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断定见到陈主管后还要挨上一顿臭骂的,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也想好了对策,等陈主管对他大雷霆的时候,他就低下头,一声不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出乎意料,陈主管见到李飞后,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一点不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客气地招呼李飞坐到沙上,还说自己脾气不好,一着急就容易上火。
李飞不知道,刚才在他在过来的途中,陈主管向上面汇报了这一情况,然后就改变了主意。
等李飞坐定之后,陈主管耐着性子对他说:“我昨天已经跟你说得一清二楚,别在这种无根无据的事上纠缠不休。你自作主张去跟客户派来的监管人员提这种问题,很危险,很容易引起麻烦的。退一步说,就算这批钢板有问题,只要客户没有提出异议,那我们就用呗。钢板焊好之后,涂上油漆,谁能看出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存在问题,不一定就会生问题,生问题也会是等船出厂下水后,营运了若干年以后的事,到那时还有我们的事吗?那也是船公司和保险公司的事,会有人追查我们的责任吗?”
“陈主管,你原来一直教导我,说做我们这个工作要严格把关,仔细检查,既要确保质量又要确保进度吗?但现在你又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了?”李飞不解地看着他。
“你看你......”陈主管的脸一下子红了,逻辑开始有点混乱了,“我以前讲过很多话,可能有对也有错,当然,以前讲那样的话没错,但现在讲这样的话也没错的。最关键的是,这批钢板没有问题,你不能凭空捏造说钢板有问题,这事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的,上面领导怪罪下来就完了。”
李飞被他绕来绕去,说得头都有点晕了。
这时,陈主管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走到李飞跟前,潇洒地把钱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放,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工作做得不错,连张总都在背后夸奖你。好好干,这钱你拿着吧,额外的一点奖金。”
“额外的奖金?这么多?这是什么奖金?“李飞惊讶地看着他。这沓钱中间还扎着纸条,一看就知道是一万的整数。按规定所有奖金都要到财务那边领取的,还要本人签字的。
“给你就拿着,赶紧装起来吧,不要让别人知道。”陈主管压低了嗓门说:“最近厂里效益不错,私下分给我们这个部门一点奖金。厂里挣大钱,我们拿点小费。”
李飞犹豫了一下,就把钱装到了兜里。
陈主管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朝李飞瞄了一眼,说“现在是金融危机,各家船公司效益下滑,业务量在缩水,所以很多造新船的计划被取消了,有的旧船连预定的维修计划也被取消了。这也直接影响到我们这类造船厂的业务,现在很多造船厂快面临倒闭了,纷纷裁员,难得我们这里效益还算不错。所以,每个人都要珍惜这份工作,为船厂的利益着想才对。”
李飞低下头,不吱声。显然,陈主管这番话是针对他讲的,颇有点警告的意味。
从陈主管的办公室出来后,李飞的心情很复杂,很压抑。他现在才领教到陈主管这人真是老奸巨滑,对他在实行软硬兼施的策略。根据各种情况来判断,他可以断定陈主管刚才给他的这笔钱是来路不正的,是一笔封口费,是让他不要再过问钢板质量的事了,更不要将这件事声张出去。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兜里的那沓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回到“亚洲天使”号的施工现场,正好那个混蛋王监管还没走,这家伙斜着眼朝李飞看了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飞扭过头去,没有理他。
现在看来,这家伙肯定也是被收买了。李飞觉得这人真是卑鄙的小人,他从心里鄙视这种人。这家伙做了这样的亏心事还面带微笑,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自己虽然也从陈主管那里拿了钱,但就算自己接受这样做了,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了,毕竟还是身为船厂一方的人在维护船厂一方的利益。可这家伙拿着光洋海运那边的薪水却在背后干着严重损害光洋海运利益的事情,真是无耻之极!
不过,他再一想,又觉得自己跟这种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不也是在出卖良心吗?不也是背弃了道德和正义吗?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看着“亚洲天使”号已经成型的雄伟的骨架,他的心不由得一阵纠结。不久的将来,这条巨轮就要出厂下水,驶向辽阔的大海,去迎接狂风巨浪。它表面上完美绝伦,骨子里却带着人为的先天性缺陷和隐患,而那些不知情的船员们却要和它相依为命,多危险啊!自己身为一名工程监管人员,却不能站出来阻止这种事情,而是采取迁就和默许的态度,今后能心安理得吗?以后他们在其它工程上也许还会进行类似的做法,到时自己恐怕不得不要继续保持沉默了。这样的话,自己在这个岗位上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李飞的内心充满了自责,他觉得自己正变得不知廉耻,正与一帮衣冠禽兽在同流合污。他感到对不起“亚洲天使”号,也对不起夏小雪和她所在的光洋海运。夏小雪如果知道了这一切,肯定也会鄙视自己的。
正在这时,夏小雪打来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李飞有点不敢正视她,像是自己背叛了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夏小雪和他聊起工作上的事,顺便又问起了“亚洲天使”号的进展情况。他头也不敢抬,敷衍着说:“就那样呗,一切工作都在正常进行。”
夏小雪端起酒杯和他碰杯,面带笑容地说:“李飞,我一直觉得你很优秀,做什么事都尽心尽责。”
“谈不上尽心尽责,只是尽力而为吧,马马虎虎过得去。”他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夏小雪觉得他今天情绪有些不对,就关切地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紧张地摇了摇头,生怕她起什么疑心,强装出一副笑脸说:“亲爱的,你想哪去了?我哪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自从有了你,我天天都觉得开心。”
夏小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柔情似水地看着他,说:“我也一样,有了你,我天天觉得开心。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你离开了我,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后来我被吓醒了。”
看着她很悲伤的神情,李飞感到有股暖流悄悄地在心里流动。他笑着说:“你这个小傻瓜,怎么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我怎么会离你而去呢?再说,我离开你能去哪呀?”
