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湾位于黄河尾闾段,夏季雨水丰沛,积聚的水难以排除,便容易堰塞,因此今年颇受水患之苦。
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路走来,只见房屋坍塌破败,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更有甚者,暴尸街头却无人收尸,只得在这大热天里慢慢腐烂。一只只绿头苍蝇爬满了尸体,嗡嗡不绝,直叫人几欲作呕,暑气蒸腾之下,越发恶臭熏天。
大灾之后常有大疫,若是放任不顾,只怕不久后便有瘟疫横行,又要夺取无数人性命。
两人见了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都不由相顾而叹。
江霞镇坐落于苍龙湾旁,世代以打渔为生。一场水患之后,镇中但凡有些家底的,都逃难去了别处,而那些贫苦些的,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卖儿鬻女。
一个服饰颇为华贵的中年人在众灾民中显得格外醒目,他面上毫无灾难后的悲酸之色,反倒透着几分精明市侩。他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随从,随从们扛着口薄皮棺材,大摇大摆地穿过狼藉的街道,在一间茅草屋前停下了脚步。
那人“砰砰”敲了下门,朝屋内喊道:“棺材带过来了,你出来吧!”
苦苦支撑的茅屋禁不住他的敲打,晃了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坍塌。
屋门打开,走出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女,身量纤细,一身重孝,样貌婉约清秀,双目红肿,显然是有亲人在这次水患中丧生。
她声音略显嘶哑,朝那群人道:“还请诸位替我将爹爹安葬好。”
那中年人挥了挥手,随从便从屋里抬出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人,扔进了棺材,然后便拿出铁铲,在不远处七手八脚地挖坑。
姑娘伏在棺材上,泪水夺眶而出,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魏无羡见状,叹了口气,朝蓝忘机摇头道:“一口烂木做的薄皮棺材,就能换个姑娘。真是天灾无情,人心不古,这姑娘就怕要沦落到风尘之地了。”
水患过后,人命贱如蝼蚁。有家境贫寒者,无力安葬亲人,只能靠卖身换得家人入土为安。周遭的一些妓*院便看准机会,随便出口薄皮棺材,再找个地方挖坑将人草草埋了,就能让一个姑娘签了卖身契。买来的姑娘,样貌平庸的,粗使也好,转卖也好;样貌出挑的,便再花几个银子栽成摇钱树。
面前的这个姑娘,怕是后者。
“可怜这姑娘同咱们晏宁差不多大,小小年纪,便遭此噩运。”蓝忘机心中大感不忍。
魏无羡眉峰一轩,奇道:“咦?是谁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少提别人?’,我好像想不起来了,蓝二哥哥还记得吗?”
蓝忘机无奈,却见魏无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和那姑娘耳语了几句,然后便将棺材中的尸首重新搬回了茅屋。中年人见煮熟的鸭子飞了,便带着随从上前争论,几个壮汉一脸蛮横,捋起袖子跃跃欲试,魏无羡则很干脆利落地将他们打得四散而逃。
蓝忘机哑然失笑:看来这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姑娘名唤周青青,自幼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在水灾中丧生后,便独自一人,再无依靠。她今日见两位神仙般的男子出手相救,又替自己安葬好父亲,乍惊乍喜间,竟连话也说不清楚,只是一味道谢。wwω.ЪiqíΚù.ИěT
魏无羡看着她一双鹿眼,心中大是爱怜,又见她无依无靠,便打算将她带回云深不知处,问道:“青青,我们家有个女孩儿,和你年纪差不多大,你愿不愿意去同她作伴?”
蓝忘机在一旁补充道:“她顽劣得很,你替我们多看着她些。”
魏无羡闻言,连忙朝他施了个眼色,显然是埋怨他太不给蓝敏行留面子。
周青青明白过来,惊喜至极,连忙下拜叩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
魏无羡扶着她,笑道:“你可千万别‘奴婢’、‘小姐’说个不停,我们家那位生平最烦这一套,你见了她,叫她名字就好。”
恍惚间,他想起蓝敏行那番“我不要别人当我是姑苏蓝氏的大小姐,也不要别人说我是含光君和夷陵老祖的女儿……”的傲骨言论,竟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又叮嘱道:“只是那位姑娘,她千好万好,却是个‘混世魔王’,你同她或玩或闹都可以,但千万别学她不务正业,顽劣逃学。”
周青青听得云里雾里,歪着头暗自思量,实在搞不懂这究竟是怎样一位姑娘:看面前这二人的举止气度,自然是大家出生,可那位姑娘,怎得如此奇特?
