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维之益发奇怪起来,暗忖道:“两位魔头请来,原为计议退敌大事,老魔女此刻却好整以暇的查问工程进度,这是弄什么玄虚?”
疑念未已,忽听得一个阴冷声音喝道:“这人是木工带班,怎躲在这儿偷懒?”
武维之心头一震,辨出此话系喝自太上护法鬼愁谷主之口;而被责备的再无他人,自是脏叟无疑了。急急偏脸望去,只见鬼愁谷主脸现怒意,正向脏叟走去。脏叟满脸堆笑,一根旱烟筒刚插回腰带,人尚未站得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鬼愁谷主一个箭步,出手如电,脏叟应手被点倒!
一片惊呼声中,那位烂眼巧匠第一个哈哈大笑起来。
丰都双鬼王勾魂使者和铁面阎罗于脏叟倒地后,双双奔了过去,俯身对脏叟面部清了清,愕然低叫道:“是脏叟古笑尘!”
风云帮主冷冷一笑,忽然转脸向章大器悦容道:“章总监,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那位乐得泪水直流的洛阳巧匠,一面拭眼,一面大笑着道:“老汉对武林中事虽然一窍不通,但这厮以木匠自居,对木材砍伐外行,却瞒不了老汉去!”说完,又是一阵大笑。武维之这才恍然大悟,脏叟担心制材要出毛病,想不到伐木时即已露出破绽。这时,他对那个烂眼巧匠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两眼冒火!可是,当他瞥及远处那几座绕有铁网的帐篷,他终于忍下来了。
红衣小灵狐适时赶至,手上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布袋。风云帮主含笑一指,向巧匠说道:
“五十两,赏你喝酒!”
巧匠伸出的双手,因兴奋过度而微微颤抖,银袋一沉,几乎没接住。武维之暗暗咬牙道:“喝酒?也许来世有望!”
风云帮主目送双鬼王将**道被点的脏叟押远,又转过脸来向巧匠笑问道:“你说退敌之计很简单,究竟简单到什么程度!”
那位烂眼巧匠左不是,右也不是,好不容易将那袋银子放好。这才腾出一只手来,在空中先比了个四方形,又比了砍劈之势,然后谈笑道:“这个,帮主懂吗?”
风云帮主指指远处帐篷,未及开口,巧匠已然大笑着接下去道:“对!完全对!就是这样,刀剑是现成的,牢笼则包在老汉身上,一夜交货。明天,请他们一个个坐在牢笼中,外架刀剑,帮主们可以相机行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拿人质要挟!”
武维之心头一凉,恨恨暗骂道:“这厮好毒啊!”
风云帮主向老魔女点点头,笑道:“这一计虽不新鲜,但也还亏他想得出来。这在我们,可说是一种老套;不过,除此而外,我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资采行了。”老魔女点头未置可否。
巧匠烂眼一眨,忽向小灵狐低声道:“老汉刚才的要求,大姑转达了没有?”
小灵狐又向风云帮主望去。风云帮主点头道:“这些苦力来自四面八方,为数又多,要清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顾虑的也是,去传司马兄弟来吧!”
小灵狐衔命离去。不一会,领来那两位曾一度以“金判”和“一品箫”身份出现的司马兄弟“龙剑”司马正、“虎剑”司马奇。现下的这两位司马兄弟,虽仍分别穿着蓝、白两色长衣,唯脸上面纱已经除去。两张脸形相同的英俊面庞上,满布着落寞的苍白和忧郁。
二人应召来到,向风云帮主双双一躬,垂首不语。风云帮主缓缓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只锦盒,从里面倒出两颗粉红色的药丸,交给小灵狐。小灵狐接过,转递给二人手中。二人一声不响,送入口内吞下。服药后的司马兄弟,不消片刻,脸色即转红润,双目中也同时有了光彩。
风云帮主手朝巧匠一指,向二人吩咐道:“你们两个从现在起,须跟着这位章总监不可片刻稍离,全力维护这位章总监的安全。明天这时候,本座自会差人将解药送上。”两兄弟朝巧匠望了一眼,没有开口。
巧匠向风云帮主迟疑地眨着烂眼道:“这两位的本领很好,是吗?”
风云帮主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章总监,说句您不生气的话,若非您对本帮有着如许功劳,就是要您为他们二位倒倒茶水,他们两位恐怕还不愿意呢?”
巧匠一哦,朝两兄弟打量了好几眼,忽又摇头道:“英俊的确英俊,别的长处,唔—
—”司马兄弟脸孔微红,两对精目中,同时射出一股怒意。风云帮主轻轻一咳,两兄弟立即合目垂首。
风云帮主转向巧匠嗔责道:“章总监,少说两句好不好?您又不是武林中人,再解释详细些,您也不清楚。现在不妨告诉您,本帮除了太上护法;太上帮主及本帮主而外,就数他们两位武功高这样可放心了吧?”
巧匠一呆,忙向司马兄弟打躬道:“啊啊!冒犯!冒犯!”
这时的凤剑司马湘云,早借着巡察工程情况,而漫步走来石工群中。此刻,凤剑正好打武维之身旁经过,她虽然低着头,但武维之比她所处地势较低,因而他看到有两颗晶莹泪珠,正在凤剑明眸中闪闪滚动。
第二天,一封由三老具名的战书,递达仇池风云帮临时总坛中。
第三天,仇池峰下,陇西大草原上,排开了两道惊心动魄的阵势。
东边:天、地、人三老,一字盘膝排坐;稍后一排,中坐须眉皆白的天山白眉叟,上首坐着少林众悟大师,下首坐着武当一心道人。众悟大师身后,站着的是少林“黄衣人老”;一心道人身后,站着的是武当“玄鹤九子”。
中间,天山白眉叟余桑身后,站着的则是一位面如满月的青衣文士和一位柳眉凤目的俊秀少年;二人均是青衫方巾,腰悬长剑,风采照人。再往后,成半月式围列着的,则是当今各派知名高手,总数约三十名上下。
西边:阵容更壮,阵势也异常奇特。最前面,一字排开的竟是四座约五尺见方,以儿臂粗细之桧木桩钉成的栅笼;中间的两笼,各囚二人。上首笼中,囚的是“武林双英”:金判、一品箫!下首笼中,囚的则是“大名双怪”:黑无常、白无常!
