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无常,盛极必衰。
俞朝开国之君逝去后二十五年,公瑾氏被查出与旧氏族叛乱一事有关,然逝者已矣,新帝又念在公瑾氏后人忠心耿耿,故没有赶尽杀绝,只是下旨夺其爵位,官降三品。可是就在众人以为公瑾氏即将没落之时,皇帝又下诏赐梅园于公瑾氏,以示对其族嘉勉信任之心。
如此几代更迭,公瑾氏也在朝堂几经沉浮,但这片令临安城艳羡的梅园却始终落座在公瑾府府侧,立雪迎风。
这梅园为公瑾氏私有,平日里自然是由府中家人看护,但非常事不得入内。
如今这公然发帖邀各家赏梅,显然是有要事宣布。
司明月对梅园来历有所耳闻,因此自收到帖子那日便对赴会多了几分期待。
赴约那日自然也是少不了一番梳妆打扮,沁墨看着铜镜中人,头戴金玉簪,耳挂琉璃坠,面施粉黛,朱颜淡唇,又见人眉眼弯弯,眼眸之中笑意正浓,于是后退两步也跟着笑道:“主子,您今日可比往常笑得多呢!”
话音刚落便见司明月收敛了笑意,回头说道:“小丫头平日里没少偷闲吧?”
“才没有!”沁墨反驳,“奴婢最近一直都忙着帮您往外头送信呢。”
司明月勾唇,起身问道:“事情如何了?”
沁墨道:“主子,近日城里热闹得很呢。钱大人自从得到名单后便四处走动,也不知道拉了多少关系。李大人那边倒是跟主子您想的一样,他稳坐府中,只是不少人提着银子上门。”
关于李达通此人,司明月自认对他也还算是了解,其身上有文人忧国忧民的思想,也有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商人本性---趋利避害,一碗水端平。这一点从他能三年成为大理寺少卿即可证明,更不用说前些日子那封名单的处理了。
几日前,在她看见那份名单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这人嘴上说着烦恼,暗地里已经是将名单明码标价成为了自己拉拢各方的绝佳工具。
不过这也正合司明月的意:三封名单,一封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李济,一封送给了钱通,还有一封则是送去了万仙楼。届时两份不一样的名单定然能将临安城的死水搅浑,为她眼下的死局开辟一个新的局面。
想到这里,司明月重新带着笑意,手中动作不停,开始准备给公瑾兰的贺礼。
程一青刚回到临安城,公瑾府就立刻向各家送来了请帖,还开放了梅园,其中心思不言而喻。
沁墨还在一旁继续说道:“还有上次跟着主子您的人已经查到了,他们从您离开李府后就跟着了,想来是以为老爷也榜上有名,您去疏通关系了。”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出笑了出来。
“什么身份?”司明月问她。
“听说是江湖人士,具体是哪一门哪一派就不知道了。”沁墨道,“不过主子,这些人才跟了您两天就被我们给抓住了。常青说他们才进去半盏茶不到就全招了,可惜他口风严,不肯说更多了。”
司明月收拾的手停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沁墨见她面色如常,于是好奇地问道:“您不意外么?”
“何须意外。”司明月说着将手中成套首饰和字画交付与她道,“季阁相和先生达成了协议,先生又不想你主子我知晓罢了。”
沁墨双手抱住盒子不解:“以往咱们跟楼里都是消息互通,怎么这些日子倒生份了?”
司明月轻笑一声道:“其中真意若是让你这个小丫头参透了那还的了。说了这么多皆是一些魑魅魍魉,眼下母亲还未唤人,你且说说这临安城最近就没有什么有趣之事?”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沁墨心坎上,她双目一亮便抱着盒子在司明月意外的目光下坐在她对面说道:“主子您还记得那位轰动全城的陈小公子么?”
司明月点头,沁墨便继续说道:“城内想与陈家接姻的氏族数不胜数,但是这陈小公子似乎对李家那位二小姐情有独钟,这些日子一直都跟在李二小姐左右,城中其他姑娘可羡慕死了。”
听到这里,司明月忽然也跟着升了几分兴致,李姝月心寄五皇子一事本就不是秘密,但她却默许了陈小公子跟随左右,定然是怀了炫耀之心。
不过这也很像李姝月会做之事。
沁墨叹气:“那日一见陈小公子倒是真的有几分天人之姿,只是这眼神怕是不太好,放着城中这么多姑娘看不见,偏偏跟上了一个最嚣张跋扈的。”
说完后还做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
司明月被她的模样逗笑,正巧听见屋外有家仆来唤,便起身笑道:“小丫头何时起也喜欢这般感叹春秋了?还是说那日见了人,心有波澜,春心萌动了?”