她感动地朝他点点头,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面对夏小雪美丽温柔的眼神,李飞的内心不由得一阵难受,他忽然想,要是夏小雪知道了“亚洲天使”号的情况,她会建议自己怎么做呢?她要是知道了自己目前的做法,她还会这么爱自己吗?
14
李飞这两天特别的烦躁,心里特别的矛盾,有点摇摆不定。他很想和肖敏谈谈“亚洲天使”号钢板的事,看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从心底希望她在知道这一切后能站在正义的一边,能和他联合起来一起抵制这件事。可是鉴于她和陈主管的这种特殊关系,她会吗?她敢吗?他有几次想试探她一下,却又半途而废了,有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肖敏这两天常会觉察到李飞在傻傻地对着她呆,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就会“怦怦”乱跳起来。她以为李飞很快就会对她有所表示的,她期待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却迟迟不见动静。
那天,她就故意把话题朝这方面引,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问他:“你觉得我和夏小雪比,谁更漂亮些?”。
“谁更漂亮些?”李飞不想让她不开心,笑着说:“当然还是你漂亮。”
“是吗?”她的眼里立刻放出了光彩,进一步试探道:“那我能把你从她手里夺过来吗?”
“这......”李飞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就赶紧岔开了话题,说:“老赵过两天要去外地出差,陈主管让我们到时接手他负责的‘金色勇士’号的维修工程。听说这条船维修工程很多,我现在先提前过去看一下。”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走。
她以为他害羞了,不敢说下去了,就笑起来,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干嘛要撇下我呀,我要和你一起去看看。”然后也她跟着跑出来。
他们并肩而行,沿着船厂宽阔的码头朝“金色勇士”号的方向走去。沿途的泊位上停了好多船,正在进行各种各样的作业,好多大吊车都在上上下下地运材料,码头上的指挥员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李飞看肖敏急匆匆地跟着他出来,忘了戴安全帽,就取下自己的帽子给她戴上。她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竟有了一丝羞涩,说:“李飞,我最喜欢看你穿工作服、戴安全帽的模样,威风凛凛的,很帅。”
李飞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经过“金色勇士”号船头的时候,这条船刚好在移位置,船员们正在配合码头工人调整缆绳,船头这边还差最后一根缆绳没带好。这个时候船上的一名实习水手根本没向码头上看一眼就把撇缆绳扔下来。撇缆绳是一根比较细的绳子,用来引出船上的粗缆绳,绳头上连着用绳结编成的一个拳头大小的撇缆头,这样就方便抛掷。船员在向码头上抛掷撇缆绳时通常都要向下面看看,以防撇缆头抛到人员的身上,有时还要大声提醒码头上的人员注意。
那根撇缆绳向下坠落的时候,李飞他们正好经过却没注意到。船上的另外一名水手见状赶紧冲他们叫起来,让他们躲开。机敏的李飞一抬眼,看到撇缆头正朝他们的方向斜落下来,已经来不及拉着肖敏躲开了,他就一把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说来也巧,那撇缆头“啪”的一声,刚好落在了肖敏戴的安全帽上,把帽子都打歪了,把她吓了一跳。待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她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生气地推了李飞一把,“你傻呀,自己没戴安全帽,不躲开还来护我,要是打在你的头上怎么办?”
“我......我一急就忘了。”李飞结结巴巴地说。
那名年轻的实习生吓坏了,朝他们大声喊道:“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
李飞仰起头,指着他说:“混蛋,看我等会上去怎么收拾你这家伙。”
到了船上,那名水手正在甲板部的办公室里挨大副的批评,见李飞他们真的上来了,以为是特意来找他算账的,很害怕,赶紧又向他们认错。大副也向他们道歉。
李飞批评了这个水手几句,要他以后撇缆时一定要注意岸上的情况。肖敏生气地绷着脸,骂对方不长眼睛,恨不得上去打他几个耳光。李飞小声劝她,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说几句就差不多了。
大副得知李飞他们是这条船的工程监管,过两天要接替老赵负责监督施工,对他们格外客气起来,让服务生拿最好的茶叶来为他们泡茶。大副说:“李监管,甲板部工程中我最关心的就是船中部分的主甲板钢板加固,到时一定要焊接好。由于钢板老化,遇到大风浪时明显能感觉到强度不足,船中向前部分的船体颤动得厉害,让我很担心。我们这条船下航次可能要横渡太平洋去美国,如果主甲板的钢板加固效果不理想,那就有潜在的危险。所以,希望你们一定要做好。”
李飞安慰大副说:“放心吧,我也是船员出身,我一定会尽力做好的。”
大副有点担心地说:“最近国内外连续有几条船出事,有的还是新船,听说有几起事故是因为船厂在造船时偷工减料,造出来的船根本就不合格。这帮混蛋!”大副一脸愤怒的表情。
“大副,你放心吧,”李飞安慰他说:“在我们船厂里,绝对不会生这样的事情,只要接下这个项目我们就会不折不扣地把工程做好的。”
大副连声说:“谢谢,谢谢,我们船方相信你们能做好,拜托了。”
从“金色勇士”号下来,李飞和肖敏又肩并肩经过船头的时候,肖敏想起了刚才李飞情急之下抱住她的一幕,她的内心觉得暖烘烘的,有种甜蜜的感觉。
而此刻的李飞,却面无表情,心事重重的,大副的话还有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像刀一样刻在他心上。
晚上回到家里,新闻联播中又播出一条新闻:一艘中国货轮在日本海附近遇大风浪时沉没,除了三名船员获救外,其他船员全部丧命。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搜救场面,李飞坐立不安。他忽然害怕起来,仿佛觉得这条船就是“亚洲天使”号,而这一切都是他默许使用了不合格钢板造成的,他是罪犯和杀手!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如果将来“亚洲天使”号也生这样的事故,那么自己就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亚洲天使”号使用不符合规范的甲板钢板!自己要对得起未来在“亚洲天使”号上工作的船员,要对得起光洋海运公司,也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决定豁出去了。
15
经过白天的那场虚惊,肖敏对李飞更有了不一般的感觉,她在心里对李飞充满了感动和依恋之情。晚上回到住处后,她久久不能入睡,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这个情景,似乎还能体会到李飞抱住她的那一刻在她身上留下的余温。她热切期待着李飞对自己表白,期待着这个让她心醉的时刻。
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她的心情特别好,精心化了妆,显得比平时更加时尚美丽了。此时此刻,李飞正在等她。作为“亚洲天使”号的工程监管,他已经决定拒绝使用这批质量有问题的钢板,决不和陈主管以及王监管这帮人同流合污!既然如此,也就用不着再隐瞒肖敏了,他现在迫切想知道肖敏在这件事上会持什么态度,是和他站在一边,还是和她舅舅站在一边?