蓝忘机则被这个“混世魔王”的描述弄得不由莞尔:看来魏婴虽疼她爱她,又时常没原则地宠她,但好歹还没完全丧失理智,这个外号的确是恰如其分。
*
苍龙湾虽地处偏僻,但地势却奇特:黄河如巨龙蜿蜒而过,却偏偏被横亘而出的江霞镇扼住咽喉,锁其龙脉,反成凶煞之势。湾口与黄河的交界处长了一大片桑树,穿过小镇,尽头却种了一大丛柳树。
民间有说法:“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只因“桑”字和“丧”字同音,大犯忌讳;而“柳”字和“流”字同音,如果在屋后种柳树的话,便预示着财运从屋后流走。
这解释虽滑稽,但说法却不是完全没道理:桑树聚阴,柳树锁魂,前桑后柳正是大阴之势,结合苍龙湾地势格局,便如同一个锁魂阵,将亡灵禁锢在苍龙湾附近的水域。而黄河向来泥沙沉积,苍龙湾的土地也不肥沃,村人多以打渔为生,可这两丛树木却枝叶繁茂,微风吹过,树叶瑟瑟作响,显是受阴气滋养。
既有横锁龙脉的地势,又有聚魂锁阴的法阵,再加上水患过后,多有葬身黄河的孤魂野鬼,苍龙湾一时阴风四溢,煞气缭绕。
魏无羡朝周围打量了片刻,朝周青青问道:“你们这里的风水格局为什么阴气这么重?水患之前,可曾有什么邪祟作怪?”
周青青面露奇异之色,显然对魏无羡的来历颇为好奇,但还是答道:“我听老一辈人说,这里很久之前是个战场,有敌军想要强渡黄河,一位将军就想了一个办法:利用南北地势,在岸边用拍车、拍船将巨石扔过去,敌军进退两难,就落败了。”
魏无羡心道,这倒是个办法,却也太过狠辣:大量的巨石和船只尸体沉入江中,抬高河床,淤积河道,会带来极大的水患风险,赢得一时的胜利却害了更多人。况且,战争过后的凶煞之气若是不经超度,长久在此地徘徊,久而久之,此地便会成为邪祟聚集的凶地。
周青青继续道:“原本是没有苍龙湾的,在那之后,不知怎的,泥沙堆积,就成了这么个水湾。再后来,这里便经常闹鬼,打翻过往的船只,弄得人人自危,不敢再从这里经过。又过了十几年,有一位修士经过这儿,不知使了什么神通,又栽了许多桑树、柳树,才渐渐没有鬼怪作祟,苍龙湾也就渐渐有人聚集了。”
苍龙湾本非天然形成,地势风水本就阴煞至极,那位修士大约是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用锁魂阵将邪祟通通封印在了湾底。
魏无羡问道:“那最近呢,有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周青青连忙点头:“有有有,大晚上经常听到有一种像牛叫一样的声音,一阵阵的,又不知道是从哪儿发出的,好像是水里。我们这里穷,水灾之后,能跑的的跑了,剩下的,也请不起什么法师来做法消灾了,只能挨过一日是一日了。”说道这儿,周青青心中便好生难怪,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魏无羡追问:“那水患之前有过吗?”
周青青摇头:“没有。”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沉思不语。
*
蓝敏行制作傀儡,私自逃课,罚抄《雅正集》三遍。
蓝敏行写三俗话本,不学无术,影响恶劣,败坏家风……罚抄《雅正集》十遍,并禁足三个月。
蓝敏行禁足的第一天,主要工作是抄家规、抄家规和抄家规。
她从朝阳渐起抄到夕阳西下,从正襟危坐抄到东倒西歪,仿佛在经历一场没有目的地的远行,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大山,却看不到终点的微光。
蓝敏行向来聪明颖悟,惯会一心二用,能够左右手同书写,她抄了一整天,一双仿佛被灌了铅,沉得再也举不动。她在心里默念了三声,抄完面前的这折页,“啊”了一声,便轰然倒下,呈“大”字状倒在地上。
因为长时间握笔,两手的中指和无名指都被磨出了红印,火辣辣地疼。她起身打了盆水,将手浸在凉水中,才舒缓了些许。
屋外红梅灼灼,吹动一地碎红。梅花闯入屋内,落在她的衣襟上,缠绕不去,仿佛在和她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无聊啊,无聊……谁来陪我说说话,谁来帮我抄两遍,寂寞的夜,我的心何处安放?”蓝敏行仰天长叹。
“师姐师姐,我来陪你说话,我来帮你抄!”
蓝敏行垂死病中惊坐起,警觉道:“是谁?”
