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漫长。
直到山顶上那棵本就不甚茂密的歪脖子树上的叶子,几乎被她扯光,才有人不急不缓地踏着早春的积雪走上来。
听见动静,朝蝉僵住身子,过往种种涌上心头,她默默握紧手中的剑,头也不回:“你终于肯出现了?”
身后静了一瞬才传来一把轻柔的嗓音:“是我。”
朝蝉蓦地睁大眼睛,只觉得浑身血液涌上头顶,她咬牙切齿地转身看向说话那人。
白衣胜雪,笑容温和。
可不就是辜沉碧?
朝蝉自然记得这个人。
最后一次见面时,方殊景口口声声说要娶的人。
朝蝉面若寒霜,栖身上前,剑指辜沉碧白皙的脖颈:“怎么是你?他人在哪里?”
辜沉碧面色不变,她轻轻推开森冷的剑锋,笑道:“你说谁?”
朝蝉冷笑一声:“你少给我装模作样,怎么?他敢写折子应战却不敢过来?这几年当缩头乌龟还没当腻味吗?”
辜沉碧笑意终于淡了淡,她拂开跌落在袖口的花瓣,慢悠悠地说:“你还真是老样子,怪不得他烦了。”
朝蝉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没什么,”辜沉碧掩唇笑了笑,一双美目光华流转,“随我来吧。”
朝蝉将手中握了良久的纸张毫不留情地丢掉,随着辜沉碧而去。微风将皱起的纸张扬起一角,上面熟悉的男子字迹被汗渍反复浸开,但依旧无比清晰:
云尽山头,不见不散。
如你所愿,至死方休。
>>>壹<<<
几年前,朝蝉离开蘅吾岛,刚到云尽城的第一天,就撞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洪灾。
洪水把本就不坚固的房屋冲得七零八落,新种的粮食也被淹了大半。
百姓们怨声载道却无可奈何,纷纷举家搬迁到了云尽山半山腰的寺庙里。好在庙里的老和尚心善,不仅将偏殿打扫出来,还吩咐几个小和尚熬粥给百姓们喝。
朝蝉在蘅吾岛山山珍野味吃惯了,嘴巴刁得很,但此刻已经饿了一整天了,顾不了那么多,也老老实实挤在人群里排队领粥。
好不容易排到了她,她眼巴巴把碗伸过去,又眼睁睁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从粥桶里舀出小半勺倒进她的碗里。
“喂!”朝蝉忍无可忍,心痛地捧着粥喊,“人家都是满满一勺,你只给我小半勺是什么意思?”
那只手动作一停,眼神一闪,笑道:“看姑娘身材娇小,该是食量不大。”声音倒是清润好听得紧。
但这算什么理由?
朝蝉把碗一搁,怒气冲冲抬头:“哎!你未免……”说到一半声音生生顿住。
那个拿着勺的男子微微眯着眼睛笑:“未免什么?”
身后的百姓看队伍一直没有移动,不耐地骚动起来。
“姑娘你好了没有啊?别耽误时间啊。”
……
听见动静,朝蝉低着头将碗又端起来,不服气地嘟囔了句:“未免太小气了吧?算了……本姑娘就当减肥了。”
她随意寻了处空地坐下,边捧着粥喝,边用余光打量那帮着施粥的男子。
他一身简单的素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把样式普通的剑。打扮虽平常,却周身气度不凡,丝毫掩不住好看的样貌。
居然比从小宠爱自己的师父还要好看。
没喝几口,施粥便结束了。
那男子细心地跟小和尚叮嘱了几句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朝蝉赶紧收回目光。
那男子径直停在了朝蝉面前,弯腰问她:“吃饱了吗?”
朝蝉抬眼瞪他:“多亏你的粥,刚好够我塞牙缝。”
那男子笑了笑,指了指偏殿的大门,温声道:“去那边等我吧。”说完就转身提上空掉的粥桶和小和尚一块离开了。
思来想去,朝蝉还是趁大家没注意,侧身溜进了偏殿内。
此刻百姓们都在院里喝粥,殿内空荡荡的。
“怎么这么晚才进来?”