金判、一品箫隔壁,南边一笼,囚的是雪娘欧阳皓珠。黑白无常隔壁、北边一定,囚的则是丐帮帮主“脏叟”古笑尘。四座栅笼中所囚着的六个人,均是一式盘膝垂首而坐,各人重要**道,显已分别受制。四座栅笼,比肩并置。四座栅笼后面,十二名锦衣壮汉执剑而立,十二支宝剑均长三尺有余;两支一组,分由栅笼中交叉探入笼内,剑尖紧抵六人背心。
四座栅笼之后,是一张仅有三个座位的塔形木椅。居中坐着的,是秋波盈盈、仪态万千、一身天青短打、外罩龙风披风的风云帮主彩风阴少华。上下首,分别坐着徐娘半老、风骚不减的“太上帮主”玉门之狐,以及那位瘦小丑恶的“太上护法”鬼愁谷主。
鬼愁谷主身后,站着一式紫衣的“十三紫燕”。玉门之狐身后,站的则是“小灵狐”曹瑶姬、“凤剑”司马湘云。风云帮主身后仅站着一人。这人你道是谁?说来可能谁也不信,竟是那位有“赛鲁班”之称,对武功一道却完全外行的洛阳巧匠章大器!
巧匠章大器身后,二人按剑而立。那二位一衣蓝、一衣白,脸部不带一丝表情,三天来一直以巧匠安全为己责的英俊剑手,正是“龙剑”司马正、“虎剑”司马奇兄弟。
塔形木椅两侧,另成八字形向左右排开着两行人物。向左,顺序是:“秃龙”尚一绝、“黄衫客”黄吟秋、“要命郎中”崔魂。双鬼王“勾魂使者”和“铁面阎罗”,以及六七名面目较为陌生的各坛香主。
向右,顺序是:以前虎坛的四十八名银衣弟子以及十三名金鹰副手。银衣弟子各银笛一支,金鹰副手则一律手横金背鬼头砍山刀。刀光笛影,一个个凝神注目,生气虎虎。
两阵相距,约三丈左右,而在人数上,风云帮这边足足超过两倍而有余。风云帮这边除了为数逾百的正规人马之外,稍远两角,尚聚立两堆为数不下三十的破衣苦力。四座栅笼,便是他们运下山来的。以“蛮牛”姿态投效的武维之,此刻使杂在这群苦力之间。他过去半个月来在工作方面的表现,以及他那两臂膂力,使他成为这次挑选下山苦力的当然人选。
从峰顶出发,谁应该抬哪座栅笼,没有明白规定。武维之两眼直勾勾地,一直望在师父和父亲的那座栅笼上;但是,他最后走去的却是脏叟的一座。因为,他不能也不敢在这最最紧要关头,让自己的情感崩溃。他知道,他本人虽不在乎那样做的必然后果,但是父亲,尤其是师父金判,将不会原谅他的。
六人中,在目前能够知道他是谁的,唯有脏叟。他希望能在下山途中,得到脏叟一点指示,可是他失望了。脏叟仅深深一声长叹,便垂下头,没再表示什么。他没有示意武维之保重,也没有鼓励武维之在必要时舍身殉亲,甚至对那个破坏大事的洛阳巧匠,也没显示仇恨之意失去希望的人,有时会感觉叹息均属多余。常人如此,英雄也不能例外。
脏叟的悲哀,是可以原谅的,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太明显了。双方实纵有参差,如能放手相搏,至少,洒出一滴血,会有一滴血的代价;而现在己方六人受困,十二支无情剑控制了一切!
武维之知道,他可以做到一点,便是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杀死任何一座栅笼背后的全部锦衣剑手;但是,他却无法保证自己得手之前,那些锋利的剑尖不往前送送上一两寸也就够了,那是任何人都办得到的。就算那些剑手能在行凶后除去,于事又有何补?
他必须打破栅笼,这一点也许不费力,可是他只能抢救一人,他应该在六人之中先择谁?别人不说,即使黑白无常,他都不忍背弃。这对兄弟,人虽生得丑,心地却极赤纯。他俩比别人不同,只要他们置身事外,风云帮永远不会去惹他俩,可是,他们不计一切跟来了,只为对师父金判的景仰。厌其所厌,爱其所爱,不受利诱,不为势劫,这便是可贵的灵魂;有着可贵的灵魂的人,生命价值使该相等。同时,他纵能抢救一人,也绝不能摆脱追击;而另外五人,却势必遭累丧生。全孝则不能全义,全义则不能全孝。最后,他才发觉,脏叟向他没有任何表示,实在是因为这位风尘义丐想得太透彻了。
初冬的朝阳,在肃杀肃穆的陇西草原上,缓缓升高。
黎明前后,两队人马由远处合拢,聚列,僵持。没有一方说过话,也没任何一方有采取攻势的象征。双方以坚忍和缄默等待对方可能暴露的心理弱点。三老方面,绝不会轻易牺牲囚笼中六人;风云帮方面,更不愿拿六名俎上肉的死亡去激动敌方士气。任何一方面,均在沉默中寻求两全的克敌之策……
最后,沉默终于被打破了。首先打破这片沉默的,是黑白无常。
黑无常吃力地抬起头,神情烦躁地望了白无常一眼;白无常也随着抬起头来,神情却显得异常安闲。黑无常因想掠开额前散发,双臂无法举起,结果啐了一口,忿忿骂道:“***,两个婊子!”
