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的话……是说你生气了吗?”
虽然是这样问出口,但浅金色发青年的神情却并不像是认为她生气了的样子。
“不——”
渡边橙缓缓收起表情,语气难辨,“只是觉得这个想法十分有趣。”
安室透和之前一样侧看向她——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很久,只是那目光微妙得、像是本想穿透什么却硬生生地卡在空气中一般,直直地隔着某种无形之物缓慢消散。
最终他只是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那也许,接下来的内容会让你更感兴趣。”
安室透知道两人现在并不是常理意义上的摊牌,因为到了这一步,双方都已经隐约察觉到了立于对方身后阴影中的东西是什么。
与其说这是迫使对方自揭身份的推理过程,不如说,他们只是在试探中各自验证自己的猜想,在这之前,她当然不会直接肯定任何与之相关的情报。
……但是……不是那个。
他刚才犹豫着、在看到她那样的反应后想穿破的并不是那一点。
不是因为她救了那些孩子们他才会那样说。无论如何,最后的结果都是救人了——他不是这样想的。
然而直到现在……那也并不是他可以深入的地方。
或者应该说,无论何时,击碎人与人之间的屏障,自以为特殊地一脚踏入,都是过于肆意傲慢的做法。
将对方经年累月堆砌的迷宫踩得粉碎,握住藏匿其中的心,然后一把抹掉遮覆其上的阴翳,在阳光下夸赞它其实一直是一颗美丽鲜活的心脏——这只是存在于臆想中的、所谓拯救者的幻影。
至少对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来说应该是这样。
该说是太容易害羞呢?还是不够坦率呢?
“是吗?”红发少女稍稍敛起的蓝眸中微光一闪,上扬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真的对他还没补全的后续多了几分期待。
……或许她确实是有那么点期待的,安室透忽然这样想到。
但那仅限于这个过程最后步入的结果,而非整个过程本身。
“首先——爆/炸的冲击力虽然大,但现场的残骸中并不是连一点可以算作尸体的部分都不存在。顺着生还的五个孩子查下去,线索意外地落在了PortMafia的一位底层人员身上。”
他接着道:“对方原本收养的就是五个孩子,数量与生还者一致,也就是说,实际上死于爆/炸的另有其人。”
“Mafia是有默认事不及家人,但也不是绝对不会向某个成员的亲属报复。”渡边橙避重就轻地说,“可能是某个仇家?”
“那些孩子原本暂居在一家Mafia旗下的西餐馆里——几年来一直如此,近期却突然搬走,并且在爆/炸事件附近又巧合的有某个同时段空下来的事务所,不难想到那些孩子是被人转移到了那里。
而这样的改变,显然是为了躲避什么。”
只是从爆/炸事件来看,由于某些原因,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
仿佛是由此想到了什么,安室透顿了一下,“我之前说到的那位、在那之前把事务所所有工作人员赶走的干部——”
渡边橙:“嗯……?”
“——太宰治。”
浅金色发的青年说出这个名字时,有那么一瞬,像是近乎错觉般,目光笼罩着她的表情不放。
“你应该听说过他。”
Mafia历代最年轻的干部、可怕到能让里世界许多人闻风丧胆……与对方相关的传闻说法多不胜数,仅看情报资料,安室透也能了解到对方这几年的“丰功伟绩”,总而言之,并不是什么好应付的对象,有对方参与的计划,不说绝对万无一失,但至少,不该这么快失败。
“只是仇家的话……区区一个底层人员收养的孩子,有必要在那个时间点,由身为干部的太宰治特地隐藏起来?”
“身份上的差异和私交有什么绝对性的关联吗?
