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玄幻奇幻>黑暗之魂无名者的故事>第八节.病源
  防火女、防火女,你的火焰即是荣耀,葛温之焰因你而苏醒,从此社稷永固;防火女、防火女,你的火焰即是生命,人性之光因你而凝聚,从此世间常明。

  他们说:防火女,你的一丛篝火点燃了希望,神意终于传到了凡人手中,自此,八方邪灵已不足为惧。

  然后,他们又说:但也因为你,你的一丛篝火点燃了末日薪柴,围绕在火焰前的人们已不能无知度日,他们的笑脸里总是藏着阴霾、喜悦中总是渗着忧愁,因为那把火焰是葛温的神喻,在最黑暗的时候,祂的力量支持着迷惘的人们不被击垮;但有天它必然会熄灭了,到时,这个世界又会如何?所以,防火女、防火女,人们将这份神圣的荣耀交付与你,但愿你也能用你的生命与灵魂去呵护它、喂养它,让它闪耀如初,直到世界终结之后也依旧明亮。

  啊啊--……防火女啊,我们的圣处女、我们的家园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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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纳尔、杰纳尔,这玩意儿就是那条尾巴吗?是不是每只大怪物的尾巴都会变成这副德性?

  当然,我没这样问他,因为这只会显得我很愚蠢,明明都在这混了这么久了,却什么都不知道……但事实如此,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不知该从何问才好。然而……有些事实早已分明,从这一刻开始,我不能再对它们视若无睹,假装自己仍一无所知。

  啊……我的人生,是不是该好好地面对它了呢?就算毫无意义,但它却仍是我的一部分,构成我伫立、说话、思考的因子。

  就好像老师讲的一样:历史,它是一种很个人的事情;它是一种十分简单的道理,所谓的历史即是生命,我们无法否定、也不知从何否定起,大伙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记得它,然后任它远去……记得,你站在这,学习文字与语言的艺术,正因为你是个有历史的人。

  哈哈哈……魔法师、而且还是业余的,那家伙总是说些故弄玄虚的话。但我不否认他很聪明。

  「呦,朋友,看起来是个捷报喔。」杰纳尔这次不坐在那张布幔上了,他蹲在广场的浅水坑前,看起来似乎在研究水中那些黏稠的玩意儿。

  「……是啊。」抱歉,我有点累了。

  「你累了,我了解,大伙走到这都累了。」

  没错,杰纳尔,累毙了。

  「盾牌好用吗?我只能祈祷它派得上用场,然而刚才的混乱听起来不像是能靠一张小盾牌就挡的了的事。但无论如何,你回来了,活蹦……也许是不太好,但总算是还没死,对吧?」

  也差不多了,老兄。

  (锵喀!)

  武器……算了。HTtρs://Μ.Ъīqiκυ.ΠEt

  (……锵隆咚……咚咚……)

  (叩啰啰--……)

  吓--……呦,这东西,你要的尾巴。抱歉,它现在看起来不像是条尾巴,但我发誓,这玩意儿曾长在贪食魔龙身上。大概吧。

  「啊--……哈哈、哈哈哈--原来它的真面目是把大斧头啊!」杰纳尔似乎很高兴,至少声音上是如此,「介意我拿来看看吗?喔,谢谢……嘿--咻……嗯嗯……嗯--嗯嗯……这就是古龙后裔的力量吗?是的,我想就是如此,古老而纯粹的生命酝酿其中……贪食者,这东西就和你一样大巧不工。」

  你高兴就好。

  「这辈子有幸见到此等罕有的武器,成为不死人也算值得了。」他说:「你了解吗?我穷尽一切就是为了探求世间珍宝,但所谓的珍宝不只是那些金银翡翠、精工艺品,它们都只是俗物,是被冠上"高价值"的普世标准,可是有些东西不能被衡量,它们是个珍宝、却远远超出价值一词所能涵盖的范畴……它们是一种巧合,你理解吗?珍奇逸品的概念在于它的存在与来历,在于它是否见证了什么……若时机吻合,届时,就算是个破耙子也能成为神器。」

  他真的非常高兴。杰纳尔一定是那种一开了话夹子就停不下来的人,那种人根本不在意旁边的听众是否专心,搞不好就算没有听众,他也能自得其乐地讲下去。艺术鉴赏家真可怕。

  「我想你会懂的,因为你也是这样的人,能为了某件不可捉摸的事情而付出一切,然而却又很务实,你的眼睛中只愿接受真实存在的可能性,所以你想追寻、愿意追寻……啊--……但愿在我能在无尽的时光中一览宇宙的历史,无论是人类的诞生、或世界的终结,在不可量的稀品珍物中,肯定有着无人知晓、尚未厘清的秘密与历史存在,愿我在获得不死的当下即能拥有一窥它们面貌的能力;然而在这无尽的时光中,我能遇上多少巧合?我又能接触、能见证多少奇迹的诞生?」

