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书垂着眼睫,方才跟高醒说说笑笑、如鱼得水,却在面对金潜的时候,忽然连眼神都不与之对视,只看着金家少爷手里拿出来的大石榴,说:“你出门儿就买了几个石榴回来吗?”
金潜轻笑:“不然呢?原本还瞧见有葡萄,但我尝了一下,酸的要死,你这人从小虽然嘴上不说,但对吃的比我都挑剔,那酸成那样,你肯定吃不了,索性就挑了两个石榴,石榴全是水,你随便抿一抿,比光吃那没味儿的小米粥有味儿。”
顾青书轻轻哎了一声,听话安静,房间里也似乎瞬间多了一股无法拉扯开的薄膜,罩在他的面上,他决定撕开,却又迟迟不敢下手,于是狭小陈旧的医院病房里只有金家少爷剥开石榴时那果皮撕裂的声音与检测他心跳的仪器永不停息的滴滴噪音。
打破这样寂静的,是他选择用来既保护自己又似乎无坚不摧能够随便他物尽其用的少年高醒。
高醒也不知道是不是领会了他的意思,主动与金哥谈起了之后去北京做人工起搏器的事情。
金哥手上一粒粒剥开石榴子的动作不停,修长骨架极度匀称的双手像是呵护什么重要的东西,将石榴子一粒粒的放进铁质的饭盒里,饭盒被石榴子敲击出寂寞的乐章,像是一颗颗小石子沉入深不见底的海里,先是一颗一颗的跳下去,最后全部一起涌入其中,义无反顾。
“是的,医生说半年内最好去把人工起搏器安上,不然随时都有停跳的风险,我已经跟我爸说过这件事了,家里暂时凑不了那么多,但半年后应该可以,主要是钱都放在流动资金里,要弄出来需要时间。”金潜一面说一面将剥好的石榴子从饭盒里捡出来一颗喂到顾青书的唇上。
只是这一举动并未做完,在那绯红犹如红宝石的石榴子即将碰到顾青书唇瓣的那一秒,从床的另一边伸出来一只手挡住,那是高醒的手:“我来吧。”
金潜忽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冷淡道:“奇怪,这难道不是我剥的石榴吗?怎么你拦一下,我就要给你呢?”
高醒被刺到了痛处,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东西,于是也无所谓脸皮:“不给也可以,但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喂给青书吃了,本来好几天都没有正经吃饭,医生说了要养养,其他的食物不管是多有营养的水果,也还是以后再吃吧,免得一会儿拉肚子,会给伤口增添负担。”
金潜顿了顿,把石榴子收回去,跟顾青书说:“可我问了医生,像这种少量的石榴子,吃一两颗也不算事儿,你觉得呢?”
高醒一同将注意力放到病床上的少年身上,等顾青书说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谁都知道这不是吃不吃的问题,是站在金哥还是高醒的身后。ъΙQǐkU.йEτ
顾青书之前在火车上就有过表态,但今非昔比,如今的他是割裂成了两部分的他,一部分来自不可言说的另一个结局,一部分延续之前,两部分却都有共同的选择不再愿意同金哥模糊不清,将人带入未来注定悲剧的路,于是高醒很重要,重要到需要担当他的挡箭牌,需要成为他如今无法自保时的保护神,高醒说的那些话,顾青书权当是年少轻狂的天真执着,虽一时感动,又绝不相信,只待他日能够改变他想要改变的一切,就也同高醒及时止损。
他想,如果他足够优秀,三年后他一定会改变所有人的人生轨迹,也让金爸爸好好活下去,让金潜不必年纪轻轻辍学创业,再早早断了高醒的念头,高醒如今帮他的,未来他都百倍奉还!