她话刚说完便看见沁墨面染红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当下便轻笑两声,走出屋去。留下沁墨独自一人想着如何辩白,待她好不容易想出只言片语之时,人早已在院外候着了
日头升至半空,巳时刚到,公瑾府外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马车。
马车有大有小,上面都挂着氏族家徽。它们于公瑾府门前停驻,先下来的是小辈,手中带着礼盒,恭恭敬敬地交于公瑾府守门小厮,口称恭喜。小厮也是客客气气地接过贺礼。这时家中老一辈才慢慢下了马车,在小辈的搀扶下进了府,与相识之人寒暄起来。
司明月和杨氏刚下马车便感觉到了其中热闹的氛围。
“江心,切记为娘今日教你的。”杨氏在她身边轻声说道,“不可妄生事端。”
司明月拍了拍杨氏的手说道:“江心记下了。”
两人一齐来到小厮面前,司明月将手中贺礼奉上后便有一位女婢迎来。沁墨跟在女婢身后抱着首饰盒悄悄打量四周,忽然间她像是看见了什么一般拉了拉司明月的衣袖,后者回头却见她悄悄指着一处。
司明月顺着她手指视线看去,正好看见齐泽和他身边的北境使者。
两国签订盟约之时她不够资格观礼,故而也没有见过这位使者的确切面目,如今一见到与她现象中北境之人有几分相似。
鹰钩鼻且五官凹陷,看上去多了几分凶狠之相。
相比之下,倒是他身边那位侍从看上去面善几分,见她视线扫过来还友好地笑了笑。
齐泽一直都留心于身边人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行为,于是也跟着朝府门看去,正好与司明月的目光撞上。
两人相视一笑,又立刻划开视线。
司明月草草打量了一下前院众人,意外地发现钱通竟然也在其中,正在众人之间来回游走,动作虽算不上鬼祟但也有几分遮掩。
与他相对的便是李济,此时他与一群人谈笑风生,压根没有注意到司明月也来了。
前院皆是男宾,司明月虽然同样是官身,但女子之身也不便与他们混在一处,于是她草草看了几眼,大致见他们的面相记住后这才随着杨氏来到了公瑾府后院。
公瑾府后院不大,但却紧挨着梅园。虽不能立刻身临其中,感受百年梅林之气,但临近而坐,远眺其傲然立于雪中之姿也别有趣味。
司明月刚到后院就看见被拥簇其中的公瑾兰。
见她果真赴约,公瑾兰也是有几分意外,尤其是在看见她带来的首饰后更是惊喜。
“这可是羽十一的首饰?!”
身边有人认出盒子上的标志后更是惊呼出声。
羽十一在临安城可是大名鼎鼎,里面的首饰皆是高人打造,所用的也是上等玉石,因此一套成品价格极高,就算是官宦人家买来也是私用,想这么一整套送人的倒是少见。
更不用说司明月挑的这一套,透彻轻盈,一看便不是凡品。
注意到公瑾兰投来好奇的眼神,司明月淡笑颔首,证实了此物来历。
周围哗然声四起。
在场不少人对于司明月的身份一无所知,但是今日之后怕是记忆深刻。
一时间看向司明月的视线也热切了不少。
杨氏也没有想到自己女儿竟然准备了如此昂贵的贺礼,正想说些什么时目光却落在了女儿垂耳上的琉璃坠,当下释然。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冒了出来:
“呵,羽十一的首饰价格昂贵,你司府那几斤几两又如何拿得出手,莫不是在鱼目混珠,想着哗众取宠?”
说话的是刚进来的杨如白,而走在她前面的是...李怀敏。
司明月听罢看了一眼杨氏,见她面色不佳,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母亲,无碍。”
随后她看向杨如白道:“杨家在临安城以高洁闻名,今日一见方知谗言谬我。”
“你!”杨如白刚想说话却被李怀敏拦下了:
“司江心,你又为何在此?”
