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院长慈眉善目,抽空给面前越发模样俊俏的小顾检查完毕,瞧见小顾欲言又止,不免问说:“怎么?都说了,你免疫系统太差了,冬天小高这个当哥哥的据说是连门都不怎么让你出,你比那住在恒温箱里的小婴儿接触的细菌都少,这怎么能行?”
说罢,又指着如今身高窜上去不少的高醒,仰头说道:“你是怎么照顾弟弟的?你听没听说过一句俗话,宠子如杀子,古人都晓得不能惯着孩子,当父母的越是娇惯小孩,小孩越是不成器,你这个现代人对着小顾这娇惯地,啧啧,快带回去慢慢养着吧,好好熬一熬,以后冬天也别总跟只熊似的,还要冬眠,多吃点儿牛羊肉,都出来感受一下冬天的冷,加强锻炼。”
“之前做手术后我是说过不能剧烈运动,但意思是不要去做苦力活的那种剧烈运动,你稍微慢跑总还是可以啊。”黄院长摘下挂在耳朵上的听诊器,把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说了一顿。
顾青书一大半都没有听进去,而是问说:“那黄伯伯,我可不可以乘火车出门一趟?”
“坐火车出门?”黄院长看了一眼站在顾青书身后的高醒,点了点头,说,“可以啊,只要你不嫌命长,你就去。”
这话是反话,顾青书听了个面热,忍不住说:“这,发烧难道不能坐火车?”
“你发烧可大可小,本来都让你好好休息了,你跟我说要出远门,出远门那多累?接触的人又有多少你难道不清楚?你不清楚小高难道也不清楚?”黄伯伯生气起来,面容严肃的质问高醒,“你难道要带他出门?真是胡闹!”
高醒连忙说:“不,没有,我们不出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嗯,走吧,明天如果还没有退烧再过来。”黄院长摆了摆手,让护士送一送这两个青年出去,见众人都走了,他将盖在桌面的摩托罗拉手机翻来正面,再次点开十分钟前收到的短信,那是一条来自小高手机的短信息,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话让青书休息半年。
黄院长看着短信,摇了摇头,随后熟练地动了动拇指,将短信永久删除。
而被迫回到家中的顾青书总觉得自己好多了,一意孤行地开始收拾行李,简单找出了个背包,装上两件换洗的衣裳,从家里的鞋柜最上面抽屉里拿了一沓子百元大钞便要重新穿鞋出门。
“青书。”追去门口的高先生一把捏住顾青书的手腕,同其讲道理,“你刚才听没听见黄伯伯说的?你这是故意跟医生对着干?不想活了?”
“医生有时候也只是建议,更何况你来摸摸,我都好了,刚才是紧张的,现在我平静多了,体温降下来了,没有问题的,你也收拾一下,我给姚祚打个电话,看看他买好票了没有,买的几点的票。”顾青书一边说,一边又要从高哥的口袋里拿自己的手机。
高醒却比他先一步拿着手机,下一秒狠狠砸在地上,电池都被摔到沙发底下,在木地板上刺啦出一条丑陋的划痕。
顾青书身体微颤,总是装着盛夏星辰的澄澈双眸瞳孔微缩,顿了顿,声音略带委屈地冷道:“你摔手机干什么?我知道你不想我回去,但我都说了,我们一起回去,你还有上面不满,直接当面跟我说清楚好了,发什么脾气?”
