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虽已入春,王城里仍是天寒地冻。
昆吾殿的门窗上都笼覆着厚厚的毛毯,殿中央几笼烧得通红的炭,硬生生烘出了春暖花开的气氛。老皇帝呼兰景躺在榻上,御医们一竖溜儿垂着脑袋跪在一旁,偌大个宫殿虽然暖烘烘的,却没什么生气,只有个老太监还会从地上爬起来,去拢一拢窗边的毛毯。
景帝少说也要病了有小三年,中原名医,西南巫医流水儿的被请来瞧,可心病总须心药医,心药不可得,就算是日日用神丹妙药配参汤吊着也总归是要到头。
如今,大约就是到头了。
临近中午,外面飘了点小雪,老太监谭幺正忖着法子要将那毛毯固定住,就被殿门外突如其来的寒意惊得一颤。他爬起来,一溜烟儿窜到门口,哈腰垂头,眼睛直勾勾盯住来人的鞋尖儿。
是双黑底金丝绣了只老鹰的鹿皮靴子。
“二皇子,您来了。”他搓着手,压低嗓子请了个安。
“嗯。”来人低声应了,脱下貂皮大氅递到他手上,乌黑油亮的大氅上带着凉丝丝的雪碴,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陈年酒香。
“您从三皇子那儿来?”
“你鼻子倒尖。”
“哎,这等浓香佳酿,怕也只有三皇子能弄到手……”
“谭幺……!谭幺!”
老太监跟二皇子的话还没说完,就给榻上人嘶哑微弱的叫唤吓得一哆嗦。
他快步赶回榻前,垂头道,“皇上您醒了。”
“......是谁来了?”
“回皇上,是二皇子来了。”
榻上老者浑浊的眼珠子朝着跪在不远处的二皇子那儿看了一会儿,又问:“渊儿什么时候到?”
“回皇上,太子殿下估计是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就能到。”
“我渊儿的疯病,可是医好了罢。”
“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哪有病能缠上他。”
“嗯……”
老皇帝似乎很满意谭幺的回答,眯了眼点点头。谭幺向后挪了一步正准备继续跪下,却被突然睁开眼的景帝揪住了衣领。
他灰绿色的眼珠子蒙着一层白霜,中间有几点不规则的白浊,即使是大睁着,也毫无神采。张口欲言,一丝涎水先从嘴角流了出来。谭幺看着眼前已然行将就木的老者,虽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仍觉得鼻头有点微微的酸。
“死谭幺!你又在糊弄我。”
老皇帝突然使劲儿,揪着谭幺的领子把他拽到眼前,“我的渊儿疯了,好不了了,这是北细辛亲口说的,是不是?他一会就来看我?……呸!你跟了我五十年,身子骨没练壮,胆子倒是练肥了。”
老皇帝说急了喘不过气,干咳几声,手上的劲儿渐渐松了,透亮的泪珠从极不相称的浑浊眼窝里流出来。
“……他去哪儿看我啊,阎王殿吗?”
说完这句话,老皇帝已经不剩什么力气了,花白的脑袋又落回了金丝枕头上。他闭上眼睛,呼吸声像是风里的破窗棂.
半晌,他又睁眼,白浊珠子微微滚了半圈。
“谭幺啊,你过来,”这次的声音更细更弱,“你过来,凑近点,我问问你,”
老皇帝的口气极其温和,还夹带着点小孩子的委屈,眼睛不时瞟一瞟角落里跪着的二皇子。
“你说,我是不是小时候和你去山上瞎玩得罪了神仙?我做皇帝二十三年,爱子损折,良臣散尽,难道说,到了最后关头,我还是要把江山交给那个阴森森的小子?”
