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线?初酿回神,放下手里的东西起了身:“正好要用。zi幽阁om”
赤金点头:“我要去西城门,马车在外头,顺带送你一程。”
不刻意不殷勤,坦坦荡荡的一句话,没给人任何拒绝的理由。
初酿收拾好情绪,裹了斗篷就跟着他出去了,外头寒风刺骨,街上人也不多,许多铺子都半关着门。但西街那一家丝线铺子却是大门敞开,伙计站在门口等着,见着她来。躬身就道:“姑娘看货么?本店新开张,好货多着呢。”
回头看了看赤金,他朝她颔了颔首,放下帘子就走了。
徐初酿也没多想,跟着伙计进店,挑了些好看的丝线,抬眼就瞧见墙上贴着的一张告示。
“姑娘会打络子吗?”伙计笑道,“这是咱们掌柜的贴的,说只要有人能用咱们店里的十色丝线打出个精妙绝伦的络子,那便送上一块价值连城的紫玉,您瞧。”
他捧出个盒子来打开:“就是这块玉。”
低头看了看,徐初酿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成色上好的紫玉啊,刻着吉祥花纹,只再串一根绳儿,就能当个佩饰。
虽说公主府里每月都给她月钱,但她无功无劳的,也不好意思拿着花。再几个月怀玉就该临盆了,她一直为难。不知道该送什么贺礼好。眼下这东西倒是来得巧,若能挣得,她就不会愁了。
眼眸亮了亮,徐初酿问那伙计:“什么样的络子算是精妙绝伦?”
伙计道:“姑娘就往大了打,图案怎么复杂怎么来,只要心诚。定能打动掌柜的。”
想了想,又去柜台后头拿了几张图给她:“看姑娘面善,这些就送您。”
连连道谢,初酿接过来看了看,图上的花样都不错,有一张大红色的图,花样最是复杂喜庆。
就它了!
心里有了念想,她也顾不上想太多旁的事情,抱了丝线出门就打算走回去。
“徐姑娘。”陆景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初酿一愣,回头一看,陆大掌柜像是要回公主府,坐在马车上朝她笑道:“这么冷的天,你还是与我一同回去吧。”
说着,还让车夫把矮凳放了下来。
本就怕冷,徐初酿也没太推拒,上车规规矩矩地缩在角落里,笑着跟他道谢,小声嘀咕:“今儿我运气不错。”
陆景行凤眼含笑,定定地看着她。
他本是要去城西的,结果半路遇见了人,扭着他的车头打了个转,非让他来帮忙送人。
“徐姑娘知道赤金以前姓什么吗?”觉得这事儿实在有趣,陆景行忍不住开了口。
初酿摇头:“赤金大人好像很少提起他自己的事。”
“那就是他谦和了。”玉骨的扇子轻轻一转,陆景行唏嘘。“换做旁人,生在江南庄家,可是要好生吹嘘一番的。”
江南庄家?徐初酿震惊地抬眼:“庄北鹤?”
“你也有所耳闻?”陆景行挑眉,想了想,点头道,“也对,他同徐将军有些交情。”
庄北鹤叱咤武林,与朝廷有过冲突,当时江南衙门拿他没办法,徐仙领长公主命过去了一趟,两人不知怎的结交了,后来庄北鹤接受招安,徐仙还千里迢迢地送过贺礼。
“赤金是庄北鹤的第九子,名彦字岁寒,本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谁知道他骨头硬,不服管教,十七岁出门闯荡,嫉恶如仇莽撞冲动,得罪了不少人。他不愿回庄家,徐将军便把他骗进了飞云宫。”
徐初酿目瞪口呆地听着:“骗?”
“可不是么,拿着江湖绝学,一本本地从宫门口摆到飞云宫,赤金当初多单纯啊,一本本地跟着捡,捡完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个叉着腰的小姑娘,还二话不说地把他揍了一顿。”
这画面陆景行其实是没看见的,都是后来听徐仙说的,不过想想也觉得,李怀玉当时那一副恶霸样,一定很可爱。
低低地笑了笑,陆景行道:“他现在若是想回庄家是立马可以回的,毕竟有正经的官职了,也算对家里有个交代,奈何他不肯。”
徐初酿想了想,道:“他是觉得自己还做得不够好吧。”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就算不怎么交心,初酿也看得出来,赤金虽然温柔体贴,骨子里却很是要强,对自己的要求也严得很,常常清早起来就能看见他在外头练剑。做任何事也都仔细思量之后才会动手。一旦有什么失误,定是要避开众人,自责许久。
对他来说,一个正经的官职还远远不能让他回家面对他那威名远播的父亲。
陆景行打趣似的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进宫的时候对长公主下的套印象深刻,之后的赤金手段就多了,现在飞云宫那一群人都不怎么敢惹他,生怕被他下套。”
“嗯?”说到这里,徐初酿就不同意了,“他如何会给人下套?”
