午带点干娘随便应付两口便是,可林殊娘倒底心疼儿子,再穷也不能穷了儿子的口粮,更不想儿子的同窗看轻儿子,咬牙这里省一点那里省一点非要他中午在国子监吃饱。
可林殊娘哪里知道,海云帆的饭钱早就没了,每日都是在国子监饿到回家的。
牛婆子回屋里抓了一把南瓜子,塞到海婆子手上,说道:“来,老姐,嗑点儿。这是我昨天新炒的,可香可脆了。”
海婆子闻着手上南瓜子儿的香味,平日里哪儿吃得上这些零嘴儿,口里的唾液不停分泌,但她狐疑地看了眼牛婆子,奇道,惯来扣扣搜搜的牛婆子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老姐们,愣着干啥,快吃呀,可好吃了。”牛婆子吐了南瓜壳儿,催促道。
海婆子闻着味儿,放了一颗南瓜子在嘴里,香味蔓延在唇齿间,果然很好吃,心中酸苦,自从丈夫儿子去世,一日三餐能吃饱便不敢再奢求其它的了,怕自己落泪惹人笑话,赶忙背过身装作被呛了,悄悄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
她赞道:“是挺好吃的。”
但海婆子吃了一粒,便不再吃了,准备留着给媳妇吃,这个家最辛苦的就是儿媳妇了。
牛婆子知道她舍不得吃,是惦记着家里的媳妇,迟疑了一下,便又回屋子抓了一把塞到海婆子手上:“等殊娘回来,也给她尝尝鲜,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啊。”
海婆子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嫁到我们海家,确实是苦了她。”
牛婆子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家海云帆是真不错,年纪轻轻就进了国子监,开春又要参加恩科,到时候中个状元老爷回来,你跟殊娘的日子就苦到头了。”
“云帆在国子监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他能中个进士,我们便知足了。”
海云帆成绩是不错,却算不得最好,上头自有好多人压着他,只求他不名落孙山便罢。
牛婆子满脸堆笑:“中个进士也好,我听说,要是有幸进得了翰林院,熬上几年资历,那以后可是做大官的呀。”
海婆子笑了笑:“借你吉言。”
牛婆子凑了上来,说道:“老姐,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讲,讲了你可别往心里去,我看云帆那小子最近瘦了不少,你们最近是不是有点儿……断粮。”
说完,海婆子神情滞了滞,海家是穷,可再穷也没穷过孙子的口粮,她的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正要发作,可看到手中满满两大把南瓜子儿,又发作不出来。
吃人手短,拿人嘴欠。
见海婆子脸色不对劲,牛婆子一巴掌拍了拍自己的嘴:“你知道老婆子说话直来直往,不会拐弯儿,没有恶意。只是,我家男人送菜的那家是个大户人家,主人家嫌书上的字密密麻麻的,不太好看,便想找个字写得好看的,给重新抄抄。”
海婆子不解道:“抄书?”
“对呀,人家给的银子可丰厚了,一本书给五两银子呢?”牛婆子比了个数,道。
海婆子吓了一跳,提高了嗓门:“五两银子?这么多?”
殊娘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补贴,而海云帆写字快,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抄完一本。
她呐呐的,不敢置信地问道:“老妹妹,你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想让我们家云帆接这个活儿,可抄一本书就给五两银子,这些钱都能买一箱子书了吧。”
牛婆子接过话,道:“人家要求自然高,就是要什么来着,对对对,每隔一段要空一行,整页下来不能太过密集,免得看起来眼睛累。”
牛婆子想了想,确定话没说错。
海婆子震惊不已:“就嫌别人卖的书不好阅读,就要花大价钱来重写誊抄?”
“是这个理儿,反正人家有的是银子。”牛婆子点头道,“老姐,你给个话,倒底接不接,不接,我就回了主家,好找别人揽这个活儿。”
“接接接。”
海婆子高兴的不得了,这么好的事,说什么都不能让给别人,孙子这几年抄的书不下几十上百本,他进入国子监碰到好的书,依旧会选择抄下来,不耽误事儿。
当天晚上,海婆子将此事说与海云帆和林殊娘听后,他们自然没意见,全都同意。
海云帆将满满一碗粗康面条吃完后,又将锅里的面汤舀了一碗喝下,稍才觉得那股子饥饿感压了下去,他抹了抹嘴边,问道:
“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家要抄书?”