朝蝉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转身:“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那男子屈膝坐在暗处,眼睛里透着些许盈盈笑意,他招手:“来。”
他给朝蝉带了半碗粥,估计原本是他自己的。
朝蝉盯着碗看了半晌:“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尽城的百姓初逢大难,城中的富人们光顾着护住自家财物,丝毫不肯伸以援手。你一身锦衣华服也跟着排队领粥,你让百姓们怎么想?”
朝蝉微怔,想通其中的关节后爽快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来云尽城不知其中缘故。其实我差不多已经饱了,这粥你自己喝吧。”
那男子笑着摇头,把粥推回去:“无事,我不饿。”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蝉问。
“方殊景。”那男子答。
“哦,我叫沈朝婵,你叫我朝蝉或阿蝉都可以。”
“沈朝蝉……阿蝉姑娘。”
朝蝉默默应一声,咂咂嘴,一口喝光碗里的粥。
唔,还挺甜。
“你是寺庙里的人?没有剃度的俗家弟子是吗?”朝蝉好奇地问。
方殊景扑哧笑出声,他扫一眼朝蝉,她眼神澄澈,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不是。”方殊景否认道。
朝蝉接着问:“那你怎么跟着小和尚一起施粥?”
方殊景别开眼,随意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回道:“大概……是为了赎罪吧。”他眉宇间藏着些许疲倦和落寞,一时让朝蝉看呆了眼。
但很快,方殊景就从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主动扯开话头,天南地北地和朝蝉聊起来。在有意无意间,两人愈发熟络。
他丰富的阅历和幽默的谈吐让极少接触外界的朝蝉连连惊叹,啧啧称奇。
彼时的少年言笑晏晏,少女也巧笑倩兮。
偌大的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就是故事的开端。
>>>贰<<<
接下来的好几日,朝蝉都未见到方殊景。
向寺庙的小和尚打听了才知道,他住在云尽城城主辜襄的府上。
朝蝉不再犹豫,一路跌跌撞撞找来了辜府。
辜府的地势很高,几乎并没有受到这场洪灾的影响,门口几株野生月季依旧妖娆地舒展着身姿,安安稳稳地在辜府的庇护下晒着太阳。
“来者何人?”
门口的守卫皱着眉拦住她。
这几日经常有难民找上来,哭着嚷着要城主开门救济,可城中难民那么多,又怎么救得过来?
“大哥别误会,我不是来寻求帮助的,我找方殊景。方殊景你知道吗?”朝蝉比画着他的身高,“我是他朋友。”
那两个守卫表情复杂地对视一眼:“找方公子啊……”
他们的态度古怪得很。
不多时,方殊景就走了出来,他眼底有浅浅的青色,一副彻夜未眠,辛苦疲惫的样子。
他拧眉看向朝蝉的眼神很惊讶:“是你?”
朝蝉暗舒一口气,欢快地招手:“是我是我!”
她依然穿着上次那身衣服,只是明显要落魄许多。看来这几日遭了不少罪。
方殊景眉眼一松,似有几分无奈。
就这样,朝蝉以“分无分文无落脚之地”这个蹩脚的理由留在了辜府。
辜府外头看起来古朴大气,里头却装饰得富丽堂皇,连不起眼的小凉亭都镀着一层薄金,远处还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朝蝉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暗地里却好一番唾弃。
府外百姓尚在水深火热之中,辜襄倒好,府内一派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自入府后,朝蝉黏方殊景黏得厉害。仗着自己年纪小,央着他问东问西,而方殊景居然也不生气,而是由着她闹。
偶尔,也会将自己在辜府的事情讲给她听。
方殊景在辜府的位置很特殊,行动非常自由。
朝蝉花了点银子向人打听了才知道,方殊景之所以能凭布衣之身进入辜府,是因为无意中救了辜城主的掌上明珠。
按理说,寻常人该是拿些钱财以作答谢。但辜小姐是个怪人,让方殊景暂住府内,还隔三岔五就送他一堆精巧的小玩意。
那方殊景也是个怪人,居然就此心安理得地住下了,还将那些个小玩意换成大米和被褥,散发给城中百姓。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赎罪吧?”
