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拉开深蓝色的帷幕,一架航空班机撕开云层,光线趁机从罅隙中倾泻而下,乍时又敛起,恢复一片漆蒙景象。
明明才午后一点,天却阴沉的像是初入夜。
陆泽坐在接机口处的座椅上,头微垂着,黑色口罩遮住口鼻,隐约可见由裤子侧兜处蜿蜒而上止于耳畔的耳机线。
远处劈下一道闪电,轰鸣声震耳,他抬眼,眸底泛起微微波澜。
从机舱走出的人们面露惧色,历劫重生一般,与家人紧拥在一起。
夏威夷岛遇强台风,沿线航班失控并失联,国家派出救险队员赶赴现场,却未能遇到失踪航班。
手机铃声大响,惊扰了他的思绪,皱着眉头接起。
“阿泽,那条新闻你……”秦阑的话语断断续续,若换做平常,陆泽一定会不留情面的嘲笑他。
“你给我闭嘴!”
恰时,机场广播响起——
CA37**次航班确认坠机,机长陆泽同一百二十名游客失踪……后续报道请继续关注。
陆泽手中紧握的手机“啪”一声落地,瘦削的脊背隐忍的弯成一张弓的模样,正无助的颤抖。
好好,你在哪里。
002.
过了这么多年,可能会有一部分人记得迎来新世纪时的第一声钟响,烟火绽开时天空光亮宛若白昼。
但他们都忘记了那个僻静被水隐没的小县城,更不会有人记得为阻止拆迁疲劳致死的县长方永安。
昭和县因昭和寺存在,宋朝建造,经年已过,寺庙坍圮,除三两信徒仍旧朝拜,七八假冒僧侣算卦捞钱,便再无人烟。
县长为阻止县城拆迁,号召众人筹金重建昭和寺,三个月的筹备,马上要动工时,县长却猝死家中。
县长家妻一夜白头,外人直言,还好县长夫人长得娇俏可以再嫁,不过是苦了那孤女。
那是梨花开放的时节,天还极寒,一阵风刮过,簌簌而落,满地皆是悲凉意味。
那年,方晴好十岁,还是个应躲在父亲背后要糖吃要举高高的女娃娃。
方永安过世后,母亲患病,县里俗称劳心病,医生瞧过后直摇头,给躺椅上的女人掖好被子后默默离开。
方晴好蹲在青石板上熬药,蒲扇顶她的脸几倍,她呼哧呼哧的扇,风自反方向来,掀起了一大团浓烟,呛得她直咳嗽。
一片阴影掩下,再抬头,医生的背影有些狼狈。她急忙追上去,谁想医生回头一瞧,狠下心来,脚下加快了步子。
雨中的青石板极其光滑,苔藓漫上来,悄无声息的绊住她的脚步。
“唔!”女孩重重的摔在地上,膝盖处磕上石头的棱角,血混着石板上残留的脏水往下流,蜿蜒在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模样让路人皆心疼不已。
“?G,用这个擦擦。”
眼前站着个漂亮阿姨,纤细的手指微微蜷起,指尖勾着一条丝绒手帕,帕子周围绣着精致的花簇。
方晴好眨着灵动的眼睛,扶着地站起来,摇头,“阿姨,这手帕太漂亮,会弄脏的。”
“没关系。”她蹲下身,用手帕的一角去揩拭伤口周围的脏水,“手帕脏了可以再清洗。”
阿姨蹲下后,她才看到对面屋檐下站着的男孩,也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得体,还打着领结,站姿笔直,像一棵幼小却挺拔的松。HTtρs://Μ.Ъīqiκυ.ΠEt
她见过他,在父亲的葬礼上。
“阿姨,京州那里的男孩子,都是这么漂亮吗?”方晴好垂下眼帘,语气有些犹豫。
男孩听到了她的话,不悦的皱起好看的眉头,借着雨幕的渲染,两道眉弯浓且悠远,下一秒,他踏着水洼离开,弄脏了脚上昂贵的皮鞋。
阿姨似乎见怪不怪,“他啊,就这脾气,被我们惯坏了,不像好好,那么听话。”
女孩的表情忽然凝重了。
风来,雨丝微斜,打湿她的眉眼。
“那,阿姨,我这么听话,”她低头,声音越发细弱,“爸爸他,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漂亮的女人一时语塞,默默的继续手中清理的工作。方晴好望着男孩离开的背影,轻叹一口气,对阿姨弯腰道谢,“阿姨,我先回去给妈妈煎药了,您下次来昭和,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不属于十岁女孩的话语,不属于十岁女孩的稳重,都在这个姑娘的身上,找到命运打磨留下的深刻印痕。
方母的病最终没能捱过方晴好的十五岁。
县里的人帮忙把母亲和父亲合葬后,匆匆离开了。五年中,县上的人越走越多,人影越来越稀。昭和县的陈年旧迹终于在城市化的进程中被高楼大厦代替,一砖一瓦尽数替换,青草混杂着泥土的气味不知何时开始有了刺鼻的感觉。
风越吹越急,日子越走越快。
又一年梨花满地的日子,她也要走了。
003.
