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外人的眼中是这样的。
高高在上的明渠道尊,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着他的生活,冷眼待人,冷漠待事,也再未收徒。
两年内,琳琅派中并非没有其他资质奇佳的弟子入门,却始终没有一人能得到这位道尊的青睐。
他也没有再离开过琳琅山,除了必要的商议和论会之外,都留在自己的小竹峰中修炼。
外人权当这位道尊已有突破之势,所以才会加紧修炼,就连明承志的师兄姐们都以为他很快可以突破二阶进入一阶。然而,只有明承志知道,他的修为,早就停滞在了两年前。
今日,他像往常一样练完了心法与剑术,回到了小竹峰的卧房中,原本想要翻一翻古法典籍的他,不知为何,又打开了他桌案前的小木盒。
木盒里面盛放着数十封信笺,这些都是他与张凌墨在这两年内来往的书信。
有时候,只是简单的问候一下明承志的身体是否安康,有时候,会跟他谈一些家常。张凌墨还曾半嘲地说过,因着他琳琅派弟子的身份,张家终于肯认下他这个贱.婢生的庶子,在他死后可以允许他的牌位入祖祠。
但信中,张凌墨却从未提过那日在山洞中发生过的事情。
两人仿佛还是一对关系和谐的师徒,只可惜各自有志,因此分道扬镳。
最开始,张凌墨每月都会寄来一封,明承志却鲜少有回复,即便有,都只是寥寥数语。
到最近,张凌墨的书信来得少了。最近的一封,还是三个月前,明承志过诞辰之时寄来的贺寿帖。
与书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可惜的是,那些东西在明承志眼中,都比不过张凌墨第一次送他的那枚青石玉兔。
明承志捏着玉兔沉默了半日,第一次主动向张凌墨写了信。
信的内容很少,就两三行,却是明承志第一次表达出自己的真心实意。
他希望张凌墨能够回来。
张凌墨如今还未及弱冠,即便没有了天阳道体,但他天资尚可,只要勤加修炼,必定不会输于常人。
在明承志的忐忑等待了半月之后,他终于收到了张凌墨的回信。
信中,张凌墨只说了一件事。
他要成亲了。
同他曾经的那名未婚妻。
明承志收到这封信之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的心口忽然就凉了。
他来来回回将那封只有三行字的书信看了数遍,哪怕他有十成十的肯定,这封信确实出自张凌墨之手,他也不愿意相信这信中所说的内容。
他一下变得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样的事情。
他不想张凌墨与别人成亲,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
张凌墨已经不再是他的弟子,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插手张凌墨的私事?
自那之后,明承志便与张凌墨断了来往。他们不再互通书信,即便有那么一两封寄来,也被明承志仍在桌角,没有拆开过。
可即便如此,明承志也控制不住会想到他。
起床时,他会看到张凌墨在他房间放下早食;修炼时,他会看到山涧边,张凌墨捧着布巾朝他微笑;就连他在房间中随意走动,都能看到拿着鸡毛掸子替他打扫书架、念念叨叨的徒弟。
无欲无求的明渠道尊,却被这么一个人,扰乱了心神。
原来,他竟是这般的在乎张凌墨。哪怕已经分隔数年,他的模样,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承志发现自己的修为变得异常。
修者以灵力强度和控制力分为三段十二阶,明承志为高阶中的二阶。但其实高阶之中,每一阶又被分为了五小层。三阶一层最低,突破三阶五层之后,便可进入下一灵阶。
明承志此前是二阶五层的大圆满趋势,只要他再稍加用力,便能成为一阶修者。
然而,他的灵阶在停滞两年之后,却开始疯狂倒退。
从二阶五层到三层、一层……每隔月余,他的灵阶就会下跌一个小段,最后甚至退回了三阶一层,若非琳琅派中有不少天材地宝,可以吊住他的修为,他或许早就已经落回了中阶。
他知道自己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所以才会导致修为不稳。
他纠结了许久,挣扎了许久,最终选择正视他的心中的妄念。
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加的在乎张凌墨。
他拆开了两年前张凌墨寄给他的最后几封信,得知了他已经顺利成亲,甚至已经生下了一个儿子。信中,张凌墨还就孩子的姓名向他征求意见。
明承志在看着这几封信的时候,心中很是苦涩。
他几次想要将信烧成一堆黑灰,却又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将捏皱的信纸展平,装回信封之中,放入了桌案边的木盒里。木盒里,也还有张凌墨曾经寄来的那些小玩意。
