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慧禅师对廖展雄道:“神农子与你二师叔的首徒诸葛犁曾联袂中原,力挫群邪,交情甚厚。你此次带秋儿去湖广神农架求医,只要道出诸葛师兄的名字,神农子定会全力施救的。”
廖、胡二人谢了法慧禅师指点,因急于治伤,即下山奔往长江南岸的大渡口。廖展雄担心胡宜秋不适陆路颠簸,遂在大渡口雇了一条帆船,起锚沿长江西行。
虽是溯江而上,所幸一路顺风,这一日,行至湖广武昌府(今湖北武昌)金口镇赤壁山。此时已是申牌时分,船家道:“二位客官,小人须上岸购置日用杂物,今夜便停泊赤壁山,明日再走吧。”于是抛锚落帆,船泊赤壁山西边。
船家自去金口镇上采办日用杂物。廖、胡二人也跟着上岸,从山背后登上赤壁山,去凭吊这三国时“赤壁之战”的古战场。
赤壁山坐落在金口镇头,因山石暗赤,临江峭立如壁,故称赤壁。廖、胡二人走进山上的达摩亭,眺望滚滚东去的大江(长江),激起了一片联想。
胡宜秋道:“苏东坡的那首‘赤壁怀古’不是写于黄州么?怎么赤壁却在武昌金口?”
廖展雄笑道:“楚江(今长江湖北段)共有赤壁五处,其中又有文赤壁、武赤壁之称;文赤壁在黄州,武赤壁即在武昌金口。金口在东汉两晋时称沙羡,隋时归江夏县,今属武昌府。当年苏东坡追随司马光,司马光罢相后,王安石继相当权,谪苏东坡为湖州知府,再谪为黄州团练副使。苏东坡到任黄州,误以为黄州赤壁为三国赤壁,是以写下了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黄州赤壁因苏东坡的‘赤壁怀古’一词而闻名于世,真正的三国赤壁却为世人所冷落,故有‘江夏赤壁事已陈,黄州赤壁天下闻’之说。”
胡宜秋道:“何以见得三国赤壁在武昌金口而非黄州?又有人说三国赤壁在蒲圻,那却是怎么回事?”
廖展雄道:“那是千余年来的讹传所致。关于三国赤壁旧址,早在北魏郦道光的《水经·江水注》中,已叙写清楚,曰:‘江水右径百人山南,左径赤壁山北,昔周瑜与黄盖诈魏武大军处所也。’适才上岸时我曾问一渔翁,江对岸的那座小山便是百人山。百人山旁边的那两座山,一曰大军山,一曰小军山,因吴、魏陈兵于两山之间而得名。北魏去三国不远,郦道元之说应是可信。”
达摩亭旁有历代碑刻,廖展雄指着其中一块石碑道:“你看这碑刻中有一首诗:‘赤壁危矶几渡过,沙羡江上攀嵯峨,今人皆信黄州是,犹赖《水经》已证讹。’也是推崇郦氏之说。”
廖展雄停了停,又道:“从当时双方交战的形势来看,孙刘联军的根据之地在夏口(今湖北武汉黄鹄山上),从夏口逆江西上;曹军的根据之地在江陵(今湖北荆州),从江陵顺江东下,两军会于赤壁。黄州(今湖北黄冈)在夏口之东的大江下游,不可能成为战场。金口赤壁在夏口之西的大江上游六十里处,而蒲圻赤壁在夏口之西的大江上游约二百五十里处,两地都在夏口、江陵之间,均可能成为战场。可是当时孙刘联军只有五万人,而曹军有二十几万之众,四五倍于孙刘的兵力,且战舰顺江而下,其气势可想而知。就孙刘方面而言,以微少的兵力,到远离根据之地二百五十里处去设防制敌,不仅为智能如周瑜、诸葛亮者所不取,即使愚钝如我辈,亦必不取也。由此可见,‘赤壁之战’的战场,只能在离夏口六十里处的武昌金口赤壁,而不可能在离夏口二百五十里处的蒲圻赤壁。”
胡宜秋笑道:“经雄哥这番考证推论,那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又道:“世间事往往难以料虞,没有苏东坡贬谪黄州,哪来的‘赤壁怀古’?王安石反而成全了苏东坡,使之写出了这一千古绝唱!”