高先生摔完手机就慌慌张张不敢捏青书的手腕,被方才还温温柔柔望着自己的眼这么冷漠看着,活像吞了一千根针,平日里千百句信手拈来的真挚情话在此刻都堵在胸口出不来,怕多说多错。
于是顾青书就看见面前模样高大帅气的高醒低下头去,先把手机捡了起来,又伸手去掏掉到沙发底下的电池。好在这种手机拿来砸核桃都砸不坏,高醒把电池重新安装进去后,重新开机,竟是还能用。
但顾青书看着高醒递来自己面前的手机,扭开头,才不接,而是说:“你现在给姚祚打电话,问他买票买到几点的。”
高醒刚才砸手机的魄力被爱人三言两语击退回去,非常没有出息地照做,一边给姚祚那边打电话,一边伸手去拉顾青书柔软的手。
顾青书没有甩开,任由自己被牵着,静静听高哥与电话里面的姚祚对话。
“喂?是我,对,我跟青书从医院看完病了,现在在家里,他刚收拾了一点行李,问你们买的票买好了没有?买的几点的?”高醒一边说,一边亲了亲宝贝青书的手指头。
顾青书:“开免提。”
高醒依旧照办,在嘟的一声按键声后,手机传来姚祚变声后略有些沙哑的音色:“这么快就看完了?嫂子情况怎么样啊?之前离开的时候我也觉得青书脸色不太好,看着怪让人担心的。票?票买了,但是票数有限啊,就买了两张,高叔叔说他是一定要去的,我也得回去看看,毕竟高哥你得照顾青书嘛……时间是晚上八点发车,但是买的快车,不用转车,一天半就能到。”
顾青书皱眉,说:“能不能看看有没有同列车的乘客,我们花三倍的价格买他们的票?绝对有人要卖,姚祚,你去办。”
“啊?这……”被命令的姚祚可不敢跟顾青书对着干,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广场上,求助一般地看了一眼高叔叔。
高禄昌扯了扯嘴角,一副闪开让我来的自信表情接过电话,对电话那边的儿媳妇说:“喂?青书啊?这票不好买我跟你说,现在江阳市经济发展相当好,又是连接南北两边的重要中转站,大家都是有要紧的事情过去,你看你都发烧了,还不好好在家里养病跑出来做什么?你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不然叔叔可是要给你大姐告状的,看你听不听英红的话!”
顾青书这世上最不能拒绝的人就是大姐,但现在情况不同,就算是大姐站在他面前,他也要回去,更何况顾青书觉得如果大姐在这里,肯定会支持他,而不是阻止他。
“叔叔,你别这样,高哥都同意了,而且我也没发烧,刚才是突然有点心悸紧张,才体温升高,路上高哥也在,不会出差错的,金叔叔就像我爸一样,他出了事,我不能不回去,如果我没回去,金叔叔去世了,那我岂不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上辈子他也没有见到金叔叔最后一面,金潜为了他好,没有跟他讲,希望他好好高考,可他才不想要这种自以为是的为他好,他也想帮金家些什么,哪怕那时候他一无所有,也起码能够在葬礼上借肩膀给金妈妈,而不是坐在教室参加高考。
如果没有金厂长,就没有现在的他。
高禄昌叹了口气,但语气丝毫没有被青书那番话打动,继续严肃道:“医生说过你不能情绪大起大落,你回去你能保证你心平气和?”
“那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不然对不起金厂长,也对不起金哥。”
高禄昌见自己不管怎么劝说,都劝不动顾青书,便干脆透过电话问儿子:“高醒,你也不说说他,就随便他拿自己身体乱来?有我做个代表还不放心?”
顾青书也同样把一双通红但绝不服输妥协的眼睛望着高醒,要高哥表态。
于是高禄昌有幸听见电话那头的儿子说:“爸,你放心吧,有我在,我陪他一块儿回去,关键时刻会好好看着他,你跟姚祚看看有没有人要卖票的,多买两张,晚上八点前我们在火车站见面,现在我跟青书再收拾收拾行李,然后去吃点儿东西。”
父子两个的通话不到一分钟,电话挂断后,姚祚一边收回自己的手机放回口袋,一边跟高叔叔说:“高叔叔,你不是说他们两个肯定不去吗?”
高叔叔一脸沧桑:“你问我我问谁?我估计高醒连跟青书吵架都不敢,还指望他把人留在北京,是我高估他了。”
而被高估的小高先生正在重新帮宝贝爱人收拾行李。ъΙQǐkU.йEτ
顾青书自己只拿了两件内搭和内裤就完事儿,高醒却是翻出了之前旅行用的大行李箱,青书的身体乳、抗过敏的药、外套、休闲裤、卫生纸、洗脸用的进口肥皂、刮胡刀、指甲剪、晕车药、小型医疗箱、甚至还带了十袋小县城买不到的棉花糖,林林总总全部放入行李箱中,瞬间就把箱子装满,甚至还富余一个吹风机在外面装不进去。
顾青书看着高哥忙了半个小时,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得仔仔细细,自己的却什么都没带,不免眨了眨眼,抿唇走过去。
高先生立马站得笔直,等青书走近:“还有什么要带的?”