肖敏的手里提着一袋早点,往李飞的面前一放,说:“快趁热吃吧,我知道你从来不肯吃早饭的。”
李飞有点意外地朝她看了看,说:“今天怎么了,请我客了?算了,还是你自己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为你买的。”肖敏的目光里透露出些许的温柔,说着她就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递到他的手上。
“特意为我买的?有事要求我呀?”李飞犹犹豫豫地接过包子,像是害怕上了她的当。
“你什么意思嘛,你常请我客,今天我买几个包子给你吃,你就怀疑我是有事要求你呀?”她噘起嘴巴,好像对他这样的反应很不满。
“那就谢谢了。”他笑着拿起了了包子,一口就咬掉了半边,边吃边点头,“嗯,味道很不错。”
李飞狼吞虎咽地吃了三个包子后,动作开始慢下来,他转过脸看着肖敏,认真地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这几天我一直想对你说,我现在告诉你,不知你听了会怎么想?”
“什么重要的事?”看着李飞一脸认真的表情,肖敏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她以为自己买了包子给吃,感动了他,鼓舞了他,他现在想要对自己说那些表达爱慕之情的话。
“你有没有注意看一下‘亚洲天使’号码头边上堆放着的那批钢板?”李飞侧过脸来,小声问道:“你这两天来回从那边经过,有没看出这批钢板有什么问题?”
“我没仔细看呀。”看着李飞神秘兮兮的样子,肖敏的眼神掠过一丝困惑,“这批甲板钢板怎么了?”
李飞朝门外看了看,目光直视着她,压低了嗓门说:“这些都是劣质钢板,你舅舅给了我一点钱,他那意思是让我不要过问这件事,到时用上去就行了。这几天我一直想告诉你,又怕你在外面乱说,引起麻烦。反正这事千真万确,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你这几天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是在想这件事?还有几次吞吞吐吐的想跟我说什么,也就是想跟我说这个?”肖敏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内心感到非常的失望。
李飞有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说:“是啊,我早就想告诉你,可又怕你四下乱说,惹出麻烦来。”
原来是这样!肖敏非常的失望,一股无名怒火“腾”地从心里窜起来,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那你现在告诉我干嘛?我一个实习生,我能怎么办?”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怨我没早告诉你。我道歉,好不好?”李飞耐着性子哄着她,他搞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就是晚了一点告诉她,就至于这么生气吗?
她却扭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的。
李飞以为她很快就会消气的,接着又说:“我真不知道你舅舅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做法。撇开责任不谈,将来这船要是出了事,那说不定就是一场海难事故,我们不是要一辈子受良心谴责吗?况且这事要是传出去,对我们船厂的声誉也有极坏影响的。你说是不是?”
肖敏还是板着面孔,不理不睬。
李飞见她还在生气,就有点不耐烦了,说:“肖敏,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小家子气,就为这点小事就气上半天,况且我还跟你道歉了。”
听他这样说,肖敏更生气了,她掉过头来,气势汹汹地冲着他吼道:“你才小家子气呢,你这人不但小家子气,而且让人讨厌!讨厌!”
李飞觉得她今天的反应很古怪,很好笑,就不想再招惹她了。他站起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去找陈主管。”
听李飞说他现在要去找她舅舅,肖敏抬起头来在他身后叫了一句:“喂,你给我站住!”
李飞站住了,转过身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你现在去找我舅舅干嘛呀?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这肯定也是上面领导的意思,你找他能有什么用?”她面无表情,冷眼看着他。
“我现在去找你舅舅,把他给我的钱退给他,告诉他我经过慎重考虑,拒绝同意这么做。如果他硬是要逼着我同意,那我就去找张总,也许张总还不知道这事。”李飞的态度很坚决。
她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说:“你傻啊?还要去找张总。你想想,这事要是不经张总的同意,我舅舅敢这样做吗?你冒冒失失去找张总不是自己朝枪口上撞,找死吗?”