  好的、好的,怎样都好,现在我想只想赶快回去找那把钥匙。但老实说,我根本没力气去翻那条龙的尸体,而且它好臭、臭到我的鼻子都快萎缩了……。

  「虽然心魂无涯、却苦于双手有限,有时候我必须告诉自己,我不可能将世间万物囊括于怀中……所以,有时候我也会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只要我看到它、知道它曾存在于某个地方,这样就够了"……我的朋友,那你呢?你是否也曾存在着与我相似的想法?」

  ……啊……。

  (碰咚!--……)

  ("我见证了历史。")

  希望你有察觉到,我想我真得快死了。

  很荣幸我能为你做到了某些事情……但是,现在,你就快走吧,杰纳尔,也许我接下来就要变成活尸了。我明白,就跟那位骑士一样……我……就要死了,即将成为一个祸害。

  ("我见到了你。")

  ……快走……。

  ("别担心,朋友,你会好起来的,就像只野牛、像只野马、像只在草原上奔走的野狼。")

  ……你的话可真多……。

  ("来吧,握着它,这是你的报酬。好好睡,朋友,有缘再相见了。")

  ……没问题,我会在……在哪?算了,就这么算了吧……。

  晚安,杰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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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担心……你永远都不需要担心。"

  "认清事实吧,老兄。"

  "保持沉默,什么都别提。"

  "我不都一直这么做吗?兄弟?……我还以为自己能躲一辈子,但一辈子又有多长?"我无法想象自己还到底有多少时间,但就在秘密被揭发的当下,我才明白,时间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它很长--很长……长到我无法想象……兄弟,今天这件事是注定的,早晚都要被揭发,而现在让你先一步发现了也不错,至少有你能替我送行。"

  "但不是现在,傻小子,不是现在……因为接下来我们还有大事业要做。"他看着我,那个人的眼神永远这么坚定。可是他也会彷徨,忧愁也从未少过,然而在我面前,那个人总是展现出他最坚强的一面。是因为自尊心使然吗?你真是太好面子了,兄弟。

  "那荒唐的事业?你们是认真的?"我勉强笑了一下,但我感觉到那双眼睛是炙热的,让恐惧所遮蔽。

  "是很荒唐,但就快成真了……因此,你得撑下去,为了我们的家乡,为了我。"

  "我会害死你们的!"

  "害死我们?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并说,"好了,就无牵无挂地前去伯尼斯吧,展现你的武艺与意志给那群大家伙瞧瞧。你要成为一个骑士了,小子!"

  "骑士……。"

  过去,这个军团里也出现过许多不死人,他们都发了狂、成了可怕的怪物,而我曾杀死过其中几个人,其中包括我们的朋友米格尔,因为他也疯了,就像其他不死人一样,为了血肉与灵魂而疯狂。在许多地方……在这个不吉利的团队里,不死人是比瘟疫还可怕的祸害,它会害死我们、让整个组织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于是大伙总是毫不留情,试着将所有的变质者都一一屏除……就算是亲人也一样。

  没关系的。我们总是告诉自己,这是个行为是基于生者的荣誉,毕竟成为了不死之身就跟死了没两样--那个东西虽会动、但却永远不是活的,不死人仅仅是一具让邪灵附体的尸骸,而尸骸行走于世间就是污蔑生者的尊严,所以我们要让它安眠、永远地离开与人世隔离……

  这是我们的正义,与世间洪流不谋而合;然而,不如说,如果不这么作,我们就无法乘洪流而走,无法成就大事。所以我们不可能留下不死人,这是为了弗雷米莫、也是为了所有被压迫的异民,大伙想一偿百年来的痛苦与恐惧,为此,我们甘愿付出一切,纵使步入深渊……也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的我在做什么?我是为了谁而苟且于世上?我有什么权力能这么作?

  "不要多想,傻小子,好好的过日子……然后有天把他们过来,让伯尼斯人也成为我们的伙伴。"

  "你会后悔的。"

  "先别让自己后悔吧,骑士大人。"

  现在,我又该怎么响应前辈的愚善?是要感谢、抑或咒骂?我不知道,就连现在也不明白……也许是因为我根本没资格开口回应他,因为我一度想杀死,那个受不死所腐蚀人格……不,我本来就是那种人,那种渺小而卑劣的人物……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是一度想杀死前辈、意图让秘密永远深埋土中的烂人,所以我根本没有资格开口说任何话……。

  我只能假装自己像个悲剧人物,在他面前,我的一举一动都是欺瞒……口头上说的豁达,心里却满是疙瘩。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

  我做错了什么?谁注定了这个未来将万劫不复?

  难道……难道没有任何方法了吗?从此太阳将离我远去,世上万物都将敌视我、直到永远?