陆母亲自接方晴好来京州。
方晴好问及原因,陆阿姨只说是方永安生前与陆家交好,这会方家罹难,他们不能做事不理。
她说话没有陆叔叔那一股子京腔,偏偏是南方女子的柔和声调,让方晴好欢喜的很,也亲近的很。
大院最深处的白色洋楼,道路两侧的法桐零星几片叶子,寥落中却透漏出几分生气勃勃。
“陆阿姨,您回来了啊。”
隐在花丛深处的少年侧出大半个身子,声音压低,神神秘秘的让人摸不清头脑,他兀自一笑,“嘘——阿姨,阿泽的蛐蛐被我放跑了,千万别,”告诉他呀。少年的话还未说完,白色雕花大门从里面被人拉开,那人对着他的屁股,狠狠的就是一脚。
“秦阑,别什么,嗯?”尾音上扬,带着威胁的意味,嗓音低沉却又说不出的好听。
唤作“秦阑”的少年哀怨的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哎哟,我那大少爷,您这力气再大点我就能上天了。”
“那你咋不上天呢?”
那话语霸道,气势凌人的少年,顶着一头乱发,夕阳西沉遗留下的烫金色光影在他身后铺展开来,尘埃跳跃,花香弥漫。而终于,终于,他转过身,发现了站在母亲身侧的人,薄唇动了动,微微扬起下颚,眼神似打量,但让他做起来,竟没有一丝的无礼感。
陆母笑开,“好好在这,你们两个就消停会吧。”
秦阑转到方晴好的身边,啧嘴,摸着下巴,老神在在的说,“阿姨,您这下南,就是为了拐个小女娃来陪阿泽玩?”
又一想,最近京里不是流行娃娃亲么,他恍然大悟,“噢,原来是阿泽的小……”女友。两个字又被迫吞下去,秦阑捂着被人恶意打压的腹部,难过的弯下腰。方晴好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平淡的收起刚才打人的手,淡睨着她,眼神疏远又清冷。
陆阿姨挽上儿子的手,笑容亲切,“好好,这是阿泽,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少年英俊明朗的眉眼依稀可见小时的模样,只不过轮廓愈发立体深刻。这样好看的男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连忙应声,声音是仿佛风一吹便散了的轻柔,“方晴好。”
他蹙起眉,神色不悦,“妈,你没给她饭吃?”
“水光潋滟晴方好。”她下意识的抬高声音,因为急促变红的脸颊,口不择言选择一贯使用的介绍语句,“我的名字,方晴好。”
他默念了这句诗,轻轻勾了勾唇。
“记住了。”他漫不经心的挑眉,留给她一个颀长的背影。
等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陆阿姨无奈的摇头,“阿泽就是这个样子,以后还请你多担待。”
她腼腆一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嘿,小丫头,以后在这一片你就有我们罩着了!”秦阑踱步至她面前,才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挺拔到大人的模样,陆泽甚至还要比他高一些,那双腿,长的夺目耀眼。
陆母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身子弱,有心无力。
方晴好刚到的几天,她兴致极高的拉着她去商场买衣服,英伦格子的百褶裙,蕾丝镶边的小衬衫,一件件让她去试衣间换上。
方晴好换好出来时,没发现阿姨的身影,倒是那小少爷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腿上搭着一本时尚杂志,他轻捻着页脚,听到声响后抬眼,目光落至她身上,翻页的手顿住。
大概是视线太过灼热,方晴好敏锐的感觉到后,茫茫然抬起头,两道视线在空中撞上。陆泽匆匆敛起自己的失神,懒洋洋的把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饶是一个大少爷选美的姿态。
“不好看吗?”她略微局促的问,声音细如蚊蚋。
“你们那里的人说话是不是都这样细声细气?”他往前俯身,额头上仿佛笼了一层密不透风的乌云,“但你现在说话让我听不到,这样我很不开心。”
她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霸道。”
陆泽这次听清楚了,挑了挑眉,来了兴致,起初只觉得这姑娘木讷又自卑,可没想到这都是假象。
他起身,信步上前,气势逼得方晴好往后退了好几步。
店中暖黄色的灯光拉长他的影子,在墙角处折断,落在另一块墙上已是浅淡的一抹。
“在遇到任何与自己心意不相符的且让你很不开心的时候,压抑自己只会让你更不开心。”
这是在教导她?方晴好颔首记下。
他大力揉了揉她的头发,慢悠悠的补上后半句,“但对象如果是我,不存在你反抗的机会。”
然后在她惊诧的表情下,少年嘴角噙着一抹笑,格外嚣张,却又,格外好看。
004.