廖展雄也笑道:“没有秋妹负伤求医,哪来的廖、胡二人凭吊赤壁?”眺望大江,一时豪性大发,口诵一首《水调歌头》,题名“登金口赤壁有感”,词曰:
九曲楚江尽,赤壁立荆天。当年鏖战,权备合纵驻东南。可笑阿瞒不识,终中周郎妙计,无数舸皆燃。恍若瞵曹众,衣灼却心寒。
眺江上,帆千万,景怡然。此心但念,情侣伤势甚时安?万里山河如许,千古神佗焉在,毕竟觅医难。何日共秋妹,携手焌倭船!
这时江上有一对沙鸥翱翔,时而盘旋高空,时而低拂水面,时而一前一后,时而比翼**,形影不离,互为伴侣;间或发出一阵和鸣之声,悦耳动听,勾起了人们的向往与情思。
面对此景,胡宜秋神情适然,将头偎在廖展雄的肩上,浮想翩翩,不能自已,心道:雄哥可算当今奇男子也。如此忧国忧民,对我又这般钟情,岂非我前生修至?转而神情有些凄况:我这寒毒能否治好?若无良药可医,行将没入黄泉,再也不能与雄哥朝夕与共、形影相依了。良久,终于感到了满足:有夫如斯,就是即刻死去,又何憾哉?凝视着滚滚东流的江水,不禁轻声吟咏七绝一首,道:
大江不息东流去,
自古泯难儿女情。
但得夫君如廖子,
黄泉疾入死犹生。
廖展雄此刻心潮激荡,双握胡宜秋的玉手,两眼直望着她,一眨也不眨,许久许久,叫一声:“秋妹!”
胡宜秋给他望得两颊飞红,但觉一股热流从他那双有力的大手上传入体内,如春日,如触电,有说不出的受用,叫一声:“雄哥!”粉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忽见有一条帆船靠岸,从船上走下三个人来,似是要绕上山背,也来凭吊赤壁的。胡宜秋挣开廖展雄的拥抱,道:“有人来了,怪羞的,我们下山吧。”
廖、胡二人下至半山,那三人已迎面而来,却是两僧一俗。一僧胖矮如油篓,一僧瘦长如竹竿,年纪均约七旬。那俗家不过三十岁,好生面熟,胡宜秋脱口而出:“八字眉!”
那“八字眉”笑道:“亏你还记得我‘八字眉’吴能,真是好记性。不料胡公子竟是个标致的妮儿,当初在下却未曾认出!”
廖展雄冷冷道:“大渡口山地一战,算你小子跑得快!”
吴能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下正欲寻找二位,不想会在这赤壁山相遇!”
那胖僧道:“二位便是廖展雄、胡宜秋么?”
廖展雄知今日里一场恶战不可免,自身并不畏惧,只是秋妹身负重伤,以一敌三,怎能脱得此难?但仍从容大方,抱拳道:“正是。未请教二位大师法号?”
吴能手指胖僧,代言道:“这位是在下师祖,秦岭太白山秦岭派掌门无极大师。”
廖展雄道:“想是三戒之师?”
吴能道:“不错!”又指着瘦僧道:“这位是无限大师,在下的叔师祖,安庆五鬼之师。二位老人家江湖人称‘胖瘦二魔’。”
廖展雄道:“久仰,久仰!”
胖魔道:“二位施主,老衲兄弟退隐江湖,在秦岭太白山已清修了十数年,情因爱徒丧命,这次才不得已下山,欲寻二位了却此项公案,不期相遇赤壁,真是再巧不过。我看不必客套,请发招!”