  我不想成为不死人。

  我不想消失在地牢。

  ……我不愿……失去一切。但我的一切又是什么?……我曾有过任何东西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

  ……

  ……两个月后,在一个白昼、仲春的破晓,我随同大队长灰塔一起前往伯尼斯边境。我们驾马从伯尼斯城之东离去,延着仲夏河一路南下。

  灰塔就跟前几次战役中的他一样,那个人有些急躁,与前辈的沉着截然不同;那位灰塔先生为人精悍,与前辈的厚道差异甚大。不过他是个好人,至少曾是如此,就跟所有我认识的好战士一样值得追随,只是我不懂自己到底是因为灰塔的大名才想加入伯尼斯、还是仅仅是为了一个名号……也可能,我只是想要离开,试图摆脱某些纠葛一生的恐惧。但我注定要为它们所苦,然后如同瘟疫一般将自身的不幸给散播出去……到哪都一样,这份生命注定永远黯淡。

  但我告诉自己,别想了。别想了,没有人知道你的小秘密……这么作是为了大家好。

  "很紧张吗?"灰塔问道。

  "一点点。"

  "没想到你也有紧张的时候。你们兄弟俩都一样奇怪,可是我很欣赏你们这种性格。"

  "谢谢您的赞美,长官。"

  在这趟路程中,他偶尔会对着我说些事情,描述国境的风情,或夸耀伯尼斯的威武。当然,后者居多。

  灰塔告诉我:"伯尼斯的强大在于它的纯粹,这里的战士穿着箭与矛穿不透的钢铁装备、手持令人畏惧的沉重武器,而伯尼斯的骑士更是力量的具现,他们的存在告诉世人,力量超越了一切,所有的抵抗在巨大的冲击面前都是徒劳!"

  不久后,他又说:"……虽然人们以为我们这些战士都只是群不懂技巧的蛮兵,因为我们总是想着如何精进自己的体力与装备,但事实上,为了支配那身超乎常人想象的武装,伯尼斯的士兵们不但需要力量、更需要精通力量的技巧;于是它是纯粹的,只有当一名战士熟悉了所有技巧,他才能使用最直接、也最有效率的打击,因为他们了解到,再多花俏的技术都比不上致命而骇人一击。"

  我身旁的领导者不再是前辈,他早在上个月时就已经往西边的战场出发了。但我不想念他,因为一看见他,我就会想起自己的秘密被揭发的那一刻。

  "听说你是米莫人?"突然,灰塔问道。他刻意让马儿减缓了速度,看起来似乎有意要谈谈这件事情。

  "是的,长官。"

  "弗雷米莫,那不是个正常的地方。"

  "很精确的形容,长官。"

  灰塔回头看了一眼,跟其他地方的人不同,他就只是看着我,不带任何同情与厌恶。他说:"--伯斯尼,他之所以强大,不但是因为它纯粹、也因为它很复杂,你在这可能遇到任何地方的人,而大伙都只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勇猛与强壮。欢迎你加入,小子。"

  "谢谢您,长官。"

  "但你不特别,在这里,没有人是特别的--希望你别忘了这句话,新兵。"突然,灰塔笑了出来,接着他又说,"不过对某些人来说就不一定了。你得注意小塔尔卡斯,那家伙不喜欢你或你的旧同事。"

  "一个小孩?"

  "是的,他是跟在大老板身边的侍童,一个被故事书给冲昏头的小男孩。而你很显然不是故事的主角……顶多也只能称得上是小反派。小心,别让他把你给撂倒了。"

  "我会仔细注意的,长官。"

  "好了,我还有什么没跟你说的吗?对了,这条是仲夏河,沿着它,我们能一路通到卡塔利纳。有机会你也能过去看看,那地方盛产茄梨与洋葱。你懂吗?洋葱!哈哈哈--"

  很好,让我继续假装下去。"请问长官,我接下来要被发配到哪?"

  他说:"跟着我。"

  "是的,长官。"

  骑士灰塔。我看着他的背影,深信他是我这一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主人,从此我将不再飘泊,藏在皮囊之下的丑陋人性也能获得宽恕。

  这个秘密会陪着我,陪着我度过无尽的未来。假如此生有幸,但愿我能见证故土的复兴……也许此时此刻我之所以留在这,一切都是为了弗雷米莫吧,为了它而奋斗,督促自己必须在伯尼斯的军队里力争上游,然后有天我要高举旗帜,将令着自己的军队向索尔隆德的不义宣战。但我却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我乞求自己必须像个旁观者,如此才能将不死诅咒与二十年来累积的混乱一同分割出去。

  真是太可笑了。

  ("确实是太可笑了,我的小狗狗。")

  ……黛安娜……?

