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眼睛瞪得滴溜溜圆,满脸义愤填膺:“你忘记从前我家小姐是怎么帮你了吗?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就再也不认过去朋友,这是忘恩负义。郦雪凝,你实是——”说到这里,她涨红了脸,有些结结巴巴。
郦雪凝微微一笑,却是目如冰雪,皎如雪寒:“无情无义,狼心狗肺,卑劣小人……小蝶,你读书不多,还是免开尊口吧。”
句句嘲讽,冰冷如刀,刺入小蝶热腾腾胸腔里,她几乎能听见噗嗤一声,拔出刀子不见血。
小蝶眼底一下子蓄满了眼泪,张了张嘴巴正要分辩,关键时刻,一只柔软手落了她左肩上。小蝶回过头,泪眼汪汪:“小姐,她欺人太甚!”
江小楼却只是望了对方一眼,见郦雪凝已然别过脸去,便轻轻一叹道:“不必多说,咱们走吧。”
小蝶忍了又忍,把一张圆脸都憋得通红,终究一跺脚跟着江小楼离去。
江小楼已经出了门,却突然闻听身后有人紧走几步,轻声唤道:“小楼——”
她转头望去,却见到郦雪凝正站台阶上,风吹起她长发,显得风姿楚楚、云衣旋蜒,不知为何,刹那间江小楼只觉得她容颜憔悴,犹如一朵雨中荷花,泫然欲泣。心头微微一动,几乎想要走回去问个清清楚楚,可脚步终究顿住。
雪凝个性,不想说就如同蚌壳含珠,无论如何也逼不出来。
一眨眼功夫,原本台阶上人已经消失了,仿佛刚才一幕是江小楼幻觉。正待多问一句,却听引路青衣婢女道:“小姐,请。”
走到门口,小蝶几乎被气得落泪,口中念念不止:“郦小姐太过分了,平时我们是怎么对她,可事到临头她居然会这样对待咱们!什么贵贱有别,做朋友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现她是高高上郡主,就瞧不上旧朋友,真正是眼睛长头顶!”
江小楼一言不发,只是神色沉凝:“上车再说。”
马车一路驶离庆王府,江小楼白玉似面孔并无怒色,只是轻轻抿唇,默默无语,静静望着纱窗外摩肩接踵行人,神色怔忪,似有心事。小蝶心头愤懑难平,忍不住又道:“小姐,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江小楼闻言,只是转眸望着她,眸中闪着异样光彩:“你不觉得刚才雪凝神情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她刚才说话时候可是振振有词,还说咱们——”
“小蝶!”江小楼温言细语,却是极为坚定,“你仔细听我说,我与雪凝不是第一天做朋友,她性情我很了解,很明显她是故意疏远,似乎有什么事隐瞒着咱们。”
“小姐,您就别为她担心了,她不再与咱们来往,难道还要巴巴地上去倒贴吗?反正下一回我是再也不会来这庆王府了!”小蝶哼了一声,嘴巴翘得老高。
江小楼目光澄澈,几乎能清晰地映出小蝶影子:“不,不对,雪凝不是这样人,不可能短短几日就发生这样天翻地覆变化。”就三天之前她们才刚刚见过面,郦雪凝还提出想要搬出王府,回到江家陪着小楼一起住。若她是个恋慕富贵、轻视朋友人,何至于入王府后继续惺惺作态。何况,要疏远身份低贱朋友法子多得是,她这样决绝,难道不怕小蝶真出去乱说话么?事有反常必为妖——今天郦雪凝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江小楼不由自主怀疑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小蝶看江小楼言之凿凿,心头不由起疑:“或许郦小姐那番话是故意说给别人听。”
江小楼秀眉半蹙,面色隐隐有些担忧:“王府贵女,身份特别,既然把她视作好朋友,只要她过得舒适圆满、称心如意,我便已经很开心。就怕——她有难言之隐。”
小蝶只觉脑袋不够用,越发困惑不解:“我不明白,现她是瑶雪郡主,身份尊贵,庆王妃又百般疼爱她,有什么人能够逼迫她与咱们断绝往来。”
江小楼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垂眸,纤浓睫毛垂下,轻声一叹,这叹息声马车里打了个飘,便消失车帘外熙熙攘攘人群中。
时隔一日,江小楼命楚汉悄悄给郦雪凝送了一封信,希望约她王府外见面,可是这封信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江小楼左思右想,越发不对劲,便叮嘱道:“楚大哥,请你再去庆王府一回,想方设法一定要见到雪凝。”
楚汉一双浓密眉头紧紧皱起,满眼都是强行压抑愤怒:“不,我不去!”
