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承志端着两袖清风，腰板挺直地站在苍营子跟前。
他还是先前那副头发披散的模样,脚上的鞋履都还未来得及穿上，就开始同苍营子掰扯：“若弟子晚来一刻,墨儿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师尊难道就不想对弟子己解释些什么吗？”
“志儿！”苍营子一掌拍裂了木椅的扶手,“你怎能如此对为师说话？”
“是师尊言而无信在先,”明承志不甘示弱,“弟子只想要一个说法。”
张凌墨跪在议事殿中央,低垂着头听着两人争吵,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所以，你就为了他一人,白白浪费你这几十年的努力？”苍营子痛心疾首,“你这样对得起为师多年的苦心栽培吗？”
“弟子只知无愧于心。况且,弟子从一开始，就已经对师尊严明,弟子只愿做想做之事，是师尊答应弟子会保护墨儿的安全，弟子才愿意进入福洞闭关突破的,可师尊方才明明有机会出手救墨儿，为何还要视而不见？”
“我——”苍营子一时语塞。
他没有料到自己在祁坤出手时萌生出的小心思，竟然还是被赶来的明承志发觉了。
“师尊,你果然还是,不愿意接受墨儿吗？”明承志的语气冷下了不少。
苍营子侧过了身子,半晌没有回答。
议事殿中一片沉寂,只留有三人细微的喘息声。
良久,苍营子微微叹气：“志儿,为师接受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此事一出，张凌墨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留在苍云派。”
张凌墨垂在身侧的双手不住收紧，手背暴起了青筋，但他依旧咬出下唇，不置一言。
“我不答应。”明承志立刻反驳，“墨儿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将他驱逐出山。”
苍营子火气一下冲上了头：“没错？什么叫没错？你难道没有听到那些人说的话吗？”
他指着张凌墨的手都在颤抖，“他是你的徒弟，你一手带大的徒弟，他本该敬你为师，尊你为父，可他做了什么？几次三番纠缠着你，要你与他同食同睡，想将你据为己有，甚至在还幻境之中动手轻薄，这是身为一个弟子应该有的行径吗？为师若继续将他留下，你知道外面会将此事传成什么样子吗？”
“弟子方才也说了，我不在乎。”明承志劝慰道，“师尊，我们修心之人，不该在意外人之言，他们如何说，与我们又有何干？”
“好，此事你不在意，那为师便来说说别的事情。”苍营子气到了头，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与自尊，“那为师问你，十多年来，你为何要在凌墨跟前装哑巴？”
苍营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承志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丝慌乱。
“因为你害怕，你怕他仅凭声音就将你认出来，”苍营子滔滔不绝，“你就是当年害死他爹娘的元凶。”
“当年的你，年轻气盛，自傲又自负，只身入妖洞，却被满洞的妖邪追杀。若不是遇上张凌墨的父母替你遮掩，你早就死在那群妖怪的口中。可张凌墨的父亲却被那群妖怪发现，活生生被咬断了脖子。他的母亲被同族视为叛徒，一并剜了内丹，丢在了草屋之中，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你想要报恩，想收他为徒，为师可以理解。可他的母亲是妖，他注定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人。现在他尚且年少看不出端倪，可若来日他的妖血复苏，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志儿，你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师父怎么忍心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你想收徒弟，这十大修门之中谁不可以？哪怕他无甚天赋，哪怕他喜好南风，为师都不在意，但为师绝不能接受一只半妖做你的徒弟。”
“志儿，他会害死你的。”
“你就听为师的话，让他离开这苍云山，好不好？”
明承志沉默了。
张凌墨父母的死，是他这辈子对张凌墨最大的亏欠。
是他的心高气傲害死了原本安静度日的一对夫妻。
人妖殊途，张凌墨的父母仅仅是在一起就已经十分不易了。在他们被妖怪威胁询问自己下落的时候，明明只要一个点头，甚至一个眼神，他们就可以保住一家三口的命。
可他们却为了明承志缄口不言。张凌墨是半妖，身为父母的他们，不能背负任何一方的罪孽，只有这样，张凌墨长大之后才能昂首挺胸的选择自己想要成为的一族。
五岁的张凌墨已经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被父母藏在地窖，听着妖怪们对他父母的鞭笞，却牢牢记得父母的叮嘱，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知道妖怪们在找谁，他甚至听过那人的声音，那人在前一夜闯进了自己的家，还同自己的父母说道了不少话，可他的父母交待他不准将此事说出去，他只能乖乖照做。
直到烈火烧毁了茅草屋，天上降下了甘霖，他才扒着漆黑的木板，从地窖中钻了出来。