廖展雄道:“令徒法号三戒,却酒色财都来,实是三贪。尤其可恶者,奸骗民女,玷污佛门清净之地;且结交权阉,私通倭寇,欲行刺朝廷抗倭股肱之臣,十恶不赦,罪当得诛。安庆五鬼系权阉爪牙,阴狠淫邪,为害地方,也是死有余辜。二位大师教徒不严,不知自责,反听吴能一面之辞,窃为天下笑。”
胖魔呵呵笑道:“小子乳臭未干,竟敢教训老衲!酒色财老衲所爱也,有徒肖师,何罪之有?老衲与你九华派为世仇,今当毙小子于掌下,方解心头之恨。不须废话!看招!”一掌已然拍出。
廖展雄见这魔头无耻之尤,不可理喻,于是施展师门绝学九朵莲花掌,一招“秋风摧荷”,右掌迎了上去。
胖魔想试试廖展雄的功力,一上来便运气于掌用了九成道劲。两掌劲风甫合,“啪”的一声响,廖展雄纹风未动地站立当场,胖魔的身子却晃了晃才拿桩站稳,但觉气血翻腾,手臂酸麻,心道:果然利害。二十来岁有如此功力,简直不可思议!
胖魔撤掌再进,一招“鸳鸯戏水”,左掌拍向廖展雄前胸,右掌拍向他小腹,廖展雄身形斜挫,闪至胖魔左边,一招“雨打莲蓬”,五指向他左肩头抓去。胖魔身躯虽胖,却是灵活,一矮身形,仍是那招“鸳鸯戏水”,拍打廖展雄的胸腹,廖展雄身形半腾,五指向胖魔的天顶“百会**”抓去,还是那招“雨打莲蓬”。胖魔连忙使一个“倒拔柳”,身形倒纵出去,廖展雄得理不饶人,一个“流星赶月”,飞身跟上,右掌一招“浪开楚江”,拍向胖魔前胸的“膻中**”。胖魔没料到对方如此快捷,脚跟刚一着地,又使了一个“倒拔柳”,身形再次倒纵,接着连翻两个倒筋斗,这才堪堪避过。
廖展雄一上来几招便占先手,于是运动双掌加紧攻势,一掌一掌拍过去,从各个不同的方位攻向胖魔,宛若一条青色的布幕将胖魔紧紧裹住。胖魔一开始没把这个九华派的年轻人放在眼里,认为凭自己几十年的修为,三招五式便可打败他,哪知竟大谬不然,这时便将那高傲之态收敛,警惕之心提起,一招一式,小心应敌,但施展全身解数,却是突不破那条青色的“布幕”。论武功,胖魔比廖展雄差不了多少,然而终因年迈,又爱酒色,气力自是不如,走了五六十招,便渐渐不支了。
瘦魔见胖魔不支,发掌从后偷袭廖展雄,一个名喻江湖五十年的魔头,竟偷袭一个后生小子,他碍着身分,在出手后喝一声:“看招!”此时胖魔的右掌也向廖展雄前胸拍来,形成了前后夹攻之势,只吓得胡宜秋大叫道:“不好!”
廖展雄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见他疾横身形,两肘内弓,双掌外翻,喊一声“来得好”,迎了上去。四掌交合,狂飙顿起,木叶沙沙,红尘飞扬。
胖瘦二魔运足十成功力,自掌心源源不断发出,企图将廖展雄挤死。廖展雄一面使个“千斤坠”,稳住下盘,一面运功于双掌,支撑着两边发来的强大压力,骨节给挤得“啪啪”的响。他虽然内功沉厚,膂力过人,但在两大高手全力夹攻之下,岂能招架得了?正在万般无奈之时,他陡生一计,双掌力道微微往下一压,一式“大鹏展翅”,身形突地腾空而起,卸了胖瘦二魔的力道。二魔两股强大无俦的力道,刹那失去了中间受力的目标,此时要撤回手掌,是无论如何办不到了,那两股强大的力道,只有向前,忽的两掌相碰,势均力敌,又卷起一股红尘。
廖展雄卸了胖瘦二魔的力道,身体腾空,借下坠之势,两臂伸开,一个“苍鹰扑击”,双掌分击二魔华盖天灵。二魔见他从掌下逃脱,自个儿兄弟,又两掌互击,各退了半步,不禁一愣,哪知对方的手掌已到头顶,只慌得倒纵一丈开外,却又左右欺来。
在两大高手夹攻下,廖展雄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趁二魔倒纵闪出的间隙,左鞭右剑已然在手,剑点胖魔、鞭击瘦魔。胖瘦二魔疏而复合,见廖展雄抽出了兵刃,便也亮出了戒刀。一时刀光鞭形剑影战在一处,比适才肉掌相搏惊险了何止三倍!