江小楼看着他,笑容如同如同一段织锦,慢慢变得柔软:“楚大哥,你是怎样去喜欢一个人?”
楚汉怔住,却听见江小楼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沁人心脾:“初次看见雪凝,你是为她外表所吸引,可是后来你渐渐喜欢上她内。你说她善良、温柔、替他人着想,是个让你怦然心动姑娘,不是么?”
“我是喜欢她善良,可如今她变成什么模样了,你没有看见吗?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那种格外轻蔑眼神。纵然我低贱如泥土,也不该受到此种轻视,她早已不再是从前我喜欢郦姑娘了。”
楚汉神情格外心痛,也许他悲伤与不解远远超过江小楼。江小楼目光清澈,语气平稳,却隐隐含着一丝探寻:“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既然喜欢她这个人,就该信任她、理解她、包容她。何况,从前雪凝为何会消失,你不想追究吗?”
楚汉猛地抬起头来,震惊道:“你意思是?”
江小楼毫不犹豫,素来恬淡神情变得格外坚定:“雪凝一定有苦衷,而我们必须查出她究竟有何难言之隐。楚大哥,就当为了帮助我,好不好?”
楚汉心头一动,突然听见门砰一声,小蝶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一张小脸煞白,张嘴说不出话来。
“出了什么事?”
小蝶眼睛通红:“郦小姐,不,瑶雪郡主没了!”
江小楼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中原本执着青釉葵口茶盏一下子滚落地,摔了个粉碎。
郦雪凝死了……
是她听错了,还是一切犹梦中。江小楼全身如坠冰窟,几乎忘记了全部言语,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绣鞋径直踩锋利瓷片上,鞋尖染了淡淡茶汁却也浑然不顾:“立刻备马车,我要去庆王府。”
庆王府门前已经挂起了白幡,两边站满迎客随从,里面哭声震天,忙碌丧事人来来去去。江小楼进去时候脚步匆忙、面色惶急,与周围那些衣冠楚楚前来吊唁客人完全不同,一时引来无数人注意。
通禀之后,江小楼作为特殊来客被引到小花厅,她坐立难安,心中惶惑,从始至终不能相信郦雪凝真亡故。说不定只是误会,说不定是小蝶听错了,王府郡主并非只有雪凝一人。哪怕她变得冷酷无情,哪怕她不再当自己是好友,依旧希望她平平安安地活着。婢女上来献茶,却见江小楼端着茶杯,手指颤抖,不由大为讶异。
不多时,花厅便进来一位年轻美貌女子。翠眉珠唇,丰腴端庄,美而不艳,丽而不妖,素雅端庄,眸中含慧,身上穿着云纹青花图案素服,长长裙摆几乎曳地,虽既无精致无双锦缎,也无璀璨夺目珠宝相匹配,却因一份卓尔不群气质,犹如碧绿嫩叶中一朵迎风怒放富贵牡丹,艳冠群芳。她是金陵郡王赫连允妻子——蒋晓云,也是这次出面主持整个丧事人。
蒋晓云看着江小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觉这年轻女子容颜娇艳如美玉,妩媚胜桃花,站那里亭亭玉立,出众非凡,左思右想却不知是何处贵女,不由面露疑惑。身边青衣小婢十分机灵,立刻蒋晓云耳畔低语几句,蒋晓云才算对江小楼身份有了些许了解。