这价钱给的太高了,而且,要求也不算很高,就空一行而已,这算什么高要求。
莫不是牛婆子故意诓骗祖母。
但海云帆不忍扫了祖母的兴,便没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而海婆子高兴坏了,哪儿顾得上细问,当即一拍脑袋道:“我明天再问问牛婆子。”
林殊娘看了眼儿子,皱眉道:“云帆,你最近这段时间晚上吃的特别多,是中午没吃好吗?雇主家要过几天才能结算银子,到时……”
海云帆忙道:“娘,我中午吃的很好,就是感觉娘做的饭菜特别香,忍不住多喝了点汤。要是娘嫌弃孩儿吃的太多,孩儿下次少吃点。”
“谁不准许你多吃了,该怎么吃,你就怎么吃!”海婆子气道,不禁又想到牛婆子的话,海云帆似乎的确瘦了不少。
林殊娘也不禁被气到了,狠狠地瞪了一眼海云帆:“娘虽然没别的本事,但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的饭钱赚够,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海云帆一笑:“下次不会了。”
林殊娘收拾好碗筷,缝补衣服时,忽然想到抄书会不会影响到海云帆读书,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云帆,如果抄书会影响到你读书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开春的恩科才是头等大事。”
“不会,我写字快,平时在国子监完成了学正大人布置的课业,我还可以利用休息的时间来抄,再加上晚上的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海云帆看着林殊娘粗糙干枯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娘也只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一双手苍老的都快赶上祖母的手了。
但就是这样一双不太好看的手,却支撑起了他们海家,支撑了他十几年的寒窗苦读。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范仲,每次都能名列前茅,他知道自己也比不上楼君炎,楼兄的成绩看似浮沉在中上游,可他博古通今,博览群书,观点新颖大胆,恐怕国子监学识渊博的学正都不及他半分风采。
若不是藏拙,海云帆便想不出其他理由来说明,楼兄为何始终没有超越范仲。
何况,楼兄还有跟秦阁老的关系。
可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娘和祖母对他的付出。
……
第二日。
海婆子问了牛婆子有关主家的具体情况,牛婆子只说那家是个商户,里面的小姐是个爱读书的,忧心坊间流传的话本孤子字小,伤眼睛,反正银子多的使不完,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牛婆子抿着嘴,进了一趟屋子,将几本书和一叠宣纸,还有五两银子交到了海婆子手上:“这是定金,等书抄写完了,再付剩下的银子。”
海婆子看着手上的银子,一下子呆住了。
平日里用的都是些碎铜板,都快忘了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完整的银锭子了。
牛婆子又道:“你们海家真是碰上了贵人。”
“这都是老妹妹的功劳,有这样的好事不忘记介绍给我们家云帆,以后云帆出息了,我一定让他好好孝敬你。”
牛婆子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才说道:“有句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我们这么多年邻里,虽然磕磕绊绊的,但你们海家也帮了我们牛家不少忙,遇到了困难,大家互帮互助才对。”
海婆子又是一阵感激,步子轻飘飘的,直到回了家,依旧飘忽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牛婆子站在外面,看着海家破败的门楣,感触良多,这海家该不是要时来运转了,以后可得好好同海婆子打好关系。
这般想着,牛婆子便笑着进了屋子,又换了件赶紧的衣裳,才快步去了后街巷子,那里静静的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两个清秀的丫鬟和一名小厮。
单从下人的穿着便能看出这主人家必是富庶家族,只是不知是京中哪个富商的千金小姐。
见牛婆子过来了,晚晴扭头对着马车里的陆燕尔,低道:“小姐,人来了。”
“嗯。”
牛婆子小心翼翼地上前,放低了声音,唯恐自己的粗嗓门吓到了里面的贵人小姐:“见过小姐,牛婆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有劳,这是谢礼。”
娇娇柔柔的声音入耳。
牛婆子震了震,虽看不清马车里的人,但听声音便能辨出这娇娇小姐必是个温婉的性子,模样肯定也是如娇花一般。
愣神间,晚晴已经将一两银子塞到了她手上,牛婆子傻眼了,原本被找上搭桥牵线,是以为海云帆搭上了某个富家小姐,帮着跑腿能帮海家落个好,日后分个一星半点粥。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赏银。
海云帆抄个书五两银子,她就跑跑腿,磨磨嘴皮子就是一两银子。
这差事可真好。
牛婆子瞬间笑的咧开了嘴,一个劲儿道:“谢小姐,日后小姐有何吩咐,尽管吩咐老婆子就是。”
陆燕尔端坐在马车里,慢悠悠地转动着手腕的玉镯,开口道:“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的确很多,海公子抄写的书就由你作为中间人帮忙传递,有什么事直接与小五对接即可。”
“但是,你若手脚不干净,胆敢私自克扣海公子的银子,我便将这差事交给其他人去做,还要押你去见官!”