  ("弗雷米莫已经毁啰,亲爱的……毁在你们手中。")

  ……已经毁了吗?毁了啊……。

  ("就是这样,你就快点认清事实吧。晚安、永别了,我的骑士大人。)

  ……是的,永别了,我的挚爱。

  ---

  伯尼斯之行,你已遥遥远去;人世的家乡,你已遥遥远去。

  当双眼睁开,剎那间我便失去了一切。关于执念、关于归属、关于所有支持这副身躯存在的想象。

  但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我曾有过能失去的东西吗?

  水流声仍在小广场的尾端隆隆作响,臭味与秽物依旧,它们填满了整个厅堂,直到破碎的栅栏之前;过了一会儿后,我才意识到这里没有篝火,死亡后的我没有神奇地移动到任何地方,这副身躯与意识还留在病村的大门前,而且完好如初。

  杰纳尔呢?他走了吗?……还是他从来没存在过?

  也许打从我抵达这个大门前就开始了一场梦境,不管是恶灵、杰纳尔或魔龙,那些际遇都是只无聊的幻想在作怪……我早就疯了,没错,没有比这个更合理的解释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影。既然如此,那我又是为了什么留在这?一个传说?一个……梦?

  是的,一个骑士之梦。

  ……。

  (喀锵……)

  ……斧头?

  石像鬼……看来有些事情是挺真的,这下可真不知道要开心还是难过了,杰纳尔。

  好,就继续走吧,让我们再试试看,试着完结这么梦境。当第二钟敲响时,所有的恶梦都将终结……假如它真的存在。

  ---

  肮脏的钥匙,肮脏的铁闸栏。

  (喀嚓……)

  肮脏的地下世界。

  (咭嘎--咕隆……隆…….)

  我这就来了。

  ---

  疾病之村灰蒙而充满恶臭,它构筑在罗德兰的岩壁与巨大基桩中,是个由破烂木栈道所构筑的空中蚁穴。

  此地有活尸,但同样不懂人语、毫无理智。实际上我永远无法知道它们到底是不懂、还是不愿意说,群聚在那的人们各个残暴狰狞,受瘟疫与饥饿所苦,所以一见到活人,他们就只想把对方给吃下肚--可是他们不吃自己人,也许是因为那些病人不是单纯的活尸,而是一群曾有过组织的地方居民,残存的记忆中还记得身旁的同类是如统伙伴一样的角色存在。于是我不敢断定,它们到底是真的活尸、还是仅仅是发狂的活人。

  那些人训养着会吐出火焰的异种生物、使用着比巫毒还要更可怕的毒素。不知多久以前,或许那些人还有过真正文化,刻在桥基与岩面的文字诉说了一切,他们试着告诉不幸进入此处的同伴或食物,这个地方有多么诡异、多么地无力;然而他们也画了一些美好的图画,一棵树、一朵花、或一颗闪耀的太阳,我想那些人还信仰着某个无法触及的事物,其中也包括了火焰与天空。

  此处也有篝火,它就设在平坦坚固的桥墩台基上,不难想象,这里的不死人与病人也需要个能休息的地方,可惜这边的篝火已经点不着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就只有这里的火焰无法点燃,难道是因为没有个看火人的缘故吗?但在不死院、在底层,这些地方都有火焰……美好的光辉。

  是啊,不懂得事情太多了。

  此处没有风,它就像个大釜,所有东西只进不出,而越往下、温度也越高,蒸腾的臭气在空中滞留不前,同时间奇怪的火焰生物也跟着剧增,牠们的样貌远远超出人类的想象。

  有一次我从破损的木台摔到下层的平台,脚还没站稳,一转眼就看到了一个生着蚊子翅膀、巨大如牛的畸形蜘蛛。那是只不成样的怪物、不存在世间的活肉块,但当我把牠杀死后我才确定,那东西可能也曾是个人类,因为牠前肢长人类的手、后肢的尖锥藏则退化不全的脚指头,仔细一看,牠巨大的身躯像张脸,柔软、并生着奇怪的粗毛根。牠不是特例,接下来,我路上所见尽是那些怪蜘蛛与病虫的影子,原本病村的居民在下层都已不见踪迹,他们就这样消失了,不留半点痕迹。

  难道那些巨大的怪虫都曾是那些病人?如果是的话,那又是如何变成了今天这副德性?

  爬梯一阶一阶向下、温度一点一点攀升,往外头一眺,那片暗褐色的地面就在不远处,也许那不是个干土、而是湿地,因为它反照着些许光泽。来自天空的光芒,在这边、这块大深谷中,抬头就能瞥见些许光辉,然而那比起下街还更要遥远,虽然没有雾气、却朦胧模糊,尽管昏黄的光源仍然夺目、却无法照亮此处的半块土地。那片天空好远,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

  (……咚、咚、咚、咚咚……)

  长之又长的梯子。

  (……锵喳!锵喳!)

  数不清的巨虫与毒物。

  (……咚、咚、咚、咚咚……)

  我的尽头在哪?

