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剑灵加入,依照清云惯例,学苑放假以待新的同门。
妍雪与芷蕾并肩坐于镜湖畔,关于那天的风波,芷蕾已听说,但所知不详。妍雪一五一十复述,心怀间,却也没了当时的激烈与愤怒。
芷蕾一声不出的听着,绝不加以评论,待全部听毕,才问:“秦熠玲伤得如何?”
“我不知道。她调走了。”
“哦。”她拖长声音应道,“这等仗势小人,清云园也是容不过的。”
妍雪冷笑:“也就是面子上做做罢了,谁知她又去哪高就了。清云园果然容不下,怎的对吴荟不闻不问呢?”
芷蕾浅浅一笑:“你还不足么?小妍,依我说,你竟是大大占了上风呀。你是持剑伤人呢,可结果,方梦碧面壁,秦熠玲调走,方夫人还亲自送你回学苑。”
妍雪不等说完,道:“这是慧姨忍辱去换来的。”
“你莫以为你的慧姨尽受欺侮,可是个极其厉害之人呢。”芷蕾眼里聚起雾蔼茫茫,想把雨夜之事告诉好友,想了想,还是没说,“三言两语,就把所有对你不利的局势翻过来啦。还真道是你说出真相,才使方梦碧受罚的么?——你呀,可得好好学着点儿她这本事。”
厉害么?可惜现在自称待罪之人,被谢帮主拿捏得动弹不了半分。妍雪笑谑道:“好啊,我去学那厉害的本事。你得小心着,赶明儿我把你卖了,你还替我数钱呢。”
芷蕾啐了一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耍贫嘴了。”
凉风袭过,湖面一块块游曳的浮冰,相互碰撞叮叮轻响。芷蕾有畏冷之意,瑟缩了一下,妍雪便伸手揽着。
“小妍,我想搬到学苑来住。”
“为什么?”妍雪惊诧,“是不是太想我啦。”
换来她白了她一眼:“在语莺院与世隔绝,太过气闷。”
“小芷蕾,不是我打击你。你过不惯学苑这边的生活,你看我尚且闹得个人仰马翻——”
“我又不是你。”她浅浅地笑,“要我和人家打架,那也当真打不来。”
妍雪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转而说道:“往后的事也别谈,头一关,绫夫人那儿就通不过。”
“唉,我正是想问你,如何向师父去说?你倒先不断泼我冷水。”芷蕾泄气地推了她一把,坐直。
“可是好端端的,究竟为什么突然想要搬离语莺院?”
她沉默了一会,道:“你还记得,师父那日接到丧讯?”
“嗯,好象是说她什么弟弟妹妹死了。”
“呵。”芷蕾唯笑而已,“是她的妹妹和妹夫,短短数日内相继暴卒。他们膝下唯有一女,师父怜其孤弱,把她接了过来,昨儿到的。”
“我明白啦,绫夫人待她好,你吃那个女孩子的醋。”
芷蕾却没有笑容,说道:“当晚,盈夫人过来,把这女孩子带走,今天是盈夫人收她为徒。”
妍雪也觉事不寻常:“绫夫人把她外甥女接过来,居然是别人来招待留住,并收为门下?——这么说,今天要过来的那个剑灵,就是这个孤女了。”
芷蕾微微颔,妍雪明白了她的苦恼。她的存在对许绫颜而言,几成桎梏,为了她,先收的徒弟也不教,所有帮务尽辞,甚至连新丧父母、血浓于水的至亲至近之人,千里迢迢投亲而来,她都不招待。
“她们说的好听,什么易女而教。”芷蕾幽幽地说,“可银蔷姐姐还不是师父亲手教出来的?现在盈夫人要易给师父这么一个年龄相当的徒弟,可也变不出来呢。”
“越是这样,你想搬离语莺就更不可能了。不单是绫夫人,可能一个个都会跑来说你,用一套套冠冕堂皇的道理来搪塞你。”
芷蕾默认,叹气道:“住在哪里其实不重要。我只是想早些弄清楚个中情由,这样不明不白的日子过下去,我心里堵得难受。”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似有余言未尽,但妍雪瞥见有身影向这边移动,立刻岔开说:
“多少人羡慕不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来叫她回去见见那个新来的姐妹,芷蕾抽身走开。
讲堂里笑语欢声,莺绕燕环,重孝的女孩垂立着,不用说是许绫颜的外甥女了。薄面纤腰,眉弯新月,双目含情,一身素白,尤其楚楚可怜,宛若白雪盈积的嫩枝梢头,柔弱无主;宛如清脆浮冰的烟渚湖面,风划过处软软的摇曳玲珑。
她听人指点,福了一福:“华师姐。”
妍雪笑道:“可别见人叫师姐,瞧你的样子,比我大些也未可知。”
她登时红了脸,不安地抚弄衣带。
旭蓝笑道:“小妍姐姐,胡师妹初来乍到,你别吓着了人家。”
“胡师妹?”妍雪意外地望望他,“叫什么名字呀?”
