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宫明明已严令宵禁,聚集在楼下的又是什么人。
毓秀想起她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在那个梦中,她手里的灯掉到观星楼下,燃起熊熊大火。
如今梦境与现实交叠,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虚幻,什么是实在。等她终于鼓起勇气冲到观星台上往下看,竟真的看到楼底盈盈攒动的火光。
火光中央,是倒在血泊中的洛琦,和身着一身素服,被众人簇拥,用无比惊愕的目光抬头看向她的姜郁。他的表情与她梦中见到的他那个让人难忘的表情别无二致。
在这一刻,姜郁脸上昭显的恐惧也莫名让人恐惧。
姜郁目不转睛地望着毓秀,内心一片凌乱,突然发生的状况让他毫无预料也措手不及,有太多谜团亟待解开。
洛琦为何与毓秀在观星楼私会?洛琦又因何跌下楼来?他二人除了是君上与内臣的关系,是否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关系?若不是宫中还有二三靠得住的眼线,他恐怕连毓秀与洛琦私会观星楼这种消息,也要等到一人生死攸关,合宫皆知的时候才知道。
华砚,凌音与洛琦三人,毓秀与华砚最亲近,凌音次之,洛琦最次。自洛琦入宫之后,毓秀召见他的次数远远比不上陶菁,几乎与纪诗舒雅不相上下。二人每月几次独处,似乎也只是为了切磋棋艺。
姜郁一直以为洛琦只是九宫侯府送到毓秀身边的一件摆设,除了他的出身,他本该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如今看来,竟是他想错了。
侯门四子,木讷寡言……
是他一叶障目,被洛琦与世无争的行事风格蒙蔽,他以为他不通人情,只是一个棋痴,却从没想过也许正是这样一个棋痴,才是这一场胜负局外最冷静的旁观者,一早已躲在暗处谋算人心,从容布局。
观星楼上一片昏暗,毓秀不知姜郁是否看到她苍白如雪的脸色和濒临崩溃的神情,在她看到人群中央那一滩鲜红血色的一刻,心境就犹如永不能超生的怨魂野鬼。
姜郁望着身子折在楼栏上,形如一缕幽魂的毓秀,莫名对她的哀伤感同身受。二人隔着高楼遥遥相望,姜郁眼中有毓秀,毓秀眼中却没有姜郁,她虽两眼干干,不曾流半滴眼泪,眼前却仍旧一片模糊,所有人却都成了混沌一片的色团。
一早赶去请御医的侍从去而复返,太医院众人匆匆往观星楼赶来。
跟随姜郁的侍从与侍卫都在等他示下,良久之后,他终于从毓秀身上收回目光,吩咐众人原地待命,一边取了傅容手里的灯笼,独自迈进观星楼。
九十九级台阶,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从姜郁踏上第一级台阶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被不知名的愤怒填满。即便今夜是那一对君臣自乱阵脚,在人前露出破绽,他也深恨自己不曾料人先机,曾遗漏那么多重要的细节。
若非华砚身死,毓秀失控,洛琦自裁,他又要用多少时候,才能猜到谁是毓秀真正的布局人。
九十九级台阶,终于走到尽头。
登上观星台的时候,姜郁的心已经完全跳乱了节奏。
真相呼之欲出,只要再进一步,他就能看到他想要确认的证据。
毓秀的姿势与他上楼之前一模一样,手扶栏杆,半边身子探在栏外,一脸绝望。
这一副卑微的可怜相,比她当初接到华砚遇刺消息时的颓废有过之而无不及。
理智上他想嘲讽她,可情感上,他只是远远望着她,心就如刀割一般疼痛。
姜郁平息半晌,在距离毓秀三步之外轻轻唤了一声,“毓秀。”
被呼唤的人听而不闻,一双眼漠然望着楼底。
姜郁看了一眼毓秀的右手,鼓鼓的的确攥了东西,看那只拳头的大小、形状,里面握着的极有可能是九龙章。
机会只有一次,他不能等。
姜郁冲到毓秀面前,蛮力掰开她的手,将那一只金制的九龙章抓在手里。
毓秀没有半点挣扎,只是身子在被姜郁拉扯时耸动了一下。
姜郁将金章举到灯下,龙纹清晰可见,赫然是他最不愿见到的左龙头,上刻“群龙无首”四字。
群龙无首,天下大吉。
这颗华丽的金龙章,明晃晃的在那里,像是在嘲讽他。
果然是他断错了,华砚之所以掌龙心章,并不是毓秀罔顾旧规,随心所欲,而是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布局人。
洛琦才是毓秀的布局人。
姜郁将这一句话在口中默念一遍,舌根泛起微苦。在无人知晓的当下,他生平第一次,被毫无预料的失策打击的体无完肤。
九龙章君授臣受,一旦赐出,就没有随意收回的道理。为君者向九臣索回龙章,便有赐死之意;为臣者向君上归还龙章,便有求一死之心。
毓秀赐给洛琦的九龙章,在他伸手抢夺之前,握在她自己手里,且不管是她向洛琦索要,还是洛琦自行归还,都注定了执章人的死局。
若洛琦的死在毓秀意料之中,她不会像现下这般失魂落魄,亦或是,人的确是她一时冲动逼迫自尽的,可当她真的见到洛琦血溅当场的情景,心中又生出懊悔之意。
他已经算错了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撬开她的嘴,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姜郁小心翼翼地将龙头章收到袖袋里,扶住毓秀的肩膀,揽着她将她带离栏杆。毓秀乖乖任凭姜郁摆弄,被拖着走了两步之后,干脆放软手脚,倒进他怀里。
姜郁顺势抱起毓秀,大步流星走进观星阁,将人放到龙椅上端坐。他自己却不坐,单膝跪在她面前轻声问一句,“容臣斗胆问一句,今夜发生了什么事,思齐又为何发生意外?”