再来,高醒只是在半路遇上了他,他耽误高醒几年,总比再害金哥一场好。
金潜和他从小长大,感情不是时间能够衡量的,哪怕金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也应当比高醒更浓烈更容易在失去后崩溃。
他可以改变所有人的人生轨迹,却不是神医,生老病死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他给不了金哥一个长相思守,便只求金哥在他这辈子离开的时候别哭,别痛苦,不要总是去走他走过的路,活在有他的过去。
昏迷之时的梦境仿佛是一个心魔,让他无论如何都希望金哥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过得快乐,于是现在的顾青书哪怕再想重新拥抱一下金哥,都是个足够优秀的演员,做出着他认为最应该出现的表演。
“抱歉,金哥,我现在不太想吃。”少年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咬着一点点舌尖,而后扭过头去跟高醒说话,“高哥,你把行军床铺起来吧,让金哥早点回学校休息,送他一下,晚上路上没什么人,但就怕有那些坏蛋。”
金潜闻言,虽然不意外青书会站在高醒那一边,但还是感到失望了一瞬。
高醒接着顾青书的话头,温柔地说:“行,你就知道心疼你哥们儿,那我送他下楼去吧。”说罢,又和金潜道,“金潜,走吧,你不回去,我看青书是觉都睡不好,真是不知道谁才是他男朋友。”
“咳咳。”顾青书颦眉,“你生怕知道的人不够多是不是?”要不是这件病房只有他一个人住,估计隔壁床的家属和病人早就被他们这边给吓跑了,然后闹得人尽皆知。
高醒立马伸出一根食指放在薄唇上,说:“忘了忘了,我闭嘴。”
顾青书和高醒这两人一唱一和,金潜再蠢也晓得不能继续僵持在这里,也有意要同高醒好好谈谈,便站起来跟高醒扬了扬下巴,淡淡说:“那走吧。”
高醒自然瞧出金潜的意思,毫无畏惧,只是先找了个玻璃瓶子代替自己的手给放在顾青书的手里,免得打针的时候,手凉得痛。
做完一切确保顾青书舒适、尿袋不满、不需要换药后,高醒才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先一步走出去,领着金潜一路从楼梯下去,最后站在医院大门的空地旁边,一个背对医院的大门,从大门里泄出来的微光将少年冷硬的轮廓线条勾勒得更加冰冷,一个面对着医院的大门,光落在其肖似其父的儒雅俊气的面孔,却有一半被对方的影子遮盖住,一只眼藏在黑暗里,一只亮得吓人。
“不送了。”高醒淡淡道,“我得早点儿上去,没人看着他,我不放心。”
“不聊聊?”
“聊什么?”
“就聊你和青书,我和青书。”
高醒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你和青书?是朋友,发小,青梅竹马,我知道,所以他才让我送送你,我又没生气,这很正常,更何况我们也是朋友。”
“朋友?”金家少爷微微歪了歪头,“我不认为我们是朋友,我这几天跟胖子聊过不少关于你的事情,发现从一开始你似乎就是奔着青书来的,之前我没防备,是因为觉得让他多认识一些朋友挺好,毕竟就算是认识,也对我没有影响,我永远是他的金哥,他需要我,就像他现在需要你。”
“金潜你这话什么意思?”高醒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笑了笑,请教道,“你是想告诉我他答应和我一起,是因为我比你更适合他?原来你都明白啊,看来那顿揍金潜你都明白。”说道这里,高醒笑容忽地收敛,“那你也应该知道,不要再打搅我跟他了吧?”
金潜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靠在花坛的围栏上,双臂搭在围栏上,笑着说:“我觉得,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不了解顾青书,只是觉得他漂亮,看他活泼就以为他开朗,看他安静,便觉得他高不可攀,你从哪里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开始让他一步步觉得你更可靠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想你或许心里也有点儿数,那便是他完全是因为你能够给他更好生活条件,能帮他改变家庭境况,才愿意和你在一起,他哪怕有一丁点儿喜欢你,也是喜欢你的阔绰,喜欢你为他花钱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喜欢你没有其他任何重要的亲朋好友,只有他一个,他认为他把你牢牢的掌控在手里,这让他感到安全。”
“原来你是这么看他的?他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肤浅物质的人?”高醒一副根本不在乎金潜那番话的样子,没有被打碎一点儿自信,反而像是抓住了金潜的把柄,还有心思开玩笑,“就不怕我回去跟他讲?”