身后四名锦衣剑手闻言,剑尖一送,二人背心立即冒出一股血泉。二人身躯倾动了一下,谁也没有哼出一声。白无常缓缓接口道:“婊子养的,比婊子更可恶!”四名锦衣剑手凶睛门处,剑尖又是一送,血流更涌!
黑无常偶尔侧脸,忽然嘿了一声问道:“那是不是一品箫,老白?”
白无常悠然掉过头来,侧目一打量,然后仰起脸答道:“好像是,不过咱倒很希望看错了人。”
金判这时不知低低说了两句什么话,一品箫缓缓抬头。这位一代儒侠苍白而不失坚毅和雍容的英挺面庞上,此刻浮现出一抹荡然微笑,向黑白无常轻轻点了一下头,诚恳地一字一字地说道:“金判韦兄在小弟面前,一再称许两位为当今慨爽之士,小弟虽对两位了解不够,但是两位当知道,金判与一品箫无论对人对事,看法永远一致。十年前的小弟,三旬不足,请两位相信,那种年龄正是人生犯错最多的时候。假如两位不以今天与金判、一品箫并因为耽,武品修将深表感激。”
黑无常面部抽搐着,兴奋而激动,忽然颤声尖叫道:“婊子养的!刺……刺……哈……
哈……对……对了!”剑尖猛送,血如喷泉!黑无常在血泊中大笑着倒了下去。白无常朝尸身赞许地晃了一下脑袋,然后全力扭头向后,缓缓说道:“你们两个能说不是婊子养的吗?”另外两名剑手一声冷哼,手挺处,白无常也随着倒下。
一品箫热泪盈眶,黯然低头。金判喟叹道:“可怜而可敬的一对兄弟,为自尊受损而活,复为自尊得到满足而死。武林,典型的武人啊……”风云帮主仅朝四名锦衣剑手瞟了一眼,并无责备之意。
草原上,再度回复沉默……冬阳慢慢、慢慢地升高,三老中的白衣“天老”终于抬起了脸。紫铜色的长方面孔上,不带一丝表情,双目电注风云帮主,沉声缓缓地说道:“我们双方,没有条件可提,没有妥协可讲。今天,僵持的结果,假如免不了走上某一条路,司徒奇希望最好现在就开始。”
风云帮主偏脸向老魔女望着,老魔女悠然抬头,淡淡一笑道:“这番话如换由另一个人说出来,我们愿意考虑。”另一个人?另一个是谁?武维之刚刚自问得一句,心头一动,蓦地暗噢了一声道:“对了,天盲叟!是呀!天盲叟救出三老,自己怎么却不见了呢?难道因为这老儿性烈如火,三老为了顾全‘昆仑三剑’司马兄妹,而拦住没有让他参与?”
这一点,颇有可能。不过,要真的如此,三老用心可就大左而特左了!
今天的风云帮,势雄力厚,该帮回避的就是天盲叟了一人。天盲叟出面。双方尚可保持均衡。而今,去了天盲叟,三老虽可分敌老少魔女和鬼愁谷主,但胜负之数却很难说。余下的少林众悟大师,虽可独当一面,但是,最多也只比“秃龙”、“要命郎中”稍强一筹,如以一对二,却是不够。再下来,武当一心道人虽已继太极道长接掌武当,但在成就上,前者比后者却差得甚远。黄衣八老、玄鹤九子可与风云帮三坛香主一较短长,但是那些各派高手,却不一定能够制服为数超过三倍有余的金鹰副手、银衣弟子以及十三紫燕。而最重要的,便是风云帮这边尚有四名人质,在投鼠忌器的牵制下,可谓致命伤。天盲叟纵然出面,都不一定占上风;如今凭空减去这最得力的一员,三老这样做,岂非大大的失策?
由于天盲叟的缺席,武维之忍不住重新向对面阵中检查起来。
天山白眉叟身后那位青衣文士和俊美少年,他早认出是“巫出神女”的“天山蓝凤”姑侄。但是另有两个人,他却始终没有看到。一位是自己的母亲梅娘,一位便是自己的表妹玉女司徒雪!自己母亲舍身空门,由于长伴青灯木鱼,不再过问红尘一切,尚有可说。表妹却跑到哪里去了呢?
忽听天老沉声说道:“遗憾的是,天盲老儿谁也管不了。”微微一顿,沉声接下去说道:“假如贵帮有意再耗下去,司徒奇也不反对。贤母女明白,四名人质令我们这边不得不忍心等待。贤母女什么时候不耐烦,请通知一声也就是了。”
说完话的天老,眼皮微垂,重新合目人定。风云帮主秋波闪动,忽然微微偏脸,向身旁那位不住以衣袖拭眼的巧匠低声问道:“章总监,依您该如何?”
巧匠想了想,凑近一步低声说道:“主意有,一个原则却必须确定:就是贵帮主在克敌制胜,以达到一统武林的大前提下,是否不惜牺牲?”
“可以说明点吗?”
“这很简单。目前摆着的,是个大场面,贵帮动员全帮人力;而对方也似乎集中了各派精华。是这样的吗?”
风云帮主举目略扫,点点头道:“是的,他们没留下什么了。”
巧匠头一点,低声接下去道:“好,底下便是代价问题,像下象棋一样,要赢,便得从‘兵’、‘卒’互兑着手,帮主明白不?”