顾青书摇了摇头,眸色软软地落在高醒脸上,双手习惯性圈住高醒的肩臂,然后把自己送进了高醒的怀里。
高醒顿时心下松了口气,手臂揽住青书的后腰,另一只手充满占有欲地搂着青书的肩膀,叹了口气,继续道歉说:“对不起,刚才我是不是太凶了?”
“嗯……”
“那我能不能做点儿什么让你高兴?”小高先生低声在宝贝爱人的耳边哄道,“给你说段儿相声?”
顾青书脸蛋在高醒的怀里蹭了蹭,笑道:“不要,你就这样抱抱我吧,高哥……”
“行。”高醒稍微抬起青书的腿就像抱一只幼年树袋熊那样将人抱去沙发坐着。他胸口的位置被他这辈子绝不会放手的人靠着,沉甸甸的,一如高醒的全世界,“宝贝,我们还是该吃点儿东西吧?打电话叫人送碗云吞好不好?你中午还什么都没吃呢。”
顾青书靠在高哥怀里,乖乖点头,但又紧接着说:“我得给姐姐打个电话。”
“要跟大姐他们说金厂长的事?”
“嗯,大姐和二姐也是承蒙金叔叔照顾很多年,金叔叔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大姐肯定要回去帮忙,二姐就更不用说了,二姐从小所有的课内外书都是金叔叔送的,如果没有金叔叔,二姐读不到现在,也不用说能够考上现在这样好的专业和大学了。”顾青书撒娇一样细细跟高哥说金厂长对他们三姐弟的重要性。
高醒哪里还有反对的心思?被打了一棒子又吃了一嘴的糖,对顾青书是言听计从,甚至主动帮忙拨通电话,送到怀里顾青书的耳朵边去,说:“喏,大姐的电话。”
顾青书跟弱弱地在高醒肩窝摇了摇头,声音淡淡地说:“开免提。”
高醒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青书的后背,另一只手按下免提键,知道怀里的青书估计不知道怎么跟大姐提金厂长出车祸的事,便把这告知消息的工作揽到自己身上,跟大姐说了。
电话那边顾英红很理智,首先便说:“小高啊,你把电话给青书,我想先和青书说说话。”
“开着免提呢大姐。”
“好。那……青书?青书,姐姐买最快最早的火车票回去,你听话,先别乱跑,等金叔叔那边情况好得差不多了,你再过去看望他也是一样的,好不好?”顾英红一面说一面扯着嗓子跟似乎在不远处的顾建富喊,“爸!我们得回家一趟,你看你有空没有,没空的话我先回去。”
顾建富在那边回复:“什么事儿啊?”
大姐简短说了情况,顾建富则已经走到了跟前,声音从电话里清晰传来:“那肯定必须一起回去,金厂长帮我们家太多,回去后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青书呢?叫青书不要去了,那边肯定乱成一团,他不能动气。”
“我自己知道怎么做,大姐,我们在江阳市医院见吧。”顾青书说罢,在高哥耳边道,“把电话挂了吧,点外卖去。”
高醒当然不能跟着青书一块儿使性子,他很礼貌地跟电话那头的顾家人说:“大姐,你们放心吧,我看着他呢,顾叔叔,我们还是在江阳市医院见面吧,其他的不说了,我得给他点云吞面,中午饭还没吃呢。”
“啊……行吧,那到时候联系。”顾建富在深圳靠海的废品加工厂巨大的车间二楼挂断电话,随后皱着眉头看自己大女儿默默抽泣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安慰说,“金厂长应该跟你不是很亲近,青书难过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哭成这样?”