那女孩轻声答:“淑瑶。”——淑瑶,当真是贞婉娴淑,有如琼瑶美玉。
事实证明,妍雪大有先见。这女孩较华、裴长了一岁。旭蓝很丧气,他又多一个姐姐,而不是妹妹。
胡淑瑶在学苑的第一天,见剑灵们摆起剑阵,战战兢兢躲在旁边,妍雪嬉笑着在她面前演了几招,她步步后退,脸儿煞白。
练了一阵,妍雪把长剑架上兵器架,双颊赤热如火,解开颈间衣裳扣子,擦了擦汗,场中忽失旭蓝踪影。
游目四顾,过了良久,才见他挽着胡淑瑶的手,笑嘻嘻走来。淑瑶目中犹自莹然,眼皮微肿,显是刚刚哭过。
妍雪笑道:“师姐,怎么哭了,想家了么?”
胡淑瑶脸色微微一赭,嘴唇一动,却没听见她出声音。旭蓝代答:“是啊,小妍,你以后不可再吓她了,瑶姐自幼秉承家学,从没学过武艺的。”
“怪道我拿剑比划你害怕呢。”先前只道她有意怯生做作,妍雪略有过意不去,“姐姐对不起啊。”
剑灵其他姊妹逐一围了上来,兜住胡淑瑶问东问西,大是好奇。多半由旭蓝代答了去,而无论说什么,那女孩仅是文文静静站在一边,阳光闪耀下,一身素服似是反射出五彩流莹,闪闪烁烁。
胡淑瑶的来到,成了藤阴学苑一个奇异的过渡。本来风波之后,学苑气氛稍嫌压抑,成日里静悄悄无人交语,彼此相见不免尴尬和紧张。胡淑瑶身份与一般剑灵有异,是大家所乐意亲近的,更兼婉转羞涩,初来乍到人地两疏,落在他人眼里,皆起呵护怜惜之意。一来二往,旭蓝与那些女孩子们的关系先恢复如初。
而那从一见面即被人唤“花痴”的小小少年对胡、华二人的态度,竟无轩轾分别。落在众人眼里,便见得妍雪孤单起来。有时妍雪高兴起来,也随着旭蓝说说笑笑,但彼此神态之间,终究无法忘怀那段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唯有杨幸兰,对胡淑瑶也只淡淡,倒和妍雪加倍着意亲热,经此一场变故,两人行迹反比从更为紧密。
从与杨幸兰的交谈里,看到她眼中的热烈,感觉到语气中对于沈慧薇的祟拜与敬仰。剑灵个个背倚靠山,因此在最初,沈慧薇在众人看来虽有神龙不见尾之神秘,但一个被罢黜的前帮主,总是不由自主心生轻薄。这场风波的后果,对她反而产生了一种不可言传的作用。每个人都很清楚,这场较量,实际是华妍雪大获全胜,而每个人也很清楚,除了沈慧薇之外,恐怕云姝中无第二人肯如此出头为自己的徒弟来承当罪责。——方珂兰就是个很好的例证。
时近年底,过节气氛一日重似一日,并传出年底会武的消息。
清云每个等级的职位都冠以一个好听的名字,帮主即清云,副帮主涵月。其下正堂主星瀚,副堂主鸿风,八方旗使朝波,香主亭泓,坛主流影,这就叫做上五级。至于星瀚的弟子为剑灵,本帮护法明阳,那是属于极特殊的设置,有方设,无则废。凡为护法弟子,必为男子,眼下帮内无明阳。
因清云展迅捷,弟子遍布各地,每年年底,举行总坛大会。年底会武,是其中尤为重要的一个部分,全帮大检阅,提拔奖赏,都在这次会武中进行,给过年的节庆另行再添出一种喜气来。其本意是检验年来弟子的武功进境,但因人数众多,不可能当真每一个人都比过来,因此,这种比试,通常仅在帮中上五级之间举行,决出一年武魁。如有弟子自认武艺群,才能出众,也可自荐报名,通过主考审核后破格参加。