风云帮主道:“只要能赢,现在站着的,谁都可以牺牲。”忽觉失言,轻轻一咳,又接道:“本座所谓‘能赢’,是指全面而彻底的,一劳永逸的‘赢’。话虽如此,本帮骨干人物当然也不能折损太多。”
巧匠手指低低地两边一比,道:“老汉只是说‘兵卒’。”
风云帮主轻轻一哦,高兴地道:“那自然再好没有,不过兵卒以外的重要人物,好像司马兄妹、尚、崔、曹诸香主,又如何保全?”巧匠再近一步,低低地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话;风云帮主直听得秋波流转,连连应好点头。巧匠献计毕,退回原位。
风云帮主转向黑衣鬼愁谷主,低声问道:“太上护法以为此策可行否?”
鬼愁谷主眼皮似睁似闻地点点头,冷冷说道:“很好,本座不反对。”再望向老魔女,老魔女也是点头赞成。
于是风云帮主转正脸,声浪一提,向三老笑盈盈地朗声说道:“敢向司徒大侠报告:本座有点不耐烦了!”
三老身躯同时一动,同时霍地抬起头来,三只精电般的目光迅速交换一瞥,仍由天老司徒奇答话道:“很好,请示知开始之方式。”
草原上,数百对眼睛中,一致闪出亮光。空前严肃!空前紧张!
清风吹拂着塔形椅背上那面高悬的风云帮旗,猎猎作响。风云帮主目扫全场,前后左右环顾了一眼之后,笑意骤敛,转正脸,冷冷说道:“司徒大侠刚才说得很好,今日之会,没有条件可提,没有妥协可以讲。换句话说,此会结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微微一顿,注目沉声下去说道:“现在,双方同时调整阵式,各以功力较弱者一字相对。先是一对一,连胜可以连战。任何一方剩至十名以内,开始混战,至一方死光为止!”
死亡的恐怖,换来一声惊啊。不过,每个人都明白,这是无可逃避的现实。武人唯一的保障,便是武功。这便是身人武林,何以人人舍命向上,永远追求更高成就的原因。
弱的先开始,的确很公平,武林中,原就是强存弱亡啊!
每一对眼球,开始充血;每一颗心脏,开始腾跳。
挣扎抗拒,是人们面临死亡的本能,有用无用,是另一回事。
三老相顾愕然,风云帮主反手拔出那面风云帮旗霍地一挥,面向“小灵狐”曹瑶姬肃容喝道:“曹香主,整理队形!”小灵狐接过帮旗,不一会,旗影翻飞,人影纵横,一字阵排定。
四十八银衣弟子排在最前面,接着是:十三金鹰副手、十三紫燕、各坛护法……龙坛十三金鹰人数已不足十三;剩下的“要命郎中”、“双鬼王”等四五人,其功力均在一般总分坛香主之上,所以排在较后面。再接着,便是“小灵狐”曹瑶姬、“凤剑”司马湘云、“虎剑”司马奇、“龙剑”司马正。鬼愁谷主抢在老魔女之前,因此老魔女玉门之狐成了最后一个。风云帮主为首领人物,不需人队。她从小灵狐手中接回帮旗,领着巧匠,走去队前,等待敌方列阵。
三老方面,经过一阵紧急会商,原来阵形,依然故我。风云帮主看了,虽然有点奇怪,一时却也没说什么。这时,天老司徒奇缓缓移正目光。向风云帮主淡淡说道:“‘田单赛马’,古有诈术先例,这方式老夫反对。”
风云帮主勃然变色,大怒道:“诈在何处?既反对何不早说?”
天老从容接口道:“帮主不必生气。原则上,老夫并不反对这种作法,只不过想稍加修改,化繁为简罢了。”
“化繁为简?”风云帮主一时不明其意。
天老手指四座囚笼道:“譬如说,那后面的十二剑手就没有参加。如要他们参加,在贵帮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不答应,就是不公平。”
风云帮主为之语塞,天老悠然又说道:“当然了,这种要求,我们也不会提出。老夫的意思,那十二人可以不必参加,同时也不必限定一对一。”他指指那些银衣弟子,又指了指自己身后,微笑道:“那些年轻人,有谁能是老夫身后这些高人的对手呢?车轮战虽可将老夫身后这些高手一一累死,但是,打到最后,贵帮部下还能剩下几人?”
银衣弟子们闻言,一个个眼眶红润,凄然低头。风云帮主一见士气动摇,脸色下沉,正待开口喝阻时,天老已迅速接下去道:“修正后的方式,将于贵帮有利。”
风云帮主双目一亮,似信未信地冷笑道:“这种话说给谁听?”
天老微微一笑,接口道:“说给贵帮主听。就是由我方的少林八老及武当九子首先出面布成一道阵式;贵方一次出动多少人,一律不拘,但只以一次派出为限。人老、九子死而后已;而贵方胜困可喜,败时,随时也可以撤退,我方绝不趁胜追击。这一阵过了,再说其他。”
巧匠轻轻一咳,自语道:“不拘多少人,真狂!”
风云帮主立即会意,于是冷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就这样吧!”
双方同时约退二丈,空出六七丈一片草地。少林八老、武当九子分别向他们掌门人行过佛、道两门诀别礼,神情肃穆地鱼贯走出。少林黄衣八老全部空手,武当玄鹤九子则人手一把钢柄长尾拂尘。一队向南,一队向北,不一会,两阵形成。
黄衣八老布的是“八方金刚阵”。八名高僧面向八方,合掌垂眉以待。玄鹤九子布的是“九子连环阵”。九位灰衣道人面向里,围成一圈,九支拂尘一致斜指圆心空地。也是垂眉俯首,不相顾视。
风云帮主衡量了一下,扬旗朗声道:“四十八名银衣弟子攻打‘九子连环’,十三副鹰及十三紫燕攻打‘八方金刚’。有胜无败,败退者死!”玄鹤九子声色不动;而黄衣人老一听“十三紫燕”几个字,却不由得人人身形一震,同时念了声“阿弥陀佛”!