而后，他看到了一抹带着血色的月白长袍，手持银剑，站在倒塌的房屋中间，他的脚边，还躺着几只狐妖的尸体。
那人扔掉了剑，抹掉了脸色的血渍，走过来抱起了他。
用沙哑无比的嗓音向他致歉，向他说对不起，向他请求原谅。
幼小的张凌墨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把他当做替自己父母报了仇的恩人，乖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仙君大恩，无以为报，墨儿愿意跟随仙君当牛做马，望仙君成全。”
圆鼓鼓的面颊，奶糯的声线，让明承志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他带着张凌墨回了苍云山，向苍营子做出了无数的妥协，才终于将他收做首徒。
作为交换，十二年来，他再未踏出过苍云山半步。
他只能作为一个修炼的工具，作为苍云擒制各派的武器，日复一日的不断修炼，才成为了如今的云霄真人。
可到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既如此，他又何必留念于此？
“不好。”明承志开口拒绝了苍营子的请求。
苍营子表情发愣，就连跪在地上的张凌墨，身子肉眼可见的僵住了片刻。
“不好。”明承志重复道，“一日为师，终生不弃。墨儿即便有错，也是我做师父没有教导好。师尊您若执意要赶他出山，那便将我也一同逐出师门罢。”
“志儿！”苍营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承志会为张凌墨做到如此地步。
“我意已决，”明承志侧过身去，站在了张凌墨面前，“师尊，我与墨儿是去是留，由您定夺。”
“你——”
“够了——”
沉默许久的张凌墨，第一次喊出了声：“师尊，够了……”
“师尊，您不在意，可我在意。”张凌墨耷拉着脑洞，说话之时，哽咽不断，“我不想让我敬仰的师尊，因为我的缘故，被人议论，被人唾弃。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师尊为何还要护着我？”
“师尊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你无论如何也给不了的，为什么您还要这般待我好？让我心存妄念。”
“师祖说的对，我留在苍云山就是一个麻烦，我该离开的……”
“师尊，你让我走吧……”
张凌墨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他不想走的，他分明是想留下的。
可他……没有办法。
他的爱慕注定得不到回应，他再留下又有什么意义？他再纠缠，又能得到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给不了？”
明承志忽然开口道。
话语入耳那一刹那，张凌墨甚至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看到明承志又极其认真地向他重复了一遍：“你为何觉得我给不了？”
“师，师尊……”
“为师说过了，只要是你想要的，为师都会给。”明承志强调，“为师可以接受你对我有那样的想法。”
而后，他又看向了早已愣成榆木的苍营子：“所以，师尊，您选择吧，是要我同墨儿留下，还是一齐离开。”
*
张凌墨和明承志还是没能留在苍云山。
倒也不是苍营子完全不顾师徒情谊，他期间是有松口，想要将两人留下，明承志最终却还是选择带着张凌墨离开。
正如苍营子所说，张凌墨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若来日真有什么好歹，必然会连累苍云派。
明承志一人的恩情，断然没有让整个宗门替他还的道理。
没有了弟子腰牌，御剑会被护山结界攻击，所以两人只能徒步离开苍云山。
苍云山下全是一些没有开垦过的百年荒山，到处都是荆棘黄土，还有不少野兽凶兽出没。
师徒二人原本一前一后，张凌墨在前开辟小道，明承志跟在他身后前行。直到两人走到了相对平坦干燥的一处森林之时，张凌墨忽然停了下来。
明承志十二年未离开过苍云山，哪怕只是一些杂乱的树林，在他眼中也是颇为惊奇。
他以为张凌墨是在辨路，便站在旁边戳着树上的知了和蚂蚁玩儿。等到知了都被他玩飞了，张凌墨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墨儿？”明承志浑不在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迷路了吗？”
“师尊……”
“嗯？”明承志继续戳蚂蚁。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明承志终于停了手，回头望着张凌墨，这才想起，从他们踏离山门那一刻开始，张凌墨的情绪似乎一直都比较低落。
“我已经说过，爹娘的死与师尊没有关系，哪怕当日不是您，是另外的人，他们也会那样做的。师尊用不着为了补偿我，这样为我牺牲。”张凌墨抬头，眼中流淌这碎光，“师尊从来都不曾亏欠过我。”
明承志知道张凌墨的意思，所以他很快解释道：“这不是补偿，也不是亏欠。为师说过了，你比任何人都重要，所以为师愿意这样做。”
张凌墨将这句话咀嚼了很久，忽而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他复又问道：“那，师尊，喜欢我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明承志，表情严肃，看得出来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师尊说过，允许我爱慕您，可师尊，您有喜欢我吗？”