方晴好进入明德高中二年级是五月份的事情。
之前的那段时间,陆母请专门的老师来给她补课,大概是因为明德一向注重成绩,连她这个转校生都需要参加正经的入学测验。
昭和县倒地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教育水平不若京都发达,家教老师初测她的英语,发现水平大抵与当地初二学生齐平。
陆泽日日路过她的房间,入耳的一串英语单词拼接起来的句子支离破碎。除这破碎的语法,还有那不堪入耳的发音,配着女孩说话时独有的软糯,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晴好听到后拉开门,一脸警惕。
门外,少年长身而立,衬衫衣襟处解开一粒纽扣,早晨离开时打理好的头发此刻散碎在额前,漫不经心中透露出蛊惑人心的气息。
“就这,还能考明德?”
“……”
“又成小哑巴了?”他低笑一声,思及前些日子他说过的话,粲然笑开,“还真听话。”
方晴好瘪嘴,不想理会他,又觉得不礼貌,闷声问:“你有事吗?”
“等我一下。”他折身回自己房间,回来时手里多了几盘磁带,俨然一个老师教导学生的样子,“你想练口语,就多听多模仿。”
她狐疑的转了转眼睛,没接。陆泽伸出手,手指莹白,骨节分明,拿着几盘老旧磁带,没有一分
违和感,“会用吗?”
说着,就要侧身进屋亲自教导。
“不用不用…谢谢。”她抢过他手里的磁带,脸上的笑僵硬几分。手下不着痕迹的掩住书本上放着的纸张。
这样奇怪的举动自然逃不过陆泽的法眼,挑眉打量着她,目下已然将她手里的小动作看的清楚。
“那好吧。”
他妥协后,踱步离开。阖门声传来,她连忙转过身,从英语书里拿出一张纸——
其上用铅笔勾勒出少年深刻的轮廓,眉眼深邃,五官硬朗。
方晴好挠了挠头,神色苦闷。
他的那抹笑,她怎么都画不出本人的神采来。
四月补考,在陆家父母的焦虑下,方晴好踩着线过坎,拿到成绩单时一脸不可置信。
“这,我的?”少女纤白的手指颤抖的指着桌上的信封,一双鹿眸水润清澈。
“好好真厉害。”陆阿姨面露喜色,连忙跑去厨房吩咐阿姨多加几个菜来庆祝。
恰时,陆泽推门而入,裹挟一身的凛冽清冷。
今年京州的天气太过多变,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是连绵的小雨,风是刺骨的寒,仿佛要把这个冬天的寒意提前预支一般。
陆泽从她手中抽过纸张,漫不经心扫一眼,哼笑,“你这英语分数没多少长进啊。”
踩着及格线过得分数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没关系,尽力了就好。”陆父一向沉稳,对于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从不参与,这会竟会发话,看得出有多开心,他深深望了眼那眉眼柔顺的女孩,眼角处的沟壑弯了又弯,欲言又止。
“谢谢叔叔。”
方晴好转过身面对陆泽时,刚才的恭敬神情消失,眼角上扬,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陆母端着盘子走出,细声细气的教导他:“阿泽,你英语还不错,有空教教好好。”
就在方晴好拒绝之前,那少爷摸着下巴老神在在思忖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颔首,“好啊。”
方晴好以为他仅是说说而已,来哄阿姨开心,不曾料到吃完饭后他端着书来敲门。
“你还当真了?”她堵着门,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外的少年,“我还以为……”
“以为我只是哄我妈玩?”他趁她不注意,一个侧身灵敏的进入她的领地,在床畔的单人沙发落座,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其中,声音闷闷的,“我当真想帮你。”
“哦,谢谢。”她不再辩驳,抬头,对上少年的眼,一怔。
面前掩下一片阴影,恍然间他已起身信步走到她面前,周身是似有若无的白林木的香,清冽又沉稳。
“因为,你丢人丢的是我的人。”
她怒目瞪着他,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上红霞,蔓延,再蔓延。
“陆泽,你讲不讲道理?”