“哼,要是他们上下一致,商定好这么做了,那我就去告诉那个王监管,或者反映到光洋海运那边去,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李飞神色凝重,握紧了拳头,说:“昨天去‘金色勇士’号上,你还记得大副那番话吗?我也是海员出身,我不能容忍别人在造船时做手脚,更何况这还是小雪他们公司的船。”
“你疯了吗?”肖敏一听到他提夏小雪就火冒三丈,冲着他吼道:“你自己的饭碗重要还是做这种无谓的牺牲重要?就算是夏小雪他们公司的船,但这跟她能有多大关系?你这是在感情用事!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值得吗?什么事一旦和夏小雪沾上边,你的思维就不正常了。我问你,现在社会上那么多肮脏的事,你能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现在只是个无名小卒,你不能要求这个社会必须要适应你,而是你必须要适应这个社会。你懂不懂?”
肖敏借题挥,把他骂了一通,也算出了一口气。
听了她的话,李飞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陷入痛苦的矛盾之中。肖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李飞的跟前,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经过慎重的思考后能改变主意。
许久,李飞突然站起身来,很坚决地说:“肖敏,我不强求你和我站到一起,但我自己必须站出来阻止这种事情,不然的话,等‘亚洲天使’号下水了,交付出去了,我会一辈子忍受良心煎熬的。你没做过船员,你体会不到我此刻的心情。”说完,他义无反顾地往外走去。
肖敏见他还是要去,有点慌了,伸手拦住了他,用那种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不行,李飞,我不能让你去,你得想清楚了,你这一去就可能闯祸的。你懂吗?”
“我懂,我不怕。”说着,李飞就试图推开她。
“你听我说,你先冷静下来。”肖敏坚决挡住了他的去路,言辞恳切地说:“要不这样,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他们。我先去和舅舅说一说,看看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不行的话,我再去找张总。反正有舅舅在,我不会有事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好不好?”她眼巴巴地看着他。
李飞愣了一下,看着她急得通红的脸,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感动,犹豫了片刻,说:“这样行吗?我担心这样会连累你的。”
“傻瓜,我没事的,舅舅会罩着我的。”她很有信心地说。
见李飞不吭声了,她示意李飞呆在办公室里,哪也别去,然后她就去找她舅舅。
李飞神情紧张地看着她走了出去。
肖敏到了楼上陈主管的办公室,径直推门走了进去。陈主管抬头看了她一眼,“鬼丫头,连门也不敲。”
她什么话也不说,气呼呼地往沙上一坐。
陈主管放下手里的文件,说:“哟,今天这情绪不对啊,是谁欺侮你了?”
“是你欺侮我了。”她没好气地回应道:“舅舅,你有没有去看过运过来的这批钢板,就是要用在‘亚洲天使’号上的甲板钢板?”
一提到这批钢板,陈主管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很严肃地说:“你想要说什么?这批钢板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看不出来呀?”肖敏板着脸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劣质钢板,不能用的。”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李飞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陈主管脸色很难看,目光令人惧怕,“他姥姥的,这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的!”wwω.ЪiqíΚù.ИěT
“你不要冤枉李飞好不好,根本不是他告诉我的,这也用不着别人告诉我呀,这么明显的问题我自己看不出来吗?”她赶紧为李飞开脱。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的?你是从哪看出问题来了?你说给我听听。”陈主管铁青着脸问。
“这......”她一下子哑口无言,愣在那儿。她心里直后悔来得太仓促了,还没具体弄清楚这事。
“你赶紧回去,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人家胡言乱语,你也跟着瞎起哄。一个实习生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得了,瞎操什么心!”说完,陈主管气呼呼地朝她一挥手,“去吧,去把李飞他娘的给我叫过来。”
“这一点不关李飞的事,你叫他过来干嘛?”肖敏皱起眉头,装得很惊讶的样子,用威胁的口气说:“你要不管的话,我就去找张总,看他管不管?”
“死丫头,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吧。”陈主管两眼瞪着她,脸气得通脸,一拍桌子,吼起来:“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干了?这种事情轮得上你插嘴吗?你现在连这边的正式员工都算不上。赶紧回去把你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别跟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好不好?”
肖敏憋了一肚子气撤了出来,径直就去对面的办公楼找张总经理。一开始她还是兴冲冲的,但后来脚步渐渐就慢下来了,最后,她在总经理办公楼入口处的一个花盆前停下来。她想来想去觉得这样去很不妥,太冒失了,这不是小事,她舅舅是不敢自作主张的,这种事肯定也是经领导层研究决定的,难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能改变得了?她舅舅好多次告诫她,实习期间一定要老老实实,不能惹是生非。
她站在那儿,犹豫了再犹豫,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放弃了。在她看来,与其去找张总还不如回去劝李飞,改变上层领导的这个决定没有可能,但改变李飞还是有可能的,而且也不会引火烧身。
肖敏回来的时候李飞急切地迎了上去,问她有没有什么结果?
她摇摇头,说:“你会不会弄错?我舅舅很生气,说你是无中生有的。”
李飞见状,扔下一句话就往外走,“我去找他们。”
肖敏一把拖住了他,小声说:“你去找谁呀?我都找过了,没用的。我看算了吧,这真的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你又何必为这事去得罪他们呢?”
“你也去找张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李飞似乎有点不相信。
“我去找了,也被他狠狠地骂了一通,他也说这批钢板是经过正规检验的,完全合格的。”肖敏故作镇定,希望不要让李飞看出自己在撒谎。
见李飞不说话了,她以为李飞相信了,接着又说:“好了,好了,别逞能了,这种事情真的不是我们能改变得了的。再说,你又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钢板质量有问题?反正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什么问心无愧?”李飞突然变得愤怒起来,“真要是合格产品的话,你舅舅无缘无故给我钱干嘛?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我能问心无愧吗?不行,我这就去把钱退回去,我不能和这帮人狼狈为奸!”说完,李飞义无反顾地甩开了肖敏的手,扭头走了出去。
肖敏想拉住他,已经来不及了,她紧张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下面将会生什么?