“你不会跟他说的,就算说了,他也不会否认,青书比你想的小气,也比你想的大方,就像我知道他从小跟我在一起,跟我撒娇,和我生气,都是为了让我更爱他,让我把所有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他,就算他有各种小心思来依附我,我都不在乎,因为我比他想象的更爱他。”金潜说这些话的时候,露出着前所未有的从容微笑,“就像他也同样爱我,只要我能够像你一样准备好一切,给他看得到的未来,什么都不害怕,你信不信他立马就会离开你?”
“……你说够了?”高醒顿了顿,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但金潜却从中感受得到他要的惶恐:“你害怕是对的,这说明你知道你偷走了别人的东西,自古以来偷走别人的东西,都是要还回去的,迟早要还。”
“呵,哈哈哈,金潜,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是太自信还是太可怜,实话告诉你好了,刚才你下楼的时候,青书都跟我说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跟他发生了什么,还跟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跟你单独相处,说不想继续跟你模模糊糊下去,说这样不行,还说不想再用你家的钱了,我就和他说,没事儿,有我,我马上就去把股市里的钱提出来,多少钱都砸给他做手术,他从小到大欠你家的东西,我也会在之后全部还给你们,他说好。”
“……”
“你说青书是为了物质跟我,你都不在乎,我在乎个屁,说这么多,说来说去,还不是没用?你要准备好一切,等我把他还给你?真是笑话!等你追上我的时候,我早就不在现在这个位置,我只会更高,更高!没有人会比我站得高,你信不信?”
高醒云淡风轻地道:“最后跟你说一下,我跟青书说好了,等伤口养好,半个月后就去北京,以后他除了期末考试,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也最好别来找他,没必要,他不想见你,但有些话他说不出口,要面子,就只好我来帮他说了。”
“……你说谎。”
高醒乐道:“我骗你做什么?不信的话你明天再过来,你看青书要不要我开门?还有,奶茶店我不要了,就当这次手术费用都是我出的,他不欠你什么。”
金潜也笑:“你以为这次我还会听你的话?高醒,以前真是没发现你编瞎话的功夫也是一流,比打篮球都厉害。”
高醒不辩解,耸了耸肩:“爱信不信,我回了。”
话音一落,高醒转身便走,没人知道高醒转身之后金家少爷方才一直从容不迫的淡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永远都挂着假笑的高醒面上也没有笑脸,大腿上则满是被自己掐的青紫的淤青,那是他揣在裤兜里的手干的,为了保持镇定。
楼下的这段对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等高醒上了楼,也如金潜所说的那样,绝没有透露半分对话给青书听,更别提告状了。
顾青书也没有问,格外心事重重,累极了,耳朵听见高醒回来的脚步声,也没有睁开眼睛说话。
高醒静静坐在病床旁边,知道青书没有睡着,好一会儿,才轻轻询问说:“宝贝,我跟金潜说,喊他以后都不要来了,就算来了,你也不给他开门。”
顾青书那藏在眼皮子底下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好。”
“主要是他跟我说了我不在的这几天,他对你……哎,我原本不想这么绝情,实在是太过分了,才会这样。”
顾青书惊了一下,睁开那双漂亮的眸子,略有些惊慌地解释:“你别太生气,金哥也只是太担心我,才会亲我,我生气就行了,你们别起隔阂。”高醒未来说不定还能帮上金潜一把,九八年的时候茶厂破产事件是阻止不了的,因为全国方向便是如此,大规模的下岗潮一定会到来,只是会计捐款跑路这件事可以改变,只要会计没有跑,跑不掉,高醒再稍微出手帮金厂长出出主意,安置一下那几千名下岗工人,金爸爸就不会为了债务和帮工人们找工作被车撞死,只要金厂长不死,金哥就没有那么辛苦。
高醒微笑着说:“这么怕我们吵架啊?放心吧,我跟金潜好着呢,说好了不会因为你就当不成兄弟的,可要我咽下这口气我也不舒服,这样吧,青书,过段时间我们就离开这里,去北京吧,再也不回来了,给你办个转学,既方便你在医院随时观察病情,也方便你读书,也方便我们创业不是?”