胖瘦二魔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看便知廖展雄使的是一柄宝剑,再细一看,已然认出是青霜剑。二魔记忆犹新,五十年前初出道时,纵横江湖,未逢敌手,后遇九华派法慧和尚,虽二人联手,却也败在法慧和尚的青霜剑下,只得缩回秦岭太白山潜修。此刻想道:难怪这小子武功卓绝,原来是得了法慧老儿的真传!于是倍加小心,不敢稍有疏忽。
廖展雄抖擞精神,施展出师门的九华剑与霸王夺命鞭绝学。剑走轻灵,鞭著沉重,是两种迥然不同的路数,由他使来,井然有序,且发挥得淋漓尽致。端的是进如猿猴蹿枝,退若龙蛇疾走,起如鹰隼冲天,落若猛虎扑地,夭矫变化,不可名状,剑光霍霍,鞭影纵横,铺天盖地,袭向二魔!只把站在一旁的胡宜秋、吴能都看得呆了。
胖瘦二魔两口戒刀,积五十年之修为,自是不同凡响,狂风雪片般,从不同的方位进击。这时二魔使出了阴阳刀法,胖魔大砍大斫,刀带劲风,瘦魔阴损诡秘,刀式飘逸,阴阳配合,刚柔互济,寻罅抵隙,招招致命。ъΙQǐkU.йEτ
廖展雄以剑近身防护,以鞭远递出击,忽而急攻胖魔,忽而转攻瘦魔,忽而绕一人游走,忽而分击二人,看似以鞭进攻,冷不防青霜剑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至,杀得二魔有些慌乱。
胖瘦二魔虽顾忌青霜剑锋利,但对七十二式九华剑法却是摸得透熟,所不适应的,是不知霸王夺命鞭的路数。待三十六路霸王夺命鞭使完,周而复始,二魔已是心中了然,渐渐地由守转攻,抢占了上风。
廖展雄自出道以来,也会过不少武林一流高手,都没有这次赤壁与二魔之战来得险恶艰难。他若是只身一人,胜则战,败可走,如今却带了一个身受重伤的胡宜秋,败则逃走不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此刻廖展雄一面力战二魔,一面却担心着八字眉吴能偷袭胡宜秋,所幸吴能还不知胡宜秋已身受重伤,武功几乎丧失。胡宜秋数次想上前助战,但怕碍手碍脚,反而拖累了廖展雄。
练武之人与人较技,最忌分神旁骛。廖展雄本来可以支撑久些,只因顾虑着胡宜秋,神不守舍,是以形势急转直下,很快地由下风而变为守势,以至节节败退,险象环生,一个不小心,廖展雄大腿上给戒刀拉了一个三寸长的口子,虽只触及皮肉,却也鲜血直流。
胡宜秋在一旁观战,悬心吊胆,战况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扣住了她的心,她看着廖展雄化解了一个又一个险招,她的心便随之一次又一次疾跳。此时见廖展雄大腿受伤,行动不便,给二魔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一颗心好似跳到了咽喉上。由于她妄动心念,不禁一股寒气自丹田而生,娇躯一阵瑟缩,那寒冰掌毒立即散发开来,周身如置冰窟,顿时四肢萎软,摇摇欲仆。
倏然,廖展雄宝剑走空,鳝王鞭却又架着瘦魔的戒刀,于是胖魔冷冷道:“廖展雄,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戒刀已连肩带背斫至。胡宜秋见状,惊叫一声,仆跌尘埃。
眼看廖展雄就要毙命当场,忽地,一条人影燕子穿林般,斜飞而至,一声金铁交鸣,一柄长剑已碰上戒刀,把廖展雄从奈何桥边拉了回来。