他还是舍不得。
只要与张凌墨有关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他不再奢求张凌墨能够回来,他只是想再见见他,听听他的声音,他就已经满足了。
在张凌墨离开的第五年,他终于再次提笔,向他寄去了时隔两年的第一封信。
起初,为了委婉一些,他只问了张凌墨的近况。
或许是觉得写得不够完整,三日后,他又寄出了另外一封,连带着他替张凌墨的孩子取的名字,以及补送的成亲贺礼、满月礼、岁礼等等,一并寄送了出去。
又隔了半月,他还是觉得不够妥当,便又修书一封,询问了张凌墨的家人与妻子的情况。
然而,他接二连三的书信,却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张凌墨的一丁点儿回应。
他起初安慰自己,或许是张家的家务事繁重,张凌墨没有顾得上回复,又或者是,送信之人耽搁了,落了他的份儿,或者还有可能,张凌墨已经搬了家,所以才没有收到他的书信。
在这样的猜测中,明承志先后又寄出了十几封,无一例外全部没有回复。
最终,他的借口再也说服不了他了。
他决定了,要亲自下山去寻张凌墨。
*
张家他是去过的,哪怕已经过去了五年,他也依稀能够记起那座不高不矮的小院。
只是当他找到那座院子的时候,张家的人似乎已经迁走了。他在周围的街坊中询问了许久,才知道张家有庶子和当地的一位小姐结了亲,只有他留了下来。
他按照街坊给的地址找到了那户人家,站在院门之前时,他却开始犹豫了。
他这样贸然拜访,会不会过于唐突?
他是不是该买些伴手礼更好?
见着张凌墨了,他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时过五年,他有变老吗?张凌墨还能认出自己吗?
他心中的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敌不过那股没由来的冲动。
他鼓足勇气上前敲响了院门,在急躁不安地等待了片刻之后,院内传来的清脆的女声:“来了。”
哐啦一下,木门开了,门缝中探出半张女子的脸,秀靥玉颜,方桃譬李,容貌虽算不上绝色,在凡间却也是顶顶的美貌了。
她……就是张凌墨的妻子吗?
明承志脸色黯淡了几分。
“这位公子,你找谁?”女子见着他愣神半天,忍不住开口问。
张凌墨眨眨眼睛,避开了女子的视线,佯装镇定道:“我找,张凌墨。”
“张……什么?”女子似乎有些疑惑。
“凌墨,张凌墨。”明承志重复了一遍,心中倒也没有多想,毕竟张凌墨这个名字,是他到了琳琅派之后才开始用的,或许在本家,他并不叫这个名字。
“娘子,谁啊?”院中传来一声沙哑的男音,因为隔着院墙遮挡,声音很是模糊。但这家中有的成年男子,不就只有张凌墨一人么?
“夫君,你们张家有叫张凌墨的人吗?”女子对着院内大喊。
随后就是一阵刷刷拉拉的声音,男子正从院内往外走。
明承志脸上浮现出不明显的笑意。
可当院中的男子扒开了另外一道木门,完完整整地站在明承志身前时,他的笑容却僵住了。
他不是张凌墨。
哪怕隔了五年,张凌墨也不会变成这般五大三粗的模样。
男子见着他,先是从上至下扫视了一番,见着明承志穿着打扮不凡,没有立刻轰人,只压着内心的火气反问:“你谁啊,找一个死人干嘛?”
明承志倏地瞪圆了眼睛,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他颤着嗓音发问:“你说……什么人?”
“死人啊。”男子满不在乎道:“张凌墨十几年前就被送去琳琅派拜师了。五年前,派内有人传话回来,说他在任务途中遭逢变故,死在了凶兽口中,连具尸首都没留下……”
男子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明承志根本听不进去。
他满脑都是张凌墨的死讯。可张凌墨不可能死的。他有天阳道体,哪怕沾染了自己身上的蛇毒,也不会丧命。他明明记得张凌墨背着他下了山,还同他说话,同他道歉,他怎么可能会死?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啊?”男子叨叨了许久,终于想起询问明承志的身份。
明承志早就已经没有同他掰扯的耐心,抬起右手在掌心燃起一簇蓝色的燐火,在夫妻二人的尖叫声中淡淡下令:“我是张凌墨的师尊,我要听实话。”
男子颤颤巍巍地解释了许久,生怕明承志不相信他,还将他带去了张家的祠堂。
“托道君您的福,张凌墨有一个琳琅派弟子的身份才能进这祖祠,否则他死后,可是连个供奉的人都没有。”男子有心讨好明承志,明承志却无心去听他的话。
他看着正中间那个写有张凌墨名字的牌位,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后踉跄了数步,扶住了旁边上供的木桌才堪堪站稳……
等到他平复了些许,才慢慢将头转过去,伸手抚上那个红漆木的牌位,眼眶却倏地泛红了。
不该是这样的……
不可能是这样的。
到底哪儿出了错?