她婷婷走上前,面上含着淡淡悲伤:“江小姐,妹妹突然发生这样不幸,本应第一个通知你,只是事发突然,一时未能顾及,请多谅解。”
江小楼却挥手止住,凝眸望她:“雪凝哪里,我想见一见她。”
蒋晓云料不到对方如此开门见山,轻轻蹙起了眉头,满是为难神情:“这,怕是不妥。”
“您言重了,我是她好朋友,见这后一面也不枉相交一场。”江小楼眼眸澄澈如水,神色极为郑重,显然不是开玩笑。
蒋晓云脸色不变,反倒是极为温和地道:“江小姐,不是我们不让你见,而是因为妹妹是极爱美,她临去时候再三嘱托,人之将死,容颜衰败,实无颜见人,若有故人探访,一律谢绝。从前我还想所谓故人是谁,今日可算见到了。”
她声音如同潺潺流水,十分悦耳动听,让人不由自主产生安定和信服之感。
江小楼良久未能言语,蒋晓云只是略带同情地望着她,并不催促。江小楼微微闭目,镇定了一下心神,道:“请替我向王妃通禀,我要求见。”
蒋晓云眼眶微微红了,悲戚之情溢于言表:“王妃病了,卧床不起,她爱女心切,这是被妹妹突然去世击跨,现不宜见任何人。江小姐,若你要吊唁,我这便领你去,可若是要见王妃……怕是暂时不行。”
她说得入情入理,江小楼竟也无从反驳,她站起身,语气平淡地道:“郡王妃,我当然明白你是一片好意,可若是见不到王妃,我是不会安心。”
蒋晓云芙蓉面上疑虑重重:“不如……你改日再来,等王妃心情平复一些,我会向她提起你来过。”旁边婢女躬身道:“郡王妃,外头有客到了。”
蒋晓云用帕子掩了掩眼角泪,向着江小楼满是歉疚地道:“对不起,如今实忙不过来……”
“郡王妃请便。”江小楼只是道。
蒋晓云略一犹豫,便又道:“待王妃康复,我会派人上门通知,小姐莫要着急。”一副关怀体贴,照顾周到模样,没有因为江小楼并非贵重吊唁宾客而有丝毫怠慢,绝对大家风范,让人心生好感。
婢女引着江小楼出门,然而她走到台阶时候,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遥遥丧乐,下意识地腿脚一软,一个踉跄竟然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小蝶眼明手,连忙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江小楼轻轻推开她手,漆黑眼眸里看不到一丝情绪:“不,我没事。”
小蝶满是忧虑地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劝解。
那哀乐阵阵,云板声声,似乎都无法传入江小楼耳中,她浑浑噩噩地去灵前上了一炷香,目光停大厅里四十八名高僧身上,那些人口中念着大悲咒,替死者超度亡魂,他们声音如同咒语,把江小楼神志都吵得昏昏沉沉,便连自己什么时候出了庆王府都不清楚。
江小楼并未直接回去,而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傅朝宣药堂。她竟一反常态,长驱直入,面对愕然傅朝宣,一把揪住他衣袖:“告诉我,雪凝她病情到底如何?”
傅朝宣怔住,下意识地道:“我几日前刚瞧过,说是王妃替她求来宫中良药,病情已经有所缓和——”
江小楼目光中射出寒冷光芒,声音犹如凝结成霜:“可是,她死了!身为主治大夫,连她病情你都无法准确判断么?是她病情真有所好转,还是你安慰我?”