Mimic在横滨不断制造爆/炸事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霉到谁头上,帮忙保护友人的孩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可是真话啊——渡边橙面带微笑地想着。
不过她也知道,只是这样流于表面、听上去有些感性的回答很容易引起怀疑。
“亦或者,那一位实际上并不是普通的底层人员,而是某个参与进来、对上了Mimic的人。那样的话,对方收养的孩子首当其冲地被针对也能料想得到。”
显然最后这一点才是符合安室透想法的推断,他在听完之后略微颔首,“那个男人曾是一名杀手,在Mimic登陆横滨期间,应该是由于某个命令,向Mafia管理的旅馆打听过某人的住处。”
他的目光随着落下的尾音一顿,稍微偏了偏方向——因为两人现在的距离很近,于是他的视线便像是十分自然地重回了渡边橙脸上。
深蓝色的眼眸在他目光中忽地一弯,原本不见分毫的笑意水涟般在瞳面上荡开,连同红发少女凝视着他突然翘起的唇角,合成了仿佛已经洞察到了深处的笑容。
“他打听的……就是那位特务科卧底的住处。那天晚上,和其他PortMafia的人一同离开观测所的应该也是他。”
“……”这是安室透本就已经得出的答案,也是他想让她亲口说出,好能有机会尝试从她的反应中捕捉到漏洞的答案,但渡边橙真的自己这样说了,她的表现反而显得这个答案并没有什么用。
“要救出那位特务科的卧底,难免会撞上Mimic的人,而对方坏了Mimic的事,也就不难理解他收养的孩子为什么会被针对。所以,实际上死于爆/炸事件的应该是Mimic的人——”红发少女刻意地拖着长音,慢慢悠悠的,声线中逐渐蓄满轻佻恼人的笑意,“你是想说这个吗?”
太过笃定的口吻很容易让人火大——她说的其实也没错。
尤其是被人用这副样子说出来。
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可爱?
这种不合时宜的念头一瞬闪过,又被安室透立刻从头脑中清除出去。
他平静地接住了对方的话,仿佛也同时稳稳接下了那些言语神色间潜藏的含蓄挑衅,全无破绽。
“但这样一来,事情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为什么森鸥外会让一个底层人员去解救干部级别左右的特务科卧底?前杀手而已,内部能比得上对方的人并不是没有。”
“除非……对方有什么别人替代不了的能力。”
他放慢语速,看着自己面前的异能力者,一字一顿道:“比如说——异能力。”
渡边橙表情不变地看回去,“PortMafia本身就是以少数异能力者为主的组织,其成员有谁有异能力不足为奇。”
“但也有其他人不是吗?为什么偏偏是那一个?“
“既然是要追查并解救干部级别左右的成员,慎重起见,当然要选择能力值得信任又不会被注意到的人。底层人员再适合不过。再说,就算是这样都被你查到了这些,如果换成五大干部中的哪一个或是其他身份地位相当的人,不是会更引人注意吗?”
安室透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语气渐渐悠然缓慢起来,“你之前说……大部分异能力之间会相互克制——”
渡边橙:“……”
虽然也可以解释说那只是她的个人看法,并无实证,但在这种情境下这样说,怎么看怎么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这个人怎么回事啦?!倒也不必记得这么清楚吧?!
“如果这位前杀手的异能力恰好与纪德相互克制,那对方无疑是用来解决Mimic的最佳人选。而这也可以说明,森鸥外为什么会冒险协助Mimic偷渡到横滨——”
安室透用着仿佛尘埃落定般的声音总结。
“因为他有必杀的、对Mimic特攻的底牌。”
“……”堆积在渡边橙这里的微妙感似乎已经结成了某种硬块,鲠在喉间,使得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真要说的话……织田先生的异能力根本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克制纪德……
但怎么说呢?不是很对,其他小错误也有,整体上却完全命中了,包括森鸥外的打算。
……这到底是什么奇妙男人?
她像在心底悄悄抱怨般这样想到,却怀着并非抱怨的心情。
“从这个角度深究下去,公车爆/炸的时间可以说相当微妙。
恰好发生在秘密会谈的几小时后、牵涉到的五个孩子恰好与对方有关……或许是因为不再杀人而沦落到Mafia底层的前杀手,这么一来,一定会抱着杀死纪德的决心。”
如果是由森鸥外递出的消息,那太宰治安排的地方会那么快被并不熟悉横滨的Mimic找到也就不奇怪了。
“但那五个在计划中理应死于爆/炸、充当导火线的孩子却活了下来,而且很奇怪的,没有人在现场发现他们。”安室透说到这里一顿,看着红发少女脸上不为所动的表情。
他之前会那么说,并不是无的放矢,或是因为对方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认为她一定不会做出糟糕的事、不会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作为深入调查过『夕也』同时对『巴罗洛』的行迹也关注颇多的人,他知道对方一旦行动起来根本不会拘泥于手段形式,更何况即便换成他自己,也不能保证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那么做。
