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妃点头微笑道:“不错,正是太子妃寿辰。她邀请我们前去做客,不过你不愿意,我就想方设法替你推了。”
江小楼不觉微笑:“太子妃帖子,拒绝多有不好。母亲不必担忧,我会好好应对。”
庆王妃也是作如此想,便欣悦道:“好,到时候只要跟着我就是,你不必紧张。”
庆王妃让江小楼不必紧张,自己却十分重视,当天晚上便亲自来替她挑选首饰。打开黄花梨木匣子,珍珠、翡翠、珊瑚、宝石、碧玺首饰,一样样拿出来江小楼发上比较,一时满屋子光华璀璨,绚烂如霞。
“这支凤凰点翠多宝簪漂亮是漂亮,却太老气了些。”庆王妃轻轻放下了。
“这套白玉嵌碧玺首饰确实很配你气质,又太素雅了。”她复又叹了口气。
当庆王妃再次从匣子里拿起一支金累丝玉兔衔仙草发簪时候,江小楼实忍不住了:“母亲,我这是头发,又不是宝石匣子,哪里能用得上这么多。”
“你呀,这回太子妃亲自下帖子,各家都会有人参加,场面一定很大,若你到时候太失礼,别人会笑话!”庆王妃对着铜镜比划了半天,终究还是放下,一副不太满意模样。
江小楼笑了,主动站起身扶住庆王妃肩膀:“母亲你放心,我不会失礼。现时候已经不早了,您应当早点回去歇息。好了,我送您回去。”
庆王妃一脸无奈地被推了出去,还不忘回头提醒道:“那件浅紫罗长裙很配你肤色,干脆就穿那一套吧!”
江小楼转回身,看着满屋子被翻拣出来珠宝首饰,不由自主苦笑起来。
待到赴宴那一日,江小楼便只是随意地挑出那套浅紫罗长裙,配上白色绣金披帛,细细腰间两条长长丝绦垂下,乌黑发上只戴了一根白玉镶金边簪子,便出现庆王妃面前。庆王妃抬眸望去,她脸庞有一半沐浴金色阳光里,唇角不笑时仍微微地翘着,奇异带了一丝清艳,完美不见一丝瑕疵。
庆王妃面上现出一个愉悦笑,这样动人心魄容貌,即便是不施脂粉,也是美到了极致。
太子府坐落于京城之南,一路进去,迎面是一座气势开阔假山,沿妙道曲径蜿蜒穿洞而过,但见花木扶疏,葱郁碧翠,亭台楼阁,水廊萦绕,有百鸟鸣啭,繁花满枝,观之恍若人间仙境。
宴会设大厅,步入其中只觉雕梁画栋,绮丽精致,堂檐下用百余种不同字体作出木雕百寿图,窗格上则是凤凰、八仙过海等木雕图案,造型优美,栩栩如生。大厅顶部藻井呈穹窿状,一百零八只金鸟展翅欲飞,中间是一面圆形明镜,设计精巧奇特,料想是为了聚音之用。大厅分为男女贵宾嘉座,清一色红木靠椅和条桌,粗粗估摸有二百余座位。而当她们女宾席坐下后,才发现整个大厅面对一汪湖泊,湖心停着一条小小画舫,端是镂金错彩,精工细刻,画舫上有凤舞鸾吟四字题名,字体飘逸洒脱。
太子与太子妃相携入场,谢瑜落后半步,与华服严妆太子妃相比,她一身妆容十分素淡,乌黑鬓发上选了一只古朴玉簪,唯独配上一朵清秀脱俗白海棠。如今天气渐渐凉了,她这朵白海棠却依旧娇艳欲滴,只有走得近了,才会发现整朵海棠其实是颜色清澈白玉雕刻而成,因匠心独运,设计特别,方才显得含苞待放,恍若天然。wwω.ЪiqíΚù.ИěT
太子妃望着满堂华客,只是满面笑容,细白如葱管手指端起夔龙纹酒盏:“今日多谢各位到访,我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起身,向太子与太子妃敬酒,谢瑜只是含笑坐一旁,一派端庄亲和模样。