朝蝉把玩着桌上晶莹剔透的葡萄,塞一颗进嘴里,味道有些酸。
“因为看不惯辜城主的冷漠,所以拿他家的东西换成大米和被褥救济百姓?”
“何出此言?”方殊景的声音从房内悠悠传出来。
“唔,你的事就是府里闲暇时的谈资你不知道吗?”朝蝉又捻起一颗葡萄,笑得眉眼弯弯,“她们说辜城主看你不顺眼,而辜沉碧小姐……喜欢你。”
所以门口的守卫才唾弃着方殊景死赖在辜府的行径,暗地里骂他是小白脸。
“这谣言我倒是不知情。”方殊景笑道,“只是,你何时才能改掉不支会一声就闯入我房间的毛病?”
他伸手撩开帘子走出来,素白的内衫还未完全扣好,胸前露出一片玉般光洁的肌肤。似笑非笑的眼睛直直望着朝蝉。
朝蝉急急别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衣服都不穿好就出来。”
“我怎知大早上就有人不管不顾闯进来说话?”
待方殊景换好衣服后,朝蝉又问:“那辜小姐真喜欢你不成?”
“别胡言乱语,损了人家清誉。”方殊景不咸不淡地说,他刚换上了一身青色的袍子,料子虽普通,却衬得他整个人俊美无俦。
“哦,那你可喜欢那辜小姐?”
方殊景望着她低低笑了声,才移开目光,一手支颐,答:“并无。”
朝蝉紧接着发问:“那你……那你喜欢怎样的人呢?”
她瞥一眼方殊景俊秀的侧颜,调侃的口吻似认真又似玩笑。
方殊景垂下眼,摩挲着木桌上的纹路,并没有说话。
朝蝉愈发大胆,做出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泼皮无赖的样子:“那你瞧我这样的好不好?”
方殊景微怔,半晌没有回话。
叁<<<
转眼,朝蝉已经在辜府待了十日有余。
而蘅吾岛,也终于传来了回信。
蘅吾岛,是开国帝王为了稳固江山社稷设立的隐秘机构。
里头的培养的人会在年满十八后第一次接受任务,如若成功便留在现任帝王身边替他暗地里铲除障碍,如若失败便返回蘅吾岛,终生不得离岛。
师父纵使再不舍,也不得不遵从帝王设下的规矩,放朝蝉出岛执行任务。
而朝蝉出岛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彻查云尽城城主辜襄贪污受贿,买卖官位一事。他只手遮天,肆无忌惮得很。
辜襄为人谨慎,极少外出,就算外出也是前呼后拥,滴水不漏,几乎找不到任何空隙。
好在,她打听到在云尽城内风头很盛的方殊景与辜府有不可言说的微妙关系,又打听到他近日里会在寺庙里施粥,便刻意接近他,借机进入辜府。
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她并没有多费口舌就与方殊景结识,并且凭借他的身份进入了辜府。
这日,朝蝉将刚刚得知的,辜襄偷工减料致使河堤被冲毁的消息逐一写在纸条上,将信鸽放飞,方殊景恰好踏步进了屋。
他漫不经心地扫一眼窗外:“飞鸽传书?”
朝蝉拢上窗应一声,生疏地掩饰住慌乱:“嗯,给家里人报平安。”
方殊景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径自将手中的物什插入朝蝉的鬓边,走远几步仔细瞧着她:“果然很衬你。”
“这是什么?”朝蝉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方殊景唇角边带着抹温柔的笑意,他将朝蝉扶到镜前:“喜欢吗?”