毓秀目光游离,一脸痛苦,半晌两手扶住额头,身子却簌簌发抖,直往龙椅一边栽。
姜郁抓着毓秀的肩膀,提声再问一句,“请陛下打起精神回臣一句话,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思齐又为何跌下观星楼?”
毓秀被迫与姜郁目光交汇,良久之后,终于从嘴里吐出四个字,“人死了吗?”
姜郁被问的一愣,咬牙回道,“臣进楼的时候御医才赶来,思齐情况如何,要查看之后才知。但无论结果如何,都请陛下宽心,毕竟一个平人从这么高的楼上跌下去,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啊……
毓秀终于明白洛琦所谓的惜墨之死只是一个开始是什么意思,天下无双的洛四公子,为了赢这一局棋,在选定牺牲的弃子之中,竟也有一个他自己。
她身边的这些人,用所谓的权衡利弊做借口,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她。毓秀满心哀戚,一声长叹之后身体彻底松垮,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姜郁坐到毓秀身边,伸手握她的手,试她的鼻息,掐她的人中虎口。怀中人呼吸微弱,昏迷深沉,任凭他百般召唤,也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姜郁对着观星阁中的白灯笼发了半晌呆,终于抱起毓秀,提灯下楼。
九十九级台阶走下来,纵然他手上负着一个人的重量,却丝毫不觉劳累。
又或是,烦恼无尽,苦海无涯,早已顾不得肉*体的不适。
众人见姜郁抱着昏迷不醒的毓秀,心中各有猜测,半晌却无人敢开口说话。
姜郁走到已被擦拭掉的血迹面前,面无表情地问傅容一句,“人怎么样?”
傅容目光一闪,躬身对姜郁拜道,“殿下命在旦夕,情势危重,只剩一口气。”
且不管是否命在旦夕,情势危重,只剩一口气的意思,就是人还活着。
毓秀的布局人,那个一直藏在暗处,若不露身,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被人猜到身份的布局人,跌下九层高楼,竟然还活着。
姜郁不自觉地皱紧眉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喜无悲,没有情绪,“为思齐诊治的御医是谁?”
傅容垂眉道,“是太医院掌院廉锦。”
“人呢?”
“廉御医为殿下处理外伤止了血,便叫人抬了软轿,将殿下接回永喜宫救治。”
“这地上的血渍,是谁吩咐处理的?”
傅容心中一凛,抬头望一眼姜郁,小声禀报一句,“是下士吩咐的。”
姜郁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容,“血渗到石砖里,轻易擦拭不净,但就算擦拭不净也不必纠结,天长日久,风吹雨淋,渐渐就看不出是血迹了。”
傅容流了一身冷汗,低头应一声是,“殿下可要吩咐人抬软轿来,将陛下送回去?”
姜郁笑道,“不必麻烦,我自会将人送回金麟殿。”
傅容本是怕姜郁受累,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好说甚,只能带人远远跟在二人身后。
毓秀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曾经冲动愚蠢地跳了锦鲤池的她自己。
华砚也在她梦里。
梦里的华砚却没有像几年前那样下水救她,他只是站在锦鲤池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溺水窒息的知觉如此真实,她的脚被水草缠住,身子在水中绝望挣扎,渐渐的,四肢的力气被耗空殆尽,终于连一根手指都不再受她的掌控。
濒死的体验如此糟糕,但比死更糟糕的,是她最在乎的那个人竟眼睁睁地看着她只身赴死却无动于衷。
绝望关头,毓秀头顶一阵剧痛。
扎醒她的,是御医的一根银针。
毓秀一睁眼就看到太医院左院判曹忱诚惶诚恐的一张脸。
在他身后,站着一脸忧虑,蓝眸如冰的姜郁。
毓秀撑着胳膊坐起身,伸手将头顶的银针拔了,满心无力地对曹御医道,“朕没有大碍,你下去吧。”
曹忱从毓秀手里接过银针,躬身退出门。
姜郁吩咐傅容将人送到外殿,一边将殿中的闲杂人等都屏退。
毓秀揉着头,半靠在床上,姜郁坐到她身边扶她,她也并不抗拒。
“在观星楼发生的事,伯良一个字也不要问,我什么都不想说。”
姜郁想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堵了嘴,只得苦笑着说一句,“陛下做了噩梦?头疼吗?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毓秀轻轻摇头,颓然问一句,“人死了吗?”