姑苏蓝氏虽然极重男女大防,但蓝敏行的静室却是个例外。只因族中大小长辈常来看她,院内又有一棵历史悠久的灵树,诸多限制,反倒不利于灵树生长,因此禁制反而较少。她朝窗外一看,只见白墙黑瓦上挂着个人,却是清河聂氏的小少主,聂安澜。
聂怀桑自报得兄长大仇后,一改“一问三不知”的作风,杀伐决断,英明神武,竟比当年的赤烽尊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仙门百家刮目相看。他后来娶了周宁林氏的嫡女林兰芝,倒也颇得助益,清河聂氏一改先前的委顿之风,再加上兰陵金氏元气大伤,仙门百家的格局竟有逆转之势。
这位林姑娘的名字虽秀气,人也貌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河东狮,性格泼悍刁蛮,一言不合便对聂怀桑老拳相向。聂怀桑虽颇有谋略,修为却不及夫人,时常被打得嗷嗷怪叫,成为仙门百家的饭后谈资。奇怪的是,林兰芝虽凶悍如虎,可聂怀桑却对其敬爱有加,从未想过纳妾。二人独子聂安澜比蓝敏行小三岁,却颇有其父年少时的风采,不喜修行,生平最爱画扇逗鸟,惹得聂夫人大动肝火,时常将父子俩一块揍。
聂怀桑心疼儿子,便将他送到姑苏蓝氏修学,自己一人承担夫人的怒火。
蓝敏行的静室禁制虽少,却也不是随意便能进入,聂安澜两只手攀在房檐上,正不上不下地乱晃。蓝敏行见状,笑得前仰后合,抛出明昭,将他接了下来。
聂安澜甫一落地,理了理衣服,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师姐师姐,我来陪你说话,我来帮你抄!”
蓝敏行皱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聂安澜“嘿嘿”笑了两声,脸上红了一片,他低头绞着衣角,小声道:“我、我喜欢小公主,我以后、要娶小公主那样的女孩子。”
蓝敏行“啊”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奇道:“哪个小公主?”
聂安澜抬起头,眨着一双大眼睛:“就是周羽的小公主,龙静安。”
蓝敏行恍然大悟,她老气横秋地摆起了家长派头,拍了拍聂安澜的肩膀:“都是话本,别当真。乖,好好念书,当心你娘打你。”
提起聂夫人,聂安澜眼中的光芒顿时散去了大半,他神情委顿:“你写小公主的时候,真的不是以谁为原型么?”
原型?
呃,严格来说,有倒是有,但那个老家伙与龙静安只有种族相同。
所以,蓝敏行认真地摇了摇头。
聂安澜大感失望,他撇了撇嘴,一把握住蓝敏行的手,满脸期盼:“师姐,不管他们怎么罚你,你可一定要把故事写完啊,一定要让小公主和周羽在一起。”
“还有,如果你遇到小公主一样的姑娘,一定要被她介绍给云澜,云澜一定一心一意,至死不渝。”聂安澜说得满怀真情实感,只听得蓝敏行后槽牙发酸。
一心一意,至死不渝???
天呐,这不是《英雄少年游》里周羽对龙静安的告白吗?写这句话的时候,蓝敏行曾把自己肉麻起一身鸡皮疙瘩,还反复考虑要不要把这句话删了。
今天看到聂安澜入戏过深的倾诉,蓝敏行竟蓦然觉得自己被罚得有理。
为了不伤害一颗蠢蠢欲动的少男心,蓝敏行千哄万哄将聂安澜骗走,承诺他一定会写完,并祝福他早日找到小公主一样的女子,同她百年好合。
岂料,聂安澜刚走,仿佛商量好一般,霍璟便翻过围墙,大喇喇地闯入静室,代表云深不知处一众学子来催更。
蓝敏行顿时头大,朝她甩了甩自己发红的双手。
霍璟会意:“只要列羽客先生肯写,替您抄家规的人排着队等呢!保证字迹一致,以假乱真。”
蓝敏行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要是被发现,姑苏蓝氏这块牌子就真砸在我手里了。”
霍璟继续争取:“如数交了不就行了吗?谁还会真罚你?泽芜君一向疼你,含光君也就面上装得严格,至于……蓝老先生嘛,啧啧,老人家,隔辈亲,你多说两句好话不就行了?”
霍璟压低了声音,凑近说道:“实话告诉你,就是有些长老,背地里也偷着看呢。”
蓝敏行闻言,越发做贼心虚,她思量道:“我还是自己抄吧,我抄完就继续写,距离下次交稿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就说是龙马书坊找人代笔,老薛那里,你替我稳住。”
霍璟无可奈何,只得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慢慢抄吧,也不知等你抄完了,含光君和魏先生是不是也查完黄河水患的事情了。”
蓝敏行心中猛然一动:“他们去查黄河水患的事情了?”
霍璟奇道:“咦,你竟然不知道?唔,大约是魏先生怕你知道了,却又不带你,你又要发脾气,不肯好好禁足了。啧啧,真是用心良苦啊。”
几乎是在同一刻,蓝敏行感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是一阵悠长的沧海龙吟。
除非是万分紧急,否则重渊不会这样寻她。
蓝敏行当机立断地赶走霍璟,反复确认四下无人后,再次打开花树的禁制,走到了路的尽头。
黑暗中,迎面走出了一个人,饶是蓝敏行自幼见惯美男子,也不得不承认来人有一副好相貌——挺鼻薄唇,剑眉入鬓,一双瑞凤眼顾盼之间极富威势,丰神俊朗,见之忘俗。
他身穿浅金外袍,银白内衫,外袍隐隐有龙神暗纹,袍袖微动时,便仿佛龙游沧海。
金丝龙纹而不失清贵,眉目如画却不怒自威,这便是浩浩北溟的主宰,五色玉镜主人——龙神重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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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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