清云星瀚、鸿风人数并不多,但以下三级弟子人数随着帮中规模的扩大而逐年增多,到得后来正副堂主已不参加比试,高兴起来,才下场走一趟,那也只是取乐助兴之意了。
除上五级会武以外,剑灵比试,为重中之重。剑灵是叆叇帮期望颇深的传人弟子,其才能如何直接关系到本帮未来展。考虑到剑灵尚未出师,学武年限又各不相同,其比试多出花样,从文武、才略、智慧各个方面进行考量,以观剑灵资质及综合进境。剑灵一旦艺成,就得凭真实的本事,在年底会武时闯过三关,方承认正式出师。
今年是近十年来次恢复剑灵比试,要在其中选出剑灵魁。消息一经传出,藤阴学苑群情亢奋,话题的焦点便天天落到对于会武的猜测上,人人皆想争胜。
华妍雪争强好胜,更兼赌了一口气,决意摘冠。日夕练剑,比前用功不知多少倍,进展甚是神。沈慧薇看在眼里,仅是盈盈含笑,既不特别加以期许,也并不劝阻这突如其来的刻苦奋。
日子一天天在过去,终于到了年底会武的盛大场面。
为了这一天,剑灵准备足有半月之久。学习出席叆叇总坛大会的阵列,了解各项礼仪、规矩,甚至连服装、座位、举止,都无一不做事前筹备。——要知叆叇帮是离朝第一大帮,其下十万人众,剑灵必须要做到惊鸿乍现,万众瞩目。
第一天的总坛大会在清云园南苑宽阔无垠的骑射场举行。各堂各门率领弟子参拜掌门,以及叆叇历代帮主,汇报年来成就,然后聚餐。很是沉闷无趣。到了下午的会武,方热闹而气氛活跃起来。
场上支起三座大台,分别贴着写有“朝波”、“亭泓”、“流影”字样的虎皮纸,参赛者共一百多名,同时进行两场比武。
初试在各级之间进行,接连两轮,筛去四分之三人,接着进入复试,各自抽签比试,避开两名朝波抽中一签。反复进行筛选,最后只决出十名高手进入决赛。
第一天只来得及进行初试。第二天比出当天武魁,剑灵比试则在其后,因此剑灵出题机巧,不设常规,波及规模也小,往往仅有会武弟子参加,比试结果晓于全帮十万众。
每一年的等级评定,和会武结果大有关系。如品级为低,而武功远胜,倘若当年又颇有功业,便能得到升迁机会。反之便会遭贬。
会武既是如此重要,人人各逞其能,拿出全副本事。三座高台,人来影往,衣袂翻飞,剑气纵横。这参赛的每一人地位都自不低,其下有着大帮弟子,比武过程中,免不了吆喝助威,声势非凡。
到了这时方才现,清云男女弟子比例,实为五五,男弟子并不在少数。这比试的三级弟子中,男弟子甚至人数还偏多一些。只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到了星瀚与鸿风这两级,便是云姝之流,竟无一个男子。清云园之阴盛阳衰,至此方显。
第一天决出通过初试之六十二人,其中,朝波因人数最少,仅占十一名。另二级人数基本持平。
第二日一早,仍到骑射场集合。沈慧薇在这日也出现了,只是坐得稍后。
华妍雪满心喜欢,慧姨既出,今天的剑灵比试更是只许胜出不许失败。要做给她亲眼看到,她所教出来的人,一定是最出色的。杨幸兰凑到耳边轻轻说道:“姐姐,慧夫人比那次生辰,清减得多了。”
是么?妍雪心里一惊,远远打量。慧姨是真的清减了吗?何以清减?霎那间,心中涌起万般凄楚,是因她气她,伤她,她才如此的郁郁不快,形容消瘦?