顾青书犹豫了一下,说:“可我大姐二姐还在这里。”
高醒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想到顾青书还有两个姐姐,他本身就不在乎那两个人,他要的只有顾青书,只要顾青书!
和金潜的那番对话比任何洪水猛兽都要可怕,再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来路不明,自己的不光彩。他不怕不光彩,不怕任何困难,可他好不容易弄来的人,似乎自己能偷来,别人也能偷回去……
他不想再跟金潜表演兄弟情深友好竞争的戏码,他要带顾青书离开这座仿佛永远都在盛夏的小城,他要永远隔离这两个人,让所有曾经认识青书的人都找不到他最好,让顾青书干脆就一直在家看看书看看电视剧,谁都别认识,谁都别接触!
别管她们!
“是啊,对,还有大姐,这样吧,你大姐不是一直很想去深圳吗?我看她现在在江阳市也呆不下去了,前夫家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晓得她在我们这里了吗?三天两头的去闹着要孩子,还不如离开这里,这对你姐姐也好,她年轻,肯学习,现在时代变化这么快,你晚让她出去一天,说不定都让她和别人又拉开一大段距离,对不对?”高醒哄自家小恋人,“如果你不放心,我还有法宝。”
顾青书好奇,他还没有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就觉得高哥特别厉害,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再看高醒,发现这个上辈子根本不存在的少年更是完美的好像专程来解决他一切苦恼的礼物。
“什么法宝?”虚弱的小狐狸没什么转动脑子的力气,跟高醒在一起,有问题便直接问。
高醒这回不卖关子,笑道:“你忘了顾叔叔了?”
顾青书稍微愣了愣,瞬间不高兴地表示反对:“不行,还有,什么叫顾叔叔,喊他大名就可以了,顾建富。”
“好好,顾建富就顾建富,你喊你的顾建富,我还是得礼貌一下,毕竟说起来,我很感谢他。”
“你感谢他什么?”顾青书对顾建富那个人完全没有好感,甚至见都不想见,不见之前他当顾建富是陌生人,见了以后,便恨。
“感谢他跟你妈生了你,我能遇到你,全靠这个啊,傻瓜。”
“你才傻瓜。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大姐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大姐太心软了,那个人出个车祸,随随便便告诉大姐当年是被冤枉进去的,大姐就忘了当年她是怎么辛苦走过来的,是怎么嫁给那个混蛋老公,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连高中都没上,才二十岁,就有了孩子。别人的二十岁还在读书,在大学里读书,我大姐比我聪明,她……她当年明明很想念书,但是却让给了我和二姐。”
“姐姐不记得这些苦,我得帮她记着,免得以后又被那个男人给害了,那人现在说得好听,什么幡然醒悟,谁知道是不是突然发现在外面生活太难了,靠着大姐养活比较简单?还看二姐马上就能考到大城市的一本大学,前途不可限量?提前回来找人给他养老?”顾青书从不了解那个男人,上辈子见都没有见过,他不承认自己其实一直很想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也拒绝那个人一回来就得了便宜还卖乖,让姐姐总为了他说话。
“这是你想岔了。”高醒见顾青书一提起姐姐,就眼睛都湿哒哒的,到底是顶不住,方才恨不得让全世界都跟青书隔绝开的疯狂想法又缩回了意识深处,温柔地哄说,“手先叔叔不是那种想回来享福的人,要想回来,早就回来了,何必等到现在?现在你生着病,奶茶店也经营不好,他回来还去举报你二叔当年让他顶罪的事情,完全不管会不会再被罚进去,就只是想得到你的原谅。”
顾青书脸颊被高醒摸了摸,拇指抚摸过眼帘,手掌心传来舒适又绝对温和的暖意,让顾青书放松着,一点点又从心事重重拉扯到了肆无忌惮的娇纵模样,不管高醒说什么,都不答应,说:“他这回坐不坐牢,要干什么我都不管,只要他别来打搅我们就好。”
“你这样一巴掌把人家打得翻不了身,一个机会都不给,怎么就愿意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高醒忽地笑说,“也给他一个机会,给你大姐一个认爸爸的机会,你不是你大姐,你怎么能代替她决定要不要接受顾建富呢?是不是?还有,我算了一下,你爸进去的时候,你姐大概五岁,虚岁都六岁了,女生又比男孩子早懂事儿,比你要跟顾建富有感情得多,你姐姐从前不跟你讲他,是以为顾建富真的做了错事儿,不敢跟你提,即便心里很想他,也只是默默的想,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顾青书当真是回忆起来小时候姐姐都是单独去监狱见顾建富的,每次去的时候哪怕没有特别表现出来高兴,眼里也是有着光的。
只是顾青书却依旧不松口,而是用那空闲的手戳了戳一下趴在自己身边和自己说话的高醒的脑袋:“你和我说话怎么循循善诱的像是在教小朋友一样?”
