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武侠仙侠>长门女侯>第55章 流年倾城
  小蝶瞧出小姐心情不好,一路再也不敢多言。等三人回到农庄,江小楼吩咐她去准备热水沐浴。

  除去衣裳,进入浴桶,江小楼才略微觉得放松一些。此时水温刚刚好,江小楼掬起一捧清水,水汽从她手掌之中缓缓升腾起来,慢慢凝结成一团水雾。

  懵懂之间,想起自己过去时光,那么痴傻,那么笨拙,跌跌撞撞生活着。

  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怨恨滔天,那样简单乐,已经永不可得。

  一死之后,不过万念俱灰,却看见自己柔软水中,慢慢浮上来。

  这一张清丽面孔,眼底竟然硬生生染上了血红。

  要让奸恶之徒得偿报应,还有父亲心血,一定要拿回来。

  雾气中,她轻轻闭上眼睛,将头靠了边沿,静静休息。

  屋子四周静悄悄,浴桶里面人若隐若现。

  暗叹口气,顾流年皱起眉头。

  逃避追捕,却不小心撞见这种香艳场面。

  水花响了一下。

  他克制力极佳,只是收起心神,专心等候她离去。

  水花响了两下,他无动于衷,但却下意识地向下看了一眼,正巧目光落那漆黑发顶上。

  她是谁……

  若是他没有走错,这里不过是一户普通农家宅院。外面收拾得很干净,庄园里种植了许多瓜果蔬菜,一对农妇外面收拾庭院。房舍虽然布置得干净雅致,地处却十分偏僻。别说是富贵名门,便是寻常人家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别院。

  江小楼只想趁着这个机会稍微休息一会儿,温暖热气熏得她觉得很舒服,不由自主就放松了神经。

  “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

  那声音很轻很轻,可江小楼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满是戒备。

  周围空无一人,她眉微微拧起来,是自己听错了吗?不,不会!这里这样安静,她怎么会听错?!何况她莫名觉得心头不安,这种感觉就像是危险要来临前预感。

  这是一个十分偏僻农庄,谁会想到她藏身之所。

  江小楼继续凝神听着,果然再一次听到那极为细微声响。她顺着声音来源,终于发现了一个令她震惊事实——一条满身长着黑色鳞片,口中吐着长长红信子蛇,正盘踞桶对面。不知何时,它竟然离得她这样近。

  强烈恐惧感窜上来,江小楼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可关键时刻江小楼住了口,外面小蝶和郦雪凝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叫她们进来只怕比她还要害怕。江小楼咬紧牙关,下意识地向后轻轻退了退,就她动了动瞬间,那蛇突然高高昂起,不断发出恶毒催命响声,飞地向她扑了过来。

  蛇眼看扑到面前,却突然凌空掉了下去。

  如同一盆泼出来水突然僵死,一切缓慢得如同幻影,江小楼吃惊地盯着水中那条刚才还张牙舞爪转瞬间已经变成一堆死肉蛇,敏锐地发现七寸处有一片极为细小刀片,雾气中闪着凌厉光芒。

  江小楼防心极重,冷冷目光慢慢扫过四周。

  没有人。

  然后,她一点点抬起面孔。

  横梁之上,有一个年轻男子。

  瞬间,他看见了浴桶里面美丽少女,洁白肩膀,修长脖颈,还有因为热气蒸腾微微发红面庞。她睫毛幽长浓密,如同一层淡淡纱,轻轻颤动。睫毛上蒙了水雾,似舞动蝶翅,晶亮剔透,一碰即碎。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清丽,脱俗,眉宇之间却莫名熟悉。

  只可惜,她身上遍布伤痕,有已经结痂,有却还没有,显得十分可怖,完完全全破坏了这一具本该完美无瑕身体。

  他微微一笑,从横梁上翩然落下,动作极为轻巧,仿佛一片落叶,眼看已经到了她面前。

  “这位小姐,失礼了。”他声音低沉,轻轻地吐出,有一种与众不同魅力。

  早看到江小楼一瞬,顾流年就认出了她是谁。

  只不过,她眼底戒备和陌生,说明她根本已经不记得他这个人。

  确,如今顾流年和当初那个模样早已经判若两人。

  江小楼凝气,这位梁上君子皮相不是一般俊美。

  飞扬眉宇,高挺鼻梁,让人心动眼睛,目光流泄处如月华一般打动人心。

  这场景见面不可谓不尴尬,可是这年轻男子仿若丝毫不觉,一张清俊脸庞竟有几分孤傲之美,世上俊美少年大多喜爱穿白色,只为多些白衣飘飘美感,但江小楼素来却只觉得寡淡,可眼前这个男子硬生生将白色穿出了夺人心魄、妖娆绝俗光彩,如泻了一地迷人月光,不分男女都会被他迷惑。