是一根碧色的簪子,晶莹可爱。
朝蝉没怎么在意簪子,而是怔怔望着镜子里里头相互依偎的身影,像极一对璧人。
“嗯……喜欢,我很喜欢。”朝蝉说,脸却悄悄红成一片。筆趣庫
渐渐地,辜府里传起了风言风语,说方殊景背叛了辜沉碧,整天与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混在一起。辜沉碧却对此事毫无反应,整日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出门,好像根本不在意,又或者是根本无法阻止。
率先跳出来的是朝蝉,她一番理论把一众八卦的小侍女小侍从说的哑口无言:“说辜小姐喜欢方殊景的人是你们,说方殊景背叛辜小姐的人也是你们!人家辜小姐都没表示什么,你们要不要这么无风就起浪啊!就不能说点辜小姐好话吗!”
这番说辞顺理成章传到了方殊景耳朵里,让他好笑又无奈,自己原本中规中矩的生活,好像突然被她这颗石子打乱了。
夜晚,方殊景向朝蝉问起这件事时,朝蝉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不是说过不喜欢辜小姐吗?我明明是在帮你澄清,况且现在我的好名声都被你玷污了!都没人愿意娶我了!”朝蝉说。
“那我娶你。”方殊景毫不犹豫道,他眼底的笑意很深。
朝蝉显然没想到方殊景会做出这样的回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说什么?”
方殊景扯下她头上日日簪着的簪子,一头青丝如瀑而下:“聘礼你已经收下了,你忘了吗?所以,你打算送我什么定情信物?”
朝蝉一怔,还没转过弯来,手却遵从心意率先一步将自己贴身的玉佩递给了方殊景。
方殊景笑意愈浓。
他拥住她,在她耳畔许诺:“我们找一处僻静的竹林,盖一间小屋,与青山绿水做伴,可好?”
“好好好,那我要给每一根竹子起名字!”
“给竹子起名字?”
“对的!这可是我家乡的传统!”
……
那个时候的朝蝉满心欢喜地以为,在这桩任务圆满完成后。
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心无杂念地和方殊景厮守在一起。
那个时候的朝蝉全然忘记了师父的叮嘱。
这世间的男人啊,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的甜言蜜语是摧毁一个暗杀者的最有利武器。
做暗杀这一行,最忌讳的事情就是,付出真心。
>>>肆<<<
朝蝉尚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之中时,接到岛里传来的密令,即刻暗杀辜襄。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朝蝉已经对辜府的地形了如指掌,并且掌握了辜襄的作息规律,知道他在什么时候戒心最弱。
动手的前一夜,方殊景摸着朝蝉的鬓发,与她商量竹屋盖在哪里好,朝蝉却有些心不在焉,为明日的暗杀焦虑着。
方殊景神色一顿:“不如明日我们去云尽山顶看看,那里据说有一片不错的竹林。”
“云尽山?”
方殊景道:“不如明日我们云尽山见,我忙完就来找你。”
朝蝉虽然应允了,实际上却打算爽约。去云尽山什么时候都可以,但击杀辜襄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方殊景按约定去了云尽山,避开这场风波,自然再好不过。
但变故,也是此时发生。
当朝蝉趁夜摸到辜襄的房间时,灯火骤然亮起,无数的兵器森冷地指住了她。一身华服的辜襄则沉着脸端坐在太师椅上。
朝蝉大惊失色,却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奋力想冲突重围,却寡不敌众,周身内息也不知何故,调动不起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白衣身影破窗而入。
“莫要伤我爱徒!”
赫然是避世多年的师父!