16
陈主管在肖敏走后,仍然是余怒未消,他断定就是李飞怂恿肖敏来找他的。他越想越生气,认为李飞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本来他一直以为李飞和张总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所以他就对李飞格外的关照,谁知通过钢板这件事他从张总那里得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那天王监管打电话来向他反映李飞的情况,他勃然大怒,本来确实是要把李飞叫过来狠骂一通的,谁知接下来来他打电话向张总汇报了此事,张总批评了他,所以他才改变了态度,还一甩手给出了一万元。在他看来,李飞已经把钱揣进兜里去了,现在竟然还在背后不老实,自己的手下还没有人敢这样明里暗里和自己对着干的,如果再容忍下去,以后还得了吗?老虎不威,连自己带出来的徒弟也把自己看成一只病猫了。
就在陈主管正气得不行的时候,李飞推门进来了。他表情冷峻,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开门见山地说:“陈主管,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这样做,还是换好的钢板吧。”
陈主管本来以为李飞见到他会感到愧疚和害怕的,好家伙,看这阵势,还先制人了。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不由得更加的火冒三丈,嗖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声色俱厉地吼起来:“你他娘的真是越来越放肆!你还把我这个主管放在眼里吗?你告诉我,这本来就是好好的钢板,为什么要换掉?为什么?”
“我相信这些钢板绝对不是什么好钢板。”李飞迎着他凶巴巴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
“放你娘的屁!你说不合格就不合格吗,你是谁呀?你干这一行才几天呀?”陈主管气得指着他骂起来,“你的证据呢?你找哪个权威部门鉴定过了?”
“不用鉴定,你我心里都明白。”李飞不软不硬地又顶了一句。
“我不明白,就你明白!陈主管吼道:“你他娘的这么牛吗?不用鉴定你就能明白,你是哪路神仙呀?乳臭未干,狂妄自大,别自作聪明,好不好?”
李飞见他说话越来越难听了,已经失态了,就不想多说了,想等他平静下来再和他讲道理。
陈主管见李飞低下头不说话了,以为他是怕了,就缓和了一点语气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干我们这行的,凡事既不能不认真,也不能太认真。我年轻时也像你这样事事较真,吃了很多亏,碰了很多钉子后才明白很多道理的。你无根无据的乱猜疑,到时恐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你现在立即给我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在这事上纠缠不清了,也别再和肖敏胡说八道了。”
李飞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你还愣着干什么?”陈主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李飞的嘴唇动了一下,一字一板地说:“陈主管,其实我一向都是很敬重您的,但是这件事我真的不能接受,我也是船员出身,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造船时做手脚,我实在是良心不安。”
“他娘的,你还有完没完?”陈主管没想到自己刚才的一番话,竟然是白费口舌,他拍着桌子吼起来:“我现在告诉你,你不能接受也得接受,这里不是你说了算!另外,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不许你再跟我提一句关于换钢板的事,不然的话,可能不是要换掉钢板,而是要换掉你!”
看着陈主管怒气冲天的样子,李飞面不改色,从容地说:“那我现在也明确地告诉你,你就是辞掉我,炒了我,我也决不会答应的,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说完,他从兜里拿出那沓一万元钱放在了对方的办公桌上,转身就走。
陈主管一下子愣住了,张口结舌地看着李飞头也不回地走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愤愤地骂了一句:“他娘的,真是榆木脑瓜,世上还有这种蠢蛋!”
他赶紧给张总打电话,把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上去了。
张总听完了很恼火,在电话里大声叫道:“怎么搞的?你前两天不就说已经搞定了,没什么问题了吗?我说得没错吧,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已经提醒过你,这小子和光洋海运那边可能不是一般的关系,你早就应该找个借口把他从‘亚洲天使’号上调离,由你自己来负责。你看,现在弄成这种局面了。”
“张总,怪我,怪我,都怪我。我把这小子想得太简单了,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他和光洋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如果真的是这样,难道那个王监管会一点不知情?王监管这个人在光洋海运那边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难道这小子真的瞒天过海,蒙骗了所有人吗?”陈主管一个劲地向张总认错,但心里又觉得冤枉,有点不服。
“老陈啊,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不是我说你,你这人看起来好像办事很牢靠、稳妥,其实是处处留下破绽。你低估了李飞我也就不说你了,你干嘛还会相信那个王监管?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把他当个人物,认为他很了不起。你要是轻信这种人,早晚会栽在他手里的。”张总说话的口气很难听,好像陈主管在他眼里已经是一无是处了。他停顿了片刻,接着又说:“我们再回到李飞身上,你原先说这小子心里比较矛盾,思想上在左右摇摆,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先稳住他,不停地用好话哄他,笼络他,让他心甘情愿地站在我们这边。你倒好,动不动就摆出师傅的臭架子,训他时比老爹训儿子还要粗暴,真以为一日为师就终生为父了。你看,这不把他逼急了吗?”