张凌墨怎么可能会死?
明承志抱起张凌墨的牌位,弯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脑中不断翻涌的气血激得他头痛欲裂。
明承志按着额头不断回想这五年的发生种种,始终找不出一个答案。
“道君……”男子踌躇着上前,“你,没事吧……”
“信呢?”明承志红着眼睛问道。
“什么……信?”男子一头雾水。
假的,原来全都是假的,连信都是假的……
明承志猛然直起了身子,身形一隐便出现祠堂在祠堂外的小院中,御剑飞离。
“啊——道君,你不能把那牌位带走啊,道君……”
*
明承志不见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明河添立刻派人在琳琅山中搜寻了数遍,始终没有得到结果。
他隐约感觉到了明承志的会去的地方,正当他想要加派人手去将明承志带回来的时候,却听到弟子通报,说明承志已经回到了琳琅派,去到了他师姐的住所。
明河添急匆匆去了师妹那处,进屋之中却看到他的师妹晕倒在房间中央,四肢酸软无骨,眼珠不停上翻,这明显就是被外人强行搜魂的结果。
“坏了!”明河添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设下结界的寝舍被人强行破开,将他房间翻得乱七八糟。
他非常熟络地拉开木架上的一个小暗格,却发现暗格之中原本放着的书信,全部不见了。
“掌门,找到明渠长老了!”一个弟子喘着粗气进来禀告。
“他在哪儿?”明河添急切地问道。
*
明承志去了琳琅派的传送阵高台。
明河添快要攀上高台的时候,就见着一封又一封的信纸,被高台上的卷风带了下来,从他身边飘然划过。
他随手接住了一张,展开之后,内容果然如他所想。
这些,都是明承志亲笔的书信。是本该送往张凌墨手中,却被自己藏在房内的信笺。
等到他彻底登上了高台,入眼看到的,便是高台最外方,站在崖边的单薄身影。
明承志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却没有回头。只将手中最后一封信看完之后,随手扔进了风中,背对着明河添发问:“我的信,为何会在师兄房中?”
明河添没有直接回答,只平淡地关切了一句:“师弟,这里风大,我们回房再说罢。”
“我都知道了。”明承志哑着嗓音说了一句,默默转过了身。
明河添看到了明承志脸上挂着的泪痕,也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牌位。
明承志望着他,向他质问:“为什么,要骗我?”
*
张凌墨从未离开过琳琅山。
那日,他将明承志背出山后,便带着他先行御剑回了琳琅派。
他方落到山门前,就遇到了明河添。他心忧明承志身上的毒,立刻就告诉了明河添山上发生的事情,却是保留了自己替明承志解毒这一过程。
明河添握上了明承志的腕脉之时,脸色忽然就变了。他猛然回头,扫视了张凌墨几眼之后,也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半晌之后气急败坏道:“你道体怎么破了?”
张凌墨先是心虚了一阵,却又发现了端倪:“掌门……为何会知道我的道体……”
张凌墨的天阳道体,明承志从未告诉过别人,张凌墨更是没对外人提及过。
不待张凌墨问出个究竟,明河添便狠狠将他甩出了明承志的房间。
张凌墨倒在小院之中,吐掉了口中的血沫,慢慢撑起上半身,仰头之时,他看到了明河添站在房间门口的睥睨着他,眉心戾气浓重:“你怎可对你师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
张凌墨侧开了头,没有回答。既然被发现了,他自然不会狡辩。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决心。
“琳琅派不收你这样的逆徒,你即刻给本座滚下山去,从今往后不许在靠近琳琅山半步!”
张凌墨想过最坏的结果,是死在明承志的手上,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被赶走的事实。
他立刻服了软,向着明河添磕头认错:“掌门师伯,是弟子错了,但弟子也是一时情急,才会用错了方法,弟子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恳请掌门师伯不要赶我走。”
“来人,”明河添对着院外大喊,“下了张凌墨的弟子腰牌,将他给本座轰出去!”
院外进来了几个同门弟子,本想上前架走张凌墨,却都被他反手踢倒在地上。
张凌墨看出了明河添赶走自己势在必行,却依旧不甘心:“我是师尊的弟子,哪怕要赶我走,也要师尊发话。”他望着明河添,眼神异常坚定,“我要见师尊。”
明河添抬手一击灵压将他拍倒在地:“你还有何脸面跟本座提他?”