但师父再厉害也抵不过无数人前赴后继的击杀,再加上还要顾及朝蝉的安危,更是束手束脚,辜襄培养的暗卫用车轮战术生生耗尽了师父的体力。
箭箭穿心。
师父的鲜血浸入朝蝉黑色的夜行衣里。
朝蝉慌了,带着哭腔一遍遍喊:“师父?师父你怎么会亲自过来?师父我带你离开这里……师父……”
师父缓缓露出一个笑,将腰间佩戴的,属于朝蝉的玉佩递到她掌心:“以后……莫要再弄丢了。”
这个玉佩赫然就是之前朝蝉送给方殊景的定情信物。师父在看到此物后,方寸大乱,匆匆离岛解救自己最宠爱的弟子沈朝婵。
这才中了计。
恍惚间,朝蝉在泪眼蒙眬中抬眸,眼睁睁看着方殊景在众人拥戴下从容地缓缓踏入屋内,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貌美的女子,朝蝉之前远远见过几次,是辜沉碧。
“你不是答应在云尽山顶等我吗?你食言了。”方殊景轻声道。他唇畔边带着笑,墨色的眸子里却一丝情绪也无。
朝蝉捂住伤口踉跄着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摇头,只觉得眼前的他是那么陌生。
方殊景笑了。
他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你来。”
“你来我身边,我就饶他不死。”
字字句句皆刺入朝蝉的心尖。
朝蝉浑身发冷,再也不看他,颤抖着扶起躺在血泊里的师父。师父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如果没有名医治疗,将命不久矣。
她声音抖得厉害:“那好……”
话还没说完又被方殊景打断。
“我开玩笑的。”他语气骤然变得森冷,“你别天真了,你以为我会放过蘅吾岛的岛主吗?”
朝蝉心神俱裂。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方殊景出身贵族世家,在十岁那年,家族里的人因说错一句话,被当朝帝王迁怒九族。方殊景九死一生才逃出,自此,存下了改朝换代的心思。
他多年部署,逐渐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与帝王的眼中刺,一手遮天的辜襄合作。但这还不过,他设计要断了帝王最大的臂膀——蘅吾岛。可蘅吾岛神秘莫测,他好不容易安插了人进去,却只能打听到支离破碎的讯息,只好从出岛的弟子身上下手。
所以,他盯上了最受岛主宠爱的沈朝婵。
利用她,层层部署,设下杀招。
方殊景闭了闭眼:“算了,放他们走吧,她头上的簪子被下了蛊毒,现在已无内息,活不了多久了。”
朝蝉浑身巨震。
方殊景却眉目淡淡,不欲与她多解释。
辜襄将信将疑,却不敢忤逆方殊景,方殊景这几年的雷霆手腕自己都看在眼里,况且他答应过事成之后,十里红妆迎娶自己的女儿,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
朝蝉却犹不死心:“你不是说要娶我,还有竹屋……”
方殊景笑着打断她:“你还不明白吗?我一直在骗你。我会娶的人,只能是辜沉碧。”
霎时间,朝蝉心如死灰。
>>>伍<<<
药石无医,强留不得,师父终究还是故去了。
朝蝉亲自埋葬了他。
蘅吾岛与帝王之间的特殊联系唯靠师父一人,岛内没有了师父的指挥,再也找不到一个有能力带头的人。渐渐没落了。
没了蘅吾岛的支持,帝王的势力日益衰微,渐渐无法与方殊景一党相抗衡,改朝换代的日子近在眼前。
这些朝蝉并不在意,在接下里的五年里,她虽没了内息,性命却在,或许是老天有眼,不愿她被恶人害死。
她昼夜不分勤修武艺,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她无数次向方殊景递下战帖,要求决一死战。
蘅吾岛的战帖不比寻常,一旦接受就是死战,直至其中一方咽气才罢休。
她只想找方殊景复仇。
她不甘心。
朝蝉会无数种暗杀的方法,可她偏偏要走最光明磊落最艰难的一种。
而且做好了战死在方殊景面前的准备。
或许,不管结局如何,她只是想再见方殊景最后一面吧。
终于,方殊景接受了战帖,并且邀她上云尽山一战。
所以,她难得耐下性子,足足等了三天三夜。
下山的小路愈走愈偏僻,不知道通向哪里。朝蝉在辜沉碧的指引下走得跌跌撞撞。她终于不耐烦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方殊景他人呢?到底在哪里?”