陈总管在电话这边越听越生气,心想:你他娘的不过就是坐在了老总的这个位置上罢了,说起话来上纲上线,一套一套的,抓住了别人一根汗毛,就当芭蕉扇一样乱舞。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张总比他大还不是一级,他又不敢顶撞,只能忍气吞声地听着。
等张总训完了,陈主管耐着性子为自己辩解:“那李飞和光洋海运那边究竟能有什么关系呢?可看这小子当时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在撒谎的。”
“谁撒谎还能让你看出来,真是的!”张总似乎觉得他这人有点愚,带着责备的口气说:“自从你告诉我这小子在这件事上不肯听话,我就想弄清楚他是什么来头。前些天,我和董事长在一起喝酒时,他喝多了,亲口告诉我的。所以后来我就提醒你要注意这个问题,你却一点不当回事。”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把他从‘亚洲天使’号调离,还是直接把他炒了?”陈主管显得有些焦急。
“你胡说什么?这样做不就说明这批钢板确实有鬼吗?我们是做贼心虚吗?你把他逼急了,那他还不把这事捅到光洋海运那边去吗?或者他直接朝上面捅,这事不也闹大了吗?现在我先出面把他稳住,下面的事再说吧。你以后做事情动动脑子好不好?”说完,张总烦躁地挂了电话。
张总在那头“啪”地挂了电话,陈主管这边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个王八蛋!”他觉得今天真是够倒霉!手下人不买自己的帐,他不但收拾不了,还要挨上面的骂,上下受气,窝囊透顶!
17
李飞回到了自己办公室,肖敏立马迎上来,神情紧张地问他谈得怎么样?有什么结果?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我和陈主管已经闹翻了,说不定要让我卷起铺盖走人了。”
“卷起铺盖走人?”肖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就知道他这一去准会惹出事端的,现在真的被她猜中了。“我去找我舅舅去。”她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你去找他干嘛?他会听你的吗?你不是已经去找过了吗?”李飞胳膊一伸拦住了她,不让她去。
“不行,我一定要去!”斩钉截铁地说:“他要是让你走人,除非把我也一道炒了。”说着,她用力推他的胳膊,试图推开他。
“你这是干嘛?你傻呀?”李飞有点感动,又有点生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挡着她。
肖敏见推不动他,就拼命用拳头捶他的胸口,带着哭腔说:“我不让你走,谁也别想让你走!”
“我等会再去找张总,看看他是什么态度,不行的话我再去找董事长,一层层反映上去。我就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里能通行无阻!”李飞斩钉截铁地说。
“你怎么这么幼稚?我早就跟你说了,他们可能串通好的,你找也没用的。”肖敏生气地说。
就在此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我是张总经理,请李飞接电话。”张总的态度听上去很客气。
“张......张总,您好,我就是。”李飞紧张地朝肖敏看了一眼,不知道张总想要跟他说什么,他怀疑接下来会是一场暴风骤雨。这个张总平时不苟言笑,很严肃,别人对他都有一点敬畏。
肖敏也很紧张,赶紧凑到李飞旁边,也把耳朵贴近了话筒。
出乎意料,张总好像不是来找李飞算账的,非常亲切地说:“小李啊,我一直就听老陈说,你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不错的,怎么现在为这点事就和他闹僵了?刚才老陈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我,他被我狠狠批了一顿,他这人有的地方确实是该批。不过你也要好好想一想,你毕竟还是他带出来的嘛,是不是啊?这样吧,你到我这边来一趟,咱们好好聊一聊。”
“好的,好的,那我现在就过去。”李飞毕恭毕敬地说。他不知这张总葫芦里埋的是什么药。
放下电话后,李飞愣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奇怪,听起来张总好像不一定是和陈主管一个意思,难道陈主管他是自作主张这样做的,现在事情暴露了,怕收不了场才向张总汇报的?”旋即他又把目光转向了肖敏,“你刚才说你已经去找过张总了,说他也骂了你一通。你真的找过他了?”
“我......我......”肖敏有点尴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干嘛要骗我说你找过他了?”李飞气呼呼地责问道。
肖敏低下了头,小声咕哝了一句:“人家还不是怕你过去闯祸的嘛。”
李飞瞪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责备她。他在想,刚才张总说把陈主管狠狠批了一顿,那么究竟是批评他什么呢?是批评他不该那样做,还是批评他不该那样朝自己火呢?”
肖敏不知道李飞在想什么,推了他一下,说:“你赶紧过去吧,张总还在等着你呢。见到张总后,有话好好说,实在不行,退一步海阔天空,千万别和他硬碰硬。”
李飞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现在还不好说,他的态度还不明朗。”
“你给我站住!”肖敏生气地拉住了他,目光直视着他说:“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如果张总也和我舅舅一样的态度,那就不是你态度强硬就能改变得了的,你要学会激流勇退,顺势而为,先要想法保住自己,以后再作别的打算,这样才有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懂不懂?”
李飞不想和她争执下去了,就朝她点了点头。
出了门,他一路上都在分析着,张总对这事会持怎样的态度呢?见面后又会和他说些什么呢?他的内心有点忐忑不安。
而此时的肖敏,似乎比李飞本人更紧张,呆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对着电脑,看资料也看不下去,玩游戏也玩不下去。
李飞敲开了张总办公室的门时,张总笑脸相迎,站起来隔着一张办公桌和他握手,客气地招呼他坐下,然后还为他去倒水。他这种态度让李飞的紧张情绪稍稍放松了点。
张总四十多岁,戴着眼镜,显得稳重斯文,眼镜玻璃片后面的目光炯炯有神,有种入木三分的穿透力。这种人哪怕是一言不,静静地站在人群里,你一眼扫过去,就能感觉到他与众不同。
“李飞啊,我一直就觉得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我们这里应该能有很好的展,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张总把“前途无量”这四个字说得特别重。
“张总您过奖了,好多地方我还要继续努力。”李飞朝对方欠了欠身子,谦虚地说。
“老陈态度不太好,被我狠狠批了一顿,有话好好说嘛。”张总和颜悦色地把一杯水递到李飞的手上。“当然,我知道,你们二人关系一直不错的,他可是你的直接领导。”
“张总,想必您已经知道事情的起因了。”李飞细心地观察着张总脸上的表情,很镇定地说:“我觉得我们不能使用不合格的钢板,不能在背后这样去损害客户的利益,不管这是陈主管他个人的行为还是你们高层领导的决策,都会严重地损坏整个企业的形象和信誉。我们这么大的一个企业,一定得有长远的眼光,不能只顾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您说呢?”