“你就是我的小朋友啊,有问题?”高醒一向不害臊口头上说这些小情话,不是他刻意去说,而是他当真如此认为,便如此陈述。
顾青书将少年那双真挚偏执的黑眸看得真切,一时甚至联想到了上辈子后来跟自己在一起很多年的金潜,金潜看他也永远是这样的眼神,看不见别人。
他在这一瞬间动摇得厉害,他选择高醒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高醒不如金潜那么投入,短时间在一起,过几年分开,也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够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把他这样一个除了一身病没有其他优点的人忘记,但万一呢?
万一高醒当真跟他告诉自己的一样,倘若自己死了,便也跟着走呢?那他岂不是害了高醒?
顾青书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便又觉得不太可能,高哥和他之间,能有什么大于生死的刻骨铭心的爱吗?高醒还是个少年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确是什么都大不过爱情,但过几年就淡了,属于青春期的荷尔蒙降下去,说不定就跟他自然分手也不一定。
就像胖子说的那样,没人受得了他,除了姐姐,就只有金潜了。
顾青书思虑过多的结果就是头疼,最后干脆什么都不想了,也不跟高哥针对顾建富开个辩论会,高哥说的所有事情,他都一律答应了下去,但他也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身体好之前,离开江阳市去北京之前,他想单独跟胖子见一面。
高醒大度道:“你要见胖子还征求我的意见?”
“不是见胖子,重点是单独二字,明白?”
高醒哈哈笑了一下,宠溺道:“明白。”
“那可不可以呢?”
“为什么不可以?”
这件事便算是定下了,之后几天顾青书都算是睡过去的,金潜来过几次,敲门顾青书没有说话,便没有要强行进入的意思,但没过几天金厂长却是领着爷爷过来看他了一回。
这时他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不会总是一动弹就疼,一听金厂长亲自来看他,顾青书不敢不见,甚至怪紧张自己现在的状态如何,问了高醒好几遍,得知好看得要命,才不大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说:“一会儿你可别乱说话,别摸我,别碰我,也不要让金厂长知道金哥跟我的事情。”
“好好好,遵命。”高醒一面答应,一面扯了扯嘴角,笑他,“我看你这隆重的模样,倒不像是见金潜的爸爸,是见什么偶像。”
顾青书自有说不出的理由,嗔道:“安静。”
高醒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笑意,说:“好。”
两人说完,在金厂长进来之前便恢复成正常同学朋友应有的距离。
金厂长穿着厂里的制服就来了,仰首阔步,气势不凡,只是进门之后并不先行走到顾青书的床边去,而是继续站在门口,帮顾家的老爷子扶着门,跟顾老爷子说:“老书记你先进。”
老爷子早就不是书记了,笑了笑,跟金厂长客气道:“不要这样,叫我老顾,说了多少回了。”
“我这不是改不过来嘛。”金厂长在老爷子面前一直很谦逊,从来没有个厂长的架子,和老爷子互相说了几句玩笑话,到底是拗不过老人家,坐到了顾青书的病床旁边,老爷子就坐在后一位的地方,胖子、金潜、姚祚三个小辈连带着高醒都站在旁边去。
顾青书从金潜一进来,便没有看金潜一眼,只将目光落在两个大人的身上,不等金厂长开口说话就很礼貌的道谢了:“金叔叔,你这么忙还来看我,真是不好意思,这些天麻烦你们家了。”
金厂长摆了摆手,微笑道:“麻烦算不上,最主要是你现在好了就行,钱本来就是转来花的,花在无愧于心的地方,那就是钱最好的归宿,你不要想着还这些东西,好好念书,你爷爷也是担心你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消化不过来,过来看看你,你有没有什么跟爷爷说的?”