  此君一出,谁还敢穿白色衣裳招摇过市。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脑海中突然便闪现出这样诗句。真真无法用任何词语去描述他,任何语言都亵渎了他俊美。

  可惜,再俊美也只是个登徒子。江小楼光洁额角有一颗水珠顺着落下,划过瓜子般下颚。顾流年看愣了,江小楼迅速披起外袍,又后退一些,与他保持距离。冷冷道:“你是什么人?!”垂下眸光抹过杀气。

  “路过而已,小姐不要生气。”他定定瞧着她眼睛,黢黑眸子幽深似海,不经意之间,一抹狡黠闪过他眼底。

  他声音,带点歉意。可是动作却极,一把冰凉匕首同时横了她脖颈之间。

  她深吸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这个人悄然无声地进入农庄,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着实叫人惊异。再者这一把冰凉匕首横脖子上,她纵然有天大怒气也得忍住。

  能忍凡人不能忍,才能留下性命去做有用事,哪怕她现恨不得把这登徒子脑袋拧下来,也得忍!

  “小姐不要误会,我真只是迷路,不小心才会藏身于这横梁上。”

  是,不小心藏上去,不小心看见她沐浴。

  “我相信你。”江小楼何等心性,面上只是微笑道,“只是,你到底有何目?”

  顾流年微微一笑,那笑容几乎闪瞎人眼睛:“外面有不少人追捕我,我只是希望小姐能够送我平安离开。”

  他笑容金灿夺目,直直照到人心里。

  江小楼怒气上涌,面上却越发平静,简直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好,看你刚才救了我份上,我送你出去就是。只不过,你得转过身去,让我穿好衣服。”

  “嗯,多谢了。”顾流年道。

  江小楼眯起眼睛想了想,笑容似春风和煦:“那你转过身去。”

  匕首徐徐收回。

  她飞地将衣物穿好,那人并未背过身去,却是闭着眼睛。

  江小楼衡量着自己和对方差距,掂量着自己成功逃脱可能。

  没有,此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潜进来,绝非是寻常高手。她毕竟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危险事情还是不要做。思及此,她微微一笑,仿若毫不介意:“好了。”

  顾流年睁开眼睛,看见江小楼正瞧着他,淡淡笑容如春花绚烂,令人沉醉:“我以为小姐思考把我杀死然后逃生可能性,如果小姐要用匕首,你力气太小。如果选择溺死我……浴桶太小,恐怕塞我不下。”

  江小楼内心一动,明明对方没有睁开眼睛,自己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却一口猜中她心思。她笑容满面,眼里有丝讥诮:“哪里哪里,公子算是我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做这种恩将仇报事。”

  顾流年没有吭声。救命恩人这个词,仿佛触动了他神经。

  这一瞬间,心房暖不可思议。

  江小楼神色自若,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是不可能这里杀你,孤男寡女共处一个房间就已经很引人非议了,不管你是死是活,我名节都难保,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我必须将你平安地送出去。”

  顾流年嘴角弧度有些讽刺,似乎压根没有被她杀伤力极大笑容收买,只不过没有拆穿而已。

  江小楼作了个请姿势:“你先去帐子后面避一避。”

  顾流年倒也大方,真举步藏好。江小楼深吸一口气,才大声道:“小蝶,你进来。”

  小蝶推门进来,瞧见江小楼一头青丝湿漉漉,有些怪异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江小楼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道:“去吧。”

  小蝶吃惊地瞪着江小楼,但她是个忠心耿耿丫头,也不敢多问,速地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顾流年才探出头来,眉眼生春:“小姐好心肠。”

  江小楼眼底冰冷,神态风流蕴藉:“我不只心肠好,而且送佛送到西,一定会将你送到平安地方。”