巧匠低声不知又说了句什么话,风云帮主立即补喝道:“银衣弟子归崔鹰主率领,鹰燕一队由尚一绝尚香主带队!”
三老面部虽无表情,身后各派高手闻言却不禁一怔,同时露出忿忿之色。武维之暗暗咬牙,发狠道:“今天第一个,非宰这厮不可!”
要命郎中崔魂、秃龙尚一绝齐声朗诺,双双矫捷地自队中跃出。
要命郎中背上药箱已除,腰袋中却装得鼓鼓的,这时双手往两只鹿皮袋中一插,昂首大喝道:“孩子们,上!”四十八名银衣弟子,银龙般旋风一卷,便将玄鹤九子圈圈围住。要命郎中又是一声断喝,四十八名银衣弟子长笛一抡,猛扑而上;要命郎中本人,眯起一只独眼,冷笑着,傲立一旁,一时却没动手。玄鹤九子一声无量寿佛,同时扬拂转身。笛光拂影,随即混成一团。
这一边,差不多是同一刹那,秃龙尚一绝自腰间抽出一条七节龙骨鞭,手腕一抖,打出一声鞭花,迅雷一般喝道:“都随本座来!”
龙骨鞭一指,首向正东一名黄衣高僧当胸点去。
十三副鹰亮出鬼头砍山刀,刀光霍霍,纵横窜上。十三紫燕长剑出鞘,有如十三只惊风紫蝶,连翩游走,以相同招式,一点即离,轻灵无比地接应着十三副鹰。刚柔互济,八老立陷重围。
两座战阵同时点燃战火,但优劣之势却在开战后立即分判出来。
玄鹤九子方面,遭遇敌人的人数虽多,但由于要命郎中尚未动手,而九子钢拂长度均不在银笛之下;九子功力原本深厚,加以连环阵旋转如环,壁如钢坚,一时间,四十八名银衣弟子根本无能为力。而黄衣八老这方面,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
秃龙尚一绝是以前东北黑道上一等一的高手,本身功夫即已惊人,一条龙骨鞭所向辟易;加上十三副鹰的十三把砍山刀,全是拼命硬斗,有进无退。在秃龙狂呼怒喝之下,更见凌厉狠绝。而这还不是八老的致命伤,致命伤却是十三紫燕的宝剑。
八高僧说什么也没想到会遭遇上这批华年少女,在不便还手的情形下,一方面要以一双向掌逆拆刀和鞭的攻逼,一方面又要随时规避着与十三紫燕的近身接触,煞是苦不堪言。因此不到袋烟工夫,八老几乎全部负伤。血流在手上、肩上、背上、腿上。但八位大和尚毕竟不愧为一代名门高僧,饶得如此,一个个仍然是愈战愈勇,愈战愈沉着。汗和血,没有影响斗志,也没有影响阵形。
现在,数百对目光几乎一齐集中到这半边战场。
就在这时,为人们一致忽略了的玄鹤九子方面,突然发出一声惨呼。待众人循声转过头去,玄鹤九子,已只剩下八人。九子中的第九子、“九宫图”云清道人倒下去了。死于要命郎中一把淬毒飞芒。要命郎中哈哈大笑,双手仍插在鹿皮腰袋中,立姿悠闲如故。原来他在觑空,准备一个个将九子解决!
余下的玄图小子,同时诵出一声无量寿佛,对倒地的云清道人看也没看一眼,八支云拂猛力一抖,拂尾如蓬,立有十数名银衣应招滚翻。八子横心之下,似有默契,趁其余银衣弟子惊惶后退的一刹那,八条灰色身形突如怪蟒盘旋般,疯狂地向要命郎中卷了过去。
要命郎中大出意外,欲待问避,已然不及。双手匆匆打出两把毒芒,八支钢拂同时攻至。九子中的“三才掌”玉清道人与“七星指”玄清道人,身形一歪,踉跄跌倒;而要命郎中也在拂雨下头脸开花,结束了狂放狠毒的一生!
余下的三十余银衣弟子,一拥而上,再度将九子中六子重重包围。
同一时候,八老这边也有了重大变化。八老中主持达摩院的两位长老“降龙尊者”和“降虎尊者”匆匆一打招呼,双双离开阵地,不避不闪,直扑秃龙尚一绝。四掌排山倒海般,有进无退;尚一绝不甘示弱,龙骨鞭横抡,和身硬接。结果秃龙倒下了,两尊者也倒下了。秃龙死于两尊者的撞击,而两尊者则死于由背后攻上的六把砍刀!同时,另外两名尊者,主持监院的“大慈”和“大悲”,也以两条命换取了五名副鹰。
再看南边的玄鹤六子,六支钢拂纵横扫荡下,银衣弟子已去了近十名之多。
现在的银衣弟子,总数只落得二十四五名左右。这些年轻人,身手虽然灵便,若论功力,终难与玄鹤九子相比。开始时,全凭一股锐气,加以旁有要命郎中督阵,声势尚还浩壮。此刻因主脑已失,更兼满地尸横,触目惊心之下,胆一寒,便全然改观了。他们前仆后继,纯出于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因而招法凌乱,全无威力可言。这时,六子只须稍稍奋力,转眼便可扫数消灭。
九子之首的“一元神拂”太清道人却突然大喝:“蚂蚁尚且贪生,小施主们苦缠为何?”声出如雷,银衣弟子们全为之一愕。太清道人钢拂一竖,将其余五子挡退一步。大声喝道:“一人选取一个方向,哪来的人力追你们?”
银衣弟子们一楞之下,恍若酸酶灌顶!呼叫间,一个个返身狂奔,草原上,有如蓦地开出一朵银花。眨眼之间,二十多名银衣弟子,走得一个不剩!
