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其它类型>凝霜傲雪录>第87章 琴吟山涧,僧行云巅
  海上,天很蓝,风不骄不躁,未央花上的露珠还未散去,在阳光下,晶盈剔透。晓梦楼中,雪青色的纱帘在波光粼粼中,随风摇曳。

  一只海鸟落在了铜镜上,它的羽翼带着海中的咸味。楚孤竹伸手去拂海鸟的羽翼,“你是飞了很多路才到晓梦楼的吧。”海鸟贴在楚孤竹的手心,低低鸣叫了一声,极为温顺。

  小小海鸟,尚且自由,恋恋江湖,武功再高,却也这般身不由己。

  她的雪青色嫁衣上,缀了很多白色琉璃,琉璃镶嵌成未央花的形式。她对着未央花,看啊看,“这些花,真的能保佑人,一生一世的好运,未尽未央吗”手指触到琉璃上,琉璃是冷的,手也是冷的。

  “女子嫁人,都是这般打扮吗?'楚孤竹字眼自语。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晓梦楼的雪青纱中,若隐若现。

  ”世上的新嫁娘,怎么打扮,都没有我们竹儿好看。”

  离歌缓缓走到了楚孤竹身后,她素来是个浅浅琉璃的美人。只是今日在淡海棠的衣衫上,缀了一枚嫣红琉璃佩。

  ”为什么这琉璃是白色的。“楚孤竹的手指点在琉璃未央花上。

  离歌道,”竹儿,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白是最透彻的颜色,是白头到老。“

  “白头到老?”

  多少的白头到老,到了最后,却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竹儿”离歌将楚孤竹的秀发挽进步摇里。那是一只琉璃的步摇,琉璃的花。花不是冷清的未央花,而是那年那日乡间小陌上的花,粉色和紫色。楚孤竹对着铜镜,在自己的额间点了一团花钿。她从没有点过花钿,想来想去,还是点了他们初遇时那些花儿的样子。

  我们相逢,有花,我们成婚,也有花。只是今日花,非昔年花。

  “我平日都不是这般打扮的。”楚孤竹说道。

  “那小宫主想怎样打扮”离歌笑盈盈地问道。

  “我却也不知”楚孤竹将步摇取下又簪上,说道“我想来想去,还是这样吧”

  ”今日是小宫主的大婚之日”离歌从袖中取出一支银色的西子黛,给楚孤竹画眉。她生来就美,从来不画眉的。

  眉画好了。楚孤竹说道“这眉,像沾了露水”

  &"宫主说,人都是从萍水相逢到相濡以沫的,所以,这新嫁娘的眉毛像露水&"离歌将西子黛收进楚孤竹的妆奁中。“以后都是陈少侠来给你画眉簪花。“

  她将妆奁合上,说道“终于看见小宫主出阁了。”

  ”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这世上难道有人,不喜欢小宫主吗?”

  一个宫女呈上了一枚白玉琉璃佩。离歌将琉璃佩系在楚孤竹嫁衣上,”这是宫主送给小宫主的。这其实是宫主的师父,当年送给宫主的出阁之礼。”

  楚孤竹将琉璃佩放在手心,这琉璃佩上,天地苍茫,风月惆怅,一朵未央花,遗世独立。背面生了一行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台阶上的脚步声,自水上而来,很轻,带着微微的水声。来人极为聪慧,他知道楚孤竹这般内力,不可能丝毫无察觉。于是,他走一步,停一步,用海浪的涨落声掩盖脚步声和呼吸声。

  ”是康平文政。”离歌和楚孤竹相视点头。

  康平文政,不达目的不罢休,离歌已嘱咐晓梦楼的盈敏姑姑,让姑娘们暂避开,只在台阶下的暗室中观望。

  他已走上了台阶,将两扇长窗,向左右推开。

  他的手在长窗之上,轻轻击打了一下。

  他是想看看,楚孤竹有没发现他。

  她就这般笼在一片雪青色中,寂寞梧桐冷清秋的女子,雪青色身影,凝霜傲雪,与月同色。

  康平文政的心口,也颤了一下。

  她真的好美,所以,他明知这也许是陷阱,避开本尘,避开护卫,独自而来。他们初次相遇的点滴,他到现在还都记得。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康平文政还不是康平家唯一的儿子,他还有哥哥,弟弟。父亲总是忙,即便在家,父子也很少见面。