听见李怀敏叫破她身份,原本带着热切目光的众人立刻散去,公瑾兰倒是挡在了司明月前面对着李怀敏说道:“李二小姐大驾光临令梅园蓬荜生辉,只是婉儿初次在梅园待客,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见谅,请。”
说着就让人将她们带了下去。
杨如白看见这一幕自然是生气,她本想继续开口却在余光之侧看见了面色铁青的杨氏,立刻缩了缩身子跟在李怀敏身后走了。
方才她太过得意,竟然没有看见姑姑在此,此时若是被其父知晓怕是免不了一通责罚。
“主子,这杨家何时与李家勾搭在一块了?”
沁墨小声询问的声音在一旁传来,司明月瞥了一眼,随后摸摸她的头说道:“小丫头莫多管,找个地方玩去吧,别惹事就行。”
沁墨摸了摸自己的头,乖巧地应了一声,就朝着自己早就看好的地方跑走了。
看她动作这般迅速,司明月笑了笑,她就知道这小丫头自进来后一双眼睛就不老实了。
收回目光,正巧看见杨氏带着愧疚的眼神,她拍了拍杨氏的手背,这才对着公瑾兰说道:“这两位与将江心有龃龉,方才还是多谢婉儿了。”
“你可是我的夫子,本小姐自然要护着点。”公瑾兰笑道,“更何况这可是我公瑾府,父亲说了,今日我说了算!”
司明月轻笑:“还未嫁人便开始学着处理府中事务了,公瑾大人对行..程兄果然满意地很。”
“哎呀江心你就别说了。”公瑾兰面色一红,“方才已经被人打趣了许久,你若要再来本小姐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如此一番言语竟然逗乐了杨氏,她见司明月无事,这才姗姗离去。
待人离开后,公瑾兰突然悄声问道:“江心你来时可是有在前院看见行山?”
司明月摇头。
公瑾兰有些失望,嘴上嘟囔道:“今日一早便不见踪迹,问父亲也说不知,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司明月道:“你若是在意我便替你往前院走一遭如何?”
公瑾兰听后连连摆手道:“切莫如此,男女有别,这事要是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利。”
说完又叹息了一声:“若是公主殿下在就好了。”
听她提起朝阳,司明月面上笑容忽然苦涩,不过公瑾兰并没有注意到。
恰逢公瑾府上家仆寻来,公瑾兰只得离开。
司明月身边就这么空了下来,周围的人都离她远远的,深怕被李怀敏看见惦记上。她颇为无奈地摸了摸腰间,准备像在杨家那般找个地方喝酒,却不料入手一空。
正当她愣神时,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司大人。”
她回头,发现竟然还是一个熟人。
“白玉..不,谈夫人。”司明月看着来人轻声道,“没想到你也来了。”
“谈家虽然改姓,但还在受邀之列。”白秋瑟答,“子白今日临行前还曾告之妾身,司大人也会在,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司明月道:“在谈家日子可好?”
白秋瑟回答:“一切安好。白玉多谢司大人救命之恩,若无司大人救白玉于洪灾之中,白玉也没有命等来子白。”
说着就要跪下,吓得司明月连忙将人拖住说道:“如今你已为官宦人家夫人,切莫如此行事,而且当年之事不过尽责而为,受不得此番大礼。”
白秋瑟经她提醒也知道自己失了仪态,连忙直起身说道:“司大人救命之恩白玉没齿难忘,以后有用得着白玉之处还请司大人不要客气。”
司明月笑了:“你早年命运多舛,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就莫要插手我的事了。”
白秋瑟还想说话却被司明月拉住了衣袖道:“谈夫人初来乍到还是多与那些夫人聊聊,说不定日后与谈大人有益。”
说着就将人轻轻推了出去。
白秋瑟有些犹豫,她本是平民女子,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宴会,本想着司明月在临安城也不受待见,两人正好作伴。可是对方这后半句又让她心动,几番纠结之后她还是毅然迈出了脚步。
身边再一次空下来后,司明月自己则是拉住了一位侍女,悄悄找了一处偏僻之处嗑瓜子去了。
这临安城的光影浮尘,悲伤欢喜说到底都与她无关。若非当年恰逢时宜,她也不会卷入其中。如今她只想尽快将新法推行,而后带着沁墨一起离开临安城,随便找个地方过日子即可。
此后余生再也不会有人在身边盯着,不会再有不可计数的信件送来,更不用每日睁眼初始便算计人心。
刚想到这里,司明月的面前忽然浮现出朝阳公主的面容。
沐休之前她曾特地去长乐宫见了朝阳一面,当时朝阳公主身边还站着蒙族使者带来的仆从,正在教她蒙族礼仪习俗。
使者请求在临安城停留半个月,这半个月依照朝例沐休,司明月也不能入宫,而她未来也没有去北境的打算,因此离宫之前这一见或许是永别。
最是人间好去处,囚鸟孤鸣落屋前。
临近午膳时分,公瑾府家仆找来,手持钥匙声称自己是来开梅园的。
听见这个消息,众人也是纷纷起身,眼神也期待起来。
杨氏与一众夫人站在一处,白秋瑟低着头紧挨着她,杨氏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许不悦。
对于这个看上去有些害羞的新晋夫人,在场的其他几位夫人也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唯独杨氏见她与自家女儿说过几句话这才搭讪了两句,没想到却被其粘了上来。
此刻听说梅园要开,杨氏也是连忙起身,找寻女儿踪迹。
她的视线在内院各处划过,最后还是司明月自己走了过来看着她说道:“母亲在找什么?”