  好热……底部就在眼前了,然而大量的沼气熏的我难以呼吸,就连睁眼也很困难。但除了沼气与湿臭,这里还有什么?哈,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放眼望去不过是一片泥沼……庞大而肮脏的温水泥床,让各种蚊虫与怪蜘蛛所占据。我猜罗德兰的废水最终都流到了这,所以它才会是疾病的来源……是整个神土最不光彩的角落。

  (噗咑……噗咑……哗啦……哗啦……哗啦…….)

  温热的脏水淹过了小腿,水下的泥土软烂,让人寸步难行。而且它们好像有毒。不是好像,是真的有毒,不一会儿,我的脑子开始晕了,视野与行动逐渐分离;在这片闷热的湿地,满身汗水洗掉了一身污血,热气在胸中驻留不去、令人燥热难耐,然而我的手脚却冰冷不已,似积雪包覆。

  苔藓还够吗?是的,我想还够、啊--

  (……噗哗!)

  ……呜哈!恶呸!恶--恶--!……老天爷,我得多吃点苔藓跟绿叶草。

  可恶,身体好沉重……是因为烂泥的缘故吗?还是我已经让毒素与热气给弄昏头了?也许两者皆是。

  --好黑!

  ……冷静点,你只是、只是喘不过气了。晕了一会儿,这种事在所难免。

  快把眼睛睁开吧,不死人,快点离开这里--

  --谁!我知道,有东西在那……那是什么东西?是什么?哈啊、哈啊……谁在那!快滚出来!

  (唰呼--!)

  「……呜吼--!」该死的恶灵,这地方专门出产恶灵吗?「吼噢--!」

  「哈!」她回答。

  「吼吼--!」

  「闭嘴,笨狗!嘘、嘘!」。那个女人开口了……套着麻布袋、衣衫褴褛的肥壮女性,那个恶灵。她能够说话。

  但我现在天杀的不想跟你说话。「啊啊吼--!」

  「可恶的活尸,你干嘛这时候变活尸!」

  哈哈……哈哈哈--!活尸是吧?哈哈哈哈--!……哈哈……

  「……咦恶。」

  不喜欢我的笑容吗?不喜欢吗?

  (--锵锵--锵鏮!)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很不喜欢你……你跟你的恶灵朋友,都一样。你们不应该随便闯入别人的世界。

  (锵鏮!)

  「真是够了,你这家伙!」她高举那把巨大菜刀。

  有一瞬间,我好像体会到了那些鸡鸭鱼是怎么看待厨娘的:她们的下刀永远是这么一回事,蛮力、巧劲、外加凶悍的魄力,对任何材料都一视同仁,而且力道永远只会越来越重;那些厨师从不仁慈,她们只管想着怎么赶快把眼前的食材给分解完毕,以免到时柴火都烧光了,菜却还没准备下锅。

  ……可惜你刀中的野狗还活着,小蠢妞……。

  「这次真是赔大了,浑蛋!」不知名的恶灵小姐拿着手中的武器四处挥舞,那身怪力比男人还要可怕,随手一摆就会让人重伤。

  (锵咚!)

  但你赔大了又关我什么事?你的存在又关我什么事?

  (喀滋--……)

  --最后一击。我说的算。

  「……你会说话?」她的最后一句话带点轻藐,而后,那只恶灵化为尘埃,从此消失在世上。

  ……啊……老天爷,真是糟糕的一天。好想吐、呜恶--……讨厌的插曲,但这里到处都是食人族,也不差你一个。

  我知道,你是想来抢些什么东西的吧?不过现在是我在抢你的东西。介意吗?介意也没用,我赢了,我说的算……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了,罗德兰、在这片天空下,我不必负任何责任……因为这块土根本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

  高举你的武器,不死人!你是自由的,世间理法皆不属于你!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

  ……。

  ---

  ……。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不死人啊、不死人……这就是你的本性吗?

  (轰隆--……)

  算了,对一个懦夫而言,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就抬头看看吧,我走到沼泽的尽头了。我杀死了所有守在此地的巨汉,就跟以前一样,我赢了、我说的算。

  不过这里是哪呢?我明白,这个地方肯定就是这个旅行的终点,白霭霭的蜘蛛丝线盖在满是巨木根系的丘坡上;它是个巢穴,上头反射的天光让我几乎睁不开眼,我只知道脚下柔软且黏稠的丝毯正把我拖向深处,朝着坡上的洞窟前进。

  它的白色外壳下似乎藏着纠结的虫体,从炙热的地底中生出来的扭曲怪物。我想象着,有无数的小虫在我的脚掌下蠕动着,有如败坏的鱼腹一般让虫子给占据,这股联想让促使我去假设,在洞穴的深处待着的是一个混沌不明的恶灵,外貌彷佛虫卵的聚合物,它黏稠的液体将淹过漆黑的地面,当中还夹杂着无数被消化过的尸骸。

