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昭佩到得桥头时,满是游人的秦淮河畔却未有半点孔明灯影,惟可见春水夜雾的数十摇船内,正来来往往,忙活着采扎灯帛的男女。
柳儿向路人问询清楚,便回报昭佩道,“徐娘娘,人都说还有两刻才开禁放灯呢。那几条船是卖孔明灯的,若是未及自带,可以向他们去买。”
昭佩还没说话,棉儿就顾盼道,“两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如何消遣是好呢?”
“糖芋艿!蜜苏糕!牛羊羹!”
有年迈老妪的声音穿云而过,瞬间指点出一条明路。
昭佩便笑道,“走,尝尝她的糖芋艿,牛羊羹。”
柳儿赞成的连连点头,“方才内宴上,徐娘娘只顾着跟公主说话,什么都没吃呢,也正该垫垫。”
摆着几盏招客花灯的小摊,就在离桥不远的庙墙边,位置得天独厚。
可惜此刻人群多挤在桥边,纵然老妪的喊声中气十足,摊前却依旧半空半满,只坐了五六个食客。
老妪见得昭佩一行的装扮,赶紧上前殷勤问道,“几位快请坐,吃点什么?”
昭佩看她形容干净,便放心吩咐道,“每样各来五份。”
“是,是,客官稍等。”
老妪去准备吃食的当口,旁边的小庙忽然开了侧门,由四个道童从里头抬出一位‘紫姑’,径直放在外头新砌的土坛上。
这‘紫姑’当然不是真的神仙,只是个从头脸脖颈,到手脚耳际,都打上厚厚一层玉铅粉,白如秋霜的清秀女子。
道童将她放正后,又取了求卜问卦的香檀箸在雕花筒内,并一只索取供奉的陶碗于身前,便赶紧默默而退。
这女子一看就惯会装神弄鬼,当时在土坛盘腿坐定,也不多做言语,就闭目捻指,嘴里咿咿呀呀的唱些鬼画符,瞬间引得一片围观。且逐渐有三三两两的善男信女开始求占吉凶,供奉银钱。
围观‘紫姑’的人多了,近处小摊的生意自然跟着转好。
有妇人带着个幼童坐到摊前,也点了一份吃食。
幼童坐在妇人怀里,却不断挣动着看向‘紫姑’,“阿娘,她是谁啊?”
“是紫姑。”
“紫姑又是谁?”
“紫姑是个善良的美人,后来嫁与一位刺史做妾。可刺史家却有一个心肠恶毒,酷爱嫉妒的大妇,竟然在正月十五这日害死了紫姑,所以世人都在今天祭祀紫姑,向她求占吉凶。”
“啊,那大妇真坏!我以后当了将军,先把她杀掉!”
昭佩带笑的脸愈听愈生阴沉,等到老妪端来冒着香气的碗碟时,已经变为横亘的郁色。
灯影下,剥得雪白的芋头遍撒红糖,如棠花覆雪般风流,配上热腾腾的牛羊羹,的确不失为春夜渐寒时的美味,可昭佩却已全无品尝的胃口。
柳儿见状,赶紧抚了抚昭佩的手背,“徐娘娘别去听市井闲言,快尝尝这芋艿,香甜的很呢。”
昭佩推开她盛在勺中奉来的嫩芋,只摇头道,“我心里烦躁,还是你自己吃吧。”
那老妪尚未走远,偏又是个爱搭话的,此刻不由笑着夸道,“看夫人生得如此美貌,穿戴又富贵,难道也有烦心事?可见普天底下,再没有真快活的人了。”
她的话虽然不通,却满溢市井小民的滑稽气息,不禁逗得昭佩莞尔一笑。
柳儿见昭佩重新发笑,也跟着摇头晃脑的作怪道,“阿婆说的在理,可见老人言真堪听也。”
昭佩点点她的鼻尖,“快吃你的吧,柳大学士。”
这样小摊前的吃食经不得认真嚼裹,若放开去吃,十口八口也就见了底。
等柳儿付过钱时,竟然还不到放灯的时辰,昭佩便吩咐杏儿朵儿道,“你们俩做伴儿,去买几盏孔明灯来。”
“是。”
杏儿朵儿才依言而去,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就从小庙里状似无意的晃悠出来,捋着胡须经过‘紫姑’面前盆满钵满的钱碗时,却悄悄露出满意而笑的神情。
昭佩转眼瞥见这道士,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久别重逢,万分熟悉的感觉,便不由扬声,“道长留步!”