杨氏赶紧拉住了她问道:“为何不见你与公瑾小姐一道?”
司明月答:“婉儿今日做东,自然顾不上女儿。”
杨氏点头:“待梅园开口你且跟在为娘身边莫要走散了。”
“好。”
说话间见公瑾兰站了出来,邀请大家一同前往梅园。
梅园在公瑾府府侧,三面有高墙,仅留一面有门,门上有三道大锁,给人一种其重无比的感觉。
门前已经站着不少外援宾客,其中以公瑾仪,李似德,季淮为首,再往后,其他五部尚书来了三位,再之后便是公瑾兰心心念念的程一青,李济与他并肩而立。
这一次两人都看见了司明月,李济冲她一番挤眉弄眼显然是在嘲笑她躲在人群后,程一青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低声说了什么才作罢。
司明月低着头摸了摸鼻子。
忽然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司明月似有所感抬头却正好是看见之前站在蒙族使者身侧之人。
此人气度不凡,尤其是身上佩戴的精致翎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普通侍从该有的。
司明月淡定回视,随后才垂下眸子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她似乎能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蒙族是游牧民族,因为生活颠簸,所以以多子为福。现任蒙族首领膝下有九位子嗣,而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则是天生神力,年幼时便能拉动满石弓箭,因此首领便将部落圣物赐予他。
而那圣物,似乎就是神鸟之羽。
正想着,便听见三道铁链落地声。
司明月抬头,只见禁闭大门被人缓缓推开,内中景色之绝让所见者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梅园之中已经落满白雪,纷纷扬扬占领了众人的视线,其中还有这点点鲜红,正是那绽放的红梅。
天地苍茫白色一片,唯有点点红缀显人间。
司明月握紧了腰间玉佩,随着众人缓缓入内。
一进梅园便是扑面而来的清香,紧接着才能感觉到寒气上涌。
凌冽冷清之色浑然天成。
司明月伸手弹了弹头顶梅花,入手处一片冰凉。
“此间之景,至雅,至美,至傲,至纯,绝色也。”
正感叹着,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司明月回头,发现陈怀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他今日一身月白色外袍,寒梅之下比平日多了几分冷清。
“原来是陈公子。”司明月收回手淡笑,“如今可是习惯了临安城?”
原本是在寻人却被面前景色所惊艳的陈怀义报赫后也认出了她:“短短数日竟然连见姑娘两回,倒也有缘。”
司明月指了指远处被人拥簇其中的李怀敏说道:“有缘二字算不上,不过陈公子若是来寻李二小姐,那边便是。”
陈怀义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再收回视线时已经带上了几分急切,立刻作揖:“多谢姑娘。”
说完便跟了过去。
司明月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彼时杨氏也被未出阁时的闺蜜们叫走,司明月理了理衣袖,开始朝着梅林深处走去。
今日来公瑾府赏梅而同样被忽视之人除了她外有一人,那就是自进来后便与女婢形影不离躲藏在角落的何玉儿。
何家被背靠李似德,与公瑾仪在朝堂之上也经常政见相左,若是以往按照公瑾仪的性子,他断然不会给何家下帖子。
然而事无常事,赋闲在家多日后的公瑾仪似乎是心有所感,再次踏入朝堂时也跟着变得圆滑不少,与朝臣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缓和起来,此次设宴不仅仅邀请了与之关系密切的季淮一派外,就连不对付的李相一派众人也一并邀请了,而众人也是欣然赴约,这才有了此次盛况。
何家便是借此成为了赏梅众家之一。
不过公瑾仪的开窍并没有影响到其家人,至少公瑾兰在何玉儿进府后便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何玉儿同样如此,明明是来赴宴的,却毫不掩饰自己惨白的脸,而且一身极素,看着便让人倒胃口。而且她自进了内院后也不像其他官家小姐一般与人攀谈,反而是与自己的婢女站在一处,如此自降身价后周围人也断了靠近的想法,就连往日与她关系最好的杨如白对其也是视而不见,反倒是一门心思地跟在李怀敏身边。
对此何玉儿也不过是冷笑一声,一双眼睛则是死死地盯着同样形只影单的司明月。
尤其是在看见那位新来的谈夫人与其说话后,心中的恨意更是达到了极致。
在她心中,那日之事已经成为了谈言和司明月联手做的局,其目的就是为了与何家解除婚约。
“谈言,你等着!收拾完司明月这个小贱人后,你们也别想安心!”