  “原来小姐这么善良。”他认真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江小楼听着这人语气里有那么点笑意,好像嘲笑她睁眼说瞎话。

  再仔细瞧着那双含笑眸子里荡漾炙热,她觉得疑惑。他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她心头转过无数念头,不过摇头叹息:“我不问公子为什么来,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只是平安送你离去后,你我再不相识。”

  “这是自然,小姐大恩,我铭记终生。”

  江小楼心头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静静等待着小蝶到来。

  小蝶很来了,手中捧着托盘,江小楼轻咳一声:“请出来吧。”

  顾流年立刻现身,小蝶先是惊愕,随后便是呆呆看着那人,直到江小楼她眼睛前面挥了挥手,小蝶才猛然回神。

  “请公子穿上这套衣裳。”小蝶躬身道。

  “这……好像是女装。”还很肥大——顾流年眨了眨眼睛。

  “是女装,而且是大号女装,你应该感激我们小蝶曾经生得很高大。”江小楼好整以暇地道。

  小蝶脸皮红了,小小声抗议:“我现不是那么胖了——”

  顾流年半点没有流露出羞恼之色,反而微微笑了笑:“你可真是大方。”

  江小楼淡淡道:“相逢即是有缘,公子落难,我当然要帮忙。”

  小蝶又把托盘抬高了,顾流年皱皱眉头。

  江小楼盯着他:“这可是好法子,也是安全法子。”

  男扮女装……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办法,顾流年狐疑地看了江小楼一眼,几乎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寻衅报复。可对方那一双清亮眼睛毫无愧疚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心虚。是他……想多了么?

  顾流年拈起这套绣着红梅衣裙,嘴角抽动了一下。

  等到顾流年去了帐子后头换了衣裳出来,江小楼正吩咐小蝶想法子将男装处理掉,转头一看,倒是呆了呆,男子毕竟骨骼高大,长手长脚,即便是大衣裳穿身上也有些缩手缩脚,好他生得俊美,这样一扮,除了看起来有些过于高大,单看那张脸还真是美丽到了极点,小蝶噗嗤一声没忍住笑。

  江小楼眼珠转了转,道:“美若天仙。”

  顾流年怔了怔,苦笑道:“这……”

  江小楼脸一沉,道:“公子,这可是我能想到好方法了,就这样我收留一个逃犯,还要冒很大风险。”

  顾流年似笑非笑道:“可惜我毕竟不是女孩子,走出去就要露馅。”说完,他指了指自己头发。

  江小楼咳嗽一声道:“不要紧,我有办法。”说着,她轻轻地向小蝶挥了挥手,小蝶立刻低头奉上匣子,打开一瞧,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应有有。

  顾流年:“……”

  江小楼见对方如哑巴吃黄连,好气又好笑神色,心头冷笑,语间微顿,接口又道:“出了农庄就是官道,但想要进城还有层层盘查,你只要低头跟着我,不要乱说乱动就没有问题。”

  顾流年苦笑道:“你就是让我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放心吧。”

  女人衣裳,女人钗环。若是半刻前有人告诉他会发生这种事,他只怕会把对方舌头割下来。可眼下,不但发生了,他还得心甘情愿地照办。

  此刻他心里滋味无比复杂,只有天知道。

  他叹了一声,走到美人屏风前。屏风上美人帕子掩面,风流多情。顾流年将袖子撑开,摆了一个与屏风中女子一样动作,眨了眨眼,微笑道:“像么。”

  啪一声,小蝶手中盘子落地。

  江小楼面无表情:“像。”

  顾流年本就身段一流,此刻眉毛微扬,不长不短不浓不淡,眼睛亮到会发光,端是绝世俊美,闪亮无比,纵然扮了女装也一样是行止风流,以至于小蝶出了门还忍不住回头去瞧。郦雪凝早已去歇息,农庄里行走仆妇都被小蝶先行遣走,顾流年跟着江小楼,走得心如血滴。

  江小楼心中暗暗思量,这个男子年纪不大,却是武功高强,若是自己一着不慎,恐怕反而会为其所害。他确是救了她,可惜却也看到不该看东西,怎么都应该受点教训。

  顾流年笑起来眼角弯弯,春水一般荡漾波色叫人心醉神迷:“小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可一定要把我安全送进城才是,我会记着你大恩大德。”