老太监被皇帝这掏心窝子的问题吓了一跳。
二皇子就站在门口,谭幺顾忌着说太多怕是会被他听见,盯着老皇帝的眼睛默默地点了头。
太子得了疯病,三皇子痴愚,四皇子战死,五皇子莽撞,六皇子早夭。另有三个公主都已嫁做人妇,不管皇帝愿不愿意,传位二皇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要说起二皇子有多不受宠,大抵宫里人人都能列出个十条八条。
母家被流放北漠极寒之地,生母瑜妃被囚十年,惨死水牢。好不容易被身边的嬷嬷带到十八岁,又应父皇之命带兵攻入苗疆,为毒箭蛊虫所害,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九死一生。
可当呼兰景看到他居然又完完整整地站在了朝堂之上的时候,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二皇子何止不受宠,简直就是他父皇手心里的一根刺。
老皇帝驾崩的时候是在傍晚,天已经有点擦黑。他撑着半拉身子靠在墙上,说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传位,呼兰……渊。”
“渊”字出口时,已没有声音,只剩一个真真假假的口型,谭幺站得近,通通看在眼里。
那时候殿内跪着的太医早就被请了出去,屋里只有守在榻前的老太监,和跪在门边的二皇子。老皇帝说完脖子一梗,脑袋搭在枕头上就断了气。老太监试了鼻息把了脉,又在榻前跪了半个时辰,又探了鼻息把了脉,终于直起身子,转向门口。
皇帝驾崩的消息从他的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冒出来。
嗓音洪亮,气沉丹田,字正腔圆。谭幺却第一次觉得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嘴唇张张合合,一双平日里极有眼色的眼睛盯着虚空。
一直垂着头跪在门边的二皇子听完,起身,朝着龙榻行三跪九叩之礼。
三月初九,雅西王朝第九位君主驾崩,身后未留遗诏。太子呼兰渊因疯病被废,终身囚禁湖心岛,依制,二皇子呼兰桓继位。
老皇帝驾崩当晚,二皇子走出昆吾殿。玄色衣袍,外面披着件雪狐狸皮的大氅。琥珀色眸子,束发的金缕髻里嵌着块血红的玉玦,黑底的鹿皮靴子上还用金丝绣了只老鹰。
君王之相,隐隐欲发。
纵然景帝在世时,嫌他生母位贱,性子又冷僻,最不宠他。奈何时运弄人,按着老祖宗的规矩,太子无能,理应罢黜,命次弟继位。
登基大典就定在四月初九。
至于那个知根知底的谭老太监,先皇驾崩当晚就一脖子吊死在了柴房里,一句话没留下。
四月初九,是大祭司亲选的好日子。
正红色的旌旗在风里飘摇,衬着近处刚发芽的胡杨和远处漫无边际的黄沙,颜色倒也很好看。离登基大典开始还有一个时辰,玄阳殿的龙升阶下面已经站着些勤奋的小官儿。
要说是什么支撑着他们一大早起来就往这边跑,大抵就是即将出现在登基大典上的三君人选。
只可惜,听说今日东陵储君称病,不来了。
颜青平从太和堂门口走进来的时候,新上任的大太监余凭正拿着拂尘立在玄阳殿门口。
众臣盯着自己鞋尖儿盯了半晌,早有些无聊,便斜着眼瞧起了来人。
先是扫见了一双碧丝纹样的黑底云靴,再向上瞧瞧,一袭沉碧色锦缎袍服,帏面上是云豹纹样金丝满绣,襟挽青绿色香竹熏貂。在清一色儿的黛蓝官袍里显得十分扎眼。头发也未梳成高髻,只挽个簪子散在背后,发侧还缀着两穗碧色流苏。
碧金泱泱,赤绿煌煌。
当真漂亮,当真打眼。
不过至于眉如霜剑,眼若桃花这样的说法,就是两道的官员们胡扯了。敢在登基大典上这样随便的漂亮公子,有哪个不要命的,真敢抬头瞧他的脸呢?