张总的脸上有点不自然,但他还是尽量装出一副微笑的面容,说:“李飞,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就像老陈跟你说的那样,我们这批钢板都是检验合格的钢板,连我们董事长看了都说没问题,而你单方面认为钢板质量有问题,你也得有依据啊,你不能仅凭主观感觉去判断是不是?听说你的一个重要依据就是听信了一个电焊工的话,这就不可取了,一个电焊工他在工作上可能有很多经验,但是一个迷信经验的人很可能就会犯下经验主义错误,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说对不对?”
“董事长看了也说没问题?”李飞的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了。他很失望,怀疑董事长为了给厂里节约成本,也和他们串通一气了。
“是啊,他也说没问题的。”见李飞无话可说的样子,张总继续说:“另外,你想过没有,你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会严重损害我们厂方的利益和信誉的,这方方面面的损失可就大了。”然后,他又用赞赏的口吻说:“当然,你对待工作这种认真的态度和敬业的精神还是应该表扬的,如果考虑问题能再全面一点,灵活一点,那就更好了。我知道你和光洋海运那边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但不管是什么关系,你现在是这边的员工,我们以后还准备重用你,你应该尽量站在这边的立场考虑问题,不能主观臆断,一意孤行,给厂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飞想不到连张总也认为自己跟光洋海运那边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这就奇怪了,他们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他赶紧辩解道:“张总,你们怎么都会认为我和光洋海运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陈主管也跟我说起过这个。其实大家误会了,就是我的女朋友在那边上班而已,根本就没有别的关系。我去过那边应聘,去了两次人家都没要我。我怀疑这钢板质量有问题,不同意使用,也不是在故意偏向光洋海运那边。”
“没说实话吧?”张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你和光洋海运那边只有你女朋友的这一层关系,那你女朋友在那边肯定是关系过硬,手眼通天了。”
“张总,您这是开玩笑了。”李飞摇了摇头,说“她也就是后勤上的一个普通职员而已。”
“你看你,要守口如瓶到什么时候啊?”张总手指朝他点了点,笑着说:“要是你再没别的关系,就她一个后勤上的小职员就能通过我们的董事长把你招到这里来工作吗?”
李飞愣了一下,惊讶地说:“张总,我听不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谁通过我们的董事长介绍我来这工作?我是在网上留下信息,然后通过正式的面试进来的。”
“你小子装得还挺像的啊。”张总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吗?当时不知有多少人都想得到这个岗位呢,有那么容易进来吗?对你面试只不过就是走走过场,形式上搞得正规一点而已。当初就是董事长让我指示人事部那边秘密把你招进来的,我不知内情,还以为你是董事长家的什么亲戚。当然,你也不要去找董事长求证这件事,他让我不要乱说的。”
“张总,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李飞如坠云里雾里,有点懵。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张总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严肃起来,“李飞啊,你可是个神秘人物啊。你能到我们厂里来,别人私下里一直认为是因为你和老陈的关系不一般,老陈私下里一直认为是你跟我关系不一般,我私下里一直认为你跟董事长关系不一般,而董事长一直认为你和光洋海运那边关系不一般。可是到你这边呢,怪了,除了有个普通职员的女朋友在光洋海运那边上班,什么也没了。”
“我真的再没什么别的关系了,张总,您这样一说把我给说糊涂了。”李飞差点就要对天誓了。
张总根本不想听李飞的辩解,他从嘴角挤出一丝冷笑,语气里开始有了一点火药味,“李飞,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糊涂,还是在装糊涂?那我再问你,如果你和那边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关系,那么你干嘛要和老陈唱反调啊?连钱都要退给他。你傻吗?人家光洋海运那边派来的专门负责的王监管都不认为这些钢板质量有什么问题,你较什么真呢?”
“我......我......”李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该怎么解释,最后,他拍了拍脑门说,“对不起,张总,我现在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我需要回去清醒一下。”
张总的脸上流露出很失望的神情,他耐着性子说:“好吧,那你先回去吧,我的话你好好想一想,有什么想法及时向我汇报,好好工作,别在钢板的问题上纠缠了。”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李飞敷衍了几句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李飞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秋日里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有点睁不开眼。他的头有点晕,心里更是乱糟糟的。对他来说,钢板的事似乎已经不是迫在眉睫的事了,他现在先想要弄清楚张总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难道自己能来这里工作真的会和光洋海运那边有关系?如果不能澄清这件事,那别人就会认为自己在无原则地偏向光洋海运,甚至是无理取闹!
他觉得张总好像不是在说假话,他也不可能当着自己的面去编造这样的谎言,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又怎么可能?难道真的会是夏小雪在背后运作了这件事?这就更不可能了,她一个普通员工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而且就算她有这样的本事,干嘛要背着自己,瞒着自己?