  但一会儿后,我发现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湿黏。实际上,里头存在的是一股骇人的干燥与炎热,此外,这里也不黑暗,丝线似乎把外头的光给引入了深处,因此我能清楚地看见通路,不过在里头好像有更奇特的光源存在着,略为发红、而且不断徘徊。穴壁四周都是浑圆的大茧,茧中或许正藏着尸骸、也可能正燃烧的火焰,我不清楚,也没有心情去确认。不久后,我身上的泥已经干了、早先蒸发的汗水又再次涌出,这段路途笔直地延伸,斜度急速滑落,彷佛将直达炉火核心。

  ……那些人?敌人?不,它们只是群无害的活尸。让蛋寄生的病人,他们被巨大的虫蛋给压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就如同我在不死院与上头的城市所见到的彷徨活尸一样,陷入了幻觉之中。可怜人,哼哼……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比较高等些。

  好热、好痒……尽头在哪?我在哪?呵呵……是,我在疾病之村,还有一口钟得敲,对吧?

  如果没能敲响会么样?大概就是等下个笨蛋……下个把使命当作救命稻草的不死人过来,一个接一个,直到有天它响了为止;但敲响了又会怎样?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会给上一份大礼也说不定,一箱金币、一片领土……或是一个愿望,哈哈哈……。

  ……喔?这里也有吗?到底是谁这么蠢,竟然也到了这个地方来呢?那道招唤符在我眼前闪烁,微弱如荧光,看起来怪没活力的。

  既然有个不知名的好心人肯帮忙,我又何乐而不为呢?是吧,罗特雷克。

  快点,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吧。

  ---

  「……。」

  「……。」

  「……吼。」

  「你是在整我,对吧。」

  我这辈子还没遇过这么曲折的事情。我看着她,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但我不是真的开心,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实在太愚蠢了。「哈哈哈……真没想到……。」

  「蠢狗,这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意思……我太失礼了……噗!哈哈哈--!」

  她……叫做米鲁格雷特吗?是的,招唤符上是这么写的,而她就是前不久才来打搅我的食人族,那位拿菜刀的粗壮女恶灵。现在她还戴着那张麻布袋,麻布袋的两个眼洞后头投射出一阵鄙夷的目光;仔细想想,我好像见过这个装扮……没错,是那群厨子们,他们也带着那玩意儿!哈哈哈--没想到,这关系真是太离奇了,我的伙伴!

  「唉,随便你了。」

  不行了,笑到肚子好痛。但我根本没理由这么开心啊,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碰咚--)

  「你不会想整天都这么笑吧?没人跟你说,你笑起来很恶心吗?」她说。

  「哈哈……难道没人跟你说过,你这个行为很矛盾吗?」

  「哪种行为?」

  我从地上坐了起来,突然间,所有的笑意都消失了。就像我刚才的想法,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明白。「你刚才才在外头抢劫,现在却打算在这边当大善人。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食人女双手环胸,看起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并说:「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得吃东西,但吃东西不妨碍我帮人做事情。老实说,我觉得这挺有成就感的。」

  「成就感?这让你抢起东西来比较不怕做恶梦吗?」

  「原来你吃鱼还会担心被有天会溺死喔?」

  「那你现在是怎样?帮助鱼儿从渔网里逃脱升天?」我问她:「这么做有意义吗?小姐?能到达这的人会被你杀死、没杀死的就能得到你的帮助,你以为你是谁?葛温的使者?」

  「哼,老娘爽就好。怎样,不想帮忙我就要走啰?」

  如此随心所欲的女人……曾几何时,我的人生也这般毫无顾忌?「哈哈……好吧,我就不管你的处事之道了。现在,能请你告诉我,接下来我将面对什么东西吗?」

  食人女沉默了会儿,她好像在怪我怎么这么无知。「蠢狗,你不是来找投效浑沌之女的吗?喔,好吧--好吧,就算不是投效,老实说,除了那家伙外,大半的人都是来偷东西的,比如说秘密什么的鬼玩意儿,或者是讨伐那个女妖,总之,先不管你想做什么,你总该听过这里的事情吧?村子里的人没跟你说过?」

  「呵呵……上面已经没有活人了,食人女。」

  「没有?没有……」突然,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口中喃喃自语:「已经没有了啊……。」

  「是啊,什么都没有了,那里是个连篝火都点不着的地方。」

  「真的?篝火也已经熄了吗?」

  「我骗你做什么?当然,你也有权不相信我的话,毕竟我只是个过客……况且我也没那种心思去注意太多细节。」

  接着,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那个女人也许来自更早以前的时候,那个地方有群人还活着、还有个篝火可以抚慰人心,可是现在,在我的世界里,它们全部都消失了;然而,很快地,米鲁格雷特就把所有的忧愁都抛诸脑后,她却坦然地接受了一切,就像接受秋去冬来一样自然。或许身为不死人的她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些变化无常了吧?