风云帮主眼看着,直气得粉容铁青,纤足一顿,正待下令追捕。巧匠忙拢近一步,促声劝阻道:“实力分散不得,追就上当了!”
风云帮主突然惊醒,不由得万分感激望了巧匠一眼。巧匠拭着眼角,低声接着又说道:
“伤对方元气是谁一目的,九个道人在对方是主要力量之一;而那批少年人在我方则可有可无,我们有什么不上算?”风云帮主看到残余的玄鹤六子果然一个个精疲力竭,这时正走去远远的后方聚坐调息,不禁连连地点头。
再看八老这边,十三副鹰由八名减至二名;而剩下的四老,也由四名减至二名。二名副废止污满脸,招式散漫,不上三合,立即相继栽倒。因此,现在的局面,便变成两名强管之末的少林高僧在对十三名灵活如初的紫燕少女了!
那两名主持罗汉堂的般若尊者和菩提尊者,眼光微扫之下,突然口诵佛号,同时合掌就地坐下。俯首、垂眉,一动也不动。十三名紫燕少女被两僧这种突然而反常的举动引得一呆,十三支长剑同时在半空中凝结不下。
风云帮主眉现煞气,睁眼喝道:“贱婢们昏了吗?”十三紫燕一声轻啊,惶然定神来,于是十三支长剑银光闪闪,一致落向二颗戒疤雁列的光净头颅。
三老黯然垂下头,身后的众悟大师却现出一抹智慧的微笑,合掌朗声道:“一念舟成,苦海超度。善哉”说时迟,那时快!十三支长剑在将落未落之际,风云帮主身后的苦力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不好!”发喊的,正是以“蛮牛”面目混在苦力中的武维之。
武维之这一声喊,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惟一的目的,便是要止住十三紫燕的长剑下砍。也许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任务等待完成,但是热血沸腾之下,他实在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十三紫燕吃了一惊,果然住手回头。风云帮主霍地转身,厉喝道:“什么不好?”
武维之暗道一声:“瞧吧!”
牙一咬,正待抢朴而出。巧匠突然尖叫道:“果然不好!”喊着,手一指,又叫道:
“看!火,火!”
众人抬头,远处仇池峰顶,浓烟蔽天,显然烧了甚久,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罢了。这一适时发现,为武维之解去一围。既可缓冲一时,当然乐得。于是,他故作忿忿地吼道:“我喊错了吗?”
风云帮主切齿注目峰顶,哪还有时间理他?这时,峰脚下一条身形如飞而来。来人面蒙黑纱,近前第一眼注意的便是四只栅笼。在看清金判、一品箫、雪娘、脏叟等人还都好好活着后,方深深嘘出一口气,便旁若无人又往三老方面打量过去。
风云帮主脸色一变,厉声喊道:“是天盲老儿吗?”
黑纱蒙面人听如不闻,眼光继续在各处扫视着。最后看到十三支长剑下的少林两僧,不由得目神一直,喃喃说道:“真是一批禽兽!”
风云帮主一怔,脱口道:“不是瞎鬼口音呀!”
黑纱蒙面人忽然手一招,笑道:“过来告诉你我是谁,敢吗?”
风云帮主冷冷一笑,便待逼去。巧匠忽然低声道:“使不得!”
风云帮主止步偏脸道:“为什么?”
巧匠以手掩唇道:“帮主为一军之主,岂可轻易为一不明身份之人物所激?老汉以为二个垂死的和尚杀之不武,不如今十三位紫衣姑娘去拿他下来。”
风云帮主觉得大为有理,忙转身向十三紫燕喝道:“这里别管了,去抓那厮!”十三紫燕齐齐一诺,旋即收剑返身向黑纱蒙面人飞朴而去。
黑纱蒙面人一声冷笑,本拟迎战,目光一闪,忽然伸手取下面纱,高声笑着,喊得一声:“老身担心与你们这般禽兽为伍,不陪了!”
看清对方面目,风云帮主以及风云帮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均是一呆,你道此人是谁?
嘿!竟是那位传说年轻时一人能够照顾百席以上,现时行走已显得举步维艰的鸠面老妇!
风云帮主失声道:“又一名奸细!”跟着,挥旗怒喝道:“快拿下!”
鸠面老妇大笑道:“没毒死你们这一群,已算慈悲的了。拿,拿谁?嘿嘿!不信就至那边空阔处试试看吧!”说着,返身如飞而去。
风云帮主一跺足道:“快追呀!”十三紫燕扬剑追出。
巧匠忽然皱眉自语道:“这老妇人声音不老,这副面目可能又和前囚笼中那个你们喊他脏叟古笑尘的家伙一样出于伪装。”
风云帮主喃喃说道:“会是谁呢?”
巧匠苦笑说道:“帮主问我,我去问谁?”
风云帮主甫噢的一声,老魔女于注目之余,突然一偏脸,向小魔女挥手大喊道:“派人追下去。是梅娘!”
风云帮主一啊,忙指着小灵狐和凤剑司马湘云道:“一点不错你们两个快去!”
被老魔女认做“梅娘”的鸠面老妇,于跃出五六丈后,即未再跑,容得十三紫燕逼近,身形一拔,升空三丈有余,空中一折,反向紫燕们身后落下。这一式,只要在武林中稍有见识的,谁都可以认得出正是人老诸葛符早年扬名江湖的“灵台三抄”中的“春莺荡柳”!人老诸葛符,除了一女一婿,武功一生未传外人,鸠面老妇除了为梅娘的化身,自然再无第二人了!