他会做出那种判断,只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除她之外几乎不可能有人做到那种程度。
“再怎么临海偏僻,公车爆/炸那么大的动静也不可能丝毫没有引起周遭注意。”
那是切实发生了的、被目睹了事故后的现场并且被警察记录在案的爆/炸事件。
它的存在本身绝非幻象。
“虽然也有那些孩子中有谁是异能力者的可能性,而且没有专业的检测可以加以验证,但这种几率,非常低。”
安室透逐一细数道:“在爆/炸的分秒间治愈所有伤势、躲避周围可能出现的所有人的关注五个人一起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其中年龄最多只有九岁、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足以精准掌控异能力的小孩子可以做到的事。”
异能力往往是天生就有的,但也不是谁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异能力者,要发现这一点需要契机,更别说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各自的认知能力还会存在相应的差距。
哪怕同样花费五年,九岁和十五岁,分处于这两个年龄的异能力者对于异能力的掌控度,正常来说不可能处于同一水平。
并且正如他先前所说,她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附近未免有些过于巧合。
治愈、转移,以及景光事件中她用以遮掩的幻象……
血迹奇怪的山雀,海水中的轻伤……
之前所有让人摸不清的、无法理解的细节都可以被一样东西清晰地连接在一起——
她的异能力。
只有她可以做到。
“……”渡边橙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对方提供的信息已经足够了,言语中的指向性也很明显,更何况在她利用异能力制造苏格兰死亡的假象时就已经预想过,自己真正的异能力或许会因此被他发现。
只是那有点难,可能性不会比琴酒是卧底大上多少,可以混淆他认知概念的情报也有很多,所以之前对于这一点她并没有过多在意。
现在当然也不是在懊悔、想着如何补救继续隐瞒……
这种感觉是新奇而陌生的——她好像实际上震惊得不得了,有些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但满脑子的想法却不服输地行转个不行,抽剥着记忆,试图向她证明自己还是非凡的、神机妙算的,分毫没有被这种预料之外的事所击中,甚至它压根就算不上预料之外。
但这些想法轱辘轱辘地转动着,却没能纺出任何线索,它们像是生出锈迹的齿轮,渐渐慢下来,攀附着神经委顿。
于是她只能看向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浅金色发青年思考中的神情并不温柔,也没有包含任何笑容,但说不上来的……虽然说不清原因,目光却仍然被吸引。
当然她也可以反驳说那五个孩子当时也许并不在公车上,但这样的说法并不具有任何说服力。
难道Mimic的人会是想绑架的人没有绑到却把自己失手炸死的傻子吗?
身经百战的军人,只会比任何普通人都更熟悉□□这种东西。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因为知道自己所收养的孤儿中没有哪一个是可以在那种情况下生还的异能力者,那位前杀手才会如同森鸥外计划的那样进行复仇战。”
有经验的猎人在一击即中后通常都会选择乘胜追击,安室透也不例外。
同一天傍晚,在公车爆/炸几小时后,横滨西面山岳地带一栋三层楼洋房里发生了混战。
虽然死者身上可以证明身份的细节都被抹去,但这种事在横滨实在太过常见……正因如此,更像是某种标志性的特征。
模仿作案的可能性当然也有,但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同一天,诸多的巧合连接在一起,只会让整件事变成不是巧合。
“而他和那些孩子一样活了下来,并且更奇怪的是,甚至算不上受重伤。”
但明明是这样说着,呈现在安室透脸上的却是并不存在任何疑惑、也没有实际为什么感到奇怪的表情。
他看向渡边橙,语调平静却莫名的有种步步紧逼的味道。
“Mimic,有这么不堪一击吗?”
“如果真是这样,森鸥外根本没必要耗费时间绕那么一大圈来布这个局,特务科更没理由勉强答应对方的条件。”不等她有所反应,他继续说了下去,“唯一可以解释这一切的可能性是,那个时候,橙你也在那栋洋房里。因为有你在,对方的伤势才根本称不上致命。”
在约好一起去看日出的那一天,路边公园里的那只山雀身上之所以会有奇怪的、与它的伤势不符的出血痕迹,是因为在他到达那里之前,橙使用了治疗的异能力。
所以在他出现后,她才会非常突然地抱住他——因为要尽力忍耐和在景那次使用异能力后一样的副作用。
“从时间上看,显而易见,你比对方更早地预见到了会发生的事。如果不是这样,橙你不可能那么及时又恰好地在公车爆/炸前赶到那里。”
安室透说到这里微妙地顿了顿,眉头不自觉地下压后又有意识地掩饰起来,就好像他停顿的这片刻并不是为了留置悬念感,而是因为紧接着想到了什么令他稍稍有些不快。
他忽地发问,“那位特务科的卧底,在和黑之特种部队一同离开、结束卧底任务后最先返回了哪里呢?”