比武又已开始。
今天的比试更加激烈,通过初试筛选,所余人数仅为昨日四分之一,闯过头关的每一个人都身怀绝艺。由于彼此之间是真刀实枪的打斗,方珂兰与何梦云分别上了两座高台,以防止出现双方胜负难解,激斗之下一方受伤的危险局面。
由比试来看,云姝子女参加会武人数并不是很多。有许绫颜的女儿刘银蔷,谢红菁之子贾仲,刘玉虹女儿宗琬潜,方珂兰之女马矜芳,以及杨若华的双胞胎儿女钟幽龙和钟幽凤,这兄妹俩年岁较小,幽凤没过初选,幽龙也在第一轮复试中败了下去。
妍雪注意到一个灰袍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粗眉大眼,肤色黝黑,虎虎有生气。昨日的比试中,甚至未曾亮过兵刃,单凭拳脚功夫连胜两场,问金丹菲:“那个穿灰袍的少年,他是什么人?”
金丹菲看了一看,笑道:“啊,原来今年彭师兄回来了呢。”
“彭师兄?”
“彭文焕。他是张恒贞张夫人之子,一向在外面学艺的。我进园来,也只见过他一次。”
妍雪笑道:“那张恒贞又是什么人哪?也是云姝之一?”
“应该是吧。她曾是决兵堂堂主,已经去世了。”
“云姝多有能者,此人又怎会在外学艺?”
金丹菲摇头:“我也不很清楚,听说彭师兄的父亲是一位将军,估计也有师门来历吧。”
议论间,彭文焕跃上高台。宽袍大袖,仍然不携兵刃。方珂兰笑问:“还是不用兵器么?你这次的对手可是朝波黄师姐。”
那名朝波虽号称其师姐,年龄要大得多,约有四十许了,竖剑向彭文焕施了一礼:“彭师弟,幸会。”
彭文焕笑着抱拳还礼:“幸会。”然后才对方珂兰说,“我还是空手接一场试试。”
他也不故意装作客气,这话中摆明了有轻视对手之意,那黄师姐颇为恼火。此人脾气甚合妍雪意,心头大乐,忍不住斜眼瞥向沈慧薇。但见她含笑正襟,高台同时进行两场比试,她的目光是停留在彭文焕这边。
台上两人交上了手,打得难分难解。黄师姐做到朝波,在帮中地位已经极高,当然有过人之能。彭文焕武功再高,一来年轻,二来毕竟空手对敌,身法飘忽躲闪,防比攻多。以妍雪的眼力,一时辨不出胜负,转而看方珂兰,她只从容微笑,休想自她表情中看出半分端倪。
黄师姐一把剑越攻越快,渐渐化作一团白光笼罩全身,旭蓝低声道:“你看,黄师姐。”妍雪不明其意,说:“我在看着哪。”他道:“不是,你看她的剑法,是学师父的一路。”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妍雪微微一惊,凝神再瞧,剑法精妙端凝,气象开合,果然和素日所学有几分意境宛似,她巴望那少年胜出,强辞说道:“这人只学了形,没学到意,慧姨的剑,哪有如此抢险冒进、气急败坏的,必败无疑。”
言尚未落,剑光大展,彭文焕一个趔趄,竟朝着剑尖扑上,和对方乍合倏分,远远飘身至台边,拱手笑道:“承让了。”那黄师姐一脸沮丧,低声道:“彭师弟好生了得,甘拜下风。”
场内转机只在瞬间,剑灵没瞧清楚彭文焕是怎样获胜的,但盼他出之心如一,在黄师姐无精打采的下台之际,高声喝彩。彭文焕听到了叫声,抬头向这边笑呵呵地拱了拱手。
方珂兰款款起身,张臂把彭文焕一抱,笑道:“焕儿,你果然学成了,可喜可贺。”彭文焕局促不安地忍受了她这一抱,黑脸泛红。剑灵爆出一两声稀稀落落的清脆笑声来,全场由之大哗。