陆燕尔清脆的声音倏忽冷了几分,于这萧瑟的秋风中,竟如寒意刺骨,让牛婆子不禁颤了颤,不敢再小觑马车里的姑娘。
“不敢!”牛婆子一哆嗦,“老婆子得了赏,自会尽心尽力地为小姐办事。”
普通百姓打心底里害怕见官老爷,陆燕尔作为陆秉坤之女,深知民向来不喜与官斗的道理,一般百姓皆有几分畏惧官家中人,不免借此敲打一番,恩威并施,方能谴人尽心办事。
马车旁的小厮上前一步,笑道:“婶子,小的就是小五,海公子的事情有劳你跑腿了。”
牛婆子擦了擦冷汗,回道:“不敢当,是老婆子讨劳小哥才是。”
直到马车远去,牛婆子才慢慢地往家中赶去,盘腿坐在炕头上,看着当家的男人回来,将扁担放在门口,牛婆子迟疑再三,举着手中的银子给男人看:
“这是我为海家跑腿,赚的赏银,一两多。”
男人喜道:“这么多,比我半年送菜赚的都要多,你日后可要尽心为主人家办事,多赚些,好给儿子娶个婆娘回来。”
“我懂得。”
牛婆子点头,想了想,有些不放心道,“你可别在海家人面前说漏了嘴,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富家小姐可能对海云帆那小子有意思,故意想这么个办法帮他,等海云帆金榜题名,有了功名傍身,才好去上门去提亲求娶。海婆子和林殊娘显然是不知情的,嘴门儿给我把劳了。”
“知道了。”
牛婆子琢磨了一下去,自认为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富家小姐看上穷小姐,说不定还想人家入赘上门呢。
等海云帆从国子监回来,看到海婆子递给他的真金白银,以及基本孤话本子,才确信此事是真的,中午总算可以吃顿饱饭了。
海云帆又将银子分成了三份,自己留了一两银子,剩下的分给了海婆子和林殊娘各自二两银子,家里的日子终于可以稍稍宽裕些了。
“娘,你可以歇下来了,明天去买点霜膏回来,护护手。”
“好嘞。”
林殊娘欣慰地应下,心里却盘算着家里的米粮面食,以及婆母和儿子御寒的衣物,得赶紧买回来,莫等着雪天去买棉衣,肯定比现在贵不少银子。
海婆子笑眯眯地看着手上的二两银子,眼角的皱纹堆起褶皱,不舍的搓了搓手上的银子,等到银子焐热了,一把将银子全部塞到了林殊娘手里。
“拿去,你是当家的,由你支配。”
林殊娘一愣,赶紧推回到海婆子手中:“娘,你拿着,这是云帆赚的银子,是他孝敬你的,媳妇手上的二两银子够用了。”
“够用什么,一家子的开销,哪样不得花银子。”海婆子冷着脸,又将银子推了回去,“再让来让去的,别怪老婆子要骂人了。”
林殊娘只好收下。
而此刻,海云帆正在屋里点着油灯,翻看着那些书本,发现共有五本书,其中四本是坊间流传的才子佳人话本,篇幅都比较短小,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能抄完,而令他震惊的是,最后一本竟然是《资治通鉴》,这本书又厚,字又多,方才四本书都及不上此书的十分之一。
索性《资治通鉴》本属于科举范围之内的书籍,他抄写此书,相当于再次学习精读一遍,于他读书有利。
人家给的银子也丰厚,怎么说都是他赚到了。
他当初看此书时,也曾被上面密集的字看的头晕,这本是男子阅读的书籍,一个姑娘竟也爱看。
海云帆莫名觉得这位富家小姐读书的口味异常其他闺阁小姐,她们大多看的该是规范自身德行的妇德、女四书、烈女传之类的,可这位既看这些不入流的坊间书籍,又看这种晦涩难懂的经史子集之书。
莫不是这富家小姐是个不太循规蹈矩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可不好。
海云帆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喜欢的就是那种循规滔距的姑娘,勤劳懂事,能帮他料理家事的姑娘,娶妻当娶贤,只是家境难为,但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遇到不嫌弃他家境贫寒的好姑娘。
海云帆一边埋头苦抄,一边天马行空的想着,想着想着,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人家小姐给了你改善家境的活计,竟在心里琢磨人家的坏话。海云帆,你的德行都被狗吃了,没良心!”
