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大军匆匆退去,炊草仍在,尸骨未敛,只余一柄雅西军旗孤零零地飘摇在风中,昭示着极为残酷的胜利。
宫云息歇在帐子,把灯火通明的平茶寝殿让了出去。随军的所有医官,和能从邻近村落赶来的郎中药师,流水似的被遣进内殿,又被泼水似的轰出来。
其中自然不乏高人,七村八镇里颇有声望的也不是没有。可惜澹台槿的伤势,实非一两个高人就能医好。
她的伤也不轻,敷了药暂时止住了血。钟猛极力要往帐子里塞两个医官帮她查伤,被恩推脱几次才勉强放弃。她这一身死脉,要是被医官给探出来,岂不是让人家活见了鬼?
军帐不甚挡风,数盏灯烛立在里面飘摇明灭。宫云息两条胳膊不剩下几块好肉,又拖了半晌,浸在衣袖上的血都干透了,忍痛掀开,几道深长血口形容可怖,微微浮肿,泛着极不健康的青黄色。
恩在火上撩了撩针,又用浸透滑石水的金丝缎繁复擦拭丝线。
细线穿针,针穿皮肉。每穿一次,她的身体就轻轻地颤抖一次,恩也紧张地眨眨眼睛吞吞口水,喉结跟着上下移动。
“你来的时候,他醒了吗?”
“没有。”
“医首怎么说?”wwω.ЪiqíΚù.ИěT
“血暂时止住了,但伤及肺腑,靠寻常的药吊着,怕是也撑不了多久。而且……而且据医首说,澹台大人似乎在坠马的时候,伤到了腰上的骨头。”
“我们明早就出发,等回了王城,百里檀总会有办法救他。”
“......明早?主子,此役艰险非常,我军方撤兵不过半日,就算不敛尸收骨,休整也至少需半月时日,明早出发,太过仓促。况且您自己身上的伤势尚且如此,绝不能再历回程劳顿。”
“那照你的意思,我就该呆在这儿什么也不做,眼见着他死了,抬副棺材回去?”
“属下不敢。只是此战有意外之敌,伤亡在所难免。既然十几个医官今日都束手无策,就算二十日后能赶回王城,怕是百里首座也回天乏术。”
“因为有意外之敌,所以他死了也在所难免?恩,你知道那些敌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属下无能,受困于鹰仪首将,没能及时赶去相助。只隐约看见地上伏尸身着银袍,不像是鹰仪军队的服制。”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在所难免。如果澹台先生不是来帮我的话,那支军队并不会去主动攻击他,也不至于害他腹背受敌,抵挡不力,”
说这一长串话让她觉得很累,所以停下来,尝试着动了动自己被绷带缠到变形的左手,挪了挪整条都被细线缝在一起的右胳膊,又痛又麻,间或带有一点被线牵制的紧绷感,才接着道,
“他身上的那些刀子,原本都该落在我身上。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
恩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终于放弃了继续进言的打算。拼尽全力去救一位政界同僚或许不大明智,但如果这个人是自家主子的救命恩人,那值不值得为他拼命,就又另当别论。
“属下现在去总营传令,主子再多歇息一会儿,天一亮就启程。”
他说完拱了拱手,带着针线和药箱,离开了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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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所有军队,天亮能走的也就只有律成军一支。
澹台槿仍旧没醒,几日奔波下来,胸口被破山剑横贯出的伤口又有重新开裂的趋势。甚至于每次停下歇脚,近侍掀开轿帘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不是有没有醒,也不是伤势有没有好转一些,而是是否还活着。
山路终归颠簸难走,木头轮子磨坏了几个,也未见得能快上多少。第九日的时候,第一队车马翻过镇遥山。回程走了近一半,人马精疲力竭,不得不在驿站稍作休整。
宫云息亲自下马去探查澹台槿的伤情,本以为把从天息门背出来的灵丹妙药全数投在他身上,总该有些效用。可等她上了马车,闻到浓重药苦味儿里混着的血腥气时,就知道这休整当是休不得了。
她逾礼越矩,伸出手去摸他的衣襟。伤口浸出的血,热乎乎染了一大片。
破山剑是宽口古剑,剑宽三寸三,捅出的伤口若是完全裂开,等车马返回王城,寻常人一腔子血估计也要流干了。
“马车还能更快吗?”
她放下厚厚的防风锦帘,转过身去问站在一旁的恩。
“回主子,已经拆了两扇隔木,装了胶木轮,换了四匹马,不可能更快了。”
“扶先生上我的马,我带他回去。军队交由律成军首将,休息好了再走也无妨。”
“这怎么可以?且不论回程路险多有山匪,没有军队相护,主子单枪匹马太过危险,就是主子身上的伤也仍需......”