那道士从人群中回头见了昭佩,略一回想,顿时露出尴尬的笑容,“这位夫人,真是多年未见啊。”
昭佩附和道,“多年未见,道长的容貌却分毫未改,否则我还认不出呢。”
她说着极为奇怪的示意那道士明亮的双目,“怎么?道长的眼疾治好了?”
道士摸着自己的眼角,讪讪一笑,“是啊,是啊,治好了。。。”
这样的谈话本已难堪,再加上道士记起当年信口骗酒钱的事,更平添几分愧色窘态,就补偿般将昭佩往庙里让,“外头人多杂乱,请夫人进来坐坐。”
又赶紧吩咐道童,“快上好茶。”
昭佩察觉到这道士颇有几分滑头世故,装模作样的本事,却非但未感厌恶,反觉极为有趣。何况她难得遇到故人,就继续与他说笑,“道长竟收得如此多高徒,还盘了座庙宇,可见近些年阔绰了。”
道士此时略有镇定,便轻咳数声,干脆大方承认道,“夫人真折煞贫道,贫道昔时穷困,所以四处拐骗,近来已经改邪归正,改邪归正了。”
他为了阻止昭佩重提旧事,就献宝般拿出一桶三十六支灵签,“当年那卦钱收得略贵了些,今日就免费再为夫人解一签。”
又赶紧补充道,“这是周公姬旦之后人传下来的签文,百试百灵。”
昭佩却不先抽签,而是对柳儿道,“多拿些香火钱奉与道长。”
“诶,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道士见柳儿摸出一块金子,不由得眼中发亮,嘴上连连拒绝,手里却忙接住,立刻就塞进怀里,“贫道真是太贪财了,惭愧,惭愧啊。。。”
昭佩被他的滑稽做派逗笑,便取过签筒,哗哗抖了两下。
‘啪嗒’一声后,地上落出一支签文。
柳儿赶紧捻起,缓缓念道,“冲风冒雨去还归,役役劳身似燕儿。衔得泥来成迭后,到头迭坏复成泥。批曰:燕将独守聊城。”
“千般用计,晨昏不停,谁知此事,到底无成。此签乃孤燕衔泥之象,凡事空心劳力,家宅凶,婚姻离散。”
道士先说一通凶兆,吊足了人的胃口,才觑着昭佩脸色道,“然此签先难后甘,反复无常。家宅凶,另辟家宅则吉,婚姻散,运至更逢君子。离合虽有缘分注定,夫人也要留心才是。”
柳儿本欲呵斥这胡言乱语,招摇撞骗的老道,可见昭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堪堪停住了滚到嘴边的话,转而言及他事,“夫人,外面该起孔明灯了。”
道士很通混迹江湖的进退有度,当即起身送道,“如此贫道不敢多留,夫人珍重。”
东桥。
秦淮河畔十里月明,一步一人,满隘于桥畔的百姓们,几乎都在点燃孔明灯。
灯海如山而起,掺杂着灯帛上形形色色的文字,飞向遥远天际。
柳儿就问昭佩道,“徐娘娘,咱们的灯上可要写心愿?”
昭佩望向夜空中星汉接逐,明明如玉的亮点,眼眸却落满迷茫。
若是很久以前,她可愿阿娘身体康健,愿夫君平安顺遂,愿自身早得贵子,愿。。。可及至今日,她已落得两手空空,愿无可愿。
于是昭佩微微摇头,“我没有愿望,你们各自书写就是。”
侍婢们从近前置笔墨的书摊一一写罢,便趁微风正好,燃灯推向明月。
绚烂灯影照亮夜空带起的震撼在仰的脖颈发酸后渐次消散,周围就开始传来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今年怎么格外热闹?”
“朝廷老儿各地搜查流移失桑梓者,命各还田宅,免赋役五年,所以建康也添了不少人口。”
“听说免赋役的文书用的是最贵的蠲纸。”
“啧啧,几张纸算什么?你们怕都不知道吧?听说今夜台城内宴,光是蜜烛就烧了一万支。虽说光动天地,可少说也烧掉百万钱。”
“这你就没见识了,朝廷动动手指就是金山银山,百万钱连根寒毛都不值。。。”
酸唧唧的市井流言很快又为别的声音所掩盖,寻其来源,最早是一个骑在父亲肩上的稚子,然后就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阿父,那灯能飞,我也要坐上去飞!”
“阿娘阿娘!你写好了么?”