顾青书看向爷爷,爷爷有些拘谨,似乎是忽然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其实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无所谓,顾青书能见到爷爷来看自己就很开心了,但却也明白为什么爷爷会这样同他无话可说,哪怕关心他,也需要找人跟着一起来,才敢过来。
原因顾青书不用过多思考都明白是跟顾建富有关。
大抵顾建富是顶罪进去这件事,爷爷从始至终都知道,或许是因为愧疚,所以从一开始就说定了厂里的房子未来留给他,也因为愧疚,所以不管青红皂白,永远都是站在他这一边,对他好。
如今事情败露,爷爷觉得没脸见他,也怕他不见自己,才会这样吧。
顾青书按理说应该把爷爷也归为二叔那边才对,可感情这件事,爷爷从小对他就打心眼儿好这件事,却做不得假。
爷爷以后也活不了几年,七十岁不到就走了,上辈子他跟金哥还债了好几年,等稍微富裕了一些,爷爷什么都没有享受到便离开了,倒是二叔后来还上蹿下跳的要跟他攀亲戚。
这回,顾青书不想有遗憾,只是他若是这里原谅爷爷,一会儿大家都走了,高哥肯定又要说他是双标。
顾青书看了一眼高醒,高个子的少年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似的,扭开头去看别的地方,好像在说我不看不说你,放心双标去一样。
顾青书在心里切了一声,丢开那些有的没的的想法,什么都不在乎的去握住爷爷的手,一开口便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从前:“爷爷,你最近身体好不好?”
老爷子沉默的笑了笑,松弛的皮肤搭在眼睛上,就听了大孙子这么一句话,便呜咽着,一边握着大孙子的手,一边拍了拍手背,瞧见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淤青,语不成调地说:“疼不疼啊?乖孙。”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顾青书在家里人面前还是报喜不报忧,跟他大姐一个性子。
“说谎,我听小胖说,你都开刀了,后续还要往身体里装个什么什么人工起搏器,是又要开刀吧?这机器放到身体里去,一直不取出来,肯定难受,但不做也不行。青书……爷爷暂时拿不出什么,但拜托了你金叔叔,金叔叔说愿意帮你联系最好的医生,你……”
爷爷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年轻的声音截去:“爷爷,这个你跟金叔叔都不用操心,青书爸爸也拜托我了,我也跟我爸那边谈了清楚,过几天就带青书重新去北京做手术,全国最好的医生就在那儿,最好的医疗设备也在那儿,修养恐怕也要大半年,所以顾叔叔都委托我帮忙办理转学手续了,等到了那边,一切都有我看着,你们都放心就是。”
“这样吗?”爷爷对高醒这孩子不太了解,对麻烦高家这么大一件事儿自然也心里有些打怵,但之前也听金厂长说过高醒这孩子来历不简单,家世不凡,那高醒既然说要去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设备,怎能拒绝?!
“是这样最好!这样最好!”爷爷激动地站起来就去跟高醒握手,“高醒是吧?真是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小高……这,这钱我以后一定凑着还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帮帮我家青书,他以后也会报答你!”
高醒可不敢让老人家这样隆重的谢自己,比爷爷的腰还要弯下去不少的给爷爷鞠躬,说:“没事没事,青书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更何况钱的事情也不用还,原本青书就帮了我不少,爷爷不要操心钱,就想着手术一定要顺利就可以了!”