姜郁握住毓秀的手,笑着安抚一句,“思齐性命无忧,人已送回永喜宫,廉御医等人为他处理了外伤,接好断骨,只是人还未醒。”
“他是今日不会醒,还是永远都不会醒?”
姜郁一愣,“不敢妄言。”
毓秀摇头冷笑,“伯良也回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人虽靠在姜郁身上,口中的逐客之意却甚是决绝。
姜郁面上尴尬,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袖袋中的九龙章,扶毓秀躺回床上,躬身告退。
傅容见姜郁面色阴郁地从寝殿中出来,不敢多嘴,低头跟上他的脚步。
下阶之后,姜郁问傅容一句,“永喜宫可有消息?”
傅容谨慎回一句,“廉掌院仍守在永喜宫不敢回太医院,方才叫人来传话,仍说洛殿下暂且性命无虞。”
姜郁一声轻叹,没有坐轿,带人步行回永乐宫。
他睡下时已近五更,睡梦之中,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惊醒时出了一身冷汗,极力回想之前做的那个噩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里的内容。
床前站着傅容。
傅容见姜郁醒来,惶恐跪地请罪,“惊扰殿下安寝,下士罪该万死。”
姜郁擦了额头上的冷汗,扶着胸口坐起身,压下满心恼怒问一句,“出了什么事?”
傅容叩道,“若非十万火急,下士万万不敢惊扰殿下,是陛下……”
姜郁面色稍稍缓和,下床穿靴披衣,“陛下怎么了?”
傅容帮姜郁穿衣理带,小心回话道,“殿下回永乐宫之后,陛下就把整个寝殿都砸了。周赟郑乔等从未见陛下如此,不知如何处置,唯恐陛下自损龙体,才不得不来永乐宫请殿下示下。”
姜郁一皱眉头,“天亮了吗?”
傅容躬身道,“天微明。”
姜郁吩咐侍从准备代步轿,随口问傅容一句,“可有人去禀报太妃?”
傅容摇头道,“未得殿下首肯,金麟殿宫人都不敢去禀报。”
姜郁冷笑道,“昨夜宫中巨变,太妃恐怕一早就已得到消息。既然他不想出面,你们也不必去打扰。”
傅容躬身应是,心中自有猜想。
姜郁出宫上轿,匆匆行到金麟殿,下轿时人在阶下,却听到寝殿中毓秀声嘶力竭的叫喊。
嘶吼的只有三个字。
为什么。
站在殿外的周赟郑乔等人,都是一脸慌乱。
姜郁一皱眉头,快步上殿。
周赟嘴唇发白,躬身对姜郁拜道,“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殿打扰,请殿下恕罪。”
姜郁心中诧异,傅容明明说请他来金麟殿是周赟的主意,怎么他人来了,周赟却拦在门前。筆趣庫
莫非是等他说那句话?
下位有下位的难处,姜郁不想让在下的人为难,“你让开吧,是我执意要进去,陛下若追究,也由我一力承担。”
周赟这才退到一旁,“下士跟随陛下多年,从未见她失态至此,想来是昨夜洛殿下的事让她心力交瘁。”
姜郁心知周赟一向很有分寸,今日在他面前说这一句话,似乎别有用意,他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问一句,“陛下这样有多久了?”
周赟回道,“自殿下回宫,陛下就断断续续在寝殿中砸东西,方才又传出人声。”
“陛下一直在说这一句话吗?”
“下士等听到的就只有这一句。”
姜郁蹙眉道,“请御医了吗?”
周赟吞吐道,“下士等不敢贸然做主。”
姜郁摆手道,“既然没请御医,就先不要请了。待我进去看一看再做打算。”
姜郁吩咐众人守在殿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寝殿。
寝殿中没有点灯,大窗四开,风灌进殿中,吹起毓秀的衣衫下摆。
无月之夜与黎明交汇之时,一人独在殿中,何其萧索。
毓秀光脚立在一片狼籍中,四周都是瓷瓦碎片与扯下的床幔帘帐,她望着南窗,又不像望着南窗,地上的暗影已分不清哪一片是她的影子。
恍惚中,姜郁以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被剥了龙鳞的伤龙,狼狈的程度不亚于当年她被华砚拖出锦鲤池状似水鬼的那一次。
锦鲤池事件也许是她前半生最狼狈的时刻,但那个湿淋淋被拖出水的少女,非但不让人讨厌,反而有些可爱。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只留给他半张侧脸,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体里散发的无限绝望。
他只是望着她,就似沾染了她的疼痛,从一颗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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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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