男宾席上坐着数名锦衣华服公子,个个与太子兄弟相称,语气格外亲热。当今陛下一共有十一位皇子,二皇子便是如今太子殿下,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接连夭折,所以如今坐太子左边下首第一位便是三皇子独孤克,他一身石青色长袍,金黄色缎里,白玉冠式与腰带,面颊瘦削,双眸精亮,远远看去有种鹤立鸡群挺拔傲态,年纪虽比太子轻,可光从气度上看倒显得沉稳。因为他与赫连笑婚约,江小楼倒是格外多瞧了他两眼。
下一个是五皇子独孤钦,此人天生长目,鼻梁高且挺直,额角十分宽阔,嘴角笑意十分温润而且阳光,看起来倒像是个温文尔雅书生。他正和身边七皇子独孤彦谈笑,独孤彦只是微侧着脸,似听非听神情,目光不经意间向江小楼方向扫了过来,两人眼神正巧撞一起。若是寻常女子,只怕早已低调地垂下头去,江小楼却向着对方微微一笑,面色如常。独孤彦一众皇子间容貌好,一双目若星辰眼睛,斜长入鬓双眉,面容是说不出英俊,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风流气度。
他似是惊讶了一下,旋即眨巴了一下眼睛,回以友好一笑。他喜欢美人,饶是他阅遍天下绝色,也不得不承认对面那张脸美得毫无瑕疵,整个人似上等白玉雕成,笑容是柔软得可以轻易挑动世间严酷心肠。
“那是母后刚刚册封明月郡主。”独孤钦注意到了他眼神,微笑着道。
“啊——原来就是她啊!”独孤彦恍然大悟,正待继续施展一下自己魅力,江小楼目光却已经移开了。
俊美男子江小楼见得太多,尤其是看多了谢连城那张脸,再看别人就完全免疫了,所以她目光很移向九皇子独孤豹。然而她第一感觉就是——失望。因为独孤豹与一众兄弟比起来可以说是相貌平平,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端正,偏偏凑合一起就让人觉得乏善可陈。据传这几位皇子中,他资质为平庸,读书不成,学武一般,琴棋书画也是基本不懂,个性是极为老实,从不与兄弟们争着出风头。恰恰因为如此,反而所有人当中人缘好,广受好评。可见平庸人才是受欢迎人啊……江小楼心头想着,却发现有一双眼睛从始至终瞪大了盯着自己。
一眼望去,正是坐下首十一皇子独孤丰,他年纪小,婴儿肥脸颊还带着一点稚气,眼睛杏仁一般圆溜溜地睁大了盯着江小楼,长长睫毛像是两把刷子,扑闪扑闪。他状态全是源于好奇,可明显是极为失礼,所以就他努力和江小楼对着瞪眼时候,被旁边十皇子独孤宇狠狠拍了一脑袋:“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这样瞪着别人看,没礼貌!”
独孤宇一双剑眉,气度不凡,明明是极为英武长相,却有一双非常秀气漂亮眼睛,发怒时候眼尾轻轻端起,正是一派天然风姿。
“哎哟,十哥,好痛啊!”独孤丰揉了揉脑袋,一副受了极大委屈模样。
恰此刻,一名宽衣窄袖女子阔步走了上来,她容貌寻常,气度却不俗,令人惊讶是她身后还带着二十余名年轻男子,皆是清一色短襟厨师装扮,全都候外面等候,不曾进入大厅。
她先是恭敬行礼,旋即朗声向太子殿下道:“殿下,宴席一共有三等,不知殿下想用哪一等?”
太子还未说话,倒是独孤丰抢先问道:“这三等有何差异?”
厨娘笑盈盈地道:“上等席需用羊五百只,中等席需用羊三百只,下等一百只,其它物品随用随取。”
太子闻言,微微一笑道:“我朝提倡节俭之风,上等太奢侈,下等……只恐这里客人太多不够吃,你就上中等吧!”