她身边的婢女听见她的话立刻拉住了她的衣袖,生怕她现在爆发出来。
何玉儿今日本就不是为了赏梅而来,因此在梅园开启后她并非像众人一般三五成群坐于树下赏梅,反而是紧紧跟在司明月身后。
见人落单且往梅林深处而去后,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了上去。
梅林越深则人迹愈发罕至,当两人赶到时正好看见司明月独自一人坐在梅花树下,正在一人赏梅。
此时正好有公瑾家家仆为她呈上酒具,何玉儿身边的女婢见状立刻将人拦住接下酒具,把人轰走后,这才用着颤抖的手往酒壶之中倒入一早准备的药,随后又在何玉儿警告的眼神中端着酒具走到了司明月跟前。
“姑娘,请。”
她一边说着一边帮她布酒。
期间她虽然一直努力维持镇定模样,但还是因为头一次做此事而露怯,险些连酒壶都没有拿稳,还是司明月帮着扶了一下。
“多谢姑娘。”
她面色一红,收好盘子就立刻离开了。
何玉儿躲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待人回来后立刻责骂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侍女心中委屈,但也只得咽下,所幸何玉儿仅仅辱骂两声后便将注意力放在的司明月身上。
她看着司明月将掺了料的酒倒入杯中,动了动,而后慢慢喝了下去,甚至还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再三确认没有眼花后,喜出望外的何玉儿又立刻拿出一个小哨子吹了吹,而后兴奋地握紧双手,眼中尽是得逞的激动。
“司江心,今日便是你噩梦开端!”
阴恻恻地说出这句话后,她便立刻让侍女赶赴众人聚集之所报信,自己则是要留下来准备看戏。
再说李怀敏这边,自打她来了公瑾府后虽然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围绕其中,但她的余光却始终落在司明月身上,自然而然地也就注意到了那个有些不正常的何玉儿。
联想起先前何家闹出的笑话,她眼神之中自然是多了几分玩味。
跟在她身边,化装成嬷嬷的周氏也留心到了这一幕,借着众人赏梅之时悄声道:“那位姑娘今日来者不善,咱们还依计行事么?”
李怀敏用绣帕抵唇回道:“静观其变。”
话音刚落便看见不远处的齐泽带着蒙族使者一行人正在赏梅,于是她轻笑一声,准备跟过去。
没想到刚走两步却被人叫住,听着这近日来阴魂不散的声音,李怀敏不耐转头,正好瞧见陈怀义过来。
陈家小公子对李二小姐有意一事在临安城早已众人皆知,围在她身边的众人也跟着露出了羡慕之色。
李怀敏极其讨厌这个张口闭口掉书袋的迂腐小少爷,但又十分享受因他而带来的注目感,因此就算是不耐也没有立刻表现在脸上,反而是露出了一抹得体淡笑。
见佳人如此陈怀义面色一红,走进几分后支支吾吾道:“姑..姑娘有..有礼,在下自..入...入..入院后便一直都在找.找姑娘你。”
听他说完周围不少女子也跟着红了脸,以帕遮面,一双双眼睛却皆落在李怀敏身上,恨不得与面前人做个调换。
陈怀义说完后便是满心期待地看着面前人,无奈李怀敏心中无意,自然也不会对他的话多加留心,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见人不答话,陈怀义心中也有一些尴尬,还是李怀敏的贴身侍女织锦站出来为他解围:“陈公子有心了。”
陈怀义连忙摆手道:“久闻姑娘才名,能与之攀谈是自然是欣喜不过。”
李怀敏回头时恰好听见这一句,心中顿起烦躁之意。她在临安城是何种名声她自己心中有数,其中并无才学之名。而这位眼疾颇重的小公子张口闭口便是才学二字,显然是将她当作了别人!