傅朝宣满面不敢置信,稍停,他略带迟疑道:“她本就是无药可医,再好良药也只能拖得一时。病情突然发生恶化,这也是有可能。”
江小楼长长睫毛颤抖着,却是斩钉截铁道:“不,若她真要死,也该与我见后一面!她是我好朋友,怎么会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今天一整天,她重复了数次这样话,显见逻辑混乱,思维失常。
傅朝宣不知该如何安慰江小楼,他只觉得眼前女子脸色煞白、神情极为怪异,完全不像是往日里那个温柔聪慧江小楼了。他连忙吩咐小蝶道:“将你家小姐扶到一边去坐下休息,替她倒杯茶,缓和一下情绪。”
小蝶赶紧照做,江小楼却捧着茶盏一言不发,碧青色茶盏里茶叶浮浮沉沉,她眼睫低垂,便是极为认真地看着,仿佛陷入了自己冥想。
傅朝宣身为大夫,早已见惯生死,但他知道江小楼与郦雪凝姐妹情深,一时难以接受,便柔声劝说道:“小楼,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郦小姐确病入膏肓,即便有灵药延命,再长也不过寥寥数月。你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为何要如此耿耿于怀,放下吧。”
江小楼一直没有说话,苍白面孔却是隐隐透出哀戚之色。小蝶不禁道:“他们连后一面都不让小姐见——”
傅朝宣俊美面容添了三分理解,沉声道:“这一点我也可以理解,人家刚刚失去女儿,你们立刻上门要求见遗体,实是有些不通情理。小楼,听我一句劝,郦小姐确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虽然去得突然了些,倒也是意料之中……”
按照规矩,庆王府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到第四十九日那天,郦雪凝出殡,场面风光无两。除了第一次上门吊唁外,江小楼如同一个外人,对这一切发生视若无睹。终于,庆王府将郦雪凝葬了墓园,算是风光入葬。
当夜,负责看守墓园老人倚着门板昏昏欲睡,猛然一阵阴风吹来,他吓了一跳,揉着惺忪眼睛四下里瞧了瞧,见到一切风平浪静,便又靠门板上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他突然一头栽倒,仰面睡地上,鼾声大起。
江小楼瞧着那盏幽幽烛火,指着埋下去坟,道:“就是这里,给我挖。”
楚汉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满是震撼:“不,我做不到!”
江小楼一张素色面孔难得没带笑意,声音里满是冰凉,这寂静夜晚听起来让人心底发寒:“你当然做得到,立刻挖下去,我要见到雪凝遗体。”
楚汉手颤抖,铁锹抓手上几乎没办法落下去,江小楼却盯着他,目光毫无暖意:“我要知道真相,不管付出什么样代价。若是你做不到,回去立刻换别人来,不要浪费我时间!”
楚汉咬牙,明明是个健壮汉子,却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郦雪凝死他很伤心,也能体会江小楼心情,可掘人坟墓……实是太可怕了!
小蝶瞅见他站那里一动不动,一把夺过他手上铁锹,拼了命地挖了起来。楚汉见状,不由自主地呆住,猛然醒悟过来,这才开始协助她。有了他帮助,不一会儿泥土就被扒开,露出里面棺木。棺木是用上等杉木制成,大盖头有福、禄、寿三星,左右两边一是金童执幡,一是玉女提炉,棺头中心五福捧寿,月光下闪出点点金漆亮光。夜枭猛然从头顶掠过,带起一阵阴风,小蝶手头一颤,啪地一声,铁楸落地,正巧砸她脚面上,不由轻轻啊了一声,却又赶紧捂住嘴巴。
江小楼冷冷地道:“拿斧头来。”
小蝶将斧头递给了楚汉,楚汉一咬牙,高高举起,从上而下猛然劈了下去。他力大无比,这一下去,整个棺木盖子裂开了,露出了里面人。
江小楼目光一瞬间凝注了,她看见了郦雪凝,就如同睡着一般躺棺木里,容颜如雪,面颊绯红,唇上甚至点了丹朱,一身华服,盛装而眠,远远望去便像是睡着了一般。
“小姐——”
“把人抱出来。”江小楼毫不犹豫地道。
楚汉瞧着江小楼胆大,只觉心里无比痛心。一个年轻女子香消玉殒,长眠于此,为何不让她好好休息,竟然为了心中些许怀疑,甚至连死者为大都顾不得,半夜里跑到这里来掘墓,江小楼啊江小楼,你个性是有多么偏执!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疯子!
“我不干!江小楼,不许你再碰她尸体!”楚汉实忍不住,跳下去便要把棺木重掩好,却听见江小楼清亮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若你这样做,从今往后就滚出金玉满堂,再也不要我面前出现!”
这话说得极重,楚汉猛然扭头,愤怒到了极点,可看到江小楼站月光下,一张脸简直比逝去人还要苍白,肩膀甚至隐隐颤抖时候,他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别过脸去,手中动作却停下了。
“我说过,抱她出来。”江小楼再次重复。
楚汉迟迟没有动作,小蝶不管不顾地跳下来,竟然就要执行江小楼命令,楚汉一把拦住她,字句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我来!”