梅娘身形落地,既不战,亦不走,仅以“灵台三抄”的超绝轻功逗引着十三名紫燕四处追逐。这时见风云帮主中又派出凤剑和小灵狐二人,方始足尖一点,斜斜引出,直往草原尽处如飞而去。
直到追与被追双方在草原上只剩得十数点微小的浮影,巧匠方跌足失声,埋怨道:“唉唉!还是上了一当!”风云帮主目光一转,满脸顿现悔意。但她并没有进一步表示什么,主意出自老魔女,无法怨人。
此刻,场中般若、菩提两尊者已退去后面与武当玄鹤六子坐在一起。风云帮主见对方虽剔开了九子和八老,而自己这方面,四十八名银衣弟子、十三紫燕、十三副鹰、要命郎中崔魂、秃龙尚一绝、小灵狐曹瑶姬、凤剑司马湘云等人一去,已所剩无几。
直到这时候,风云帮主才发觉,吃大亏的竟是自己这方面!目光微直之下,一时间竟然没有了主意。过了一阵,咬牙切齿,眼中凶光激露,慢慢地转脸望去三座囚笼。巧匠轻轻一咳,低声道:“是时候了!”紧接着,又以目示意道:“帮主不妨依前定之计,全部出动。
后方的事,交老汉及司马兄弟办。只要帮主发出预定讯号,老汉便吩咐下手。一风云帮主点点头,眼色一使,老魔女玉门之狐、黑衣鬼愁谷主同时移步出列。老魔女首向人老诸葛符淡淡说道:“诸葛符,我们较较内力吧!”
人老诸葛符大笑起身,连连说道:“好,好!玉门一役,已是一陈年往事;今天若分胜负,谁也没有‘南北两极丹’可救,可以一劳永逸!”
玉门之狐老脸微赤,冷笑道:“笑吧!等等怕没有机会了!”冷笑着,双掌一推,沉声喝道:“接着了!”人老双掌一亮,迎面遥托。两股内劲互吸互黏,两人身躯也因运气关系而逐渐下沉,终至对面就地坐下。
黑衣鬼愁谷主向天老司徒奇傲然哼道:“三老中以你最强是吗?咱们来!”这老魔更干脆,不待天老答话,也不容天老起身。人向地下坐去,双掌已同时提出;天老只好冷笑接住。
最后,小魔女向地老黄玄笑道:“阴少华功力较差,只好陪你老人家了!”
这种轻视的侮辱语句,以地老那副火爆脾气,哪还忍受得了?精目一翻,苍须无风自动,暴喝道:“小妖妇你找死!”盘坐不动,双掌猛推;小魔女被震出半步,方发掌接住。
天、地、人三老中,功力确以地老黄玄较弱半筹;相反的,风云帮老少三魔中,小魔女却不是最差的一个。小魔女虽不比另外二个老魔强,却绝不比二老魔逊色。如论心机,二老魔谁也不如。她刚才这么说,就是为了深知地老脾气,故意激动其火;同时故意退出半步,培养对方骄心。一举一动,实在都是阴谋。
另一边,勾魂使者、铁面阎罗以及七八名各堂香主,也都在预先授意下,向天山白眉叟、众悟大师、一心道人以及各派高手挑战。其中有一特色,便是挑战项目一律都是较内力。
这时,巫山神女眼望黄衫客,等待挑战;黄衫客向前走出两步,忽又犹疑地停了下来。
他望望风云帮主的背影,又望去对面那位须眉俱张的铁面祖父,心头不禁涌生一股寒流,寒流化成一身冷汗,一阵战栗,突然拔腿飞奔。
看见黄衫客逃走的,除了巫山神女、天山蓝凤姑侄,便是司马兄弟和巧匠章大器。巧匠耸耸肩,没说什么;而司马兄弟就像没看到一样,也是一无表示。草原上,有着近二十对正邪人物在作殊死战,但由于是一律以内力相拼相耗,因之声息全无。
巫山神女目送黄衫客背影消失,冷冷一笑,调过脸来,不期而然望向“昆仑三剑”中的司马兄弟。“虎剑”脸上没有表情:“龙剑”面部一阵抽搐,悄然垂下头去。
巧匠章大器眨着烂桃眼,神气活现地在十二名剑手身旁走过来,又走过去,还不时假充内行地伸手纠正着剑手们执剑的姿势。那些剑手们,大概由于一再目睹他们帮主对这人言听计从,居然服服帖帖受教。一个个腰杆挺直,双目平视,执剑不动如山,看上去,果比先前凛然而俨然得多。司马兄弟一动不动,好像失魂似地站着。巧匠不住向小魔女背影望去,似甚焦躁地在等待着一个发动杀手锏的讯号……
忽然间,讯号来了,小魔女蓦地沉喝道:“对面的朋友们,看囚笼!”
对面的二老、白眉叟、众悟大师、一心道人等,一个个直如没听到,谁也没有将眼皮撩动一下。小魔女冷冷一笑,怒喝道:“章总监,可以动手了!”这一喝,好不慑人心魄
可是,对面三老等人仍然无动于衷。
老少三魔迎战天、地、人三老,尚还旗鼓相当;而双鬼王与七八名香主迎战天山白眉叟诸人,那可就吃力了。不过,众帮徒们都知道,一到紧要关头,只要帮主讯号一出,十三剑手自会以宝剑残害“人质”令敌人心神溃裂。那时候,要取胜,举手之劳而已。
阴谋预定,只要“人质”发出痛苦呻吟,对方诸人必定投鼠忌器,目的便不难达到。初意并不一定置“人质”死命。而现在,眼看三老等人的内力过人,今小魔女不得不下血腥号令了。可是,血腥号令下达后,三老等人仍不为所动;而最令小魔女不安的,便是身后也是一无响动。
小魔女在回头不得的情况,三次怒叫道:“司马正,司马奇”这一声喊出,有反应了,司马兄弟有如从大梦中醒来,抬头转身,茫然向囚笼望去。目光至处,两兄弟身躯一抖,蓦地跪倒,齐齐喊得一声:“师父,弟子们等待的便是今天啊!”语音前毕,双双举掌,**天灵而亡。
三老这边,也有一人随司马兄弟同时倒地。她,就是巫山神女余绛仙!