“你住我家,丢我陆泽的人,没毛病呀。”少年说的理所当然,他嘴角又泛起一贯的笑,嚣张肆意。
005.
好像,每一个男生学生时代的记忆里,都期待一个身着白色衣裙飘飘似仙的转学生的出现。
或许,她登场时,阳光大肆渲染,能看到尘埃跳跃在她的周围。又或是,经过窗前时不经意的一瞥,微风正好,掀起女孩额前的碎发。
但,在明德高中,转学生意味着与金钱、势力挂钩的一切。
当方晴好穿着明德校服亭亭立在教室讲台前,室内鸦雀无声。简短的自我介绍,除却前三排离得近的同学,其余的人只看到女孩的嘴动了一下。
“嘁,原来是个哑巴。”
一句话,仿佛引燃了教室里易爆的尘埃粒子。
方晴好局促的听着他们的讨论,以一种极其软弱的姿态承受他们的恶语相加。果真,穷山僻壤有穷山僻壤的好,这京里的孩子,势力的让人难受。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挂着嚣张笑容的少年——
要现在是他的话,定是不肯忍受的。
“我,不是。”女孩软糯的话语虽不足以让他们惧怕,但这平静的反抗,却也让他们霎时停下。
明德的校风很正,所以方晴好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归结成枯燥学习生活中需要寻个人来解闷放松心情。
罢了罢了。
转学生的确很难融入集体,这是方晴好入学一周后得出的结论。
高中时期的女生总喜欢团体行动,两三人搭伙上体育课,跑厕所,聊八卦。方晴好支着下巴望着她们,偶尔听到一阵欢笑,她眼中的艳羡遮都遮不住。
“妹妹,你这看谁看的这么入迷呢?”略不正经的话,一听便是秦阑。方晴好从书包里掏出今早陆泽遗落的钥匙,“帮忙给他吧,今天叔叔阿姨不在家。”
“那你呢?”秦阑依言接过,顺口一问。
“美术室有活动,晚点回去。”
陆泽与秦阑是奥赛班,除了日常上课,还需要参加奥赛培训,说不定哪天可以进国家队保送清北。有些人的脑子就是好用,方晴好早意识到这点。譬如那天陆泽给她补习英语,看着她书桌上未解出来的数学题,顺手给做了。
第二天补习老师看到后,啧啧称奇,因为他的方法比书上的简单易懂不知多少倍。
秦阑回到教室,发现陆泽正埋头写着什么。他站在旁边一看,乐开了花,“哟,大少爷无聊到开始刷高中的物理题了?”
陆泽淡睨他一眼,不语,余光瞥到他手中的钥匙,眼熟的很。
“喏,你忘了拿钥匙,那妹妹好心让我给你送过来。”
这会,他才放下手里的笔,将桌上的卷子妥帖的叠好,然后转过头,看向秦阑时眉眼间存了几分笑。后者顿时毛骨悚然,犹记得上一次这大少爷这样笑,他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模型就成了碎末,第二天被奥数老师训了一中午。
“你给我看看这步骤全不全。”
怀里被塞满试卷的秦阑满脸问号,“这种题还需要步骤?!”
听闻,陆泽又是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肆意嚣张,“那你就把你脑回路出现的东西全给我列出来。”
秦阑叫苦不迭,“陆泽你丫不带这么玩人的啊,这些东西我都好几年不做了。”
“就当复习一遍。”
“我不要!”
纵使嘴上这样说,秦阑还是认命的翻弄几下试卷,枯燥无趣的物理题不带一丝丝挑战性。
心里正埋怨着,却发现除了上面几张外,其余的都将步骤写的格外详细。
秦阑哼笑一声,这种题他都不想做,没想到陆泽这丫的还能耐下心来写,当真是活见鬼了。
006.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方晴好依旧独身一人,集体练完排球之后她便窝在花坛旁边,本想寻个清净的地儿来完成美术老师留下的速写作业,可耳畔全是女生的欢呼。隐约听到她们口中的名字。
“陆泽!”