“哎,这、这……行吧!但钱还是要还的,一定还!”老爷子了却了一块儿心病,大孙子还跟自己和以前一样好,顿时就不像来时那样萎靡,啰啰嗦嗦吩咐顾青书了一大堆事情,最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帮大儿子跟大孙子求情了一番,很是语重心长地说,“青书,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你大姐跟你爸要一块儿去深圳的事情,我听你姐说,你不同意,想去北京也带着你姐,还不太想转学,你不要胡闹,好好听人家小高的话,人家是城里人,从首都来的,比你懂的多,要是希望你姐姐以后不靠男人吃饭,就趁早让她出去打拼。”
“可是……”顾青书早就被高醒说得没那么坚定了,如今爷爷再提,也是没有脾气,“可是姐姐一个人去,带着一个在监狱里十年,出来以后又流浪了五年的人过去,也只是累赘。”
“这话不对,你也太小看你爸爸了,你不信就问问你金叔叔,你爸年轻的时候多能干,别人不敢去干的活,他就敢!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一点,就是太孝顺。从小,你奶奶就跟他面前念叨小时候你爸顽皮,跟你二叔疯的时候,把你二叔腿给摔断了,虽然是老二自己跑步不小心,但那时候你奶奶心疼得很,你爸也愧疚,就对老二很好,养成了习惯,改不了,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老爷子叹了口气,跟大孙子道,“你要怪,就怪爷爷吧,别怪你爸爸,你爸爸在监狱里的时候,每回我去看他,他都要问你怎么样,知道你从小身体不好,也没钱看,着急得嘴上起好些泡泡,但没办法,他帮不上忙。”
“后来出来了,不敢回来,给了钱也很少,既想守着你们,又不想让别人把他认出来,心里难受,才爱上喝酒,你放心,我已经让他把酒好好戒掉,去了深圳那边,先跟着金厂长的小舅子一块儿熟悉熟悉当地环境,然后再看看做点儿什么营生,他是有案底的,干工恐怕别人不要,不过也看他的造化就是了。”
老爷子说了一堆,最终问题还是抛给了顾青书:“所以,青书啊,你就同意你姐姐跟你爸一块儿去吧,两个人也有照应不是?亲父女呢,你姐姐也这么希望啊。”
顾青书这些天见姐姐的时候,姐姐从没再提过顾建富半句,大姐永远是把他摆在第一位的,让他伤心都不舍得,所以一字不提。
“爷爷,你不用问我,我不管这些,反正只要姐姐愿意就好,她干什么都行,我没有不同意。”顾青书愿意让顾建富跟着姐姐去深圳发展,却不代表愿意就这么接受他。
老爷子以为劝好了大孙子跟儿子之间的关系,乐得合不拢嘴,当场就说要叫大儿子过来跟青书说说话,顾青书不想见,却不好拒绝爷爷,正是为难,好在高醒出面说他得休息了,才算作罢。
众人待了不到一个小时,金厂长还有事,必须离开,便和老爷子先走,说是到时候送行再来。
大人一走,高醒便要赶其他所有人都出去,当然,意图很显然还是想让金潜出去。
胖子和姚祚依旧是搭不上话,站在一旁表情茫然的坐等两位大哥剑拔弩张打起来,却不想下一秒胖子被顾青书要求要单独谈话,其他人全部都给轰了出去。
随着两位大哥出门,房门砰的一声轻轻合上,胖子眨了眨自己的小眼睛,坐在面向病房窗户的位置,一边看夕阳下的小狐狸轻轻揉手臂上的针孔淤青,一边歪着脑袋,夸张的求说:“大哥,我叫你大哥,快让外面两个大哥和好吧!我特么最近跟姚祚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顾青书看着面前吊儿郎当装可怜的胖子,许久没有讲话。
夕阳璀璨的晚霞将惊艳了这座城市的少年柔化得美不胜收,好一会儿,才笑了一下,跟胖子道:“郑达,你相不相信重生?”
“啥玩楞?”胖子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胖子:完了完了,小狐狸脑子瓦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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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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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大叽叽女孩的对我爱而不得的他重生后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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