  春天来了,花儿都开了。一些花瓣飘到了康平文政的几案上。粉色,紫色,白色,红色的都有。康平文政突然想起,他们家被长瑄院软禁在康平郡已经快一年了。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去军营了。看着书中的马踏平川,弓射天狼,他壮志未酬,只有一遍一遍对着本尘给他的秘籍,一次一次循序着明镜台的功夫。

  长窗外,一个声音说道“康平公子,我们带你出海去。”那是常来康平家送绫罗绸缎的中原商贾,高高瘦瘦,和桑国的商贾也没什么分别。

  康平文政轻功已属桑国一流高手之列,想出去,长瑄院的那些护卫不是拦截不了,而是发现不了。于是,他高高兴兴得出了门。

  那是他第一次穿着中原长衫去海上,海风撩动他的长衫,在海上飘来荡去。

  他看着海上的风景,他知道每一处岛屿的名字,只是许久未见,有些陌生了。

  这艘商船很大,船舷上落满了海鸟,叽叽喳喳。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鱼,跟着船儿跑。摇橹的船工,奋力划着船。

  他数着海鸟,像操练新兵一样,指挥他们摆成各种各样的阵法。初时,海鸟飞来飞去,不知所踪。但康平文政取来海鸟爱吃的小鱼小虾,置在甲板上,鸟儿追逐打闹,阵法居然也成了。

  他抬头一看,船不知什么时候,已停在了一处小岛上,这个小岛很纯净。长着和桑国康平家不一样的花。无香无味的白花,花心是红色的,朱砂一样的。

  他走下船,却陡然发现,这船上,不知何时,竟然只剩他一人。带他来的商贾不见了,摇橹的船工也没有了,船上空荡荡的,那些华丽的陈设也没有了。

  他越走越远,已到了小岛的中心。可这小岛上却一个人都没有,也看不到渔人的居所。天很蓝,风也很柔,一些海鸟,在花中央起起落落,不知是在眷恋花,还是在眷恋天空。

  “什么人,谁让你来此的?”康平文政突然听到一声呵斥声,是中原女子的声音,极为严肃。他抬头望去,那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肃严端秀,发髻高高耸起,红色琉璃发簪衬得她容色如旧。她及地的衣衫正轻轻落在花丛间。

  康平文政施了个中原的礼,说道“在下赵政,是一个读书人,我和我好友出海,不知怎么就到贵府上了”他学着中原读书人的样子。

  “我们中原的读书人,可不会动不动就向哪个女子行礼”那个妇人,冷冷得说道。

  “盈敏姑姑,你在和谁说话”一个雪青色的人,只有十二三岁。这个身影其实是藏在花间的,很淡的,淡到就是花中的花仙子。

  盈敏道“小宫主,他说自己是读书人,不知怎么就迷路了。来到我们这里”这个叫盈敏的望向稍远处。那里正是白花娉婷之处。

  “这是什么花?怎么我家中没有。你们这里,好像都是这样的花”康平文政指了指这无数白花。

  那天其实是康平文政第一次见到未央花。他看过很多花,但从来没有一种花能像未央花一样,清清瘦瘦,白到没有明媚,白到缺少浮华。

  丝毫不像寻常花那样,一眼看去就能消除疲乏。

  倒是很像一个迎风而立的长衫公子,正独自念着文章。这位公子心无杂念,天地间,明明什么都有,但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盈敏道“这叫未央花。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

  康平文政道“你们家?你们家是哪里的?”

  盈敏脸上浮出一丝孤傲之色“我们家就是我们家,公子何必追问。”

  她极为不客气,毫不尊重读书人,似乎穿长衫的,不论是谁,做了什么,都是与她有仇的。

  “你是读书人,你怎么懂排兵布阵的章法?我看你在甲板上摆的那些小鱼小虾,是玄襄阵与数阵。你将这两种阵法优势互融,这样,本来就很多人的阵仗上,看上去竟然比真实人数多了三倍,四倍。”

  花丛中,那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说道。

  康平文政知道她说的便无错漏,便说道“在下的那一盒棋子都不巧掉入海中央了。从兵书上看到过这个阵法,就照着摆了起来,不过自娱自乐。只是请教这位妹妹的芳名。&"他顿了顿,说道。

  盈敏道“我家少主的芳名,不便示人。公子走错了地方,我让我们几个嬷嬷,送公子出去便是。”

  两个年老凶悍的嬷嬷上来,一左一右,指了指出去的路,厌恶的逐客之情便写在脸上。

  康平文政向前走了几步,心口却一阵阵剧痛,他这三十余年所修习的内功,竟然在一瞬间,飘荡到了天边。他一下子摔到在了地上,几只海鸟叽叽喳喳,落在他的肩膀上,贪玩得啄着他的管带。

  可他来时的船坏了,他望向大海,“我今日难道要被困在此处吗?”