胖魔的戒刀之力太过沉重,而来者又因斜飞而至,只脚尖点地,脚跟尚未站稳,顿时长剑给戒刀震断,那来者斜立的身子震倒在地,手臂也给划了一个寸许长的口子。
就是这一刹那缓了缓,廖展雄已格开了瘦魔的戒刀,鳝王鞭就势抡了一个半圆,逼退了二魔,低头一看,这位救命恩人原来是一个白衣女子。
廖展雄见白衣女子受伤跌地,忙将她扶起,关切道:“多谢姑娘相救,不妨事吧。”撕下一块衣襟,替她包扎好伤口。
那白衣女子道:“廖公子不必客气,妾理当如此。”廖展雄听话音此女似与己甚是熟稔,只是大敌当前,无暇细询。
胡宜秋听到廖展雄还会说话,心中狐疑,从地上爬起来,见当场多了一个白衣女子,又斜视左径不远处有一匹白马,心道:敢情是她救了雄哥,这女子的轻功不在己下。当下十分喜悦,旁观恶斗。
廖展雄得了白衣女子之助,以二对二,形势有了变机,是以精神一振,发动了快无伦比的攻势。那白衣女子与他配合默契,虽只有半截剑,却奋不顾身,招招抢攻。
胖瘦二魔眼见就要得手,却不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恼怒异常,互相递了个眼色,一时阵式改变,瘦魔以阴柔刀法绊住了廖展雄,胖魔则对白衣女子大施杀手。
廖展雄与白衣女子并肩联手,尚可同二魔一战,此刻两人被二魔分割开来,廖展雄虽对瘦魔占有优势,但一时也奈何他不得,而白衣女子与胖魔武功相去甚远,仅数招便支持不住,只有靠闪展腾挪的小巧轻功与之周旋。廖展雄情知不妙,且战且向白衣女子靠拢,却被瘦魔死死缠住,始终未能奏效。
那边厢白衣女子已几度遇险,且战且退,很快便退至赤壁临江绝崖,再无退处。胡宜秋忙掣出紫电剑向山上疾奔,希图援助白衣女子,却又被吴能戒刀所阻,大战起来。
忽听那白衣女子仰面长笑道:“今生能见得廖郎一面,虽死何憾!”话音未住,胖魔的戒刀已斫向她面门,她身后是滚滚江水,无从躲闪,只得以剑相格,“嘎”的一声,半截剑再次断成两截,于是瞑目待毙。
蓦地有一物划破长空,呼啸而至,正中胖魔手腕,胖魔手腕一阵麻痒,“当啷”一声,戒刀落地。胖魔大叫道:“不好,毒金钱!师弟,中原怪侠来了!”
瘦魔听说“中原怪侠来了”,心念一懔,一时分了神,胸口已挨了廖展雄一鞭,但觉心头一阵难受,腥气上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随着一声怪啸,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飘然而至,磔磔怪笑道:“二位老前辈越发不长进了,行走江湖数十年,现下竟来欺负两个年轻人,把秦岭派的脸给丢尽了!”胖瘦二魔都已受伤,木然当场,不知所措。
那老者顺手向胖魔扔了一个纸包,道:“这是金钱镖的解药。你等速回秦岭太白山,好好修真养性,不要再到江湖上胡闹了。”凛严可惧,不怒而威,宛如长者训斥小儿了一般。胖瘦二魔带着八字眉吴能,一言不语,低着头,疾疾下山。
廖展雄听了胖魔言及“中原怪侠”与“毒金钱”,已知老者身分,此时上前深施一礼道:“不知是诸葛师兄驾到,小弟多谢师兄。”那老者便是法聪禅师的首徒诸葛犁。诸葛犁与其他九华派门人不同之处在于,他使的金钱镖是淬了毒的,故胖魔称之为“毒金钱”。
诸葛犁笑道:“想是廖师弟罗,果然风流倜傥!自家人何须客气。”
廖展雄道:“师兄早已归隐不出,不知师兄因何到此?”