  江小楼纵然是个铁石心肠人,也不免被那艳色惊了惊。呼吸顿了顿,随即一笑,道:“好。”说着,她率先上了马车,小蝶腼腆地一笑:“您请。”

  顾流年轻轻一笑,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布置得十分朴素,江小楼上了车便闭目养神,只听见顾流年声音低沉地道:“进城。”

  小蝶立刻吩咐车夫准备启程,马车启动一刹那,江小楼睁开眼睛,才发现对方那道目光一直落自己面上。她加疑惑,难道他们从前见过吗?可她……丝毫都没有印象。

  走出农庄,上了官道,江小楼这才发觉官府设了岗,有不少行人都接受盘查。只是他们这辆车比较寻常,士兵掀开帘子看了看,都是女眷,便轻轻松松放行了。

  顾流年含笑,眼睛闪闪发亮道:“小姐果然信守承诺。”

  江小楼面上笑容深,道:“不必客气,往后你我就当没有见过面,你也不必记着我恩德。”

  顾流年眯起眼:“这倒不会,我一向是个有恩必报人,我会一直记着小姐,希望你也不要将我忘记。”

  这人面带和煦微笑,看起来温文亲切,眼底却藏着深刻杀机,竟如一把锋锐剑般直指对方心底,这样眼神,这样沉静,世上还有几人能拥有?

  一股前所未有愤怒之火腾地燃烧了起来,江小楼心头那把利刃早已将眼前此人千刀万剐,面上却是笑如春花:“公子可真是好人。”

  这人真是面上温和内心奸诈,分明威胁她今日此事不能传出去,否则他一定找上门来。明明是自己沐浴,他突然闯进来看了个精光,现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恨不能立刻就将他陈塘……她越是这样想,笑容便越是温柔入骨。

  老毛病,小姐一笑,小蝶就身上发毛,赶紧低下头去。

  “小姐是个太聪明人,聪明人都有个坏毛病,爱出尔反尔,我怕一离开你就把我忘记了,还是留点纪念品为好。”说着,他摊开手,修长手看起来十分洁净。

  这就是毫不掩饰要挟。他要江小楼对今天一切保守秘密,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曾经见过他,竟然要挟她拿出信物。女子东西何其金贵,平白给了一个男人,等于是将人生中大把柄落他手上。不过,她早已不是闺阁千金,不讲究那些虚礼。

  江小楼心头转过无数念头,却是向后略微一退,摆明了呈现不合作姿态。

  谁知那人突然探身过来,长长手臂将江小楼圈中间,江小楼吃了一惊,男子一双春水般目中突然射出异样神采,闪动瞳光似漫一下子撒了下来,如同有星光出现,铺天盖地将她包围。

  那眼底波光粼粼,暗潮涌动,一瞬间似充满了无诱惑,又似极度危险,如同利箭一般笔直地射入她心头,竟让她一时不能反应也无法动弹,纵然江小楼心智无比坚定,也不禁一阵恍惚迷惑,笑容不自觉地凝固脸上。

  近乎妖艳神采从他面上如流星般划过,如果上一秒他还如一只温和无害绵羊,那么转瞬间便成了狩猎中豹子,紧紧地、毫不放松地死盯住他猎物,充满了势必得决心。

  江小楼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成了他全神贯注要狩猎目标,本能产生了强烈震颤之感。一个人,怎么能顷刻间有如此巨大转变呢?

  好这仿佛极为漫长对视只持续了一两秒,再看时对方已经回到了自己位置上,轻轻展开手心。

  江小楼低呼一声,才发现自己帕子已经被对方取走。

  “这个就当做小姐送给我信物,只要小姐保守秘密,这信物就再也不会重见天日。”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牙齿。

  江小楼看了一眼对方手中帕子,心头冷笑,面上却故意露出不满神情:“既然你都拿走了,还要问什么?”

  顾流年道:“这自然是——”话还没有说完,却只觉得呼吸一窒,他连忙提气,却觉得空落落,心中顿时咯哒了一下,糟糕!

  他目光瞬间利箭一般刺向江小楼:“你动了手脚?!”

  他发现自己除了嘴巴还能说话之外,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江小楼微微一笑,柔声道:“对不住,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

  听着这温柔无比声音,看到这极为清丽眸子,顾流年忍不住道:“你什么地方动了手脚?”