厨娘应了一声,拍了拍手掌,那二十余名年轻男子便齐齐退了下去,显然是做准备去了。众人继续喝茶谈笑,不过一个时辰,便有数名锦衣婢女端着托盘上来,将一盘盘用羊肉烹制食物端上桌面。
“这道是红烧山海参。”
江小楼垂眸望去,见到是爆炒羊唇,面上不觉莞尔。接下来菜色都不难分辨,清蒸羊脑定名为雪蜂点翠;麻辣羊肚定名为八宝锦袋;清蒸羊髓定名为白玉如意;酱爆羊耳尖定名为招财进宝;红烧羊耳中定名为双凤献寿;烩羊眼皮肉定名为明开夜合;烩羊肝定名为满堂五福。整个宴席从羊头到羊尾,从羊脊到羊蹄,皆冠以美妙菜名,取其吉祥如意。
庆王妃见江小楼只看不动筷子,便主动夹了一筷给她,柔声道:“这是羊唇上肉,绝对没有腥臊,你尝尝看!”
江小楼咬了一块,果真鲜美爽脆,毫无膻味,不觉含笑点头。
厨娘上前来领赏,独孤丰好奇问道:“中等宴席便如此美妙,上等又如何?”
“回禀殿下,如果是上等宴席,全部羊宰杀后,我们只会留下羊鼻尖骨那一小块圆肉,用之烹饪全部宴席。”
“啊——那其他羊肉呢?”
“自然是全部丢掉。”厨娘微笑着回答,引来众人啧啧称奇,不禁心向往之,只不知道何等人家宴请,才会用上如此豪奢吃法。
“你做很好,来人,赏赐一百两。”太子只是含笑吩咐。厨娘谢了赏赐,躬身退下去。
太子妃见众人大朵颐,神情欢,不由微笑道:“这妙仙酒是殿下特地命人从云州运来,成色极好,异香扑鼻,曾窖中存放了二十年后方才取出。”
庆王妃只尝了一口,便觉得酒香扑鼻,滑下咽喉之后,原本又烈又醇酒气,变得香气缕缕,绵延不绝,清冽而且沁人心脾,不觉点头:“这酒确是与众不同。”
江小楼通常不爱饮酒,她只抿了一口,便将杯子放下,目光向上首望去,却见到太子身侧位置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空了。
此时,湖心画舫上走出一名素衣女子,只是距离太远,她又轻轻垂着头,叫人看不出她相貌。女子坐画舫船头绣凳上,“铮——”,一声悠扬琴声和着水声蔓延开来。湖心原本波光粼粼,琴音一*荡漾开来,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缓缓流动音乐初始如缠绵流水,慢慢呈现出风起云涌之势,须臾之间便化为汪洋浩瀚海洋,到了汹涌澎湃之时曲中竟隐有万千奔雷之象。众人认真谛听,只觉这波光温柔湖面,竟瞬间仿若变成汹涌饕餮海洋,他们所奢华大厅,也化为海心无依无靠孤独小舟,油然而生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一曲方罢,众皆陶醉不已,不知谁先道了一声好,转眼叫好之声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女子收了琴,婷婷袅袅地站起身,慢慢抬起头来,只一双惊艳眼波,冷艳绝丽风情,就让人沉湎其中,几乎忘了周遭一切。她微微一笑,轻启朱唇:“谢瑜向太子妃献礼,祝太子妃福如东海,芳华永驻。”
太子妃面上含着矜持笑:“谢侧妃琴艺果然天下无双,这一曲流水被你奏出了十成功力,便是当年琴仙世也不过如此啊。”
太子妃这样一说,众人便不由纷纷称赞起来。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恭喜太子得此佳人!不,应该恭喜太子双喜临门!”
众人十分欣羡,太子则隐隐露出自得微笑。
江小楼神色平静,一双眼睛就像明亮星辰,丝毫不曾受到眼前这一幕影响。然而当谢瑜走过江小楼身边时,却稍稍驻足,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如同许久不见朋友。庆王妃有一丝莫名紧张,双眼不自觉盯着对方,始终难掩警惕神情。
眼见谢瑜重落座,太子眉梢带笑,格外爱重:“瑜儿琴艺胜从前,真是可喜可贺。”
谢瑜唇畔含笑,口中云淡风轻:“我这不过是些许微末伎俩,比起明月郡主……还差得很远。”
众人目光便都看向了江小楼,目露惊讶之色。
庆王妃心头一顿,面上却赔笑:“谢侧妃也太过谦虚了些,你琴艺可谓天下无双,明月万万无法与你相较,你就不要寻她开心了!”