顾英红粗糙的手捂着眼睛,被她剪得利落干净的短发遮不住她悲伤的眉眼。
顾英红如今走出去,外面数以万计的小老板和打工人都得尊称她一声顾老板,她离开了那座令她失望的城市,来到了这片遍地黄金的新世界,倘若有老乡到此处和她碰面,绝对认不出当年在家里洗衣带娃的农村模样的女人和现在的顾英红是同一个人。
但唯一不变的,是她倾注了全部感情的小弟,永远比一切财富和社会地位都要重要。
她为金厂长可能会死伤心,不是因为金厂长对她好过,相反,她当年自尊心太强,非常排斥青书总跑去金家玩,也决不接受金家的任何东西。她为金厂长难过,是因为清楚刚才给她打电话的小弟肯定很伤心:“爸,你不懂,青书把金厂长几乎当爸爸看,他从小最羡慕金潜的就是金潜有个那样好像无所不能的爸爸,他喜欢人家金厂长,刚才我听他声音,肯定憋着一口气想哭呢,我刚才想劝他不要难过,又记得书上说情绪应该发泄出来才不会憋坏,可医生也说过不能让他气大伤身,哭对身体不好,于是又不敢劝他……”
“也不知道是谁跟他说的这件事!这不是纯粹想害死青书吗?!”顾英红气坏了,但却雷厉风行叫厂里的小助理进来,去火车站排队买票,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注意到身边寡言少语的顾建富,说,“爸,你怎么不说话?”
顾建富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感激金厂长对他家老二和幺儿所付出的一切,但他才是顾青书的父亲,不是吗?
“没什么。”顾建富淡淡笑了一下,将那三年来都得不到小儿子承认的自己与即将得到小儿子前去嘘寒问暖的金涛做了个对比,嫉妒得面目全非,还偏偏没有资格说什么,“那么我去找老杨安排一下这后面几天的收货出货的时间,票买好了跟我说一下,我马上一块儿走。”
“好。”顾英红拿了自己的钱包就说,“那我去一趟小金那里,问问他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走,路上也好做个伴。哎,小金也是可怜人,就算以后金厂长救了过来,金厂长估计也没有以前那样的精气神给小金指路了。”
顾建富点了点头:“欸,不过人家估计早就买了票了。”
“那我也应该代表青书过去看看小金。”顾英红虽然早就从二妹那里知道金潜也喜欢自家小弟,但感情这两人不是没成吗?青书也总关心人家小金,她作为姐姐,怎么着也得在这个时候拿出些表率,要是小金因为他爸的事情乱成一团,她也好作主照顾照顾小金。
顾英红说走就走,坐公交去了市中心金潜的科技有限公司,在简陋的居民楼里找到了还忙得热火朝天的小金。
“金潜!”顾英红穿着一身休闲装,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疑惑地问说,“小金,你票买了没有?”
金家少爷办公室资料堆积如山,即便过年的时候推出的新款音乐手机赚得盆满钵满,但因为是跟代工厂五五分账,还要支付各种贷款,也就只是小赚了一笔,暂时还没有什么余钱腾出来换更大的办公地点。
金潜从前并不待见顾英红,私心里觉得大姐不喜欢自己,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真心喜欢大姐,跟大姐保持个表面的友好便很不错,现在却情况不同,乍见不怎么来此的顾英红来了,比谁都要热情几分,挂断了跟分销商合作的电话后径直走过去跟大姐道:“大姐,你来了?什么票?你要买票吗?我可以帮忙买。”
顾英红见小金一副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刚还伤心过的眼里流露出几分同情,顿了顿,让小金坐到椅子上别动,然后自个儿去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把屋外销售员的所有声音都隔绝到另一个世界般,深呼吸了两下,最后神色肃穆地跟金潜道:“金潜,你爸出车祸了,中午刚出的,你不知道?”
金家少爷在深圳摸爬滚打的两年,学会了不少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本事,原本便聪明绝顶的金潜诈闻噩耗,第一反应是这是骗人的,毕竟做生意讲究的虽然是诚信,但质疑才是合作的基本要领,不然绝对会被人骗得去天台跳楼。
“大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爸车祸?”金潜从鼻腔里露出一丝轻笑,“不会吧,他现在把车都卖了,怎么出车祸?”
“不是你爸开车撞别人,是你们厂里有个老师傅对你爸不满,以为你爸贪钱,还要把他们都弄下岗,什么都不懂就怪你爸不好,所以一气之下开货车撞过去,不过你放心,现在你爸已经送去抢救了,青书他们也全部决定回去,你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要跟下面人交代的?都交代一下,我让我那边的工人帮你也把票买了,这样一路回去也算是有个照应。”
“照应?”金潜重复着顾英红最后两个字,沉默片刻,迅速给远在江阳市的胖子打去电话,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借,金潜便一直打,打不通就换家里的座机,家里的座机打不通就给医院打!