渡边橙挑了一下眉,“你是指对方在事情结束后先回了异能特务科吗?但也不一定吧。也有可能是先回到家里休息了?”
“陌生人、邻居……就算是朋友,也不可能连工作内容都陈述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确定你会那么做究竟是因为哪一个……”安室透开口的语气平淡,只是视线自始至终固定在她脸上,没有丝毫偏移,“但在那位特务科卧底和前杀手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联系。”
渡边橙:“……”
总觉得这样子更像在问出轨对象是哪一个。
……是错觉吧?
“只有这样才能说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事务所附近——因为你认识那位前杀手,因为你知道那些孩子是对对方来说十分重要的存在。”
他说的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事务所附近”,而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救那些孩子”。
如果是知道了什么,如果是要救必须要救的人,那只要救最重要的那一个就行了,不是吗?
就算放着那些孩子不管,也不会影响到秘密会谈的结果,不如说,那样做效果反而会更好。
在前后的时间差中那么干脆地选择了救那些孩子,简直就像在冷酷理性的计划中一直在等待另一个选项。
“也只有那位既和Mimic的人接触过、又曾是PortMafia成员的特务科卧底才能及时通知到你这件事。”
安室透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着,停了一下。
“所以……你的身份只可能是异能特务科派往组织的卧底。”
他没有说的是,在Mimic的事件后不久,太宰治突然被内部确认叛逃,这个时间点同样巧合得有些微妙。
公车爆/炸之后,现场就有民众看到过一位黑衣打扮的人出现,只是因为这在横滨算不得稀奇,才没有人在对爆/炸事件的关注外细想对方究竟是谁。
从现在回顾的整件事来看,这位Mafia最年轻的干部也与森鸥外的计划并无多少关联——至少表面如此。
没有冲着对方去的炸/弹,也没有迎着对方的面射出的子弹,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有直面对方以至于对方必须要离开PortMafia的谋算。
但如果……森鸥外打算牺牲的,是与对方关系密切的、十分重要的人呢?
那样就能说得通对方突如其来的叛逃究竟是因为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地,安室透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明明他已经把整件事基本上捋得一清二楚,却还是好像丢掉了什么断接的部分。
“……虽然也没觉得能百分百清除所有痕迹,不过被推理到这个地步还是稍稍有点意外。
比我想象中的调查范围更大啊……透君。”渡边橙刻意一顿,在许久之后的现在第一次念出了他的名字,只是那个眼神并不带有什么亲昵怀念的意味,而更像是十分透彻的、早已从寥寥音节中察觉到了真相般特意看了他那么一眼。
“只是部门……不,警视厅应该也不行。这不是案件,而是零碎的不易挖掘的情报,不在警视厅最擅长的范围内……是警察厅,对吧?”
安室透没有立刻肯定她的猜想。
在他眼底停留着近乎审视的、像是在短促的时间中反复思索着什么般凝滞的情绪。
在她那么简单地放过景、还在琴酒那边帮忙遮掩后他就明白了——
她已经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一块拼图。
虽然也不能说她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天台上与他无关,真要说的话,她需要的拼图也和他紧密关联,但她也不只是因为被情感左右才会什么都没做就把景的最终归属权交到他手里。
就如同他是通过积累起的诸多线索抽丝剥茧步步推理下去,直到景的事情发生后才确定她应该是特务科的卧底,她之所以会立刻把推测方向从警视厅转移到警察厅而不是其他机构,原因绝不止是她刚刚说的那样。
在更早之前,她就发现了足以把警察厅列为怀疑对象的蛛丝马迹,景的事也好、他进行到这一步的推论也好,都是在进一步佐证她的判断。
而现在,她想要的,是由他本人在这张拼图上盖上属于他自己的章戳。
……公安的身份向来隐秘,连家人也不会透露太多,但特务科成员的秘密程度比起他来其实也不遑多让。
安室透极慢地——又好像他的速度实际上也没那么慢,只是呈现出来像是一个投映在视网膜上的慢镜头,层层剥落虚饰的残渣——抬眼看向她。
那些粉末在初春深夜的光影裂片中折构出了似乎是在他记忆的某处淤积了许久的画面,隐匿起泪水微笑着的、若无其事陌生以对的、玩味且毫不留恋的、面具般冷硬的……那些面孔碎开后梭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张看上去满不在乎的、却连这种表情都好像快要消失的脸。
耳边回响着随意又轻飘的幻音,他朝着红发少女伸出手,目光定格在她面上,看着那张脸近似幻觉般与他眼前的面孔重叠。
“警察厅警备局,降谷零(ふるやれい)。”
“……れい?”