谢瑜眸光闪烁,嫣然一笑,双眸紧紧盯着江小楼道:“明月郡主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只是她为人低调,不轻易展露人前。”
江小楼抬起眸子,一双清冽眸子似要望进对方心底。
太子闻言,不禁淡淡道:“不知郡主今天可否当场为众人演奏一曲,全当助兴而已!”
众人目光全部落江小楼身上,难掩心头惊讶,却也有人流露出一丝嘲讽。上回庆王府发生事众人分明历历目,这位谢侧妃摆明是要故意为难江小楼。早已有如此精彩古琴珠玉前,哪怕江小楼弹出花儿来也是无济于事,只会自爆短处。
江小楼眼眸清亮,神色平静:“小楼技艺疏浅,又有好几年没有碰琵琶,早将琵琶忘得一干二净。”
谢瑜并不知道江小楼琵琶弹得如何,只是瞧见对方入谢府时候带了一只花梨木琵琶罢了。今天她目是让江小楼丢丑,又怎肯轻易放弃,只是娇柔地道:“太子殿下,你瞧,明月郡主不肯赏光呢!”
太子目光微动,朗声道:“明月郡主,今天座各位也都不是外人,你若肯弹奏一曲,我便将这柄玉如意送给你作为彩头如何?”
不管江小楼演奏技巧如何,一旦中了谢瑜激将法,就已经落了下乘,何况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自己琵琶太过独特,若是被人认出,便会带来极大麻烦。江小楼眉眼轻弯,笑容温婉,身体却是不动如山:“这玉如意我是真心想要,可惜——”她伸出自己左手,轻轻众人面前晃了晃,那白皙手指几乎能泛出阳光荧彩,偏偏指尖却是留了修剪得宜指甲,足有半寸长,“指甲这么长,带着兽甲也很不便了。”
她笑容略带抱歉,一副极是不好意思模样。
这个理由十分充分,太子妃笑眯眯地道:“谢侧妃,看来你是不能如愿了。”
费那么大劲儿要力压对方一头,人家压根就不接这茬,犹如一刀捅进棉花,无处着力。谢瑜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幽深难测:“没关系,以后还多是机会。明月郡主,你说是不是?”
江小楼笑了一笑,笑容如同初冬白雪,洁净亲和,却压根没有回答意思。
谢瑜气恨难平,须臾却轻笑起来,江小楼你躲得过一次,未必能躲得过第二次。
此时,有一道轻柔嗓音大厅外响起:“对不起诸位,我来晚了。”
众人随着这声音向门口望去,只见到一个锦衣公子翩翩而来。一身白衣本已格外耀目,再配上一副绝世姿容,硬生生带出十二分妖娆,衬得场诸人皆是黯淡如光。
众人惊艳目光中,顾流年步走了进来,面上含着一丝笑,口中不急不缓地道:“殿下,我是为太子妃准备寿礼才来晚了,抱歉。”
太子并不生气,反而笑道:“顾公子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如此神秘,先说好,若是太子妃不满意,你可要罚酒三杯。”
顾流年只是微笑,顺手揭开红色锦帕,露出礼物真容。
众人眼前出现一尊象牙镂空雕刻龙船,整个船身由多块象牙拼接而成,龙头为船头,龙尾为船尾,龙身为船体,船上共有十八名水手持桨划船,船尾则只有一人掌舵。船头蓝采和、何仙姑、钟汉离等八仙身穿彩衣,贡献贺礼,坐大厅中央高贵女子正面带微笑,接受四方祝贺。整体看起来,龙船质地莹润,精镂细刻,光是找到适宜雕刻象牙素材,便已经费了极大心思。
太子妃果然十分满意:“真是精美绝伦,顾公子当真费心。”
顾流年身份十分特殊,旁人不好称呼他官职,便都唤他一声顾公子。此刻他满面笑意,将礼物呈了上去,随后便轻轻落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眼睛落了江小楼面上。
江小楼却并无太大反应,虽然眼前这位是故人,却没有什么特别交情。
坐太子妃右下首第一位锦衣女子原本兴致缺缺,眼见顾流年进门便不自觉地盯着对方,直到如今却还悠然出神。她一身锦瑟华服,上面绣着祥云图腾,面容比枝头盛放梨花还要清雅,眉梢眼角美若流霞,举手投足灵气逼人,正是当今皇帝爱女华阳公主。她手中美人团扇猛扇了两下,心头那阵激动情绪却压不下去,眼神中突然有了三分迷醉神采。婢女轻声提醒:“公主,太子妃和您说话呢!”