*
陆燕尔特意备了两份厚礼,准备连同两封信一起分别送到江州和安和县,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匆忙跑到书房,询问楼君炎。
“夫君,我们年底要回江州过年吗?”
楼君炎搁下狼毫,狭长的眼眸微眯,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放在双膝上:“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开春便是恩科,今年就在京城过年,我和你。”
语落,勾起她的下巴,便要往那片红艳艳的唇吻去。
陆燕尔娇笑着,偏头躲了过去,顺势跳了下来,提裙朝门边跑去,忽的回眸一笑:“夫君,我还得再写一封信。”
一笑,百媚生。
刹那间,迷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
楼君炎不禁怔然,心湖动荡,伸手想要攫住那抹蹁跹若蝶的身姿,指尖只有掠起的清风,而那人儿已然消失在了眼帘。
视线移至宣纸上,那双清冷诡谲的眸子瞬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提笔,寥寥数笔,便将那抹美的勾魂夺魄的笑留了下来。
俏皮动人的小姑娘,提裙回眸,灿如三月烟花。
比星辰耀眼。
比繁花娇媚。
……
有他的娇娇姑娘在,他便有了破云逐日所向披靡的勇气,困扰他前半生的阴霾霉运尽数消散,他看到的再也不是寻不到前路的黑暗,而是璀璨星光。
一连几日,楼君炎唇瓣都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海云帆甚是奇怪,这楼君炎向来冷言寡笑,为何近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正欲追问,转眼看到桌上才抄写到秦纪.荆轲刺秦,还是抄书要紧,并暗中观察楼兄这笑能维持几天。
抄着抄着,忽的灵光一现,莫不是家里嫂夫人有喜了?
“楼兄,等等。”
海云帆忽然叫道,也顾不得抄书了,大步朝楼君炎追了过去,恐引起国子监其他监生不必要的猜疑,遂压低了声音,试探道,“楼兄,近来爱笑,莫不是要喜为人父了?”
楼君炎唇角的笑一凝,冷冷地瞥了一眼海云帆,又将视线投到桌上翻阅的资治通鉴上:“你可知荆轲刺秦为何会失败?”
海云帆一愣:“秦舞阳太怂了,见了秦王抖个不停,提前暴露了。”
楼君炎斜眸晲了他一眼,冷淡道:“还有呢?”
海云帆皱眉,想了想说:“荆轲学艺不精?”
楼君炎:“也对,也不对。”
“请楼兄赐教!”海云帆被搞糊涂了。
“图穷而匕首现,因把王袖而揕之,猝了天下至毒的匕首,只要肌肤沾之分毫便可当场毙命,可他抓王袖却妄想先挟持秦王,逼秦王交还六国,稚子都没他这般蠢,本占得了先机,却又失去了先机,等被秦王刺伤,才引匕首执向秦王,就你说的学艺不精扔在了铜柱上。”楼君炎眸光犀利,沉声道。
“所以……”
“自以为是,蠢死的。”
楼君炎冷眸扫了海云帆一眼,佛袖离去。
蠢死的?