江小楼带着郦雪凝尸身,径直来到傅朝宣药铺,拍门之后,药童才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瞧见江小楼一身露水、面色惨白站门口,一时还以为撞见了女鬼,吓得惊叫一声。
“噤声!”楚汉冷声道,一把推开药童,把背上负着人放了药堂中间小床上,还不忘替她整理好衣摆上褶皱。药童瞪大眼睛:“这么晚了,我家大夫不见病人!”话音未落,他便瞧见床头那人美目紧闭,面上虽然覆着脂粉,那颜色却像是浮表面,形容给人一种异常古怪之感,一时心头大震:“死……死人!”
恰此刻,傅朝宣披着外衣出来,瞧见江小楼已是万分惊讶,待看到郦雪凝尸身是一下子惊住。
“我不认识仵作,也不放心别人,只能交给你。”江小楼认真地望着他。
说到底,她就是不信郦雪凝是病入膏肓而亡,傅朝宣叹了口气,走上前去道:“请回避一下,我会好好检查。”药童不由道:“您是大夫,又不是仵作——”
傅朝宣看他一眼,药童缩了缩脖子,立刻噤声。
傅朝宣命人取来屏风,遮住了外面视线,江小楼却坚持要留屏风之内,叫他也莫可奈何。
傅朝宣看她一眼,不由叹了口气,当着她面仔细检查了一遍,口中轻声道:“眼、耳、口、鼻、咽喉都没有异物——”他话说到一半儿,却突然顿住了,原本话语戛然而止。
江小楼盯着他:“哪里有问题?”
“脖颈以下有外伤,你瞧——”傅朝宣将衣衫揭开,露出那里面皮肤给她瞧。原本洁白无瑕皮肤,满是青紫伤痕和累累伤口,虽然伤口明显都经过处理,但人死之后皮肤是没有康复能力,那伤痕便越发明晰,可谓是触目惊心。
江小楼血液一下子凝固,浑身一片冰凉。她睁大眼睛盯着那些伤痕,愤怒像是汹涌潮水,猛然扑了上来,她心口一点点变得清晰。此刻如果她什么都不做话,就会无法克制浑身发抖,所以她极力想保持镇定,双手紧握沉拳,拼命、努力握紧拳头,即使如此努力,也无法忽略眼前事实:郦雪凝遗体就眼前,而且死得极惨!想要让自己转开眼睛,根本不可能。不管任何时候,雪凝都陪伴她身边,然而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她,究竟是谁杀了雪凝、为什么杀她?还要用如此残忍手段!
可是傅朝宣话还未说完,当他手指触到雪凝头颅时候,突然僵住了,良久都说不出话来。随后,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把郦雪凝长发扒开,露出雪白头皮,江小楼这才赫然发现,雪凝头上有一颗黑色圆形物体。
老天爷,她看见了什么!一直悄悄靠屏风边上小蝶惊呼一声,楚汉慌忙跑上来:“出了什么事?!”随后,他也亲眼瞧见了眼前令人震惊一幕!
“这是什么?”
“是……一根铁钉。”一根长长铁钉,对方是把铁钉活生生钉入了郦雪凝头颅,才会造成她死亡,傅朝宣面容一下子变得比冰雪还要白,简直已经说不出话来。做大夫这么久,他何等可怖伤口都见过,却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残忍,竟然将铁钉钉入一个女子头颅,简直是太可恶、太残忍!
楚汉如遭雷击,郦雪凝是庆王府刚刚认下瑶雪郡主,身份高贵,谁会对她下这样毒手,而庆王府明明知道发生一切,又为什么若无其事地把她当成病死人下葬?!不,这不对,一切都太奇怪了!