这让她如何能忍?
于是李怀敏凑近半分,在其耳边说道:“陈小公子初来乍到,想来是对临安城还不了解,不如趁此机会与众人结交一番,长长见识,也好日后闹出笑话。”
一句话让陈怀义煞白了脸,他满怀无辜的眼睛又让周围少女芳心碎了一地。
轻飘飘丢在这句话后的李怀敏甩开众人,带着周氏和织锦离开了。
午膳时分,众人落座于梅林正中央等待开席。
杨氏也不知怎的,自落座后便心神不宁,却找寻不到由头。
膳席同样分内外,女眷在内,男宾在外,众人落座不到片刻便闻阵阵奇香,紧接着便看见公瑾府女婢托盘而来,上面有各色美味佳肴,单闻其味便让人食欲大开。
宴席过半,公瑾仪这才在众人面前宣告了程一青与公瑾兰之间的亲事。
程一青是三年前的科考状元,游街之时不少少女也曾一睹其容貌,后又被他温润尔雅所打动,当时芳心暗许之人也不计其数。
听闻此消息后,虽然面上带笑,口称恭喜,但心中酸甜却是不可知。
杨氏看着面前一对璧人,想起自家还没有着落的女儿,当下便暗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这一下让她察觉到了丝丝不对劲。
她立刻唤来躲在一旁偷吃的沁墨问道:“小姐呢?”
彼时刚刚将一块糕点吞下肚的沁墨被杨氏抓了个正着,来不及咽下口中糕点道:“奴婢不知,主子不让我跟着。”HTtρs://Μ.Ъīqiκυ.ΠEt
听见这么一句后杨氏这才反应过来,她自宴席开始后便不见司明月踪迹!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杨氏眼皮一跳,正想着向周围人打听时却看见一个女婢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出...出事了!”
她声音不大但却很尖锐,因此在场众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公瑾仪听闻面色一沉,身边管家立刻会意将人拎到跟前问道:“你是何人?出了何事?”
女婢气喘吁吁回答:“奴婢随主子赏梅之时听见一女子叫声,似...似乎是司家小姐的。出...出事了!!!”
听见这句话杨氏立刻坐不住了,当即上前急切道:“江心人呢!”
女婢没有直面回答,反而口中连连称出事了。
公瑾兰听说司明月可能在她府中出事,当下就要去找人。
杨氏也顾不上许多,问明了方向后便急忙朝着梅林深处走去。沁墨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跟随。
李怀敏打量了一下那位女婢,突然勾唇一下,对着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女眷们说道:“司夫人终究女流之辈,若是遇上危险实为不妥,不如诸位同我一道前往,也算是有个照应?”
这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众人没有深想便答应了下来。
这何家女婢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她方才来的方向赶去,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摆这才跟在他们身后准备去与何玉儿碰面。
一切就如同预料中的那般顺利,她骗来了众人也如愿以偿地听见了尖叫声。
只是当她挤开众人后却傻了眼,面前衣衫不整,面色红润之人并非是司明月,而是她的主子,何玉儿。
“玉儿你!!”林氏看着面前狼狈而不知羞的女儿,和面前三两昏厥乞丐,顿时气急攻心,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夫人!”女婢心中一惊,连忙冲上去要扶住林氏,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却被一人挤开。
正是何遂。
他今日携家眷为赏梅而来,却没有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下便是怒发冲冠,一巴掌将女婢扇翻在地怒骂道:“混账玩意!”
他早已经从女婢的举动中猜测出了一二,因此心中更加忿忿。
公瑾兰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连忙叫人送来毯子盖在了何玉儿身上,为她遮住春光。
此时何玉儿脸颊更是毫无血色,双唇发紫且轻微颤动,感受毯子上传来的暖以后这才回神,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忽然尖叫道:“司江心人呢!她为何不在这里!!我..是她!是她陷害我!!”
说到此处她又开始疯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扒拉身上的毯子。
见状何遂更是恼怒,再次一巴掌甩了过去骂道:“孽障!事到如今你还不知羞耻!”