明承志陷入了迷茫。
他不反感张凌墨对他的心思。可他真的喜欢张凌墨吗？他能接受他吗？接受自己的徒弟，接受一个男子对自己的钦慕？
张凌墨看着明承志迷离的眼神，终于认清了事实。
他的师尊并不喜欢他，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是他的徒弟，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偿还的恩情。哪怕这偿还之物，是他自己。
张凌墨摇摇头，无奈地笑了：“师尊，我——”wwω.ЪiqíΚù.ИěＴ
“我不知道。”
明承志回答了他，却是一个意外的答案。
张凌墨微微张着双唇，眼中重燃希望。
明承志袖袍下的手忽然捏紧了，他尽力在用最直白的话，描述自己内心的感受：“为……我，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表达不够全面，他又立刻补充道：“墨儿，师父真的不是想骗你的，等，等师父哪天弄明白了，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好不好？”
说话之时，明承志还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
张凌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逐渐浮出了笑容。
他慢步向着明承志靠近，直至走到了他的面前，才低头牵住了他的手，替他展开握紧的五指，轻声地问：“师尊，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明承志呆愣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张凌墨倾身，逐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看到了明承志兀动的长睫，看到他清眸之中映出了自己的面容，而后又陡然消失。
明承志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推开他，亦没有反抗。
张凌墨得到了应允，终于将自己的两片薄唇贴到了明承志的唇瓣之上。
这是一个虔诚无比的吻。两人的嘴唇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便分开了，甚至连对方的气息都还未沾上，就已经结束。
即便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亲昵动作，却足够了。
张凌墨揽着明承志的腰，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明承志睁眼时，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搭在自己身前，双肩还在不停地抖动。
“你……怎么了？”
话刚问出口，他便听到了张凌墨轻盈的笑声。
“师尊是喜欢我的。”张凌墨不停用头蹭着他的肩膀，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得意洋洋的重复，“师尊是喜欢我的。”
看到张凌墨笑容的那一刻，明承志内心的阴郁一扫而空。
他似乎觉得，这天看起来更蓝了，也树林也更苍翠了，就连一直萦绕在耳旁嗡嗡乱鸣的知了声，似乎也悦耳了许多。
他回搂住了张凌墨，唇角抑不住的向上微翘。
“嗯。”
他用极细的声音回答了张凌墨的话。
“师尊刚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
“我听到了的，就是没听清，师尊您到底说了什么？”
“真的，没……说什么。”
“师尊。”
“嗯。”
“师尊？”
“嗯？”
“我，我可以，再亲您一下吗？”
“……”
“可以吗？”
“…………嗯，唔——”
两道清浅不一的身影交叠在树林之中。
张凌墨一手揽着明承志的腰，一手握着他的肩，将他抵在了树干之上，一点点尝尽他唇舌之中的滋味。
明承志闭关三载，只饮过福洞中的灵泉。他满身都是山涧的清新之气，就连口腔之中也带着微微的甘冽。
张凌墨吮着他的唇舌，就像在品尝世间最为美味的琼浆玉露，沉溺又着迷。
等到两人因为喘息凌乱，不得已只能停下之时，张凌墨第一次见到了明承志害羞的模样。
那点绯色不仅染在了明承志的面颊之上，更是浸透了他的耳朵尖儿，似乎只要轻轻一捏，都能挤出血来。
明承志掩耳盗铃般摸了摸脸：“这才秋分，这山中竟然有这般凉气，脸都冻坏了……”
张凌墨只笑，没有揭穿自家师尊的蹩脚借口，反而顺着他说下去：“那师尊要不要披弟子的外衫。”
“不用，难道你不会冷吗？”明承志愤愤地推开了他，甩了两下衣袖头也不回的往林中钻了进去。
张凌墨顿了一下，大步追上前去：“弟子当然不会冷啊，师尊你到底要不要嘛……”
四时有你，皆为春色。
无萧瑟秋风，更无凛冽寒冬。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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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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