  “我似乎,似乎中了什么毒,这位盈敏姑姑,您可以帮我写封信给我的家人吗?我父亲会重重酬谢你的。“

  盈敏道”不必了,你这毒,是我下的。这是我家宫主的意思,你无端亵渎我家小宫主。“

  她挥了挥手”拖下海去吧。“

  那两个年老凶悍的嬷嬷,一人抓住康平文政的一只手臂,轻轻向前送力,康平文政好像一件失去躯体依傍的长衫,拖在地上,他的膝盖,还有胸腹间,都被沙石磨出了片片血痕。衣衫也由淡淡的薄荷色变成了浓浓的牡丹色。

  海水很咸,也很冷。康平文政脸朝下,躺在海水中。他自幼有水师将军做师父,水下屏息之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过了很久很久,天都黑了,白色的花也看不出颜色了。

  一道柔柔的纱覆到了康平文政后背。康平文政不敢动,也不敢转头看。他只看到海上倒影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周身笼在一片雪青色的清月之辉中。没有喜怒哀乐,明明不是尘世之人。她轻声问道,“这个人,怎么还在这里?”

  接着是盈敏的声音,“他的衣衫被这块礁石勾住了,所以,他没有飘走”

  “他今天踩了我的宸月纱,这纱我不要了,就算盖住他的棺椁吧。”

  “小宫主,我现在去找个嬷嬷,让他随水飘走吧”盈敏转身吩咐嬷嬷。

  “她一个小女孩,都知道棺椁。他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阵一阵又重又疾的脚步声传来。来的还是白天的那两个嬷嬷,她们二人手上都提着灯,影子倒影在海水中,所以康平文政看得清清楚楚。

  嬷嬷将康平文政的衣角从石缝之中挪出来,说道“小宫主,我们回去吧。这个人,明天就会不见的”

  盈敏道“小宫主想让这个人,现在就不见了。”

  嬷嬷取出一把大锤,那是一把铜锤,泛出黄色的光。

  她举起锤子,锤了下去。

  康平文政左手向左一推,他侧身飘过去几尺,铜锤落进海中,激起无数浪花。

  原来,他屏息在海中,隔一盏茶的功夫便浮出水面。海水冰冷,他的内力在海水之中竟然慢慢回复了。他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愿走,他想看看那位小宫主,到底是哪家的小宫主。

  他还活着,盈敏侧身,挡在小宫主身前。

  嬷嬷第二锤锤下,但蓦然间,一只大手突然从水底下伸了上来,抓住了铜锤,嬷嬷这第二锤便锤不下去。

  这只手正是康平文政的大手,他胳膊弯折,大手抓牢铜锤柄向礁石上一推,一声很长的嗡声。铜锤击碎礁石,小石块如飘散的未央花,落进海中,叮咚作响。

  嬷嬷被水花溅得睁不开眼,她伸手去揉自己双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被震成了骨折。是方才康平文政从她手中夺锤之时,她不及闪避,手骨便裂开了。

  可这个长衫书生,明明还面朝下躺在海水中啊。一个这样躺在海中的人,都能伤人,他是谁,从哪来的,来做什么?

  盈敏长剑刺过,直削康平文政后心。康平文政左手绕到后背,他拳头已到,剑尖贴着他弓起的手背向左一折,长剑竟然生生弯成了蛇形剑。

  小宫主道”盈敏姑姑,这个人根本没中毒。他只是想偷袭我们,你先回来吧。“

  盈敏有些惊讶,但面上却不改色,难道有人中了我的毒,还能活着吗?她丢开长剑,掌风袭向康平文政。

  康平文政不紧不慢,他握住被海水浸透的雪青色纱,柔纱唤出水雾,将盈敏的掌风消得干干净净,只在他身侧画出无数个小小涟漪圈。

  ”你这是桑国的功夫,你是桑国人。“小宫主声音很冷,却一点也不惧怕,反而极为肯定。”你用的明镜台的功夫,明镜无痕。你是康平文政吧。“

  康平文政愣了一下,这个小女孩对他底细知道得清清楚楚,自己却到现在都不知她的来历。望着小女孩的倒影和天上月的倒影渐渐重合,他的长衫如一尾被驯服的金鱼,缓缓慢慢,先触及已碎的礁石,后触及远处的风浪,好像一棵苍松,从海底立了起来。