原来司马兄弟死前看到的那位洛阳巧匠章大器,已一变而成一位脸寒如铁的冷面老人。
冷面老人眼眶清净,而一双眼珠却变为白多黑少!
天盲叟静静地站着,眼看着二名爱徒惊叫、下跪、自裁,始终没说一句话。而十二名锦衣剑手,执剑挺立平视如故。是他们耳聋眼瞎了吗?不,他们早就被点要**成了半死人,不能动弹了!
老少三魔情知有异,正待发动总抢攻,讵知一念甫生,三老方面已然走前一步!只听天老一声大喝,所有的人应声如雷。十几双手掌借一喝之威,往前猛送!双鬼王以下诸人,谁也没逃过公道,惨嚎此起彼落,先后仰天喷血翻倒。老少三魔功力较深,同时在心理上已有准备,仅各个喷出一口鲜血,竟同时向后倒翻而退。三老不敢怠慢,如风追上。
玉门之狐与鬼愁谷主两老魔急怒攻心,一声不响,回身便战;惟有小魔女却径直窜去金判、一品箫二人囚禁的那座栅笼。与囚笼近在咫尺之间的天盲叟,这时不但没有拦阻。反而向旁让开一步。就好似他背上长了眼睛一样,正好闪开背后同时抢上的一条矫捷身形。与小魔女迎面而立的,正是武维之。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四掌相交,武维之倒退一步;而小魔女虽仍守住原地未动,但却仰脸喷出一道血柱,双手护胸,脸白如纸,摇摇欲坠。她睁大失神的眼睛,向武维之颤喊道:“你……你……蛮牛……你究竟是谁?”
武维之大罗神功已成,人虽震退,却未受伤。这时昂然冷笑道:“武维之,金判之徒,一品箫之子!”小魔女啊了一声,砰然倒地。
囚笼中,金判、一品箫早已双双抬头,这时。金判微笑不语,一品箫却骇异地问道:
“公……公正,你怎一直没提?”。
金判韦公正笑意一敛,微喟道:“假如活不了,说有何用?”武维之眼泪如泉涌,向前踏出一步,忽又调身,飞步奔去雪娘囚笼前,劈破栅笼,埋首师姑膝前,失声痛哭起来。
另一边,天盲叟一边为脏叟解**,一边笑说道:“为了取信,为了分散注意……”
脏叟暴跳如雷地穷吼道:“别说了,我都知道,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你老儿武功高,辈分大,化子穷,该死!”
天盲叟侧目笑道:“有件事知道否?”
脏叟眼瞪如铃,吼道:“不想知道,怎么样?”
天盲叟仰天大笑道:“去了一件大心事!老少魔女为鬼愁谷老鬼储藏的美酒那么多,那么好,已够意外,现在可由老夫独占,就更值得意外了!”
脏叟一怔,喉骨滑动,忙问道:“你说什么?”
被三老解开**道的金判、一品箫,以及聚拢来的各派高手,见状均不由失声大笑起来。
脏叟转过脸来喝道:“什么好笑?”跟着一拉天盲叟道:“这批家伙没理头,咱们走咱们的!”
雪娘经人老代为解开**道后,轻轻拍了拍武维之,没说什么,起来往对面巫山神女的尸身走去。
武维之经过一阵发泄,心情逐渐平静。这时拭泪起身,走去父亲一品箫身边,将脸孔贴去父亲怀中,抽噎着,说不出一个字。一品箫轻抚爱子,两串英雄清泪,却止不住潸然下流。良久,良久,方俯脸低低说道:“孩子,去看看你娘……”武维之身躯一震,拔足便奔。
金判望着一旁饮泣的蓝凤道:“余姑娘,你也去,好有个照应。”
蓝凤低头不响,默默走去天山白眉身边。黯然神伤的白眉叟茫然望着金判,金判含有深意地点点头。
白眉叟于是推了推爱孙女道:“你就去吧!孩子。”蓝凤矜持了片刻,终于低着头向武维之背影追出。
三天后,扶风与武功之间的大道上。
金色朝阳下,一位面目慈和的中年缁衣比丘尼,一面缓步前行,一面向身旁两名青衣少女蔼然微笑说道:“年纪轻轻的,何事需要忏悔?据昨日传言,老少魔女和鬼愁谷主均已于仇池峰下丧生,你们也没有什么要回避的了。天、地、人三老,只要你们愿意,无论哪一位,贫尼都可介绍你们去深造。当年的‘凌波双仙’,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两少女眼望远处,沉思不语。二女约二八上下,一名眼圆如杏,一名秀发披肩,姿色均极清丽,正是前风云帮中的“风婢”和“云婢”。缁衣尼就是“梅娘”,自然不消说得的了。由于数天来六神不安,斗志全无,于是冷笑了一下,再度飞跑。
玉女追着追着,忽见前面有一对年轻男女,女的身后背有一支宝剑,情急之下,不禁提声喊道:“喂!前面的大哥大姊,拦住那黄衣贼徒!”
少年男女闻声回身,玉女一见,玉容大变,也顾不得追人,返身便去。那男的怔了怔,忽然促声道:“是雪妹!美姊,我们先追住她,再一起去找我娘。”
太阳渐渐西沉。陇西某处,一位缁衣尼一面缓缓而行,一面正安详的为两名彷徨的少女解因释果;而另一端,三名少年男女却在绝尘反向追逐……
(全书完)
本书写完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第一次在起点写书~~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过几天再写一本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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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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