华阳公主一愣,才回过神来向太子妃望去。
太子妃恍若未觉她失态,只是问道:“华阳,今日你特地来为我祝寿,我心中十分欢喜,只是座许多客人,想必你还不熟悉吧?”
华阳眼睛迷离了起来,不自觉向顾流年溜去,却只能压下扑通扑通心跳,强笑道:“这两年我总是到处跑,也没有闲下来时候,果真有许多贵客都不认识……”
华阳公主非常孝顺,主动替皇帝皇后上山祈福,常常一去便是数月,回来后恩宠自然胜。朝中贵天天变,她不认识也是人之常情。但顾流年她却是认识,不,或许她梦中,从未忘记过那天惊鸿一瞥——转瞬之间,她目光不由凝住,心头一跳,是她多心么,顾流年刚才多瞧了江小楼一眼。
华阳公主美丽笑容微微沉寂下来,太子妃笑着问她山中见闻,她却心不焉地应着,目光一直停顾流年和江小楼身上,似乎要把他们两个人关系瞧个清清楚楚。
小蝶提醒江小楼道:“小姐,从刚才开始,华阳公主就一直盯着您瞧。”
江小楼眼睛一瞥,华阳公主眼神和她相触瞬间,便轻轻一弹,转向别处去了。
庆王妃却轻轻蹙起眉头,低声道:“这位顾公子居然也被请来了——”
江小楼眯起眼睛,压低了声音道:“母亲不喜欢这位顾公子?”
庆王妃素来脾气温和,稍有流露出嫌恶之色:“不,我并不认识他,不过听说了许多关于他事。这个人是权海义子,经常为陛下执行一些秘密任务。听说只要他出马,别说违逆陛下人,便是对方家中仆役牲畜也是一个不留。我从前以为他三头六臂、阴险丑陋,却万料不到竟然生得如此俊美,实让人无法把那些罪恶与他联想到一起……”
江小楼轻轻一笑,不以为意:“天策军本就是为陛下清理一些不想看见东西,他又怎么会手下留情。”
庆王妃轻轻叹息:“如此残忍好杀,戾气太重,终究不是好事。”
用完膳,太子率先起身,笑道:“花园里戏台子已经准备好了,诸位可有兴趣与我一同欣赏?”
太子开了口,众人自然赏光,纷纷起身离席。平日里交好贵夫人、小姐们便三五成群地走一起,慢慢随着太子、太子妃离去。
趁着庆王妃被安王妃扯住说话,顾流年走到了江小楼身边,笑容极为轻巧:“好久不见江小姐。哦,不,现应该叫你明月郡主。”
庆王妃正说着话,闻声转头瞧见是他,一时面露不悦。顾流年丝毫也不顾忌对方,只是恭敬有礼地道:“见过庆王妃。”
庆王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望向江小楼,似是询问她意思。江小楼并未表现出厌烦不安情绪,庆王妃只好又专心应付起安王妃来。
顾流年笑道:“为什么不回答我?”
江小楼神色如常:“你希望我说些什么?好久不见,甚是想念。顾公子,我们两人交情好像还没到那份上吧。”
顾流年闻言,不由自主笑容深,他牙齿雪白,眼眸晶亮,整个人沐浴阳光下,散发出异样动人神采。
“郡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是你朋友。”
江小楼淡淡一笑,声音见柔婉:“我从来不会和刽子手做朋友。”
当听到刽子手三个字时候,顾流年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他却轻叹一声。江小楼没有认出他,不可能知道他过去。她不明白,他经历了太多人白眼,经历了太多践踏,纵然有一身才华、锦绣满腹,却到处碰壁、受人构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没有势力和背景,他优秀只会招来无数人唾骂与嫉恨。他们想方设法把他从天才神坛上拉下来,用天底下恶毒语言和招数,千方百计践踏他。他早已看透了所有人可笑嘴脸,再也不想尝受惨败苦果。
思及此,他声音变得很轻、很慢:“我以为这世上谁都会误会我,但至少你不会。”
江小楼凝视着他,语气冷漠:“哦,顾公子哪里来这样自信?”