  他看了看眼前,小宫主明明就在冷月的光辉下,可那月色却不及她的绝色。好像月色才是从她指尖逃逸出来的美色。她肌肤雪白,一袭雪青色纱裙离他很近,却也很远。老嬷嬷早已退到了小宫主身后,盈敏挡在小宫主身前,此外没有旁的人。

  ”你是哪家的小宫主?中原陛下的吗?’他笑盈盈得。原来他将小宫主听成了小公主。

  小宫主道“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该考虑自己的尸体能不能到桑国。”她其实根本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她的双手在月色中一点,指尖掌风生起,直戳康平文政的双眼。

  康平文政听过这个掌法,却是第一次见,这叫碎心掌,是中原武林的武功。

  他眼眶周围很痛,痛得似乎被滚烫的水泼过。右臂伸过,长袖在眼周上连连几个起伏,将小宫主江岸荼蘼的掌力带向海中。江岸荼蘼出掌便是枯掌,如同即将枯萎的一朵花。可这朵花,遇到对手出的掌,如枯木逢春,掌力便越来越强。康平文政以柔克江岸荼蘼,但他以明镜无物带动衣袖起伏越快,受到江岸荼蘼的劲道却越大。

  他的衣袖被掌风越削越短,枯叶一般,落在海上,有的缠在了礁石缝隙里,有的飘向了远处。

  康平文政笑了一声”小宫主。你可真聪明,不过,我不杀女孩子。“

  一道雪青色影子闪过,康平文政手下是方才小宫主抛弃的雪青纱。他飘开几步,双手环在双肩处,是明镜无语,雪青纱在他双臂间,围成了一个圆环。他双手交叉替换,雪青圆环呼一声已袭向了小宫主周身,将她周身团团笼住。

  康平文政比小宫主年长十余岁,他双掌间的间距越来越小,雪青圆环也越来越紧。

  几柄长剑从身后刺来,是十余位年轻姑娘,她们有的长剑削向康平文政,有的剑尖锋芒绽放,刺向雪青圆环。

  康平文政手心向下,从一柄长剑的剑尖上平平掠过去,持剑的姑娘,手肘上一酸,长剑已落到了康平文政手里。

  他持剑斜劈,在剑阵中如东风一夜,千树花开,剑气蓬勃,东西南北,各自防守。

  ”我今日不过误入此地,你们却这般要置我死地。“康平文政在银银剑光中朗声说道。

  盈敏道”这位公子,您是桑国人,便该死。“

  他言语间,望向小宫主。四位姑娘迎面击来,四柄剑两两交错,分刺向他的左右肩。康平文政长剑陡然下降几寸,身子向后一仰。四位姑娘手腕稍转,四柄长剑钢条一样,笔直切了下来。康平文政右手沿着剑鞘滑到剑身上,中指和大指一弹,长剑长吟一声,横转了过来。那四位姑娘的剑,两把架住了剑柄,两把架住了剑尖。

  ”杀了他。”小宫主的纤纤素手如春日第一枝梨花,从雪青色中走了出来,她手指所及之处,雪青色如落英缤纷。“这是我的纱,你何来如此不自量力”

  康平文政道&"我不能困住你,那么我便要困住自己。“他双手松开长剑,十指之间,突然柔软如握无数初生花蕾,须臾间,花蕾沿着四位姑娘的剑尖,蔓蔓而上。

  而本来横着的那柄长剑,铜墙铁壁一样,横亘在康平文政身前,将另外刺来的第五柄,第六柄,第七柄。。。。。。。。剑稳稳隔开。

  小宫主道“原来如此。就好比一个七巧盘,突然掉入一枚钢针,盘便动不了。这些姑娘都是新入门的弟子,她们人人英勇,她们当然知道第一步做的便是不让钢针掉入。但万事刚起步,何其难。