“掌门师伯可以依照门规罚我,却没有资格代替师尊驱逐我。”张凌墨用手撑着身子,艰难地抬起头,唇边挂着两道血痕:“我要见师尊,我要师尊亲口对我说。”
明河添自嘲了两声,往后退了两步:“好,好得很,你既然要跟本座讲规矩,那本座就给你这个机会。把张凌墨给我带去传送阵,本座要亲自看着他受完九十九道紫龙鞭。”
琳琅山的传送阵,有着最为繁复的传送符纹,同时,也是琳琅派的刑场。
犯了烧杀奸.淫.或者弑师之罪的弟子,都要在这传送阵上遭受紫龙鞭的鞭笞,哪怕是在中途就已经没了气,这紫龙鞭也不会停下。
张凌墨被扔到了传送阵的中心。明河添抬手将一道紫色的灵光灌入传送阵中央最为昂扬的那只龙首中。
龙吟响起,口中吐出了一条十尺的长鞭,带着紫色的闪电落在了张凌墨的后背上。
张凌墨咬紧下唇受住了这一击鞭打,随着而来的却是更为猛烈的撕裂痛感。
两鞭,三鞭……一直到第二十鞭的时候,张凌墨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了,他都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明河添站在一旁劝告:“你若现在想清楚了,离开琳琅山,本座便可以放过你。”
张凌墨额头上都是冷汗,连嘴唇都已经咬破了:“我要,见,师尊。”
明河添见着他顽固的模样,心中更是恼怒,朝着龙首灌入更多的灵光,甚至加大了鞭打的力度。
张凌墨终于忍不住疼痛,叫出了声。
明河添的师妹走到他的身边,脸上有些惧意:“师兄,您下这样的狠手,若是把人打死了,师弟醒来,我们该如何交待啊?”
“用不着你操心,”明河添瞪了他一眼,“你只需管好你的嘴就可以了。”
九十九鞭很快就已经打了到第八十鞭,地上的张凌墨浑身已经浸满了血,甚至连传送阵的青石台缝中都被填满猩红的颜色。
最后几鞭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动,更不会喊痛了,像一个死物一般,只看到他皮肉的颤动。
九十九鞭结束了,张凌墨也没了动静。
明河添长舒一口气:“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别让——”
话音未落,他便听到了血泊之中传出了轻轻的哼唧声。原本躺在地上的张凌墨,竟然缓缓仰起了头,向着他睁开了唯一一只尚可视物的眼睛——另一只眼睛在不知道第几鞭的时候,已经被打瞎了。
他朝着明河添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他撑过来了,他得到了可以见明承志的资格。
就这样一个疲软又无力的笑容,对明河添来说却是莫大的侮辱。
为了培养明承志成为自己最完美的继任者,他花费了多少心思,多少心血。可如今,明承志却被这样一个野种玷污的身体。
他留下张凌墨,看中的本就是他的天阳道体,如此道体没了,他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留在明承志身边,只会让明承志道心不稳,更会对自己的努力造成威胁。
他不能留下他,他必定要铲除他。
明河添冲上了传送台,一把抓过龙首上的紫龙鞭,握在手中用尽全力朝张凌墨的身上挥去。
张凌墨早就已经受了重伤,他根本无法躲避,只能硬生生挨下这第一百鞭,还有之后的第一百零一鞭,一百零二鞭……
“师兄!”明河添的师妹拉住了他,“师兄,你不能这样,他已经受完了九十九鞭,你不能言而无信!”
“走开!”明河添用灵压击退了师妹,甚至在他师妹身上下了定身符,继续朝着地上的张凌墨挥鞭。
那个时候,张凌墨就已经明白了,自己或许真的,再也无法到他的师尊了。
但是他好不甘,他好不舍。
“我,要,见,师尊……”
“让,我,见,师尊……”
他口中不断呢喃这句话,朝着小竹峰的方向一点点爬了过去。
“师尊……”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朝着小竹峰伸出了手。
他的师尊就在那里,他明明伸手就已经摸到了山头,可是他再也过不去了……
师尊。
对不起。
弟子这一次,
是真的要食言了……
……
右手无力的垂下,同着张凌墨的头一起重重砸到了地面。
张凌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死那一刻,他都还望着那座遥不可及的山峰。
*筆趣庫
“是你杀了他!”明承志朝着明河添咆哮,“你为何要杀了他!”
明河添被揭穿之后,竟没有半点心虚,反而凝望着明承志反问:“我为何不能杀他?”
“是他违背门规对你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你到底还在惋惜什么,”明河添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责备,“师弟,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当初那位万人敬仰的明渠道尊吗?”