  这时,她问:「所以,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要敲钟,女人。」

  「敲钟?还真是个大傻子,你竟然也信这种东西!」这次换她笑我了,笑得我无地自容。

  「你说"也",是因为你也帮过很多漏网之鱼过去敲钟吗?」

  「嗯--算是吧。」

  「敲了钟之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说,你们这些人真够蠢了,竟然会信前仆后继地过来这!但那也好,这样至少我也不愁没东西吃。」

  没有吗?哈哈……我早就料到了。大概吧。「……就算如此,我也要敲响它。」

  「我无所谓,反正只要达成你的目的,我也有好处可拿。」她把大菜刀扛在肩上,并用拿着破木板盾的对我招了几下手,并说:「来吧,都过这么久时间了,搞不好那疯婆子早就被人给杀死了也说不定,但假如不是,我们最好趁她发现前赶快溜进去。等等要是她真的出现来,你就记着,别看着她的火焰,然后好声好气地说"我想成为混沌的仆从",这么大概保证你活久一点--至少曾有人因此活下来。」

  「你一直提到的女人到底是谁?」

  「伊扎里斯的混沌魔女,专门狩猎人性的火焰妖女。我以为她早就臭名远播了!因为当初我在上城的时候老是听见她的名字……见过那些山羊头跟牛头吗?有人说,那些恶魔是就那名疯婆子放出来的,但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毕竟谁会没事去找恶魔聊天?」

  山羊头跟牛头?啊……这勾起了我不少回忆呢。不知道米鲁格雷特活在什么样的时空?是罗德兰陷落之初的世界吗?我没问她,毕竟我俩都是不死人,也没必要再深究各自的过往了。不过我仍忍不住猜想,凭着她粗蛮的一举一动、以及南边人混杂的口音,我在想,那个女人是不是本身来自大沼泽区,不过我知道,大沼泽的女性实际上长的结实又瘦小,反观眼前的食人女,她的体型更像个北方人。

  后来,这趟路仍不断向下,沿途有些岔路,但米鲁格雷特走起来却毫不犹豫,似乎早把这个蜘蛛穴当成了自己家一样。过了半饷,当沿途攀爬的背蛋人不见踪迹的同时,我们来到了一处让茧球与丝线占据的大空穴中。那个地方很不自然,它也许曾是某个伟大都市的入口,地上的砖板还没尘土给掩埋、远方的楼塔也留下了半面残骸--我想,此处就是米鲁格雷特提过的伊扎里斯,那位魔女的家园。也许它曾经伟大过,可惜现在只剩下一片狼狈了。

  「你要的钟就在底部,」米鲁格雷特的音量压得很低,低到我都几乎快听不清楚的地步,「现在呢,我们得准备好两种计划。要不就是安安稳稳地走到钟塔的拉杆前、要不就是被疯婆子给拦截下来,两种状况我都遇到过。」

  我问:「没有第三种状况吗?」

  「你最好希望没有。」

  「好,那就走吧。」现在换我带着她了。

  走过这个广场,终点近在眼前。可是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当我注意到时,米鲁格雷特已经落后在几步之后。她一见到我回头,马上就示意要我注意前方。在几十米之外,我见到塔楼的旋梯之后闪烁着鲜亮的光辉,那东西像是熔岩一样发光,色调鲜红到怪异的地步;接着,伴随着阵阵巨响,一个畸形的巨大蜘蛛走了出来,牠的嘴与腹段都缠着火焰、炽黄的复眼闪闪发亮。本来我还在想,那是不是又一个突变怪物,但很快地,我注意到那只蜘蛛头上坐着一位曼妙的女子……不,是长着半个人才对,那位****的女性与火焰蜘蛛同为一体,然而她人类的部分没有半点污染……她--她真是十足的美人啊……。

  太好了,看来这就是伊扎里斯的主人,一个拿着火焰之刃的妖怪。

  ……真不愧是个魔女,还是蜘蛛来着。

  「唉--……」食人女如此叹道,口气中满满的不屑之意。

  我想她一点都不懂我的赞叹,也许是因为她也是个女人、也许是因为她早就看过几十几百次魔女的样貌,但我不一样,这是我在罗德兰所见过最危险、最美妙的生物,她就是火焰的化身!……尽管我知道,只要触碰那位魔女,我必然将死无全尸,可是我好想触碰她,想被那股火焰吞噬……这是何等致命的魔力。

  喔,老天爷,她要说话了!