顾流年静静地笑了:“我没有好出身,也没有登云之梯,有只是自己不屈斗志和野心。我知道很多人背后议论我,他们说我为了自己野心不惜一切代价,他们说我不该成为权阉义子,不该率领天策军屠戮无辜,不该对着权贵卑躬屈膝、谄媚攀附。可他们忘了,我也曾经拼命靠着自己上进,从正常途径求取功名,那时候他们怎么说我来着?我想想——他们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个毫无背景穷小子,光凭着天才头脑就想要成功,可笑之极!如今我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后面,于是这些人立刻转换了嘴脸,摆出一副清高冷傲姿态,说我有今天一切全都是用卑劣手段窃取而来!”
“江小楼,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付出了巨大代价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而那些人义正言辞与正义凛然全都是假面具,真正目只是为了掩饰他们内心肤浅与可笑!因为自己费了吃奶劲儿也爬不上去,因为自己毫无能力与建树,因为他们内心粗鄙与无知,便不惜用大恶意去揣测别人,想方设法把别人扯下来踩脚底。这样垃圾,早就该死了!”
他轻言细语,不动声色,说出话却比谁都毒辣,那其中隐隐恨意让人心惊。
“请你告诉我,这世上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因为我杀了人,所以我就是邪恶吗?可我告诉你,当那些曾经践踏过我人,转眼披上正义面具,用恶毒手段去攻击别人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他们内心黑暗与丑陋,暴露了他们内心害怕与空虚,变成这世上肮脏与恶心存。”
江小楼心头巨震,脚下步子稍缓:“你——”
顾流年活得很真实,非常潇洒与自由。他成为权海义子是第一步,执掌天策军,杀人立威是第二步……可他绝不仅仅是为了这样目,他一定还另有所图。那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见到江小楼如此惊讶,他面上却又恢复往日里俊逸潇洒笑容:“我命途多舛,际遇不幸,想要出人头地,平步青云,必须使用非常手段。当一个人出身社会底层,可他骄傲却比天还要高时候,他应当如何生存下去?江小楼,如果是你,会做何选择?”
江小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赞同顾流年这番话,因为自己也有相同际遇。当她落难时候,极少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当她得意时候,那些人便跳出来指责她身份卑贱、攀附权贵。若果真那么正义,为何秦思平步青云,仕途得意?为何这世上奸人横行,好人受害?不过是欺善怕恶,装腔作势蠢人而已。这些人明明责怪顾流年杀人如麻,却畏惧他权势,甚至连当面斥责勇气都没有,只能背地里悄悄责骂羞辱,实是很可悲。
但——她与顾流年却还有本质不同,因为她有底线,也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人。
经历不幸,深怀仇恨,并不能成为滥杀无辜理由。
“我选择,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她这样回答。
顾流年唇畔微微勾起:“当然重要,或许你已经不再记得我,但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你曾经对我帮助,记得你说让我一直努力下去——”
回忆瞬间如同潮水般涌过,江小楼脑海中电光一闪,猛然记起了眼前这个人:“你是——”
“不错,我是当年曾经受你之恩街边乞丐。当然,你认不出我也是自然。那时候我,又脏又臭又恶心,不会有人意我长什么模样,也不会有人仔细倾听我说些什么。他们眼中,我不过是街边一摊烂泥。现,这滩烂泥问你,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江小楼难以相信,眼前俊美绝伦顾流年竟然是她曾经街边救过那个少年……难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他们曾经见过——可她又如何会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离奇事!
“我记得那时候你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顾流年只是勾起唇畔:“人都是会变。”他是书生,却从不文弱,若非是被那些人打成重伤,他何至于流落街头,如同丧家之犬。
江小楼轻叹了一口气:“可你变化实太大了,我几乎没办法认出来。”
“从前我是个流落街头乞丐,如今我是臭名昭彰天策军首脑,是奸诈无耻权海义子。世上每个人从生下来就分贫贱与富贵,分聪明和愚笨,分幸运和不幸。从前我一直受人欺辱,被人瞧不起,全都因为我出身卑贱,所以就连往上爬权利都被人剥夺。可是现,那些挡我面前人——都已经死了。”
江小楼表情变了又变:“你无需和我解释这么多,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不,我们当然是朋友。”顾流年笑容无比优雅。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朋友,别人瞧不起他,他也瞧不起对方。这种性格形成是来源于他过去不幸经历,与其寂寂无闻过一辈子,他情愿花费毕生精力,去争、去抢、去夺、去厮杀!他要所有人看见他时候都露出惊恐畏惧眼神,他要所有人都臣服他脚下!谁若是威胁到他,他会毫不犹豫把对方送入地狱。纵然如此,他也是个人,再冷傲也希望身边可以有朋友,所以,他需要江小楼。
“如果要从一万个人当中找一个理解我人,你就是那万中之一。”
江小楼眼眸微闪,惊讶地看着对方:“为什么是我?”