“愿与卿白首之约。。。”
绛纱灯影间,尽是家家户户,夫妻儿女无限欢乐的笑声。昭佩立身其间,就忽然发现,人群以某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心翼翼的在她们身边绕成一个似是敬惧,又似是冷漠的圈。
她被孤零零的隔在圈外,点检所余时,唯剩一身孑然于繁华间的孤单。
帝都今夜良宵,争奈无人与共。
小庙。
内室。
‘紫姑’和钱碗被道童重新抬回庙内,庙门一经关闭,那‘紫姑’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就消散殆尽,转而为笑意所取代,“师父师父,今天收了好多钱!”
道士盯着赚的盆满钵满,被堆积如小山的铜钱所掩埋的钱碗,不由喜上眉梢,“既然走了财运,就给你们都扯一身新行头,明日再吃好酒好肉!”
道童顿时欢欣雀跃,“多谢师父!”
道姑撒娇道,“今日徒儿最累,在外头坐的腰酸背痛,师父多给徒儿做一身吧。”
“好,好。”道士摇头晃脑的允准,又摸摸怀里的金块,得意的吩咐道,“快把这钱都抱到为师榻间。”
道姑是个女孩,难免偏爱干净,就赶紧劝道,“师父快别睡在上头,那些信徒里什么人都有,怕是钱不干净。”
道士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你这孩子忒傻气,哪有人嫌钱脏的?”
道姑不服气的撇过嘴,便引起一院笑声。
月过中天后,戏场灯辉转眼消散,从朱雀门内传出的丝竹也渐闻渐远,终至不见。
人影愈稀的街头,只剩老妪的一盏孤灯,仍试图招引最后的食客。
“糖芋艿!蜜苏糕!牛羊羹!”
深夜。
何府。
马车缓缓停在门前,小厮们就赶紧迎出来。
朝服珥貂的何敬容从车内落稳脚,边往里走边吩咐道,“拿解酒汤来。”
小厮尚未来得及答应,阁内便走出一个美艳的妇人,正是何敬容的宠妾费氏,“夫君回来了,妾身已经备好解酒汤,此时凉热正好。”
说着上前扶住他,就往屋里带。
何敬容坐定舀了两口汤水,忽然又问道,“都快五更了,你怎么还没睡?”
费氏摆手示意婢女退下,这才回身自案边取出一张书帖并一份礼单,“今日夫君前脚入宫,后脚就来个什么谢夫人,说是儿子年纪渐长,却没有个体面的官职,所以想为子求官。妾身见是谢家的人,料夫君应该答应,这才自作主张收下了。”
何敬容见礼单丰厚,且书帖上的人名有几分熟悉,便细问道,“她要求什么官?”
“并未指明,只说随意给个体面清闲的就好。”
费氏答罢,便好奇的凑近细看名帖,才读两行,却不禁怪问,“既说姓谢,如何又姓裴?”
“他是夷陵烈侯,左卫将军裴邃的从侄,父裴氏,母谢氏。”
何敬容放下礼单,揉揉微涨的侧额,费氏就很有眼色的赶紧替他轻按。
何敬容这才思索着渐蹙眉心,“清贵的官衔不是没有,只是不由我召辟,还得走动吏部尚书刘孺。。。”m.bīQikμ.ИěΤ
费氏忙接口道,“谢夫人说她已经打点好刘尚书,如今就缺夫君一句话了。”
“好吧。”何敬容轻轻哈欠一声,半睡半醒的将此事拍板,“过几日就给她办。”
费氏生怕何敬容真的睡着,误了自己的正事,就赶紧趁他还残存着两分清明的时候拿起礼单,“那这礼单。。。”
何敬容不在意的微作摆手,“你拿去吧。”
费氏喜上心头,立刻将礼单往袖中一塞,殷勤道,“多谢夫君。夫君,宽了衣再睡。”
这里扶了何敬容入眠,前后左右收拾停当,才悄悄迈出房门,抬手招来个小厮。
小厮虽然早就替她办惯了差,但还是佯作不知的恭敬道,“费夫人何事吩咐?”
费氏拿出那张礼单,指指几样最显眼的,“先把这些钱兑出来,全都送到城西费府,我二弟手里。”
“是。”小厮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去。
“且慢!”费氏却又叫住他,极为不放心的叮嘱道,“若是一次全给了他,难免又大手大脚的挥霍。你先送一半过去,等他不够了来要,再给另一半。”
“是。”小厮这次答应罢,就没急着转身,而是略等着看还有没有后话。
费氏果然又道,“等等,你告诉他,就说不许酗酒赌博,不许到花街柳巷,更不许见那些狐朋狗友。若再让我发觉,从此就别想问我要钱了。”
三四次下来,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干净,费氏这才放心的重新回房,紧紧关上了门。
()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玉米煮花生的只得徐妃半面妆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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