  「啊啊--……男孩,过来吧。」。没问题,魔女女士。

  「你敢真的过去我就剁了你。」。唉、好吧,食人族女士。

  「何必拒绝我呢?不死人?」魔女问。

  我回答:「抱歉,我只是有点害怕。」

  「亲爱的,看着我,」她鲜红尖锐的指甲滑过腰身,此时,底下的大蜘蛛动了,牠的尖爪在地上勾出了一道道火流,「倾听你的心声,听听看,那是否还留有属于我的一席之地?」

  一席之地?啊……我的心里是留了一个小空间。

  「你爱着我吗?」

  我不知道,也许可以试试。

  「两位不死人啊,你们是否都听见了我的声音?是否看见了我的火焰?」魔女挥动了她的武器。她来到了我面前,那双人类的双眼……看着我。

  噢呜!谁踢我?……很好,食人女,可真谢谢你喔。「抱歉,魔女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成为混沌的仆从。」

  「这件事?唉,很抱歉……我这暂时不缺人。」

  (轰呼--!)

  剎那,炽焰袭来。刚刚我才在想,我愿为她的火焰所吞噬,但想想还是算了吧,我的钟都还没打响呢。

  话说,米鲁格雷特,你不是说只要这样讲就没问题了吗?不过我可以理解,不是所有的方法都永远有效,由其实几百年前的老方法……你看,我学会了放下,很简单不是吗?……不,其实我快气死了,真不该听你的话,女人!

  (吼吼--……砰隆轰--!)

  她说道;也许她没说话,我不清楚,因为我的耳朵因刚才的爆炸而受损,一时间嗡嗡声响盘旋不去。此时,蜘蛛的大口吐出了一摊又一滩的熔岩,转眼间,我已被熔岩大海孤立。

  (锵滋!锵滋!--咚咚--!)

  魔女始终笑着,我不懂,她是因为猎物上门而笑、还是因为我的挣扎而发笑?眼看下一破爆炸即将来袭,魔女的半身趴在蜘蛛的前躯,空中的热流正在迅速逝去,全部集中到了她的怀中--蜘蛛半身就要大吼了。

  (吼吼--……砰隆轰--!)

  --咳咳!……

  ("嘿,疯婆子,别只顾着找他麻烦!")。我听见食人女的声音,她还好吗?

  ("呜哦……呜……蠢狗,快把眼睛睁开!这里我顶着,你快点去敲钟啊!")。哈,我了解,她过的也不是很好。

  别担心,我睁开眼了。我感觉……身体像脱了线一样,明明还会动,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这也好,就这样过去吧。把她的脚砍断。

  (轰呼--轰呼--轰轰--!)

  撑着点,亲爱的伙伴,哈哈……我这就过来……

  ……吓啊--!

  ("呃嗯……")

  呜……喝啊--!

  ("啊!……")

  我听见了,魔女的声音,她的惨叫、她慌张而痛苦的高音。火焰--是的,美妙的火焰,给我更多、更多的火焰!

  (锵滋!锵锵--!)

  眼睛?就送你吧,我还有一只眼睛。脚?没关系,我还能走,我还能靠近你……让我看着你的脸。

  (喀滋!……)

  让我……送你离开。

  「……啊啊……克拉安……。」她的遗言。痛苦、遗憾。

  你不再笑了,你的表情充满了悔恨。为什么?你是因为死亡而悔恨、还是因为失败而悔恨?

  美丽的魔女啊……

  ……呼喝……呼喝……呼……

  米鲁格雷特,你还在那吗?告诉我,我成功了吗?我赢了?……你已经走了吗?

  哈哈……真是随性的女人。

  算了,无所谓了。

  反正一切都是幻影……没错,你是、我也是,我的生命……我的未来与过去……都已经不存在了……全都是假象……

  ---------------

  那道钟声曾代表了安宁。伊扎里斯的大钟不为了信仰、也不为了号召,它单纯只是种时间记号,每当它响起,长居地底的研究者与居民便能清楚地知道,夜晚来了。

  在不知多久以前,它曾与白教之城的钟声一起响过,它们一同描述世界的晨昏,提醒着万物时间奔走、毫不留情;然而,没了时间、没了住民、一切曾有过的东西都消失殆尽,如今它只是个空无的删节号,那口大钟挂在岩浆之上悠悠摆动,震耳欲聋的声音虽撼动了土地,却丧失了流动与标记的意义。此刻,它名为苏醒。的确,它是个苏醒之钟,但现在它要唤醒的不是生命,而是另一个关卡。一个又一个,不知意义何在的悠远巡礼。

  不久后,他拖着烧伤的躯体往回走。下了残破的螺旋阶梯、穿过灰飞烟灭的混沌魔女,然后,他怠惰的脚步再一点一点地往上爬,走出混沌所编织的巢穴,但光辉已不再吸引他,生命的渴望消融在那片沼泽,化为乌有。

  在不知多久以前,那个男人还以为自己获得了重生,于是全心沉溺在豪情壮志中,可是随着梦魇茁壮,他终究得面对自己早已一无所有的事实。那个"他"消失了,名号与身分早已不复存在;不管再多的挣扎、再多的奋斗,无有就是无有,那个男人的一切辛劳都是徒然,就如不死人的存在一般,简直荒唐至极。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BlackTor的黑暗之魂无名者的故事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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