恩说到一半,看见宫云息一双眼睛正盯着他,又冷又平静,没有丝毫要改变心意的意思,只好放软语气,让步道,
“那起码让属下随行,多少算个照应。”
“你是要随行,不过等到了齐北楼,你就走北山道去请百里檀,让他务必在我们之前赶到澹台府。”
“属下遵命。可是,依百里首座的脾气,他不一定……”
“倘若他不来,你就说是我快死了,还不来……就说是我凤叔快死了。”
“是,属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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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西王城北郊的齐北楼,高耸入云玲珑八角,其名取自“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楼间长廊雕梁画柱精美异常,王城之奢华盛景,由此可窥见一斑。
她记得颜青平去珞伽之前,也就是他俩趁着涿光收拾穆无伊,在林子里好生厮磨那次,好像是约好了,若是颜青平先回来,就去齐北楼接她;若是她先回来,就去雍南道迎颜青平,还要带上自个儿亲手缝的荷包。
可惜颜青平并没有比她早回来,不能来接她,而她此时正策马飞奔,手被缰绳勒出了血,新伤摞在旧伤上。途经齐北楼时,也实在无心多流连几眼。
多耽搁任何一瞬间,她之前这几日不吃不睡不停不歇地抵命奔波,都有可能变的毫无意义。
马蹄终于停下来的那个清晨,王城里罕见地起了大雾,天气已比她走时冷上许多,道旁桂菊皆颓,只剩下些顽强枯叶和坚韧枝干,眼见着已是要入冬的样子。
百里檀到的早,带了一水儿白衣朱带的女医官。
琥珀犀也在,头发稍儿缀着点新鲜露水,一看就是等了很久。
宫云息甫一停马,院子里那两个等了许久的先生就凑上前来。医生关心病人,家人关心家人。
医者仁心,百里檀虽知恩为了哄他过来编了谎话,好歹医德不减,打开装满宝贝的药箱慷慨相救。
兄长私心,此时此刻根本顾不上去看百里檀妙手回春,心里满当当的只有自家妹子,抬腿绕过就地开始忙活的一波首医女,径直走向宫云息。
他原本看她四肢健全能走能动,还能带个伤员回来,当是没受什么大伤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愉悦,可表扬的话未及出口,就被她那一身祁蓝战袍上斑斑驳驳的血迹堵上了嘴。
右臂伤的最重,豁了极深的血痕;左手勉强保住,手指都在,能不能用另说;左腰破了大口子,几日劳顿伤口裂开,血迹干的湿的热的冷的,层层叠叠,把外袍上银丝绣的云水纹尽数染成了绛红色;左颈窝也被敌人用短剑不轻不重的刮了一剑,止血的白色药粉还糊在上面,路上挨了雨淋,不仅没长好,大有蔓延的趋势。
这还只是遮不住的,照她的脾性,指不定又掩住了多少。衣服下面那具十年前就已千疮百孔的身体,想必又添了不少新伤。
说难听点,早就是具死物了,不过全凭生死卜吊着一口_活人的气。
可就是这一口气,她还不好好珍惜,没日没夜地卯足了劲儿糟蹋自己。
琥珀犀在她一步远的地方站了很久,眼神儿凶巴巴的,大约是心里后怕,又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气话。
她挨了训,也不反驳,低着头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琥珀犀没有伸手去扶她,一来怕碰上什么未知的伤口,二来……
他看着宫云息手底下的副将从战场上回来都好好儿的,一个个活蹦乱跳,结果到了自家妹子,就跟只刚被扒了皮的狐狸一样,血乎乎的,浑身上下见不着一块好肉。
而且就是这样一只没皮狐狸,竟还敢逞强,单枪匹马不眠不休地又送了个人回来。
不好好训她一顿,怎么能算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哥哥?作为这整个宫家唯一还有权力教训她的长辈,琥珀犀决定先尽说教之责,再行关爱之实。
谁知道他袖着手站在一边儿,话没说完,倒是宫云息主动伸手,想要去扒他的手臂。
一步路的距离,没成功,垂着脑袋栽了下去。
合上眼睛的那一刻,是这两个月来她最为惬意的一刻。
没有战争,没有阴谋,没有分别,没有重逢。不必提心吊胆,不必杀伐决断,不必疲于奔命,也不必被炽烈的太阳,金白的沙漠和明晃晃的刀锋剑刃灼伤了眼。
她毫无意识地栽在琥珀犀身上,深秋时节王城里清冷又湿润的雾气漫过她的身体和脸颊,在睫毛和发梢上留下些微的晶莹痕迹。
真的像只扒了皮的狐狸一样,还是脊梁骨也被抽走的那一种,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好像你使劲儿一捏,就能把她给捏断气。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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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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