医院总是有人的,只是得来的消息绝不是金潜想要的。
当得知向来无所不能的金厂长现在正在抢救中,金潜还跟哭得不成样子的金妈妈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金妈妈一边哭一边喊他不要回去,说没事,不能耽误他这边的工作,毕竟现在厂里就指着他赚钱养了,他养着两千多号人呢,那两千多号人,是金厂长最放心不下亲人一般的存在,还说如果金厂长下不了手术台,那么以后厂里的那些叔叔阿姨,他也不能不管,这是他爸爸的遗愿。
金潜蓦地低下头去,颤抖着笑道:“遗愿个屁!他要是死了,我管那些吃白饭的去死!”
金潜说罢,重重挂断电话,随后迅速拿起放在椅子后背的单薄外套便要走人,跟顾英红说:“大姐,走吧,现在就走,我们开车回去,等火车太慢了。”从深圳开车走刚通的高速公路能够十一到十二小时抵达江洋,当然,前提是不吃不喝不睡觉。
顾英红连忙拉住这孩子,劝道:“你等等,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开车?还是坐火车比较保险。”
金潜似乎尚且还有理智,说:“我跟舅舅一块儿回去,大姐你坐火车吧,不用担心,我很好。”
顾英红劝不住,眼见着比她还要说走就走的金家小子去找舅舅开车了,只能回去,直到晚上坐六点多的火车,和无数从蓉城走出来的不少人一样,向着同一个地方回去。
顾英红跟父亲顾建富是第三天凌晨抵达江阳市的,跟弟弟打了个电话,得知青书他们还有半个小时也能到,便决定多在火车站等半个小时。
等待的过程,顾英红不听给在医院的胖子打电话,得知肋骨戳破肾脏的金厂长刚出重症监护室没多久就又进了手术室时,长途跋涉的那些疲惫瞬间被金厂长病情的凶险惊跑,真心实意地为金厂长祈祷起来。
顾建富则站在出站口最近的位置,目光深深地望着不远处的站台,望穿秋水地等从北京过来的火车进站。
顾青书他们的火车提前抵达江阳市火车站,行程途中,顾青书晕车,大部分时候都因为吃了晕车药,睡了过去,也就吃饭和上厕所的时候被叫醒,迷迷糊糊之际,问高哥金厂长现在的情况如何,得到的答案模模糊糊,也没有精力跟高哥置气。
好不容易到了江阳市火车站,顾青书根本来不及触景伤情去看家乡火车站的变化,被高哥拉着出了站台后,就丢开高哥的手去跟大姐拥抱在一起。
“姐姐,现在情况怎么样?”顾青书着急问道。
顾英红红着眼睛看小脸白白的小弟,抓着弟弟的手,冰凉得叫她连呵斥的心情都没有,只顾着双手捧着弟弟的手搓来错去,说:“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又进手术室了,现在还没有出来,而且……医生之前说,金厂长撞到了脑袋,极有可能会醒不过来,就是成未植物人,这几天非常关键,要看金厂长求生的意识大不大。”
顾青书太知道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了,什么求生的意识大不大,翻译过来其实就是听天由命。
“我知道了,对了,金哥他……怎么样?”顾青书自从知道金哥是开车十三个小时就抵达江阳市后,心里就闷闷的,无法想象现在的金哥是什么样子。
上辈子金哥没让他陪着,葬礼也没让他去,他看见的金哥是独自处理好一切情绪,积极向上,要开始为了金家还债的金潜,是要放他去跟更有未来的男人的金潜。
现在他就要见到金哥了。
金哥是什么样子?