说完就要身边侍从一左一右见她架起来要带走。
公瑾兰没有拦着,公瑾府没有主母,因此便由她全权负责处理此事。她先是好言好语地将看热闹的众人劝走,而后在程一青的陪同下来到那名还跪坐在地上的何家女婢前轻声问道:“你方才明明是说司家小姐在此处遇险,那么你可曾见到她了?”
女婢摇了摇头,何遂动手时未收力道,因而她现在头脑昏胀,任何人说话在她耳边皆如虫鸣一般。
杨氏心中急切拉着她便要再次询问。
“女儿无事,母亲切莫担忧。”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三人齐齐回头,正好看见齐泽和司明月两人从梅林中现身。
“江心!”杨氏连忙走上前握住她的双肩,一脸担忧道,“你可吓死娘了!”
司明月淡笑:“这还多亏了五殿下出手相助,算上杨府那次,江心倒是欠殿下的越来越多了。”
后半句话是对着齐泽说的,只见他同样一笑回道:“无碍。”
杨氏探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走一会后这才问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听她这般询问,司明月也收敛了笑意,她抽开杨氏的手走到桌边,拿起方才女婢准备的酒具道:“这里面下了烈性药,若非女儿早有准备,今日怕是真着了道。”
一听此话,杨氏面色立刻变了,她转身将还跪在一旁的女婢提了起来,质问道:“是谁指使你做此等龌龊之事!!!”
女婢还在混沌之中,摇头晃脑不知如何回答,反倒是司明月在她身后开口了:“恶人已尝恶果,母亲无须盘问了。”
“是何玉儿?!”公瑾兰惊呼,“好啊!敢在我公瑾府犯事!我现在就去告诉父亲,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就气冲冲要走,还是程一青拦下了她,望着司明月和站在她身侧的齐泽温和地说道:“那殿下为何也在此?”
齐泽刚要解释便听见司明月说道;“五殿下恰巧经过,这才能及时施以援手。”
而后她又说道:“今日发生此闹剧是在是江心之过,白白浪费了婉儿一片好心。”
公瑾兰摇头:“你没事便好,何玉儿自食恶果是她活该!”
“如此还望公瑾小姐见谅。”杨氏开口了,“允许妾身携女提前离开。”
“自然自然!还请夫人放心,我公瑾家竟然会将此事查明,”
齐泽看了一眼身边的司明月,似乎有话要说,司明月注意到他的动作,摇摇头,跟着杨氏一同离去了。
回到司府,沁墨立刻扑在了司明月怀里嗷嗷大哭:“主子,以后您去哪我都跟着,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危险了!”
司明月听见此话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你主子我这不是没事么,莫要担心。”
“可是可是可是...”
见沁墨还想再说,司明月连忙打住了她的话,转而说道:“你若真心愧疚便为我备水吧,我乏了,想沐浴。”
沁墨连连点头,吸着鼻子就走了出去。
热水是早已备好的,沁墨担心她惊魂未定,还特地往里面放上了几片花瓣。
沐浴之后司明月重新坐在了书案前,开始查看往来信件。眼前字迹清秀,但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回响着的只有齐泽今日一声质问:“为何如此?”
如此想着便心烦意乱起来,司明月无奈只能放下信件,掏出锦囊之中沾满酒渍的手帕来。
何玉儿在她酒里掺了料这件事情在她酒刚入口时便发现了,因此她假装将酒喝下,而后借着擦嘴时将酒全部吐在了手帕上。
她动作隐秘,并未被何玉儿发现,后者只见她喝下酒便迫不及待地叫出了在梅林等候多时之人。
齐泽的出现在她意料之外,当时她已经用锦囊里的毒针将人放倒,正要对付那开始求饶的何玉儿时却被他出手拦下。
“她既然已经认错,你为何还要对她动手?”
在齐泽的质问之下,她只得默默收起毒针,而后将掺了料的酒全数灌进了何玉儿的嘴中。
“你!”
齐泽或许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惊诧之间竟然来不及阻止,等他伸手之时已经为时已晚,大半酒已经被何玉儿咽下,此刻正趴在地上咳嗽。
再后来....
后来便是何家女婢带人赶来,齐泽虽然恼怒她的行动,却还是出手将她带离。
司明月叹一口气,取下腰间玉佩,摩挲这上面的祥云云雀福雕纹,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说道:“倘若今日让她跑走,下一次掺进来的药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司明月将玉佩放进锦囊之中,拿起桌上的墨竹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起来。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查可的女帝成长记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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