“那个秦阑好像也很厉害啊。”
……
抬眼,对面的篮球场上比赛打得正激烈,宽松的白色球衣套在少年身上,随着跳跃衣角被掀起,露出线条流畅的腰身。
上天的宠儿,命运的眷顾。
方晴好自嘲一笑,垂下头继续作画。
彼时,球场上却没有那种剑拔弩张之势,因为在场人已然察觉分数不可逆转,对方气焰被陆泽完全压制。
“诶,你看什么呢?”
虽然胜券在握,但也不能松懈。主将陆泽却在原地停住步子,直身望着球场外侧。
已是五月中旬的天气,她似乎还很怕冷的在校服外套了件针织衫,好像是被冷落了,自己坐在那,垂头不停地写些什么。
球又传到陆泽手上,下一秒,身姿轻捷的少年转身往对方区域跑去——
快步跳起,球入篮筐。乌龙球。
“你丫脑子被撞坏了?!”秦阑气不打一处来,手肘曲起,刚要打他时,被陆泽巧妙避开。
他漫不经心的撩了撩额前的发,眉眼深处的笑意逐渐弥漫,“打累了,想休息休息。这场比赛的暂停用光了,不得已出此下策。”
这个理由显然不足以让旁人信服,毕竟陆泽可是打过全场的人,这才半场就喊累,太不是他的风格。
秦阑思忖之际,那少年已转身往场外跑去,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到了花坛那。
方晴好手下的画板突然被人抽走,铅笔尖划下一道痕迹,延伸到纸张的边缘,饶是好脾气的她都有了几分恼意,“你……”抬头瞧见来人,木楞住。
“整天画这个,不无聊?”他口吻太过随性,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无聊。”她眉眼低垂,格外温顺。
少年听到场上的哨子再次吹响,快速后退几步,嘴角噙着的笑意深邃了许多,夕阳落下的余晖铺满他俊朗的侧脸,他翘着好看的眉眼发出邀请。
“来看球吧,比这画画有趣多了。”
这种天生带光环的人,被女生倾慕的少年,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聚焦,放大成饭后校内的八卦谈资。由四周投来灼热的视线,刺的她不得不选择逃避。
将手里的素描本铅笔一股脑带入包内,她快速往反方向走去,期间脚步顿住,但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陆泽的表情。
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陆阿姨生性敏感,察觉到异常后问方晴好原因。她摇头,心虚的不敢直视阿姨的眼睛。
陆母哀叹一声,不再追问。
聚拢了省内优秀尖子生的明德高中,每一次月考都是轰轰烈烈的一场拼杀。临考前的那段时间,方晴好被迫卷入这场拼的你死我活的战役里。
大课间,寂静的走廊,只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阳光泄入,铺满大半个课桌,晒得她昏昏欲睡。
正当此时,一沓极厚的试卷从天而降,轻微的疼痛感拉回她疲倦的思绪。
“诶,妹妹,我来给你送东西了。”他摇着手里的纸张,扇动之际有风声入耳,如献宝一般呈到她面前,“精心整理的物理试卷。”
方晴好疑惑的接过,“最近奥赛不是快开始了吗,你还有时间整理这个?”
“最大的功夫当然不是我出的。”他拿手指捻起前三张试卷,“除了这些,其他的都是陆泽整理的,他没和你说吗?”
轰鸣声。
像是从高处降落,风呼呼的在耳畔吹过,以赴死的心态,却意外倒在柔软的棉花上。
这种心情,是什么呢?
007.