大姐顾英红看弟弟那么关心金潜的样子,哄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们过去看看不就晓得了?走吧,咱们做三轮过去,比走路快多了。”
这两姐弟拉着顾春兰一块儿先跑了,顾建富与一到江阳市就似乎被抛之脑后的高醒等人互相打了个招呼,追在后面。
一群人分坐三辆电动三轮去往市中心医院,高醒跟顾建富一辆,姚祚跟高禄昌一辆,顾家姐弟一辆。
顾建富跟高醒是过年的时候才见过,虽然顾建富不得青书好脸,但在高醒这里却有着父亲的待遇,只不过此刻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看了彼此一眼,将对方同自己一样不能被人知晓的嫉妒捕捉清楚,于是互相干笑了笑,没有说话。
最先抵达医院的三轮车是顾青书那一辆。
他下了车便给了十块钱给车夫,也不必找钱,匆匆进入熟悉又陌生的医院,按照记忆里的路线直奔急症室。
“欸,青书,你慢点!”顾英红抓不住小弟,小时候小弟也贪玩,热爱跟小胖子郑达、金潜一块儿下水库摸鱼,她对此非常不满,总觉得青书身体弱,最好是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又矛盾地特别喜欢见青书这么活泼的模样。
现在青书小跑上楼,顾英红又是心里像是被什么紧紧攥着,像是开一个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的盲盒,忐忑不已,不知道小弟见了金潜和金厂长会是什么反应,能不能好好的,就像他答应自己的那样控制情绪。
顾英红心里牵挂着小弟,跑得不比青书慢,等到了急症室手术间外面,看见坐满了父老乡亲的家属等候区时,小弟顾青书也定定地站在一个头发凌乱的青年面前。
那青年抱头弯腰坐在蓝色塑料椅子上,骨节分明的双手穿插在好几天没洗的黑发里,有几根白头发刺目翘起,反应慢半拍地首先看见的是一双风尘仆仆的白球鞋,而后才慢慢抬起头来,仰头睁着一双波澜不惊的双瞳凝视面前的顾青书。
顾青书耳后的长发这三年来长到了腰际,跑来的时候,绑住长发的绳圈滑落,此刻全部落到他的胸前,如他这个人一样静静的,一动不动,只有向来迷惑人的眼在颤动,睫毛轻轻一眨,就掉下一串透明的水珠:“金哥……”
金潜扯出一个微笑:“嗯,你来了?”
顾青书喉咙发紧,伸手摸了摸金潜的头顶:“嗯,我回来了,金厂长一向对我还有姐姐很好,怎么可能不回来?”
金家少爷明显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狭长的眼下一片青黑,被童年好友摸了摸头顶,便像是找到了可以稍微歇息片刻的港湾,闭上眼睛,说:“我知道你会回来,只是从前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理由。”
“我也没有想到……”明明很多人的结局都改变了,为什么金厂长没有改变?顾青书也不懂,意外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可意外依旧发生,这大概说明……是他不够努力。
“金潜。”高醒适时也走到金潜的面前,跟青书并排,说,“不要太伤心,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金潜还没说话,金妈妈就开口了:“小高说的对,你都两天没合眼了,别你爸好了,你又倒下去,那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金潜说不过金妈妈,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租的行军床上睡觉休息,而是往医院天台上去,原本胖子也想要跟着上去,却又看二姐顾春兰默默站在角落擦眼泪,便瞬间抛弃兄弟跑去安慰二姐。
另一边,顾青书跟着金哥一路向上,途中看了身边的高哥几次,最后站在天台的门口,小声跟高哥说:“要不你先下去?你在,我感觉金哥不太放松。”
高醒沉沉看着那坐到天台的石阶上的金潜,只见金潜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随后往后一躺,似乎事打算就在这里休息睡觉:“我看他挺放松的,喏,他都准备睡觉了,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别让他想不开跳下去就行了。”
顾青书却惦记着要照顾金潜现在的心情,摇头说:“你就下去帮我看着金厂长手术好不好?”
“……奇怪,难道你们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给我听的?”高醒微笑着说,“我不是小气的人,我知道要信任你,我很信任你的宝贝,你跟金潜从小一块儿长大,现在要安慰安慰人家,我懂,我理解,但是没有必要把我赶走吧?就算你一会儿抱着他,让他躺在你腿上哭,我都不介意,毕竟现在人家爸爸还在手术室,心里脆弱,我能理解,可你执意非要我走是怎么回事?这不合理啊。”
顾青书一边被高哥抹掉脸上的湿痕,一边犹犹豫豫地皱眉盯着高醒,被高醒这么一说,他还就真不好意思去跟金哥拥抱,于是他看了看躺在三月阳光下抽烟晒太阳的金潜,又看了看面前站在楼梯口阴影里的高醒,说:“你说的,那我一会儿跟金哥说什么,你都不许借题发挥,不许插话,权当自己是个隐形。”
“好。”
然而安慰的话顾青书根本没有跟金潜说几句,三个人就一块儿躺在天台上晒太阳。
一根烟,金潜抽过了两口,就被顾青书劫走,淡淡道:“你一身的烟味,少抽点。”说罢,拿在手里的烟也不丢,觉得丢了会让金哥尴尬,于是干脆送到了自己的唇间抿着,慢慢抽了两口,但下一秒就被高哥掐灭丢到一旁。
一上午的时光被三月的风轻轻吹走,经过六个小时的手术,金厂长再次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等术后清醒,只是医生说过,一般十二个小时内都没能清醒的,家属都要做好以后永远醒不过来的准备。
只这一句话就让大家从金厂长脱离危险的喜悦里,再度陷入焦虑之中。
顾青书尤为紧张,但他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被大姐赶回去,便强撑着陪金妈妈还有金家爷爷奶奶说话,反观金哥,如今十九岁的金哥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一样也强撑着,所以看起来格外冷静。
上辈子的金哥在金厂长葬礼上也是如此冷静吗?