由于复试人数落单,彭文焕胜了这一场,由方珂兰裁决,直接进入前十决赛,亦无人反对。复试足足比了大半天,有好几次大见凶险,全凭着台上的方、何两人出手解围。
最后决出清云十大高手,云姝子女占到四席。刘银蔷、宗琬潜、马矜芳以及彭文焕,不期然再次体现了清云园之阴胜阳衰。那个被筛的帮主之子贾仲,文质彬彬,象个读书人的气质更多于一介武夫,对于败落非但脸无愠色,反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欣然。
这四人从前面胜出的情形来看,武功都极高,若让他们先一一去对阵十强中的其他人,很可能比到后来,最后只剩下这四个。估摸是云姝故意安排,这四人决赛一开始就捉了两对,刘银蔷挑掉了马矜芳,彭文焕击败宗琬潜。
余下不出意料,刘彭二人一直杀到最终对决,也就是评选当年武魁的关键比试。
其时夕阳薄暮,把半边青山染成金黄色。谢红菁起身道:“年年如此比试,大没意趣。因此今年武魁会试,改个地点改个方式来进行。”比赛到最关键时,也正是骑射场人群最为兴高采烈时,不免闹哄哄的。她缓缓道来,入耳竟是字字清晰:“这最后一场比试,转移到五昊峰停云楼,比试方法:银蔷与文焕谁能最先登上停云顶层,即为本年度武魁。为使清云同乐,满山打起火把点起灯笼,众弟子在山峰上下均可观看。”
清云十万人众,无论台子搭得多么宽敞高大,能把比试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倒底只有排在前面的数千人。比试改在别处进行,其实仍只有那些有资格上峰或在半山坡的人才看得见真正交锋,但满山遍野打起灯笼点起火把,想来定是难得一见的奇景,比高台上平平淡淡的一场比剑,自然有趣得多,当下震天欢呼,久久不绝。
刘玉虹特别过来关照:“剑灵比试的题目,便自这一场决赛中引出,等会儿比试之时,切需小心在意,不可只当玩闹来看。”
稍用晚餐,歇了一个时辰。清云上五级弟子登上五昊峰。
五昊峰本是连云岭最高峰之一,停云楼高七层,与别的楼宇所不同,上不封顶,四围栅栏向外凸起半尺,是一座露台设计。谢帮主携星瀚、鸿风及剑灵上了露台。此处选得极佳,想得也甚妙,若是顶楼密封,除从窗中探头而外无法看到比试情况,而在楼下仰着脖子看又未免有失观瞻。
上楼之时,华妍雪身边忽多了一人,侧目一看,又惊又喜:“芷蕾,你也来了!”芷蕾微微笑道:“我早就来啦,你光顾着看比赛,可没留神。”
满山满谷灯笼已点,一条条蜿蜓火龙闪烁,与天边银辉共争流丽。底下,刘、彭相对而立。刘银蔷为醒目故,特地改穿白裳,彭文焕还是一件灰袍,从顶层望下去,几乎有点模模糊糊的。他两人必须争先上楼,谁先取到了顶楼中间台子上所放一只描金文具,便是本年度的武魁。
妍雪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个缩小了的人影,寻思:“剑灵比试的题目从决赛上出,那便是从这两人身上引出来了。”若要争胜,最好先从这两人身上猜出端倪,甚至把题目也猜了出来,胜局方在掌握之中。