诸葛犁道:“为兄隐居汉川日久,闲暇无事,今日过得江来,欲去九宫山看望好友铁冠真人,哪知上了岸,转至赤壁山上,便见你们与胖瘦二魔恶斗。师弟手中的青霜剑是我九华派镇山宝物,为兄焉能不认识?于是发镖击伤了胖魔。在湖广衡阳擂台之上,多亏师弟援手救了小徒,才得以保住镖局。小徒言道师弟,倍加崇敬。”
廖展雄道:“师兄见外了。天刚去过汉川?”
诸葛犁道:“不是天刚,是天刚命天强带些土产,去汉川看我。”
廖展雄又道:“适才胖瘦二魔一见师兄,何以便丧魂落胆?”
诸葛犁道:“五十年前,胖瘦二魔出道不久,横行江湖,肆无忌惮,自被大师伯他老人家挫败后,便龟缩秦岭太白山潜修。十余年前,他俩见大师伯归隐九华,不履红尘,于是复出江湖,兴风作浪。一次,不想在河南洛阳东郊同为兄相遇,为兄与武当派神农子联手,将二魔打得大败。那时若非为兄有好生之德,劝神农子放他俩一条生路,二魔早已暴尸荒野了。今二魔久战师弟不下,又见为兄到来,自量必败无疑,这才乖巧离去。”
廖展雄想起了师父曾讲过当年怪侠、神农之事,于是连连点头。
诸葛犁道:“你看我师兄弟只顾说话,还未请教二位姑娘芳名?”
廖展雄道:“小弟见到师兄甚是兴奋,竟也忘了。”遂道:“这是小弟的表妹胡宜秋。”
胡宜秋施礼道:“小妹拜见诸葛师兄。”诸葛犁抱拳还礼。
诸葛犁转看那白衣女子,但见她高挑的身材,白净的圆脸,蛾眉瑶鼻,杏眼桃腮,配上一条白头巾与一身白衣裳,站在赤壁山上,英武飒爽,丰姿脱俗,比起胡宜秋来,另具一种风韵,即问道:“这位姑娘是……”
白衣女子裣衽一福,道:“小女子蒯素英拜见诸葛师兄。”诸葛犁还礼。
胡宜秋道:“蒯姑娘家住哪里,因何到此?”
蒯素英道:“小女子是南直隶庐州镖局蒯元福镖头之女。父母亡故后,即随师上山学艺。前不久下山,寄居庐州城内姐姐家。小女子自幼由父亲作主,许配了廖公子,于是姐夫去廖裕丰粮店磋商婚嫁之事。听沈管家言道,才知公子已投往福建戚家军大营。小女子自觉寄人篱下终非久计,便打点行装,南下福建。我到了福建戚家军大营,听公子表兄胡宜春将军说,公子与胡家表妹去了普陀山,于是又追至普陀山不肯去观音院。明敏师太则说,公子已动身前往九华山,我随即奔至九华山化城寺,见到了法慧禅师。他老人家说,公子带着胡家表妹已去湖广神农架求医,我便买了一匹白马,兼程西行。正行至金口赤壁山,见有人厮杀,便走近观看,多亏那胖和尚叫出公子的名字,这才不至错过机会。”
胡宜秋听到这里,认为廖展雄欺骗了自己,只气得面色苍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廖展雄自是知道父亲在日与蒯元福交厚,来往密切,却不知有这门亲事,给蒯素英一席话说得莫明其妙,目瞪口呆,真不知从何谈起,沉吟半晌,道:“蒯姑娘,适才你说的这门亲事是何时定的,我却一丝儿不知道。莫不是说的我哥哥廖展英?”