“你不必遮掩自己内心,因为我们骨子里都是一样人,出身微贱,被人轻视,不顾一切也要往上爬,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为什么要否认,因为你对自己没有自信吗?”
江小楼良久无言,顾流年说得很对,她出身商门,经历不幸,人生唯一目标就是复仇。而顾流年经历了种种不平和打击之后,他依然很骄傲地活着。表面上看他行为十分偏激,但他所说一切都是现实。人生下来就不平等,日后遭遇是天壤之别。他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又心怀天地之志,自然不肯龙困浅滩,妄图一飞冲天。
哪怕羽翼被人硬生生折断,也拼命想要冲上云端,这就是顾流年。
但——赞同他同时,她心底隐隐有巨大黑洞,似乎吞噬着自己仅剩良知与坚守。她父亲一直教她善良,教她忍耐,教她顺从,后来她把这些都给抛弃了,可是如果连后底线都抛弃,彻底认同顾流年理论,她会变得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怕。
可是,我不想变成那样人。
江小楼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终唇畔却只是浮现出一丝冷漠笑:“那我就先祝公子,得偿心愿。”
顾流年深深望着她,眼底流动着一种莫名复杂情绪。
一个美貌少女恰此刻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我没有打扰二位吧?”
江小楼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明媚少女站他们面前,不觉淡淡笑道:“见过华阳公主。”
华阳同样望着江小楼,面上无比好奇:“早就听说庆王妃收了一个美貌女儿,今日一见果真是个绝色人物。刚才二位说什么,竟然如此开心?”
江小楼敏锐地从公主口中闻到了一丝酸意,浓密睫毛扬起,声音清澈如水:“刚刚——顾公子正问我是否认识公主,可否替他引见。”
华阳公主一听,原本倨傲脸色立刻变得通红,一时竟然哑巴了。
顾流年似笑非笑地盯着江小楼,换了旁人早已如坐针毡,偏偏她神色自若,语笑嫣然:“顾公子怕您觉得唐突,所以才想借我与公主结识。可惜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公主。正向他解释,您就来了。”
华阳公主脸色变得红红润润煞是好看,声音也千娇百媚起来:“怎么明月郡主也喜欢拿人取笑?”
江小楼含笑:“公主,我先行一步,二位慢聊。”说完,她便向公主微微颔首,带着小蝶翩然离去。
顾流年刚要追上去,华阳公主却缠了上来,满脸笑容道:“父皇宴会你很少参加,我宫中都没有见过你。”
顾流年目光追逐着江小楼背影,口中淡淡:“天策军事务繁忙,委实无法抽身。公主抱歉,我还有事要做,请恕罪。”
另一边,好容易甩脱那两人江小楼轻轻松了一口气,却瞧见庆王妃去而复返,原来是久候她不至,有些急了:“那个顾流年没有为难你吧?”
“自然没有,母亲放心。”
“那就好,今天唱是大闹天宫,前头可热闹着呢!”庆王妃笑着挽住她手臂。
今天这场戏,人才刚露了个脸儿,下头才叫真正热闹!江小楼面容沐浴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却是连眼神都已经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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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大厅原型是豫园戏台;谢瑜童鞋弹奏流水其实是著名大师张孔山老先生七十二滚拂《流水》。
全羊宴大家应该都听过吧,我很好奇羊鼻尖骨怎么烹饪,可这做法好像太残忍了:_:预告是:第一个要和大家挥泪告别是谢瑜童鞋…=""预告是:第一个要和大家挥泪告别是谢瑜童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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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秦简的长门女侯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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