楼下两人相互拱手为礼,各亮兵刃,彭文焕使刀,刘银蔷用剑。刘银蔷笑道:“彭师弟,我说不定还有防身的物事用出来,可别见怪。”彭文焕恭恭敬敬地道:“是,比试并没限制兵刃、拳脚与暗器。”
突然之间,两个身形一起飞拔向上。
彭文焕今年刚刚学成满师,而刘银蔷,却是去年的武魁。在理在情,她都不想让这灰袍少年初回清云便抢去魁元,表面虽然客气,一待比试可是毫不相让。
妍雪虽不深谙上乘武艺,却也看出,论力气肯定是彭文焕大得多,刘银蔷几乎不和他正面接触,往往一点即走,使小巧身法不断上纵,彭文焕则仗着沉稳的功底步步向上。直到六楼,两人都是互有前后,眼见彭文焕先向上掠去,刘银蔷叫道:“小心了!”
一条银白绸缎如矫龙乍现,向他双足卷去。起先听到刘银蔷说要用其他防身物事,妍雪的想法也以为定是暗器,却不想是至柔的腰带,当此际却是牵绊住人的最好武器。彭文焕身子反向下坠,一掌拍出,迫得银蔷回转,两人就在六楼楼口相斗起来。
这时他两人都已近在咫尺,妍雪心念电转:“彭师哥既是刚回来,云姝和他不大熟络,比试的机关,定然是落在银蔷姐姐身上。”
但见她一味游斗,那白色身形裹在剑光银缎之中,看得人眼花缭乱,每接实对方一招,都身形一滞。但彭文焕数次欲跃上高楼,也总被她以至柔克住至刚。彭文焕刀上风声渐重,剑灵立在最高层,也都已听得清清楚楚。刀光之中,那银色缎带如蝴蝶片片,最后只剩了手中一截,银蔷一笑掷去。
至此不论何人都看了出来,最后胜者无疑便是彭文焕。妍雪心头大急,到这当口还一点可猜详之处都没想到,紧盯着那条白色身影。她出剑亦越来越慢,那柄剑,柔光银辉,一望而知不俗,手握剑柄,柄尾犹有微光透出,照得她白生生的柔荑似是透明一般。听得彭文焕朗声大笑,已跃上顶层,轻巧巧闪开了趴在凸起的栅栏里看得出神的几个孩子,在刘银蔷稍后一步到达时,他已举箱在手。
刘银蔷微微喘息,胸口起伏,将剑反手入鞘,李盈柳上前,顺手接过那把长剑,理一理她剧斗中揉乱的丝。谢红菁笑道:“文焕学艺方成,连闯数关胜出,技压当场,着实难能可贵,可喜可贺。如此你就是今年咱们清云的武魁了。”她有意加重了“咱们清云”四个字,似向他说明,他虽学的是清云以外的功夫,但清云仍将他自己人一般看待。彭文焕躬身笑谢,山上山下欢声四起。
刘玉虹笑意盈然的目光扫过剑灵:“接下来轮到你们了。刚才师兄师姐比试,一个个都看得很认真。至于是否真的很认真,或者说,认真观看有没有实效,便看你们是否能解得我一道谜题。”
她自彭文焕手中拿过那只小巧的描金文具,笑道:“你们来看,这只箱子里,原本放有一物,但它现在是空的。这件物事,在会武中你们刘师姐身上曾经出现过,现在呢,藏到了一个隐蔽之处,谁能把它找出来,完璧归赵,谁便是今年剑灵之魁。倘若两个人一起找到,那么也就不妨打上一架,看看是谁最终得手。”
剑灵哗然,刚才的比试那么激烈,谁能顾及刘银蔷身上藏了何物?刘玉虹笑待喧哗完毕,又道:“记住,你们只有一次寻找的机会。无论是谁,找了一次不对,今年的比试就算结束了。因为我们不需要等一个一个可能性被排除,最后才得到的胜利。我们要的是完胜,剑灵自己从推算到得物,这当中不能出半点差错。——当然,无论你找到什么,是错是对,都必须说出一个理由。倘若寻了件错误的东西出来,又讲不出理由,便是存心捣蛋,哼,我可不轻饶!”