明承志嗤笑了两声,朝着明河添摇摇头:“不是了,我早就不是了……”
他抬手往掌心中聚集灵力,用尽全力想要施展一记燐火术,然而,溢出的灵力却只是迸裂出几颗蓝色的火光,便熄灭了。
“你——”明河添诧异无比,“你怎么——”
“你看,”明承志自甘堕落地嘲笑着,“现在的我,连最低级的燐火术都使不出来了……明明害死凌墨的凶手就站在我的眼前,我却连替他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明河添脸色变得很严肃:“你知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明承志的笑容忽然消失,“我花了五年,整整五年才想明白的问题,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青石玉兔和牌位,一点点道出心迹。
“没有遇着凌墨的时候,我感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那样无趣,让人一眼就猜到了结局。”
“认识了凌墨之后,我忽然觉得世界有趣了许多,他在哪儿,光就在哪儿,就连看到那群庸俗的老头,我都觉得顺眼多了……”
“可他离开之后,我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修炼没有意义,进阶没有意义,甚至连活着,都好没意思……”
“为什么我一个人,会活得这样乏味啊,师兄……”
明承志转过脸看着他,眼尾不断滑落下泪珠:“为什么知道再也见不到凌墨之后,我会那么难过,那么绝望……”
他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我这里,会像插了无数把剑那样痛……为什么啊,师兄,你告诉我……”
明河添沉默了许久,露出了些许不屑的表情:“师弟,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没用之人,仅仅因为接受不了一个弟子的死,就会堕落成这般模样。”
“一个徒弟?”明承志轻笑道,“原来在你眼中,凌墨只是我的一个弟子。”
“如果只是一个弟子,我又怎会让他对我做那样的事!”
明河添听了明承志的话,一脸愕然。
“是,是我应允他那样做的,”明承志不想再隐瞒,“他只是听了我的话,他根本什么错的没有……”
他只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明承志,他的道体,他的命,还有……他的心。
明河添望着明承志,袍袖下的五指渐渐收紧。
他弃掉张凌墨,只是想铲除所有会动摇明承志心境的事物。哪怕只是张凌墨的一厢情愿,时间长了,明承志也很难不受影响。
可如今,他才算明白过来。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选择明承志做自己的继任者。
因为他当不了无情之人。
从他将张凌墨带回琳琅派之时开始,就注定他与这个徒弟之间会有一段孽缘。
明河添向着明承志靠近,眼眸中现出了一抹杀气。
明承志察觉了他的意图,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崖边的万丈深渊,笑着问他:“师兄,当日,师兄也是将凌墨丢去这里了吗?”
这是一个问句,却是不用明河添回答的,明承志早就在他师姐的记忆中看过了一切。
他面朝着明河添,后退两步之后,抱紧了怀中的牌位,纵身跃下了山崖……
……
凌墨啊,为师迟到了五年,你还会在崖底等着我吗?
你没有等着也没关系,我会去寻你的……
找到你之后,师父要先向你道歉,师父那日不该咬你,更不该责备你。
师父只是太要面子,太好强,所以一时没有想明白罢了。
你送的玉兔,师父很喜欢。
你能当我的徒弟,师父也很高兴。
对了,师父还有一个小秘密没有同你说过。
等下次,下次见面的时候,师父一定会告诉你的……
……
直到层叠的云雾遮盖了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明河添才从山崖边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崖边的白云之中,响起一道清冽的男音。
“呀——你在做什么?”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道低沉地回答:“嗯?我把张师兄留在明师伯身上的一魄给勾了出来,搭在了刚刚明师伯施展的姻缘扣上了啊。这样他们下一世就不会再错过了。”
“可凌墨先死了五年,他的魂魄本就不该留在世上……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是,我把张师兄的魂魄拦在了冥府入口,他应该还没进去。”
“啧啧啧,堂堂司泽星君这样插足凡人的姻缘和命数,你不怕天雷劈你吗?”
“劈呗,又不是没劈过。这都第三世了,好不容易等到明师伯对张师兄起了念头,若是不插手,张师兄又要白活一百年。”
“哎,罢了,若真有天雷,我帮你拦着就是。”
“真的吗!师父!”
“别用那个称谓叫我!你明明就比我多活几百载,怎好意思叫出口!”
“师父说过我一辈子都是您的徒弟的……”
“……那你可以私下叫,别当着其他星君的面说……”
“好,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行,别贴过来……话说,青雨,你确定,他们下一世真的会顺利吗?”
洛青雨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袍神官,弯了弯眉眼:“嗯,我确定。”
三千世界,唯有一人,轮回百载也定会相遇。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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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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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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