雅西三君里头,宫云息与颜青平这两位,都是早些年就定下的储君,虽未正式即位,也常年在朝堂上转悠,分内之事做的很熟。只有春陵储君一位,是澹台悠前两日才拟了名字递交新帝的。
颜青平想着,该是澹台悠的长女澹台季。
澹台季自幼与宫氏同在堂庭门下,性子颇为古怪,学艺也不精深。但好歹是宗室嫡长女,又占着天息门四座亲传的名头,论及长幼尊卑,同辈里面没听说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可此时春陵君位上站着的,却是个面生的年轻公子。
同时新任三君,年轻公子的服制比颜青平低调得多,靛青袍服水蓝纹绣,襟缀青狐皮,瞧上去温文儒雅,涵容驯静。
行动中才能看见衣摆上暗金重绣孔雀翎,想来绝非等闲之辈。
余凭站在殿中央偏左的位置,眼睛紧盯着御龙鼎里那柱香。他来这高台上时天还未亮,到现在站了两个时辰也有余,身子的动作却没分毫变化。
脖子要直,眼神要平,腰板要软,太挺了不恭敬,太塌了没气量。
这些个本事他自小就跟着谭幺学,如今都成了刻到骨头里的东西,任他铡刀架颈还是千金在前,都不会变。
人都说他跟谭幺十二分像,模样像,脾气像,做了御前大太监,命数也像。
可他知道有处最重要的不像。
谭幺做太监四十五年,自始至终只有先帝一个主子,这不是忠诚,是福分。
他就没有这个福分。
余凭自幼跟着的那个主子,是如今被囚在湖心岛的废太子呼兰渊。而新帝,因着身边只有个老迈糊涂的教养嬷嬷,连个随侍的奴才都没有,前几日才指了他做御前大侍。
大皇子呼兰渊,十二岁封太子,入朝听政二十一年。心思稳重,为人端厚,先帝宠爱,朝臣敬奉,东宫之位坐得稳稳当当,是为云端雏龙。
二皇子呼兰桓,十岁生母被杀,母家被流放苦寒之地。十八岁领兵入西南险境,九死一生。兄弟姐妹九个,唯有他最遭先帝厌弃,二十五岁时,仍是个无封号无府邸无军衔的“三无”皇子,仿若泥底折翅鹰。
两人之间,本是云泥之别。谁曾想三年前,宫中一桩血案,震惊四座。
一案判罢,云端的掉到泥里去,泥里的却飞上了天。
余凭而今手持镶金木柄瑞香拂尘,看着升龙阶下密密匝匝的臣子,只觉得风云变幻,实非人力可测。
啪嗒。
香头上最后一朵香灰落地。余凭抽出手里拂尘,朝着身前重重一扫。
一时间,从玄阳殿至太和堂,一直到太和堂外的禧隆院和长庚街,都只能听见膝盖“扑通,扑通”着地的声响。
总算还有两个例外。一个是颜青平,一个是他旁边的年轻公子。
大祭司涿光先从玄阳殿里走了出来,立在龙栖台的左侧。颜青平抬眼,看到涿光,忖着他今日总算是换下了那身绛紫色的道士袍,穿了件象牙白金织绣的三重三叠丝羽衣,外面笼着一层琥珀掺艾绿的淡色幡纱,配上素来沉静无波的眉眼,只觉得一股子仙气扑面而来。
大祭司虽有仙风道骨,跪伏在地上的众人却是无福欣赏,现在就算让他们把熊心豹子胆混着酒一起吞下去,也没人敢抬起头来瞧一瞧殿上风光。
巳时三刻,当行祭天大礼。
新帝呼兰桓站在玄阳殿正中央,一身龙衮祥云金丝玄底袍,上缀紫晶红玉,在太阳下泛着冷光。腰间两缕藏青水红的玉带,其间花纹精巧繁复,皆是用上等重丝层层堆绣而成,虽不打眼,却都是暗处的功夫,即便中原名匠也难出其右。
“先王臣桓,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景王以卜世告终,历数有归,钦若天应,以命于桓……”
青铜钟,鳄皮鼓,铁骨鞭随着桓帝的声音齐齐响起,传遍王城的每一个角落。
浑厚庄严,犹如山河之声。
大太监余凭待祭礼做罢,垂着头上前两步,抖开一直揣在怀里的圣旨。
余凭的声音不比其他太监那么尖细,念起东西来别有一番沉稳静和的气质。他这幅端庄嗓门,旁人教不会,也学不来。自小就常被谭幺挂在嘴上夸。
“东陵君凤栖梧,传位宗室嫡长女宫云息,统领六司;延陵君颜重楼,传位宗室嫡长子颜青平,辖西六部;春陵君澹台悠,传位旁系长子澹台槿,辖东六部。六司之中,晋伽南、尾参、梭犁、百家四司掌司为首座,封杨修盈之女杨清越为棠棣司首座,封丘临人氏安亚为昭冥司首座。”ъΙQǐkU.йEτ
澹台槿,这名字颜青平生疏得很,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日后经历许多事情,桩桩件件不得人意,他才懊悔初见那日,就不该在这个面生的公子身上浪费笑脸。
合该拔剑相向才是。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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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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