妍雪道:“总得指定一个范围吧?不然这里几十个人,我们又不见得一一去搜身?”
刘玉虹笑道:“自然不在人的身上,东西就藏在停云楼。限一柱香内必须破题,不然也算是无人可解。”
剑灵慢慢沉默下来,竭力回想刚才打斗的整个场面。李盈柳在点香。零乱的脚步声起,已有人向楼下冲去。妍雪没有动,停云楼不过是一个幌子,就这一柱香的时间,决不可能把七层楼搜个遍。而且自武魁决出以来,这里无人下过楼,那件物事无疑就在这个楼层上。
刘银蔷上楼以后,最早与之接触的是李盈柳,并且曾自她手上接过一把剑。再往后,围住她的人就多了。——那把剑如今又在何处?华妍雪游目寻找刘银蔷,忽而晒然一笑,那只描金文具极小,宽仅六七寸,何能放得下那柄剑来?
但机关一定是出在那把剑上,刘银蔷身边已无剑。一转头,忽见到芷蕾目光向一边去,那把剑赫然就放在刚才放描金箱子的台上,位置甚是显目,只是人多闹庭之下,却未必能注意到。她记起那穿透刘银蔷素手柔荑的微光,转向左走了两步,看到它的剑柄,光秃秃的连剑绦也没一条。
妍雪笑了,是一颗明珠,她断定了是一颗明珠。放在箱中,大小正合适。
但明珠藏在何处?
她往焚去半柱香的香盘里瞅了一眼,自顾摇摇头。云姝十九笑嘻嘻的,有意无意目光落在这个素日精灵的女孩子身上,甚有期许。华妍雪手心里却已全是冷汗,甚至不敢再看芷蕾,从刚才那一眼中,便知两人思路一模一样,当真只争片刻了。
停云楼头栅栏做得甚是美观,雕刻镂空,花形精妙。妍雪向刚才观站的反方向看了一眼,当时剑灵大都不站在那里,抬头要求:“刘夫人,可能熄灭七楼灯烛?”
刘玉虹笑笑,也不答言,扬手之间,层楼灯火全熄,身处在一片人影幢幢的昏暗之中,有剑灵不习惯这黑暗,受惊低语。
妍雪却已看到了黑暗中微荧的光芒!大喜向那边冲去,身边似有一人,想也不想,便向她击去。对方一笑,飘身退开。妍雪奔至镂花漏空的栅栏,伸手去取。不想奔得急了,有一股向外的冲力,手腕上稍一用劲,那根栅栏竟应手而碎,与明珠同时坠落的,还有一整个人。
在一片惊呼声中,有人如影附形,紧随跃下楼头,伸手抢人。但妍雪在用尽全力之时坠楼,等于是向外斜飞而出,这一抓竟是落空。
身子不断下坠,一下变得很轻,犹如轻鹤双翅乍展,犹如片羽悄落长空。
瞬间心中无喜无忧,澄明虑清。清辉的天边,闪过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慧姨……芷蕾……远在尧玉的爹娘……绫夫人……刘夫人……
啊,还有那个不知身份的神秘人儿。
她微微笑了。
妈妈,你是我的妈妈么?你等等我啊,等等你的小女儿……
慧姨,慧姨,我不能为你争气了。你便当永远没有过我,从来不曾认识过我……走了也罢,不会再有人气你,不会再有人让你操心忧虑……
我走了,我走了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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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锦城的紫玉成烟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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