渡边橙的视线滑过他停在自己面前的指尖,在他面上顿住,若有所思地屈指抵住唇。
“所以……当时那个从零(れい)开始是指这个,并不是读法有误么?”
“……”猝不及防地被问到这个问题,回想起自己当初这么说的情形,安室透顿时有种黑历史被当面翻出来的微妙感。
……不,所以说……你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反应这么快?!
好在渡边橙看上去就是那么一问,注意力很快就放到了另外的事情上,“那么……零?零君?”
安室透:“……哪种称呼都行,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话虽这么说,当初玩发音梗的时候,他还真没想到有一天被她叫出自己真正的名字时会感到这么羞耻。
“真的吗?那零酱呢?”渡边橙点了点唇,有些好奇地问。
……虽然是说了随便她怎么称呼自己,但是……
安室透的语气有些纠结,“……为什么会想这么叫我?”
“嗯——因为听起来会比较可爱?”
……根本不是这回事吧?!就算不去分析单凭了解我都知道绝对不是这回事,而且可爱什么的……——很难说是不是因为是之前交往时渡边橙经常用在他身上的形容,在时隔许久的现在再一次听到,安室透竟然有种诡异的怀念。
……不对,所以就说可爱这个词……
“不可以这么叫吗?”渡边橙凑近他,蓝眸蓄满细碎灯光,语气委委屈屈的,“零——酱——?”
“……”安室透反应很快地挡住了她的视线——他并不是极其抗拒被这样称呼,但他也知道,与其说她是想就着现在知道他真名的机会换一个更亲密的、和其他人不大一样的叫法,不如说应该是想捉弄他的成分居多。ъΙQǐkU.йEτ
只是虽然知道这一点、虽然知道这副样子是假的……
这已经不是安室透这一晚第一次这么做,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比之前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会有这种反应的原因。
而就像是察觉到了他没有表露在外、仅仅存于心底的那一瞬的停顿,微凉的指尖忽然贴着他手腕内侧滑了上去,慢慢拉下了他挡住自己视野的手。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渡边橙的手指并没有在完成这一动作后停住,而是一直向上,最终穿过指缝,和他的手交握在了一起——虽然也是握手,但这个姿势所象征的意味,显然和安室透刚才介绍自己真正的身份向她伸出手时截然不同。
她迎着浅金色发青年朝自己看来的视线,神色中带着像是看穿了什么的、极易令人羞恼的笑意,“欸~不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能让我看到?”
“……”安室透抬眼看她,忽地就着相扣的十指将她拉近自己,端视着深色蓝眸握紧了手指,唇角挑起,略微倾斜的视线近乎俯视,表情却像在笑。
“你有那么想知道原因吗?”
渡边橙看也没看自己被紧抓不放的指部。
她低下头——但并不像是为了躲避他突然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抬起空出的左手拉扯住他衣襟,深红宝石色的发梢暧昧地落进他怀里,头部似乎也垂得更低了些,发顶若有似无地抵在他胸前,“也没那么想?”
安室透:“……”
你这个做派可一点都不像是那样啊。
当然他也没有这样就被哄到,立刻忘记自己刚才被噎住那一瞬差点想咬牙的感受。
“或者——”
攥住他衣襟的手指缓缓收紧,红发少女在他身前不紧不慢地抬头,“你可以试着猜猜看?”
呈现在她面上的,是与安室透印象中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却又能隐约辨别出某些影子的表情。
渡边橙直起身,深蓝色的眼眸直视向他,眸光却并不明锐,甚至称得上平和,却也因此更像是蒙着一层雾气,莫测到令人看不真切,。
“应该说初次见面会比较好吗?”她开口说的是问句,神态却完全不似在征求谁的意见,就连嘴角的笑都明显带出了几分不驯的味道。
“异能特务科情报室,种田夕(たねだゆうく)。”
“……种田?是那个种田吗?”
“虽然不知道有几个种田……不过八成就是你想的那一个了。种田长官——你是想说这个吧?”