第二日一早,江小楼再一次来到庆王府,但这一回她是带着慰问礼物前来。
蒋晓云来接待她时候,依旧是满脸歉意:“江小姐,实是不好意思,王妃身体还没有康复,暂时不见外客。”
江小楼脸上是一副哀戚神情:“我与雪凝,喔,就是你们所说瑶雪郡主乃是旧友,向来情同姐妹,如今她遭蒙不幸,我作为她好朋友理所应当来看望王妃,希望您能行个方便。”
蒋晓云似是非常同情,犹犹豫豫地道:“可这件事——我实做不了主,这样吧,我让人向王妃通报一下,看看她是否愿意见你。”
江小楼只是淡淡一笑:“那就麻烦金陵郡王妃了。”
蒋晓云满脸都是和气笑容,半点没有嫌江小楼出身低微意思:“无妨。”说着她挥了挥手,吩咐身边婢女道:“去禀报王妃,就说小姑好友来看望她,问她是否可以出来见客。”婢女应声而去,江小楼便厅中静静地等待着。
手中茶凉了又换过一回,蒋晓云倒是耐心十足,一直陪着江小楼东拉西扯,显然精通待客之道,绝不至于让她觉得冷清。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蒋晓云终于有些坐不住,起身道:“这两日府里都忙着丧礼,也没能好好地管教下人,竟让她们如此怠慢客人,请这里稍坐片刻,我亲自去瞧瞧。”
江小楼欠身道:“那就多谢您了。”
目送着她翩然远去,小蝶攥紧了拳头道:“小姐,她们这是什么意思。”看到郦雪凝惨状之后,小蝶已经不再怨怪她当初冷淡无情了,小姐说得对,郦姑娘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不幸才会性情大变……wwω.ЪiqíΚù.ИěT
江小楼眉眼平静,长长睫毛遮住了眼底冷芒:“继续看下去你就明白了。”
江小楼昨天整整一夜都没有入睡,而小蝶亦是守一边,捧着郦雪凝旧物哭泣不已。这是她们三人之间情分,任发生任何事,都没办法割舍。
过了许久,才见到蒋晓云再次踏入大厅,她唇上带着淡淡笑,却是满脸惋惜:“实是对不住了,大夫正巧里头看诊,听说要出来见外客,直说不宜,让你空等了许久,只能请改日再来——”
江小楼眸色微凉:“无须劳烦,我自己前去见王妃吧。”
蒋晓云恍若不觉她真意,只是含笑挡她面前,神情温婉:“这——怕是多有不妥。”
江小楼目光与她撞一起,犹如针尖对上麦芒,一时激起点点锐芒。
就这时候,众人却突然听见一声冷哼道:“有什么不妥?”
所有人朝那声音发出地方望去,只见到重重珠帘之后,一个素色衣衫中年妇人从帘后走了出来。她脸色非常苍白,面上扑了厚厚脂粉,整个人似是强撑着,走路都打飘,却还是勉强支撑婢女身上才走了过来。
蒋晓云脸上出现一丝尴尬神情,连忙道:“王妃,您怎么起来了?”
庆王妃冷冷一笑:“有客到,为何不禀报我?”
蒋晓云面上很浮起一丝浅笑,却是无比谦卑模样:“请王妃恕罪,实不是我不肯通报,是与大夫商议过后才做决定。王妃,您风寒未愈,还是要多加保重为好——”
庆王妃瞪着她,想要说什么却又强忍住,向着她道:“这里没有你事,退下吧。”
谁知蒋晓云却站原处一动不动,微微屈了身子,樱唇送雪:“王妃,王爷出去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托,让我一定好好照顾您。哪怕您怪罪,我也应该这里陪着,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我没法向他交代。”
字字句句皆是为庆王妃考虑,好生孝顺模样!然而庆王妃乃是庆王正妻,是王府主母,可蒋晓云对待她态度恭敬是恭敬,却又隐隐藏着几分怪异,她似乎并不如何忌惮庆王妃,甚至于连她意见都不肯听从。
江小楼似是并不意对方存,口中道:“王妃,我今日只是来看望您,只要见到您身体安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庆王妃吩咐婢女搀扶着她坐下,轻轻向她招了招手。江小楼刚走过去,她便一把拉住江小楼手,瘦削指骨死死攥紧:“我也一直想要见见你,雪儿曾经向我提过数次——”她说到郦雪凝时候,眼眶中蓄满了热泪,显然是悲伤到了极点。
江小楼心头一时犹豫,郦雪凝事庆王府必定知晓,那庆王妃本人呢,她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女儿变成那副模样竟然也不追究么?