他有心想去找董事长问个清楚,但是既然张总让他不要去找董事长求证这件事,那他就不能去。那该怎么弄清楚这件事呢?他一路走一路想。
他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去过光洋海运那边应聘,留下了个人资料,会不会是光洋海运那边和这边的关系比较密切,曾经向这边推荐过自己,所以就造成了别人这一连串的误解呢?。
他想来想去,觉得如果张总没有说假话的话,那么很可能就是生了这种情况。只要自己去光洋海运那边核实一下,就会真相大白了,自己在钢板这件事上所持的态度也就不会让别人怀疑了。
18
李飞刚走,张总立即就给陈主管打电话,说李飞目前情绪很不稳定,不承认和光洋海运存在什么不寻常的关系,看起来好像有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张总让陈主管抓紧去做李飞的思想工作,特别要注意他有没有和光洋海运那边的人接触。
陈主管一个劲地表示,一定会做好的。
张总最后用得意的口吻告诉陈主管,说自己骗过了李飞,让他误以为董事长也认可了这批钢板,这样的话他大概就不会去董事长那边反映了。
陈主管在电话里不住地恭维他,说他这事办得太好了。
李飞刚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陈主管就过来了。他一改原来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说自己早上的态度不太好,不该冲李飞那么大的火,然后装得很关切地问李飞和张总谈得怎么样?现在有什么想法?
陈主管这种态度上的突然转变,还是出乎李飞的意料的。以这个人的个性,通常是不会在这种针锋相对的时候示弱的,这种时候他表现出一种怀柔政策,有点不正常。
这个时候李飞正在心烦意乱地想着那件事情,他随便应付了一下,说自己要好好考虑一下。
陈主管误以为李飞见过张总后有点怕了,所以现在顾虑重重、犹豫不决了,完全不像先前那样,一副顽抗到底、视死如归的姿态。他心里有点高兴,走过去拍了拍李飞的肩膀,趁机又说:“李飞,我跟你说,你还是年轻啊,本来很简单没必要猜疑的事情却被你弄得这么复杂。张总他肯定批评你了吧,你说你这样僵持下去能有什么结果?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李飞心不在蔫地朝他看了一眼,没吭声。
陈主管见李飞不吭声了,不敢像原来那样和自己叫板了,就进一步说:“一个人要想成就一番大事业,那就要学会顺势而为,千万不要逆流而动,这个道理想必你应该明白吧?”
肖敏在旁边插嘴说:“舅舅,你就别多说了,人家李飞不是已经在考虑了吗?你让他静一静好不好?”
陈主管生气地扭过头来,朝她瞪了一眼。
这时,李飞却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想到光洋海运那边去一下。”
“你去那边干什么?”陈主管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肖敏也觉得惊讶。
“陈主管,那你知不知道,当初厂里是怎么把我招进来的?”李飞又冒出一句。
肖敏皱起眉头看着他,问:“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事情了?你不是应聘进来的吗?”。
陈主管见李飞这个时候并不是在考虑他所关心的问题,却是在想着这件事,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他没好气地说:“你在装吧?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现在谁不知道你和光洋海运那边有着很不一般的关系,我先前问你,你却不承认,现在反过来问我,这不是怪了吗!”
“那边你还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不就是夏小雪吗?”肖敏不解地看着李飞。
“所以我要过去把这事弄个明白,堵住这些人的嘴。”李飞赌气似的说。
“你要去弄明白什么?”陈主管显得很不耐烦了,“就算你真的是不知道,你当务之急也不是去弄清楚这件事情,这件事情现在很重要吗?反正你已经进来了,已经干了这么久,没人在意你是通过正常渠道招聘进来的,还是通过什么关系进来的,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有什么意义呢?”
“不行,我现在就得去一下,真是见鬼了!”说完,李飞起身就往外走。
“真拿你没办法。”陈主管见他执意要去,看样子是劝阻不了的,赶紧向肖敏递了个眼色:“既然这样,就让小敏和你一起去吧,那边的女孩子多,她去了说不定能帮上忙的,沟通起来会更方便一些的。”
李飞愣了一下,刚想说不需要让肖敏也跟着去,陈主管却以命令的口气说:“要去就一起去吧。”
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然的话,自己很可能就会被怀疑此去是出于另外的动机。
李飞先出了门,陈主管贴着肖敏的耳畔小声说:“他到那边后,你要留意他的言行,不该说的你得提醒他千万不要乱说,不能把根本没有的事情弄得沸沸扬扬的,无端造成很多麻烦和不良影响,反正惹出祸来他就逃不了干系的。你听清楚没有?”
肖敏不耐烦地看了她舅舅一眼,“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走出去之后,陈主管就给张总打电话,把刚才的情况汇报给他,说李飞现在去光洋海运那边了。张总急得不行,大声嚷道:“那你怎么不拦住他?他会不会有其它目的?”
“放心吧,我让小敏跟他一起去的。”陈主管像是很有把握,说:“我想他不会的,他不会没脑子到这种地步吧?他应该知道后果的。再说了,他要真是想去汇报什么情况的话,一个电话就行了,根本就不用自己过去的,或者是下班后也去也行啊,那我们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呀。”
张总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陈主管见张总认同了自己的想法,心里就有点得意,他接着问:“张总,那现在甲板工程怎么办呢?到今天为止,货都到齐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张总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打算动工了?”
“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同意,我们就可以动工了。”陈主管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情。
“那么李飞这边你能确保没问题吗?”张总的语气之中带着强烈的质疑。
“我......我暂时还不敢打包票。”陈主管小心翼翼地说。
“那怎么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张总用责备的口气,在电话那头大声嚷道:“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进一步做李飞的思想工作,而不要一心只想着开工,这个问题先别去考虑,其它的工程先上马。这小子的思想工作一天不做通,这个工程就一天不能实施,不然的话,会后患无穷的,你这点道理都弄不明白吗?”说完,张总“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陈主管愣在那儿,脸色由红变白,气得不行,对着自己的手机骂道:“他娘的,老说我态度不好,不能有话好好说,自己成天就跟一条疯狗一样乱叫!”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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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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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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