分明是个很善良单纯的人啊!
低头看看她手里抱着的丝线和图,再看看她这笃定的表情,陆景行展开扇子挡了脸:“嗯有道理。”
庄九少爷,下套从来下得人毫无察觉。
徐初酿觉得陆掌柜对赤金有误会,可她也没立场多说什么,毕竟她和赤金也不算交情多深,还是老实回去打络子好了。
陆景行送她到了公主府,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初酿好奇地问:“您不进去?”
淡淡地笑了笑,陆景行道:“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忙,姑娘先回吧。”
微微怔愣。徐初酿恍然。
自从紫阳君和怀玉重修于好,陆掌柜似乎就很少在公主府出现了,他有不少店铺,还有一线城最大的酒楼客栈,随意在哪里歇,怀玉也是不担心的。
站在门口看着那帘子落下。挡住他那一双多情的眼,徐初酿突然想起当年京城盛传的一句诗:
鸾篦夺得不还人,醉睡氍毹满堂月。
陆大掌柜一把南阳玉骨扇,摇碎了京都多少佳人芳心,少不得有人为他寻死觅活,为他自荐枕席。可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一个人?
这个问题,她带回主院,去问了怀玉。
李怀玉笑眯眯地靠在软榻上答:“他就是年轻的时候风流太过,见识尽了人间花色,所以腻了烦了。若想让他成家啊,除非来个倾国倾城,颜色胜他的美人儿,否则他哪里能动心?”
紫阳君在外室安静地看着文书,朱红的笔闻声一顿,落下个艳红的点儿。
盯着那点儿看了看,他抽出旁边干净的信纸,换了毛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乘虚,让他送了出去。
李怀麟正在为东晋年底断交的事情头疼,还有个不长眼的人上来禀告一句:“陛下,若是微臣没记错,东晋如今是百花君辅政,百花君与咱们紫阳君交情甚笃,此事若让紫阳君出面,说不准还有转圜的余地。”
脸色一沉,李怀麟道:“紫阳君如今连回京都不愿,爱卿还指望别的?”
那人显然是刚从京都之外调上来,满脸困惑:“君上那么守礼的人,怎么会不回京都?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旁边的人给捂了嘴带出去了。
齐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拱手道:“陛下不必往心里去。”
李怀麟冷笑:“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这么多人把紫阳君奉若神明。”
“冰冻三尺,要化也得花上许久的功夫。”齐翰道,“紫阳君多年的威望,又不曾做什么大错事。想改变天下的看法,实在急不得。”
怎么能不急?皇姐和紫阳君都离开了京都,如今他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疮痍。以往他没亲政的时候,群臣从未说过他半点不是,反而恭请他早日当朝。眼下倒是好。不管他做什么,都有人在他面前提长公主和紫阳君,连带长吁短叹,似是觉得他这个皇帝不够格。
这些人的态度,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
到底年纪还小,心气难平。李怀麟扭头就问:“平陵那边的人领命了吗?”
“回陛下,领了,钦差前日就已经抵达,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入了一线城。”
“很好。”他负气道,“朝中各位大人既然那般思念皇姐,不妨请她回来,让他们好生见一见。”
宁贵妃在屏风后听着,无声地叹了口气。
前几日陛下生病,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张口喊的还是一声“皇姐”,可怎么穿上龙袍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已经是帝王了,什么都有了,其实若能放长公主一马,对他自己来说也是好事。
可惜了她摇头。
阴沉沉的天,黑云压城城欲摧,钦差贾良带着平陵的一千兵力。高举着御赐的宝剑,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一线城而来。
“大人,小的听说那丹阳长公主shārén不眨眼,您小心些为好。”旁边有人拱手道。
轻笑一声,贾良道:“早就打听清楚了,一线城没有守军。只有几个山匪为乱,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长公主?就算她搬援兵,咱们后头的援兵也比她多啊,还有平陵君撑着呢!”
“可是”那人小声道,“这城池离紫阳也近。我听人说,紫阳君好像也过来了。”
“瞎说!”贾良斥道,“紫阳君在紫阳主城里日理万机呢,怎么可能突然就跑一线城来了?再者说,君上与丹阳长公主不共戴天,天下谁人不知?他来了也是帮咱们的,怕什么?”
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小卒不吭声了,大军继续前行。贾良远远看着那一线城脆弱的城墙,下巴扬得高高的,打发人道:“去叫他们开城门,不开也成,咱们直接踏过去,把那城墙都给踏平喽!”wwω.ЪiqíΚù.ИěT
身后的人一阵起哄跟笑,叫阵的人跑得也快,嬉皮笑脸地就去传了话。
一线城穷啊,城门看起来都摇摇欲坠的。城楼上有人听见喊话,伸出脑袋来看了他们一眼,冷淡地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