  “小宫主,你快走。”持剑的姑娘们纷纷厉声说道。

  “众位姐姐,退下”小宫主的声音,比静夜中的海浪还发人深思。

  我让你们退下。

  雪青纱如一条雪青长龙,直击向众位姑娘。叮叮咚咚几声,纱中如柳絮纷飞,姑娘们的剑瞬间已成铁片。正是小宫主的碎心掌,与雪青纱一起击出,削断了长剑。

  康平文政暗自道“这位小宫主,知道姑娘们的性情,她们一往无前,再拼下去,这位小宫主担心我会将姑娘们的长剑回刺,然后,长剑便会当胸刺穿姑娘们。于是,先碎她们的剑”

  “你们的功夫,还要再练。不过你们都是初入门的弟子,今日与他的一站,败了,我暂不追究谁的责任。只是不是这阵法不行,而是你们的减法磨炼不多。你们回去都仔细想想前因后果。”

  小宫主处理事情的方法,既秉公,又告诉他们,败了也不可能气馁,而是要思考方法,再次前行。她年纪小,处理事情却如此顾全大局。康平文政对这小姑娘,竟然又好奇了无数。

  姑娘们退下。

  康平文政手上突觉一阵轻,仔细一看,原本那柄横在他身前的长剑,竟然慢慢裂开缝隙,死了的海鸟一样,缓缓落进入了海中。

  她明明没有击向我这柄长剑的,怎么我的剑断了。康平文政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本尘多年后告诉他,是雪青纱击碎其他长剑时,其他长剑飞散的剑气击碎了这柄剑。你想,那无数把剑化成铁片乱飞,不用说只是横亘在康平文政身前的长剑,康平文政若没有内力护身,死的也许便是康平文政这个人。

  “一负一胜。康平公子,是要再打吗?”小宫主冷冷得说道。

  康平文政道“我不想再打了。我怕”他突然发现自己心跳很快,不知何处起的羞涩和柔情正慢慢一点一点占据他本来就争强好胜的心。

  他转头望去,海面上漂过无数商船。原来,他出来好些日子了,那些商船上悬着中原人的姓氏,其实是康平家的商船。是父亲的人派来的。

  他怕什么,他怕自己和小宫主的一方伤了另一方。

  犹豫间,盈敏的小指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衫下摆。只是这里本来就有海风,不留意便以为是海风吹起衣衫。盈敏拉得很轻,是桑国掌事姑姑为家主整理衣衫时的做法,先食指,后名指轻轻点住衣衫下摆。

  盈敏?

  盈敏依旧望向海中央,您是自己走,还是我们杀了你?

  康平文政猛得跳入海中。

  他回头望去,那个小岛上,竟然火光一片。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小宫主,出了那一掌断剑的碎心掌,吐了几口血。她只是说“今天这个人,我极为厌恶,他踩了这里的花,把花都烧了吧”

  后来,他知道这个岛叫无荒道,是琉璃宫小宫主楚孤竹的闭关之处。

  康平文政既已破开剑阵一个口子,

  楚孤竹身前的铜镜上现出一个阴柔修长的身影,这个身影,即便穿了最淡雅的衣衫,也是让人觉得压抑害怕的。大概他的那双眼,看透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不想看透的东西更多。这看透和不想看透之间在他眼眸中重叠纠缠,他自己也有些冷漠了。

  康平文政的眼角有些忧愁,也有些发红。明明是艳阳朗朗之日,在他的眼里,却能看见残缺的冷冷月影。“楚姑娘。“

  他低低得喊了一声。

  楚孤竹道,康平公子,你何故来此?语气中丝毫没有客气可言,眼神中尽是厌恶。

  小宫主,这个康平文政,把我们的几个小姑娘,都打伤了。盈敏在长窗后,极为不平。她发簪上的步摇叮当作响。

  康平文政打伤姑娘们用的是‘’明镜无花”,掌风散在海风中,无知无觉中,触及那几位姑娘的背后穴位,几人掌心发软,竟被这“海风”吹开了几尺,跌在了暗室的白墙一角。

  康平文政说道,”在下不过衣带轻抚,不曾想这台阶之下还有人。”