  江小楼捧起一盏茶,似笑非笑:“是啊,你猜猜呢?”

  顾流年这才发觉自己怀中帕子散发出淡淡香气,心顿时沉了下去:“帕子。”

  “真是个聪明人。”江小楼笑容满面,舒了一口气。

  顾流年平日里坑人坑习惯了,从来没被别人坑过,暗地里磨牙同时却也自笑道:“难怪人人都说毒妇人心,小姐年纪不大,心思不小。”

  江小楼笑容轻巧:“我这个人很简单,素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你刚才不起辖制我心思,硬来强抢手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落到这般下场,你又怪谁?”说完,她吩咐小蝶道,“与车夫说好了么?”

  小蝶忍住笑道:“是,早已安排好了。到了地方,小姐要进去么?”

  江小楼无可无不可道:“不要紧,我就门外,你派人把他送进去就成。”

  顾流年面上起了警惕,奈何这一主一仆就此住口,再也不肯接下去说了。顾流年还要细问,可是那药效渐渐上来,他喉咙竟然也哑了,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现,想要解释刚才只是一个玩笑,却也已经晚了。

  小蝶立刻从他怀中搜走了帕子,顾流年只好干瞪眼。

  城门口聚集着不少士兵,一个个轮番盘查,到了这里虽然掀开帘子发现马车里都是女眷,却也再三询问后才放了行。江小楼看着那些严阵以待士兵,目光顾流年身上扫了扫,若有所思。

  马车一路到了大街上,街边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钱庄、米行、茶楼、酒店、竹木器行、当铺……锦绣耀眼、罗缎盈目。街边上小贩们人头攒动,吃食遍布,香浓芝麻糖、花生酥、热蛋酥味道飘香一条街。可是马车却没有任何一家停下,而是东拐西绕足足大半个时辰,才听到小蝶小声禀报道:“小姐,到了。”

  江小楼望了顾流年一眼,眼神十分温柔,顾流年心里一跳,暗道不好。

  马车再往前,一路高墙多,路面变得狭窄,只容一辆马车通行。车轮咕噜噜声音传进顾流年耳畔,只有触目惊心感觉。车子到了畅春园后门,小蝶也不出面,只吩咐车夫拉了顾流年出去,顾流年盯了江小楼一眼,江小楼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目送他离去。

  不知怎,顾流年脑海里突然就浮现起刚才那活色生香一幕。

  当时那少女酥胸半露,肤若凝脂,体态玲珑,这场景本来应该引人遐思,但她紧抿着唇,寒着一张面孔,凛然不惧……

  帘子轻轻落下,隔绝了他视线。

  车夫将人交给门口男人,嘱托道:“人是白送,可要好好招待。”

  灰衣男人连声道:“好好,下次有这样好事可别忘了我。”说完,他吩咐一同前来两个壮硕男子,一左一右架住顾流年就进了楼。

  顾流年进了青砖门楼,里头却是里外三重,庭院深广。既有大堂,也有雅座。厅堂庭院之间布置有花卉怪石,水池游鱼。等到进了大厅,陈设是精致,墙上挂着都是当时名人题字。此时他暗暗提气,却觉得浑身还是软绵绵,不由暗暗苦笑。一个年约三十美貌女子浑身珠光宝气地迎了出来,笑容满面道:“林四,我让你寻好货色呢?”

  林四笑笑,指着顾流年道:“这不就是!不过风娘,价钱可得说好了,这姑娘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低于五十两银子我可不卖!”

  赵风娘一双眼睛瞧了瞧顾流年,见他容色绝丽,风度翩然,叫人一看身体就酥软了半边,饶是她久经风月,竟然也被这等艳色给镇住,连忙笑道:“好,好,腰身好,脸蛋好!”她四下看了看,还用手顾流年身上掐掐摸摸,顾流年陡然睁开一双眼睛,阴沉地盯着对方,风娘只觉得心头一凉,突然面色一变,厉声道:“林四,你要死啊!我要可是——”

  林四不慌不忙:“风娘,你管那么多呢,反正你这院子里喜欢鲜不是没有!”

  风娘一想,却又笑开,伸手从盘里取了一只金簪插到顾流年头上,道:“好,我这就收下了。客人不喜欢,我留着自己受用也好。”

  她人精一样,早已看出眼前这是个俊美郎君,三两下竟然动了别样心思,林四笑笑,摊手道:“那,五十两拿来!”