辜沉碧笑:“急什么?你就这么想见他不成?”
朝蝉不说话。
辜沉碧也没了说话的心思,不再出言挑衅朝蝉,径直将她带到了半山腰的一处竹林里。
“他在这里。”辜沉碧说。
朝蝉环顾四周,除了一栋已经破败的竹屋外,什么也没有,屋子里空荡荡的,丝毫也没有活人的气息。
朝蝉冷笑一声:“他是死了吗?连影子都没有。”
辜沉碧神色淡淡,指住不远处:“你说得没错,他的确死了。”
那个地方立着一个小小的石碑,看不清上面的字。朝蝉一愣,似不可置信。
“你……”
“我没必要骗你,他知道你一直希望他死,所以特意让我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那早已荒草丛生的小小突起,是方殊景的坟冢。
他在人生最辉煌,即将登上宝座的时候草草离世,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而朝蝉,一直靠着亲手杀死方殊景,替师傅报仇的执念走到了现在。想过无数种相遇时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料到,到头来却仍是一场空。
方殊景已死。
她情不自禁靠近那坟冢,颤巍巍地抚上粗糙的石碑。
辜沉碧的声音还在耳旁:“他想说,他愿如你所愿。”
朝蝉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云尽山头,不见不散。如你所愿,至死方休。
好一句如我所愿。
好一句至死方休。
你已死,让我怎么甘心罢休?
>>>陆<<<
三年前的竹屋里。
方殊景将事先准备好的信件递给辜沉碧,细细嘱咐她一定要在三年后将信件送到朝蝉手里。
“三年后,阿蝉身上中的蛊毒应该已经彻底好了,就当是我送给她的贺礼吧。”
他甚至还开玩笑道:“阿蝉要是知道了我的死讯,一定很开心。”
辜沉碧叹息着将他的轮椅推出屋子晒太阳,心里苦涩不已,她恋慕方殊景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他早已为了朝蝉动了心?
“将自己陷入绝境,你这又是何苦……当初为什么又要给她下蛊毒?”
方殊景沉默了良久才苦笑着摇摇头:“我后悔了,这天下不要也罢。”
“我只想最后满足她的心愿。”他悠悠望向天际,“我知道她想我死。”
既然注定了不能和她一同白首。
至少,也能圆一圆她的愿望。
当初给她下亲手研制的蛊毒,是因为自信自己有足够的自制力,不会对一颗棋子动心。他自信自己对权力的向往大于这世间的一切。
可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却唯独漏算了一颗心。
他可以枉顾那么多人的生死,却在登顶的最后关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情根深种。
他原本是有私心的,想引开朝蝉不要参与进这场阴谋之中,只是两人都太倔强。最终谁也没去。
现下里,蛊毒发作在即,沈朝婵命不久矣。
解开蛊毒其实很容易,无非是以命换命。
方殊景千万军马一朝散尽,天下都不要了,性命而已,没什么好舍不得。
唯独有些舍不得区区一个沈朝婵。
辜沉碧忧心忡忡地问:“那要是她不肯来怎么办?”
方殊景笃定地笑了笑:“不,她会来。”
话语刚落,他胸口急速起伏,又是一轮长时间的咳嗽,他难受得眉头紧蹙,直至咳出一大滩深色的淤血才稍得安息,但眼里却是一片平静的温柔。
他不顾辜沉碧递过来的手帕,而是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身旁挺拔的竹,竹子上刻着一个蝇头小字:蝉。
他眼神似憧憬似不舍,但终究还是微微阖上了眼。
“毕竟,她那么……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再无呼吸。
林间有风呼啸而过,将放置在竹屋桌上的一沓宣纸吹得纷纷扬扬,隐隐可见整张整张的纸上布满重复的字迹:
云尽山头,不见不散。
云尽山头,不见不散。
云尽山头,不见不散。
……
不知是谁的心思,无处诉说。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倾城雪的你似星辰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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