“毕竟是在异能特务科,很容易联想到。”
但在确认了自己第一时间的猜测后,安室透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原本轻松的语调一滞,神色也不由变得有些迟疑。
他在很早之前、在和橙交往前就推翻了自己差一点切中她真正身份的猜测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认为她的异能力如果是以变换成对方的容貌为前提使用某一异能者的异能力,那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应该会被政府部门严加控制起来。
而异能特务科……本就是政府下属的、管理异能力相关事务的机构。
“……不是那样。”渡边橙看出他大概想到了什么。
“我……”她声音微顿,“那个时候,我的状况比较糟糕。”
伫立在耐心告竭的边缘,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更无法与过去的自己和解,记忆的碎片像是蜘蛛不断织出的丝般纠缠变结。
某一时刻甚至想干脆放纵自己的异能力,将这个如同肢体残缺的人偶一样的意识吞噬消解。
然而,正因为是这种异能力的所有者、是唯一能从根本上控制它的人,她十分清楚它一旦肆虐起来的可怕之处。
其他绝大多数的人的确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那些人的生存和死亡对她也没有意义,正因为没有意义,所以……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摧毁破坏?
既非道德、亦非理性的想法植根于内心,脐带般缠缚着要害,在这样于她而言陌生又理应熟悉的世界里,指望谁来拯救自己就像悬浮在虚空中、栖身于无从期望的梦境一般。
所以只能空茫地紧抓住缠绕了过去的线,连自己都不知目标为何地步步向前,和雾气弥漫的记忆碎片纠缠不清。
但情报屋的势力再怎么渗透,也有她无法深入的地方,那就是身为政府机构、负责管理异能力者因而对异能力者防范尤为严密的异能特务科。
如果进入那里,就能将触脚探向另外的方向,就能增加找到某人、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她知道那实是一个冒险的决定,并且希望渺茫,但在当时,她只能以此勉强稳住逐渐混乱的自己。
原本是那样期望的,原本是那样认为的,原本事情已经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了……
安吾君或许以为她没有发现,但她早就知道了。
在她因为回溯记忆失败跑到东京后,本以为『堕落论』能发挥作用的父亲不免产生疑问,而他会一同谈论这一点、会试图弄清楚中间是否有什么差错的对象,当然只会是原本使用它的异能力者。
而相处过后,她也知道安吾君是怎样的人。
他会去查证。
如果可以找到哪怕一小段记忆,他也会告诉她。
……但他没有说。
所以,无论发动多少次『堕落论』也无法留存记忆,那与她的异能力无关,是她本身的问题。
“……虽然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渡边橙垂下视线,积郁在眼底的暗色微微晃动,似乎是夹杂了一声叹息般轻声补充,“但对我来说……父亲的确就是父亲。”
不纯粹的事物,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得纯粹——很长时间以来,她都固守着这样的想法站在界限外,前进的那一步会踏入怎样的世界里,也完全不想在动摇后分出多余的时间好奇。
但是……包容子女的异常和缺点予以教导指引、为对方的未来打算保守秘密、鼓励支持对方追逐恋慕的异性又反复操心……
虽然她对于过去的很多事都缺失了记忆,并不记得自己原本的父亲是什么样子,但还有着最基本的体认——这就是身为长辈、身为父亲会去做的事。
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并没有去正视……或者说,畏惧着去正视它。
「比较糟糕……吗?」
安室透之前就听她说过自己的过去,自然也还记得渡边橙的记忆问题,现在不必她细说,他也能依靠自己后来发现的那些和异能力相关的细节,与异能特务科联系在一起拼凑出大概。
他向后拉开一段距离看着自己面前红发蓝眸的少女,数不清的光影片段、文字图片组合而成的情报在他记忆中闪过。
从异能特务科到黑衣组织,呈辐射状的线连接着其他诸多机构组织,再到那些他熟悉的、甚至是称不上熟悉的人。
最终,他看着这张脸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个时候……她在PortMafia看到中原中也并不惊讶,对方也一样,看起来也是旧识的态度;
身为特务科情报室的成员,哪怕PortMafia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不可能丝毫不知道某些理应被政府重点关注的异能力者的异能效果。
虽然他或许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但在有这些情报为基础的前提下,她不可能没有想到,也许某一天、也许在太宰治叛逃前就可能要以组织成员的身份与对方接触的隐患。
为什么一开始没能意识到,真正无偿的事物是不存在的。
所有看上去的无需付出,其实质是以另一种或许连其主人也未能察觉到的形式支付了代价。
能够组合变换成其他样貌,对应的……应该是连自己原本的样子也失去;
要想使用其他人的异能力,相对的,或许就是……
“为什么,之前会选择用那个样子?”安室透忽然问道。
莫名的,在回顾过往的那些细节时,他抓住了这一点。
也只抓住了这一点。
像被什么推搡着,破开浑沌——也破开了层叠在红发少女面上、循环往复的种种表情,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地、击中了最里层某种无法窥见的事物封起的硬壳。
啪嚓。
渡边橙罕见地、几乎可以说是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现在再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不如说那样还会造成反效果也说不定。
说到底他刚才为什么会那么问……或许是身为公安的敏锐洞察力、是侦探对于幽微之处的分析推理、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驱使着他开口。
一旦错过,这样的场景、这样汹涌在两人之间急需缺口的情感氛围和对话不会再来。
就算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不经意又或许是出于刻意地提起,得到的也只会是另外的、可能就只像是石子溅落水面一样的结果。
人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他只是嗅到了契机。
“只是因为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刚好用到,才会继续用下去?”