  马车里,江小楼微微一笑道:“咱们走吧。”

  小蝶十分忐忑:“小姐,奴婢没想到屋子里还会有蛇——”

  如今正是秋天,蛇准备冬眠之前会四处捕捉食物来储备能量,所以这时候蛇通常都会比较凶猛,有很强攻击性。何况她们住农庄,窗外还有一颗葡萄树,经常招来一些蛇虫鼠蚁,江小楼见怪不怪,拍了拍她脑袋:“没有那条蛇,我还引不出那人呢。”

  小蝶吐了吐舌头,后怕地向那深深宅院看了一眼:“小姐,你真把他卖掉了?”

  “不是卖,这叫白送。”江小楼好心地纠正。

  “可是……”小蝶还要说什么,江小楼却拧起眉头,“他救我一命,我便送他平安进了城,算是功过相抵。可他偷窥别人沐浴,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过是送点回礼给他。”

  这回礼可真是太可怕了,小蝶身上毛毛。

  士兵们城门口搜查不到,不得已便又闯入各家各户搜查。这样搜索是地毯式,都是从人来人往酒楼、茶肆、秦楼楚馆开始。事情起因很简单,昨天夜里进京面圣长安王遇到刺杀,一把匕首割断了他喉咙,当场断气。护卫们拼命追捕,刺客却翻墙逃走。禀报皇帝,圣上大为恼怒,严守城门开始紧锣密鼓盘查,士兵们从各家各户搜出一个又一个可疑人,到了月上梢头却还无法下定论,负责这次搜查骠骑将军王充早已是极为恼火了。

  当士兵们手持火把冲上畅春园时候,所有人都被惊动了,一个个貌美如花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摇摇欲坠。有个别来路尊贵客人试图阻挡,可王充却拿出了皇帝手谕,这样一来,没有一个人敢吭一声,所有人都只能沉默着看向士兵冲向房间,挨个搜查。

  赵风娘吓得脸色发白,寻常机灵早已不知何处去了,只能陪着笑,领着士兵破门巡查。遇到不肯开门客人,他们便砰地一声踹开房门,直捣黄龙。一楼没有,二楼雅室也没有,三楼是花魁卧房,赵风娘连忙阻止:“房中真有客人——”

  这样闯进去,什么颜面都没了。

  可是谁会乎青楼女子颜面呢?王充向身边副官使了个眼色,他上前一把推开赵风娘,砰地一声,原本结实房门竟然裂开半扇,哗啦一声倒地,发出震耳欲聋响声。

  满室红烛高燃,雅室生春。

  锦绣鸳帐下,似有一对男女交颈而眠。

  所有人都愣住,一时无人过去。王充冷哼一声,三步上前,一把寒光闪闪长剑猛然挑开了帘帐,引来花魁一声惊叫。

  寒光中,顾流年披上长袍,俊美脸庞面如桃花,衬得旁边美貌花魁都面如土色,不及他容颜俊美之万一。他站起身,微微含笑,声音十分悦耳:“王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王充一愣,随即立刻认出眼前这个妖娆俊美少年是什么身份,不由微微沉下脸来。

  竟然会遇上他!

  王充眼眸阴冷地盯着对方:“顾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里眠花宿柳,督公真是养好儿子!”

  顾流年脸上显出讽刺冷笑:“我好酒好色,贪图享乐,骠骑将军未免太过孤陋寡闻,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必故作惊讶。”

  “哼,督公好不容易找了个承嗣人,我怕你不明不白死女人肚皮上!”王充声音讽刺。

  顾流年脸上没有一点惊惶不安,声音洒脱:“将军此言差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将军不知其中妙处,又何必嘲笑我!”

  “哼,我是奉命搜查刺客,没空与你这里废话!”王充一把长剑已经横了花魁脖子上,“这位顾公子,可是一整天都这里?”

  花魁身上半披着薄纱,花容失色:“晚上么,倒是我这里。白天却是去了春莺妹妹那里,具体怎么回事,您还是去问问她吧——”一边说着,一边向后缩了缩,畏惧害怕模样。

  顾流年微笑着伸出了双手:“怎么,将军这是怀疑我么?既然如此,我不如陪你走一趟,上回入宫时候陛下还夸我天资聪颖,骨骼精奇,是块练武好材料,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他讨一柄好剑!”