  台阶下的暗室之中,四周皆是流沙,流沙挡去了姑娘们回击的掌声和落地声。

  ”今日是我们小宫主出阁的日子,公子如若是观礼,请随我至“宋玉台”。离歌说道。她右手暗暗握成“日灼榴花”的起始式。

  ”我,是来带走楚姑娘的。楚姑娘只能是我康平家的主母。”

  康平文政做事,从来让人参不透。

  康平公子,楚姑娘是陈少侠的妻子,您这般放肆,是要陈少侠和我们,一拥而上吗?”离歌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康平文政的冠带之上。她手下的力轻盈自如,向下一寸各直击康平文章的眉心骨。向左,向右,便能直刺康平文政的左右太阳穴。

  而康平文政右指微微一握,也已在离歌手腕阳谷穴上方轻轻一打。他再斜过一分,离歌的手腕便会从中折段。

  ”离歌,让他走!“楚孤竹的声音冷冷清清。

  离歌轻轻回掌,浅棠色身影未见起落,人却已向后绕去了几步,康平文政的右指击了个空。他方才左手出掌,右手伸指,已将离歌困在两尺之内。离歌这招叫做”烟水遥“。海上的梅雨季,细雨绵绵,如江南的烟雨时节。白色海鸟在烟雨中隐隐现现,身姿轻盈。离歌远远与海鸟相眺,海鸟的羽翼与细雨翩翩,她便也会了这”烟水遥“的轻功。

  ”离歌姐姐,好功夫。”康平文政朝离歌拱手行礼。他即便夸赞人,话语中,也带着几分高傲。他文质彬彬的礼数在这真真假假间的眼神之下,让人尽觉虚伪和温良是与此人背道而驰的。

  离歌道,康平公子,功夫好不好算不上。再好的功夫,也比不上人心的诡异。

  烟灰色光闪过,离歌手中是一柄琉璃剑,剑柄上是一朵烟灰色的未央花。她明明是站在楚孤竹身后的,左手一绕,长剑刺向康平文政的心口。

  康平文政右手中指和大指相握,手肘迎向剑尖,他的手几要碰到剑尖之时,突然中指和大指一松,手指已伸到了剑身之下,手肘稍稍向上一抬,名指指尖上扬,逼近剑身。

  ”这兔崽子要将剑身从中折段。“离歌将这招式看得清清楚楚。这破剑的法子,在祖师的手札中写得明明白白呢。名指按住剑身无锋处,内力自手心击出,贴在长剑之下,直滑到握剑之人的手腕上,用劲一拧,便可让握剑之人的手骨折段。

  这招式,无非是一个快字,身形快,手也快。资质平庸之人,练习三年,也能将一流高手的长剑夺下。

  离歌笑了一声,手腕向右一打,长剑向右上方斜着飘开,避开康平文政手贴剑下的夺剑之招。但康平文政随机应变,他的拳头带着劲风直挥过来。离歌身若仙鹤舞月,飘然直上九天,手腕一转,长剑似一束光,又轻又柔,倒转剑尖,直朝康平文政后背刺去。

  “弄巧成拙”离歌轻声说道。

  康平文政也浅笑一声,右手骨关节一松,蓦然变拳为掌,掌风呼啸而来,直向离歌膝弯拍去。

  他这招式,招招凶险,他的手如一触到离歌膝弯,离歌重心不稳,右手的长剑势必也会跟着不稳。不论抛开或者握紧,她的长剑便会直接戳穿自己的膝弯。

  “离歌姐姐小心”楚孤竹极为担心离歌,她朝康平文政喊道,“康平先生这招,太毒了。”

  “康平公子的师父教导公子,果然是呕心沥血。”离歌温温和和得讥讽道。她左掌掌心向下,先下按后握拳,向康平文政风帆张扬的手掌击出。

  拳掌相争之时,离歌骨骼关节如竹如松铮铮,康平文正似奇峰耸立,谁都是傲骨如霜。他们的掌法,拳法似一团一团云雾,飘来散去。

  康平文政眼角余光盯着离歌长剑锋芒,长剑剑尖时而是穿花引蝶之法,时而是众星逐月之势,时而又是碎玉卧梅之态,剑尖当真快到无形无声。他左手在剑尖处挥来砸去,护住心肺肩背。可剑尖之上,似有无形钢丝,要将他的手指紧紧缠绕住。

  离歌道“康平文政,你方才那几招的心机,不可谓不毒。”