安室透这样问着,心里却并没有觉得是巧合。
与她以那种样貌呈现的身份联结在一起的人不在少数,足以说明她并不只是零星几次在用。
即便双方刚认识时并不是她真正的样貌,只是碰巧遇上了,但在他知道她是可以变换样貌的异能力者后,她完全可以换成其他样子。隐瞒另一层身份,不用『巴罗洛』对应的样貌也可以。
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就好像……对那个样子有什么特别的留恋,并且它对她来说,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意义。
“……”渡边橙极力抑制着自己内心的颤抖。
那种本能的、想要蜷缩至角落的冲动在内里冲撞不休。
她并没有觉得他只是出于好奇、单纯地追寻某些疑问的答案才问出那些问题,甚至由此感到被冒犯、排斥自己的秘密被深入窥探——正因为瞬时便意识到了潜藏在问题背后的真意,才没有办法自如地回应。
理论上来说,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从一开始她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对着自己想要靠近的、尝试建立起亲密联系的人剖白内心而已。
但是……
把自己的胸腔打开,取出心脏示于人前,将呈现其上的痕迹一一剖解,是多么令人感到难为情、羞耻……又恐惧的一件事。
恐惧着已知的结果,也恐惧着未知的结果,想被看到,又想严严实实地把自己遮挡起来。
……然而被这样直率地注视着——
不知不觉地,距离那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无法阻止地失去记忆最终连那样的痛苦也几乎遗忘、认识了一些非常好的值得去珍惜保护的人、察觉到自己被某种无法撼动的意志排斥、体验到恋慕着一个人的欢欣忐忑、与自己一度弄丢的重要之人重逢、和恋人分手试探彼此较量如同身陷生存游戏……在并没有刻意地去留意时间流逝后,距离那样的一些时候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有成长吗?有变得比以前更坦率……更富有勇气吗?
麻烦而沉闷的……傲慢得总是想让别人走到她面前来了解她却又在途中设下重重屏障的自己,有真正走出那一步吗?
“那是……”渡边橙微微地动了动唇,眼睫略微垂落又像意识到什么般抬起,带着某种释然、轻快,迟缓地吹开阴翳,笑起来反问,“……你会这么问,难道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那只是因为,便笺上留下的、勉强可以称得上关键的情报只有那么一条。
在数次将色彩颠倒组合变换容貌后,她发现只有这一组……发现了,她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变换成黑发鸢眸的样子而已。
但即便如此,这也算不上多么罕见的特征。就像她以前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着黑色卷发的男孩子不知凡几,就算加上瞳色再加以筛取,得到的结果也多不胜数。
最终也只是那样而已。
只能维持着那副色彩颠倒的样貌,紧抓着唯一的特殊不放。
在发现分手是被误导时,她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但在意识到他那么做是因为有想隐瞒组织的事、是因为发现了她是巴罗洛时,她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愉快欣喜,又有种莫名的酸涩。
像是玩捉迷藏时一个人在柜子里躲了很久很久,终于被找到了。
「——你找到了我」
接触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几分钟,因而将过程反复回顾并不是发现不了某些存在的细节,她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认出了巴罗洛是她,又有什么可以最大程度地在那段间隙中佐证他的想法。
这没有什么特别。
如果要说能认出她,对条野来说更加轻而易举,准确度也更高。
之所以于她而言无比重要,只是因为认出她的人是他而已。
想被发现,想被看到,想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第一次贪得无厌的心情在理智的牢狱中不断澎湃冲撞。
也正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清晰地知道即便如此两人也不能在一起的痛楚才无以抑制。
而现在,那样的时候也已经过去。
像是要甩掉附着在身上的、某些多余的东西,渡边橙甩了甩手接着回答,“如果不是这个麻烦的异能力,我的发色和瞳色应该就要按照那样子反过来了。”
停了几秒,她回忆着便笺上的内容,小声补充,“……说不定也可以笑起来很可爱。”
安室透:“……”
他看着深蓝色的眼瞳,好像有些怔愣,又同时在按捺着那股混入了困惑、犹疑、慎重的驳杂情绪,极力辨别着其中可能蕴藏的深意。
尔后,他迟缓地笑了出来,“噗——”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某道阀口,他带着清晰可辨的笑音接着说,“现在笑起来其实也很可爱?”