顾青书一直在看金潜,一眼都不想落下,简直就像是想要弥补上辈子没能陪着金哥的遗憾一样,连大姐喊他滚去睡觉都不肯,也想跟大家一样在重症病房外面等金厂长醒来。
高醒初时劝宝贝爱人,顾青书还能温声细语地跟其商量,后来劝地次数多了,顾青书就不爱搭理高醒,最后还是大姐拽着他的手离开医院,去了附近的小旅馆开房。
接下去三天,奇迹没有发生,金厂长一切生命特征都在正常水平,却始终没有清新。
金家两个老人准备让院方配合着给金厂长转院到省医院去看看,顺便告别所有关心金涛的人,顾青书考虑许久,晚上在旅馆跟高醒说自己想跟着去,高醒届时正在给青书泡脚,双手仔仔细细的给青书洗干干净净漂亮精致的脚丫子,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跟他捧在手心的青书道:“可以了,差不多就够了青书,不要继续了。”
顾青书右脚踩着左脚,粉嫩嫩的脚趾头蜷缩了一下,自知理亏地低头,却说:“我知道这几天是不是有点忽略你了?但你也知道,金哥他们家现在是这种情况,金哥也不去上班,总是一言不发地抽烟,我很担心,再过段时间吧……等金哥好起来了,我就回家,你要不先回北京?”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高醒眸色幽深,笑道,“宝贝你是凭什么认为我会一个人回去,放你跟金潜在那儿朝夕相处的?他对你什么感情,你明明知道,换做是你,你会让我去照顾喜欢我的人吗?”
顾青书不愿意,但这种时候示弱不是他的性格,便赌气一般道:“会。”
高醒原本只是醋得一时口快,随口一说,要在平时,他绝不会问这些明知青书不会好好回答的问题,但今天就是说出口了,也得了青书明明白白一个字会。
高醒咧嘴笑道:“你不会,你喜欢我,我知道,但青书,你从回来就从没好好看我几眼,眼睛一直看着金潜,我不是不会生气,我生气了,但忍着在,我甚至想要是出车祸的是我就好了,你到时候肯定废寝忘食的只看着我。”
车祸太可怕了,顾青书听高醒说这么荒唐的话,忍不住皱眉说:“你别瞎说,不吉利。”
高醒认真拉着青书的手亲了亲,说:“我没有瞎说,我对你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很认真。”
顾青书忽地像是看见了当初十六岁的高醒。
也像是看见了当时为了绑住金潜的自己。
十六岁的高醒当年告诉他:青书,以后你要是没了,我下一秒就掐死自己跟你一块儿没,反正你到哪儿我都得在,到时候去了下面,我再帮你找阎王算账,怎么就让你活这么短呢?也学那孙猴子给你把生死簿上的名字给划掉!咱们一块儿划掉,再投胎出来,做一对儿千年老妖怪,怎么样?
十九岁的高哥现在告诉他:我甚至想要是出车祸的是我就好了……
顾青书从前不信高醒这样的少年能对自己有多少刻骨铭心的要同生共死的爱,现在忽地信了。
可顾青书也记得高醒曾说过让他难受的感情关系,不是好的感情关系,现在的他对高醒来说,也是不好的吧?
必须该离开了,为了……高哥好。
作者有话要说:暂时分开之后会更甜的!信我!我是甜叽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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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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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大叽叽女孩的对我爱而不得的他重生后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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