  何其洒脱,何其无畏。

  王充目光越发冰冷,刚要开口将人带回去,旁边副将却他耳边低语:“将军,他毕竟是陛下金口玉言,留给权督公承嗣,平日里还很得陛下欢心……您看……”

  没有明确证据,不可以轻易动手,尤其这小子滑不溜丢,借着寻芳胡作非为。

  王充握剑手变得汗津津,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终一声令下,悻悻离开了衣香鬓影畅春园。

  行刺一事,整整一夜依旧没能抓到犯人。闹得满城风雨后,王充饱受皇帝怒火之苦,不得已抓出了人来顶罪。因为长安王身份尊贵,谋杀皇室要株连九族,一时菜市口大批人被砍下脑袋,鲜血四处奔流,几乎染红了整片大地。

  顾流年若无其事留畅春园,听小曲,品美酒,看美人。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异样,哪怕王充心中对此人充满了怀疑,却对他毫无办法。直到一切尘埃落定,该死人都已经死了,顾流年才从畅春园里头走了出来。

  长安王太跋扈,竟然向皇帝要求扩张三分之一封地,遭到拒绝之后对皇室多有怨言。他是皇帝堂兄,身份与众不同,寻常罪名扳不倒他。何况太后娘娘对他诸多庇护,皇帝无论如何都不好轻易下手。但如果放虎归山,将来一定会引起很大祸患。

  皇帝不能做,便可以由亲信去做。这世上皇帝信赖人,当然是权海。可接到皇帝密旨权海却犯了难,长安王毕竟是尊贵皇亲,总不能弄一个莫须有罪名就弄死他,可如果按兵不动,再过三天他就要大模大样回到封地去,自己诛杀不成,等于违背皇帝指令,所以长安王非死不可。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人选去执行这个命令。终,他看重义子主动请缨,要求去杀死长安王。权海不想为了一个长安王,毁掉了自己好容易才找到承嗣人选,但顾流年再三保证下,他不得不同意了。

  果然,他成功了,干得很漂亮。

  是啊,顾流年怎么会失败,他虽然学武时间短,却是天底下有天分人。过目不忘,骨骼清奇,不要说百年,千年也难得一遇。长安王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过分要求终招来这样一个残酷下场。

  月色下,农庄覆盖着一层淡淡流霜,所有人都已经休息了,一个年轻男子骑着骏马,摇摇晃晃到了山顶上,远远瞧着那座农庄。

  他骑着宝马,仗剑配笛,锦缎白袍纤尘不染。

  江小楼,你竟然已经不记得我了。是啊,当初顾流年不过是一个街边乞丐,若非机缘巧合遇到你,说不定就已经死了路边。

  遇到你,激起了我斗志,让我明白这世上有太多值得赢取东西。如果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那里,实是太可惜了。

  你帮助过我,永生永世不会忘记。可是,为什么你却想不起我是谁了呢?

  顾流年轻轻微笑起来。

  他心中,江小楼是一个熟悉朋友,格外熟悉。然而她看来,他不过是一个误闯入农庄登徒子。总还会再见面,希望再一次见面时候,你还能记得我。他笑了两声,调转马头,纵马离去。

  白色骏马官道上纵横驰骋,无意中与一辆极为华贵马车错身而过,带起一阵风尘,引来马车上仆从大声斥骂。

  马车内美貌女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掀起车帘:“外面怎么了?”

  话音刚刚出口,却见到那年轻男子拨转马头,正好回过头来。月光照了他皎洁面上,当天月色是如此美丽,却不及他面孔一半优美。他突然轻轻一笑,眼神似带着三分醉意,燃烧如火却又柔情似水。

  那笑容一下子猛然撞入她心头,让她哑了嗓子。

  惊鸿一瞥,使她忘却了身份尊贵威仪,忘记了自己坚持多年骄傲与荣耀。她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男人马驰骋而去,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何处,羞花闭月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困惑与痴迷。

  那个男人,便是顾流年。

  ------题外话------

  男扮女装神马,有爱了!

  感谢何处是故乡童鞋、状元和大家钻石和花花!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秦简的长门女侯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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