“……”渡边橙歪着头瞥他一眼,“可是你这个样子说就很没诚意了。”
“嗯,抱歉抱歉?”
“为什么是问句啦?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好好地夸一遍……唔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好羞耻的。”
“……那是因为,更充足的诚意想要用在另外的事情上。”安室透沉默了一下,这样回答。
渡边橙立时意识到了他指的是什么。
深浅相异的两双蓝眸静默地对视着,空气似乎也在两人周身沉淀了下来。
这并不能算是多么凝重的氛围,然而涉及到的话题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令人愉快。
谁都知道这样的话题最好提都不要提,只要抛出比它更重要的话题,就可以步步搉取更多的注意力,将它层层积压在底部,直至完全看不到——渡边橙一开始就是这么做的,安室透也是因为看出了她的目的才会配合。
但这只限于表面,并不意味着遗忘。
当然在这个时候,它也算不上是横亘在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隔阂。
它只是存在于那里,像是某种栖存在皮肤上的血管瘤。
小小的,不痛不痒,没什么危险性,不刻意去注意很容易就能忽略掉。
但只要看到它,就会发现,它一直格外鲜艳醒目。
毫无疑问,如果要让什么彻底重回以往,或者……更甚从前,这是必须要正视的事。
在那之后安室透也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误导其实也被反过来利用了。
在发现他是『波本』后,橙实际上抱持着和他一样的打算。
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利用这一点来为自己开脱。
毕竟是他先做到了那种地步,先伤害了自己喜欢的、想要去珍惜的女孩子。
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己的错,必须……也应该由自己来善后。
“……抱歉。”他直视向深蓝色的眼瞳,眸光清亮,语气认真。
“不论怎么解释说明、听上去多么名正言顺,那也……果然还是绝对会让人生气的事。”
“不,与其说是生气……”渡边橙倾身环住他,抱得很紧,声音闷闷的,“……我只是讨厌那样。”
因为……就是说……那样不就显得只有她一个人在犹豫了吗?
“嗯……抱歉。”
渡边橙没有回应他,只是闷声不吭地在他胸前埋得更深了一点,像是要把脸完全藏起来,半晌后安室透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洇湿了、微微发凉,一低头就看到她悄咪咪地抬眼看他,蓝眸湿湿的,对上视线后又立刻躲闪开他的目光。
“……”他看了她好一会,叹了口气,“这样就让人很没办法了。”
“什么?”
“之前就想说了,你也太会撒娇了。”他扯松了领带,一脸遇到了什么棘手事件的表情,抬指抹掉她眼尾的水珠,左手揽住了她的腰,抬起的右手从发顶一路轻抚落在腰后,将人完全抱进了怀里。
“我没……”渡边橙任他抱着,反驳的话刚冒出口就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靠在他胸口把脸撇向一边,“不对,等一下……这难道要怪我吗?”
“不是那个意思。”青年收紧手臂,贴近她耳边的声音沉了下去,“确认一下,你会撒娇的对象……只有我,对吧?”
渡边橙:“……?”
“吓到了吗?”安室透一边问,一边像是体贴又好脾气地松开手,投去的眼神却一寸寸擦过她的视线,仿若会将猎物捕捉的囚笼。
“不,也不是有吓到,之前多少有些察觉,只是突然这样有一点意外——”
“是吗?”浅金色发的青年应得轻描淡写,靠近她的眼神却带着十足的占有欲,像是之前层层压抑的东西全都爆发了出来,“那么……”
他抬手搭在她一边肩上,力道轻巧得随意就能甩开,绕到后方的手臂却不动声色地从腰间圈住了她,分明是让人无法轻易摆脱的姿势,问出口的却是——
“会想逃跑吗?”
“……”渡边橙看了他片刻,渐渐露出了奇异的——和先前回答他,如果自己和他在一起感到了痛苦没有必要,会适时放弃时——十分相似的神色。
“如果我说会……会怎么样?”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七七以久的和我交往后男友马甲掉了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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