蒯素英道:“我亲耳听见的,怎能会错?那是嘉靖三十二年春天的事,那时我整十岁。一天,我从外面玩耍后回家,见到廖伯父与我父亲正在饮酒,廖伯父指着我对父亲道:‘二姑娘要是能给我家二小子做媳妇,倒是天生的一对。’父亲笑道:‘那敢情好。’廖伯父道:‘一言为定。’父亲也道:‘一言为定。’那时我已经懂事,羞得赶忙跑开了。的的确确的事,怎会是大公子廖展英?”又道:“我孤身一女子颠沛数千里,历尽艰难辛苦,方始得见公子,公子奈何装聋作痴,视如路人?”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廖展雄道:“蒯姑娘莫要啼哭,且听我说,嘉靖三十年,我随师上九华山学艺,去年方才出师回家。想来蒯姑娘也知道,我家连遭不幸,祖父病故,父兄为仇家杀害,我也是回家后才晓得的。蒯姑娘所言之事,那时我身在九华,岂能知晓?好在我二叔健在,待见到二叔后,便能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父母既亡,婚姻大事也当由二叔作主。刻下我须陪胡表妹去神农架求医,而后去福建助戚将军平倭,蒯姑娘可先回庐州令姐处,待平倭事了,我与二叔即返庐州,再谈此事。”这番话虽是对蒯素英说的,但也是说给胡宜秋听的。
蒯素英想了想,道:“我因羞于寄人篱下,才奔走江湖寻找廖公子,如今既事体不明,也只得暂且放下。然而胡姑娘身受重伤,行动多有不便,我意欲随廖公子、胡姑娘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再则我虽是女流,却学有武功,抗击倭寇,亦当尽绵薄之力。”
诸葛犁笑道:“好,好,有志气有性情的女儿!”又道:“廖师弟,为兄与神农子交厚,反正闲着无事,也陪你们走一遭吧。”
廖展雄道:“师兄能枉驾去神农架是再好不过。然而蒯姑娘已奔波数千里,未能稍息,再陪我们经历辛苦,实在过意不去。”见胡宜秋沉吟不语,又道:“秋妹你意下如何?”
胡宜秋自与廖展雄山林月下定了终身后,一路上相敬相爱,甚是得意,虽身受重伤,有心上人伴行,也不觉得苦楚;现时横里来了一个自称是心上人未婚妻的蒯素英,自然不是滋味,幸好雄哥没有认帐,心下才略宽慰,但还须由二表叔来澄清此事,依然是未知之数。她正在沉思,听廖展雄问自己,想道:蒯姑娘舍身救了雄哥的命,又愿同行照应我,听诸葛师兄与雄哥说话的意思,显是赞同的,我怎能不近人情而拒绝呢?于是施礼道:“小妹这里谢过蒯姑娘。”
蒯素英回礼道:“自家姐妹,何言‘谢’字?”
四人下了赤壁山,同至船上。正值船家买来了酒菜,便在舱内摆下。蒯素英托船家将白马牵至镇上卖了。船家走后,廖展雄陪诸葛犁畅饮,胡宜秋、蒯素英各怀心事,未曾饮酒,只吃了少许饭菜。酒饭已毕,各自安歇不题。
江岸鸡鸣,东方现出曙色,于是廖展雄等人张帆西行。大江由此而上,九曲八弯,称为荆江,亦称楚江,因地处荆蛮、楚地而名之。
春时风和日丽,万物欲苏,江水回荡东去,千帆竞相争游。廖展雄、诸葛犁立于船头,指点江山,漫话武林,气味投契,相见恨晚。胡宜秋、蒯素英见他师兄弟谈得热火,也走出舱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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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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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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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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