最后一节课结束,方晴好收拾东西往美术室的方向走。门是虚掩的,她刚要进去时,先听到里面的人的对话。
“方晴好肯定是买进来的啊,这还用问啊。”
“怎么可能啊,你看她这么木讷,也不像是二代啊。”
“我看她也就画画好点了,那有什么用?文化课不好,一样考不上好大学。”
……
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过一秒又泄气的松开,环抱住怀里的画具,刚打算转身离开时,后颈的连衣帽被人抓住——转头,陆泽面色不善的脸出现,眉宇间隐隐蕴着风雨的气息。
“怪不得别人都欺负你。”他嗤笑一声,不等方晴好反应过来,长腿一伸,美术室的铁门因为刻意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在场人不知所措。里面的人看清来人后,面如死灰,女生间的小秘密拿不上台面,最尴尬的无非是当事人一字不落的听到所有话语。
陆泽漫不经心的收回腿,仍是懒散的神情,抬眉看向怔在一旁的姑娘,话语像是夹着冰碴子般的冷,“看清楚了吗,以后可没人会帮你了。”
语毕,不带任何犹豫的转身离去。
“陆泽,那天,对不起。”憋了许久的道歉终于有机会说出口,方晴好急促的涨的脸通红,生怕他下一秒会走掉,她连忙接上,“还有,试卷,谢谢你。”
他停住脚步,静静的看着她,眉间是消不去的倦色。
“方晴好,”他顿了顿,才说,“我记忆里的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十二月,大雪纷飞。陆泽突然提出住校的请求。
那夜,父子俩从书房吵架之后,陆叔叔在院子里抽了整整一盒烟,方晴好站在屋内的阳台,看烟圈缓缓上升,又散开。
陆阿姨敲门进屋时,发现她正收拾行李,连忙按住她的肩,面露疑惑,“好好,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他的家,要搬也是我搬。”
陆阿姨哀叹一声,又将她行李包里的东西放归原处,“好好,他们两个吵架,与你无关。”
新年前夕,高三级部整体搬至新建教学楼,从那辟出一方净土,远离喧嚣。除却出操的时间外,她极少能见到陆泽。随着跑步的大队伍,远远望去,高挑的少年站在队伍外同老师说话,神情笃定,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来京州的第一个新年,方晴好才知道独属于大城市的欢腾愉悦是什么样子的。钟声敲响,烟花乍现,燃亮大半个天空。陆泽站在她身侧,黑色羽绒服裹住浑身的暖意,烟火汇演结束后,浑身陷入漆黑的夜里,唯有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方晴好,”声音清朗的少年上挑着好看的眉角,远山眉浓且悠远,“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冷战的第三个月,他却像无事发生一般云淡风轻。方晴好眉眼间逐渐聚拢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恼意,她一脚踢上旁边的铁质垃圾桶,闷哼一声响震耳。
“陆泽,快乐的只有你,不包括我。”语毕,随即转身离去。
春来冬去,三月末的风终于褪去西伯利亚的寒意,明德却仍弥漫着股寒冷气息。
同桌急匆匆的坐下,拉着方晴好的胳膊说,“你听说了吗,陆泽好像放弃保送名额了。”
下一秒,身旁的人冲出教室,伴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女孩的身影擦着老师的肩膀消失。
陆泽恰时从综教楼走出,只着校服的背影略显单薄。
“为什么,放弃!”她喘着粗气,嘴唇泛白,“陆泽,你为了奥赛每晚熬到凌晨三点,为什么要放弃!”
他挣开被她紧握住的手臂,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因为,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那年六月,陆泽顺利通过艺考提前批,没有通知她们,一个人带着行囊离开京州。方晴好得知消息后,失神的坐在床上,心里最柔软的那一隅,忽然空了。
又是一轮春夏秋冬,方晴好凭着优异的美术联考成绩,进入国内数一数二的美院进修。当她启程离开陆家时,陆母交给她一份文件,“这是阿泽拜托我交给你的。”
从文件夹的表面能看出年岁久远,坐在南下的火车上,方晴好看完文件后,心字如灰的闭上双眼。
原来如此。
陆泽一早便知晓世纪末的昭和县拆迁工程由陆父负责。陆家收留她,并非念在往日情分,而是他的要求。
他一早便知,若非自己的父亲有意逼迫提前了拆迁日期,她不会流离失所,不会痛失父母孤独无依。
也是如今她才知道,那种以赴死的心态,却跌倒柔软的棉花上的感觉,就是喜欢啊。
可是那嘴角挂着嚣张肆意的笑容,她喜欢的少年啊,如今,到底在哪里。
终。
飞机坠落的前一刻,方晴好放下笔,将信纸叠好后交给副机长。
机舱内满是惊恐的喊叫声,飞机到达紧急落地点,做好准备工作后,进行紧急降落。命悬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初见陆泽时的情景——
那高傲矜贵的少年,站在寒冷的夜里,暴雨乍来,打落树上的簇簇梨花,满地皆是悲凉意味。眼眸似沉寂星河中最亮的星。
太平洋的水冰凉刺骨,阳光折射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意识消失前,她又看到了陆泽。
多感谢与你相遇。
做我此生最亮的星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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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今烛的来我怀里放肆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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