“王妃,你不宜太过悲伤。”蒋晓云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我想……”
“王妃,千万勿要过度伤心。”
“小楼……”
“王妃……”
“够了!”庆王妃脸上隐隐出现一丝暴怒情绪,手指都气得发抖。
江小楼敏锐地察觉出整个屋子里异样,她看着蒋晓云,含笑道:“郡王妃,你是要这里听着我们说话吗?”
蒋晓云神色如常:“我刚刚已经说过一定要这里陪着王妃,请江小姐恕罪。不过你只是前来吊唁,想必也没有什么秘密话要说,何至于回避。”
庆王妃本是个和善人,此刻却是满面冰霜:“我让你退下!”
作为庆王正妃,她不愿意谁一边是完全有权力让她离开,尤其此人还是她儿媳妇。可是庆王妃连续说了两遍,蒋晓云都当做没有听见。不仅充耳未闻,她甚至上前亲自推了茶盏过来,庆王妃忍不住暴怒,竟然上前用手一拨,疾言厉色道:“滚出去。”
鎏金仰莲荷叶纹银茶盏一下子被打翻地,蒋晓云惊得退了半步,发间一支式样朴素、通体碧绿簪子竟摔地上,硬生生折成两段。婢女们从未见过庆王妃发这样大脾气,一时都惊呆了。
蒋晓云脸皮再厚也是站不住了,她面露悲伤地道:“既然王妃执意不肯让我相陪,那我先行告退了。”说着她带着婢女,匆匆退了下去,却以手掩面,明显是十分难看。
庆王妃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忍不住道:“对不起,府上就是这样乌烟瘴气,是我没有管教好她们。”
江小楼只觉庆王妃手冰冷刺骨,不由柔声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庆王妃点点头道:“你们全都退下去。”
待全部婢女退得干干净净,江小楼才追问道:“王妃,你知道雪凝是怎么死吗?”
庆王妃攥紧了手指,眼神悲痛欲绝:“他们都说她病得很重,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看庆王妃痛彻心扉神情,江小楼知道她没有说谎,可是作为一家主母,她会连自己亲生女儿是如何死去都不知晓吗?这实是令人难以置信。江小楼下定了决心,狠心道:“王妃,小楼必须向你告罪。”
“你有何罪?”
江小楼定定瞧着她,一字字地道:“昨天晚上我悄悄潜入了墓地,劈开了雪凝棺木。”
庆王妃猛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江小楼一张雪白面孔毫无惧色,眼眸晶莹若星:“雪凝浑身布满伤痕,头颅还被插进一根长长钉子。这一切,王妃都知道吗?”
庆王妃脸色变得加惨白,这一瞬间她几乎不能相信江小楼说了什么,对方话语声声,如同惊雷一般劈入她脑海,让她无法忽视。她一把死死地攥住了江小楼手臂,长长指甲几乎陷入对方血肉:“你说都是真?”
江小楼眼睛里唯剩下认真,声音极为缓慢:“若有半句虚言,苍天不佑,乱箭穿身!”
庆王妃颓然坐倒椅子上,一张面孔半点血色没有,嘴唇隐隐颤抖:“怎么回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之前一切都还好好,雪儿就说身体不适要去温泉别院疗养两天,我因为事务繁忙,只说过一天就去陪她,却不料突然传来噩耗……他们都说她死了,甚至连后一面都不让我看见。”
庆王妃听说郦雪凝死去之后就晕了过去,这一晕便是一天一夜,等她醒来那些人已经把郦雪凝装棺入殓。这本身并无疑点,因为郦雪凝本就身染重病,能拖一天是一天,只是庆王妃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这么突然,让她措手不及。她痛苦,江小楼可以理解,但她不能原谅那些明知道郦雪凝惨遭不幸却还若无其事地将她装棺入殓人。
江小楼胸中气血都翻滚,却只觉浑身冰凉,竟没有一点温度:“雪凝一生与人为善,从未做过半点坏事,我想不通是什么人与有她这样深仇大恨,那根长钉直入头颅,形容可怖,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样场景。如果王妃见到,也一定会觉得痛心疾首——”
仿佛一记重锤击碎了庆王妃心,她猛然捂住了脸,尖声道:“别再说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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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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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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