海云帆瞬间如风中凌乱,呆愣愣的,楼兄可是暗讽他自以为是,甚是愚蠢。
不是喜当父,便不是,竟然还拐了这么大一个弯来骂他。
楼君炎倒是想喜当父,可自家养的小姑娘身子骨还有些娇弱,恐怕难以承受之苦,得再等上一些日子,他其实更愿意她只做他的掌中娇,没得一些臭小子傻闺女来争宠。
想的入神,竟不料未注意到有人撞了过来。
楼君炎回神,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只见那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而地上散落了一地纸张。
“抱歉。”
范仲并未抬头去看所撞是何人,只低声道了一句歉,素来冷漠的脸在看到满地的纸张时有了一些龟裂,甚至带着点慌乱,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纸。
楼君炎拧眉,弯腰去帮他捡,手刚触到一张纸,就被范仲一掌挥开,红着眼低吼:“别碰!”
这可是范仲第一次在国子监发火,就连秦绍肆意侮辱他,都未曾动过怒。
顿时惹来了周遭监生的非议。
“这楼君炎竟然能惹怒范仲,也是个人才?”
“走,去看看范仲捡的什么东西,慌成那样。”
说着,便有几名监生朝这里围过来,范仲越发着急,情急之下,一下子将全部纸张拢到自己面前,胡乱抓了起来,宝贝似的抱在怀中,便低着头走开了。
那些监生见范仲走了,只剩下冷漠深沉的楼君炎时,只觉得扫兴,没热闹可看,便一哄而散的走了。
楼君炎抬头看了一眼范仲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些纸张之上所画全是各种沟渠闸洪,如何治水的方案,简直精妙无双,这范仲应该是个精通水利的奇才。
范仲。
范世成。
不知是何关系?
……
忽如一夜冬风起。
温度急剧下降,万物凋敝,院里的花儿也都谢了,入眼再无盎然生机。
陆燕尔只觉得京城的冬天冷的可怕,穿着厚重暖和的冬衣,将自己包裹成了粽子,哪儿都不想去,整日汤婆子不离手,缩在烧有地龙的暖阁里,倒也还好。
可一旦踏出房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如冰锥子戳在脸上,好疼。
安和县地处南方,冬天虽然也冷,可却比京城好多了。
陆燕尔将汤婆子搁在腿上,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对晚晴道:“你去煨点羊肉汤,等会儿夫君回来,便端过来。”
冬天冷,喝点羊肉汤,暖身子。
国子监没有地龙,楼君炎肯定也很冷,读书考取功名也好辛苦的。
门,忽的被人推开。
楼君炎闪身进来,知道陆燕尔怕冷,迅速将门关上,饶是这么一瞬,冷风顺着门缝扑在陆燕尔脸上,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筆趣庫
“这么怕冷?”
楼君炎轻笑,转身解开披风,陆燕尔赶忙三步做两步过来,接过他的披风挂好。
又将汤婆子殷切地递给他,温声道:“夫君,暖暖手。”
“我不冷。”
陆燕尔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异常温热,确实不冷,而她自己抱了好久的汤婆子,才觉得手稍稍暖和一些,男为阳,女为阴,果然女子比男子要怕冷些。
楼君炎揽着她的腰,进入了内间,拉着她坐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莹白的小脸被屋里的地龙烘得带了丝红润,双颊泛红,一双麋鹿般的眼眸水润润的,穿着厚厚的冬衣,细白的脖子围着纯白色的狐裘,衬的脸娇小可爱,乍然一看,毛绒绒的一团,很像她在江州买的那只毛球。
楼君炎心生怜惜:“我们可能会在京城呆好几年,你怎么办?”
陆燕尔将头软软地靠在他肩上,眨了眨眼,温娇软声道:“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我早晚都会习惯上这里的,日后就不怕冷了。”
楼君炎心神一动,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唇角扬起撩人的笑:“我还有一个办法,能让你马上暖和起来,要不要试试?”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谁家团子的首辅夫人又败家了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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