  康平文政答道“江湖上的人,谁没有杀过人,杀人便是毒吗?那贵派的庄先生,便是百毒不侵了。”他称呼楚夫人为庄先生,本是中原掌门间的尊称,但他却是极尽讽刺。

  只见康平文政右手先左后右,缓缓滑动,掌风在他手下聚成极阔极长的一团。接着,右手绕到左手之上,这团掌风随之也攀到了高处。

  “明镜无物”离歌右手滑到长剑中轴之上,剑柄对准了康平文正的右手,剑尖对准了康平文政的左手。她稍稍一打,长剑长啸声声,凌空转动如陀螺。

  离歌的内力都化在了这剑上。剑柄和剑尖旋转而刺来的力道,比软鞭韧,比长剑更痛,一声一声,一道一道,穿透肌肤,扎破血肉,直中骨髓。

  “你是要以左右手的力道汇聚,我偏要用双生之花。你两手汇聚,我长剑也能一剑双刃“双生之花,其实是离歌随口起的名字。明镜无物的掌风,虽不是明镜台上最霸道的武功,但掌风相聚处,左右两手的掌力互为屏障。中掌之人,只觉前胸后背都有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且这两座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高,人还清醒着,身体却已被压成一张薄纸。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只是现在,这般完美无瑕的掌力之下,一把普普通通的剑,一招平平无奇的招,将完美无瑕刺破成细细碎碎的长条。

  康平文政望向剑尖,人向后飘开。

  将剑转成陀螺,剑尖刺,剑柄打,这剑招平平无奇到让人匪夷所思。

  离歌中指在剑身上一弹,长剑似一条翻腾的白鱼,“鱼身”向康平文正手腕激游而来,鱼尾柔柔一绕,剑身挺拔卓立,向康平文政的后背弹去。

  康平文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右手一弯,右臂手心向内贴在胸前,侧身向右一避,衣衫如白鹭鸟浮掠水面,衣袖向下一颤,已将剑尖压低。

  ”你输了。”离歌说道。

  她声音带了三分剑气。康平文政的长发在剑气中四散。他已将剑尖压低,但离歌手指一戳剑柄,长剑如一束银灰色的光,刺穿了康平文政的衣袖。

  离歌收回长剑,紧接着又在剑中一拂,她拂剑时用了“江岸荼蘼”的招式,剑身之上,荼蘼掌风缭绕。长剑叮了一声,悬在了离康平文政心口几分处。

  ”离歌姐姐,你的剑法,遥若银河之芒。”楚孤竹称赞道

  康平文政道,离歌前辈好剑法,在下佩服。

  他拱手施礼,双手握拳之时,却又突然双掌掌心向外,这招正是“明镜无痕”。离歌手上如飘荼蘼,右手在自己长袖之下以“春回大地”的手法从左至右轻点三下,“江岸荼蘼”的掌风如漫城飞絮。长袖在“飞絮”中弯折半圈,离歌便已立在了楚孤竹和康平文政之间,将楚孤竹隔在了“明镜无痕”掌圈之外。

  荼蘼花一一落在明镜掌之上,离歌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撞向康平文政的掌圈边缘。

  离歌的掌从外向内呼,康平文政的掌由内向外,掌力汇聚之处,琉璃地上碎出一朵一朵琉璃花,状如荼蘼。缠缠绵绵,如一地碎雪。

  “好深的掌力,离歌前辈。”康平文政,笑得像暗夜里一尾四处觅食的饥饿大鱼。

  他左手向右出掌,右手向左出掌,双掌在胸前一上一下,掌心相对,相距几寸。

  ”明镜无悔。”离歌说道,你这小子,知道明镜无悔的意思吗?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离歌言语,一字比一字重,一字比一字凌厉。

  他的两掌之间,刹那如有飓风席卷草泽,挟风裹沙。

  康平文政两手上下交替的速度越来越快,似有一座大钟,在他两手间生成。直撞向离歌而去。

  离歌右手握成佛手持法器之姿,手肘一抬,一串琉璃长珠从她袖口飞出,绕在了大梁之上。她手握琉璃长珠链,身若黄莺林间轻吟,人已飘在了半空,轻轻跳出了康平问政的掌圈。

  她这琉璃珠链,共有一千零八颗,皆是翡翠色琉璃和金刚石碾碎而打磨成。

  楚孤竹的菱纱如雪青色凤凰,含光乘月,直朝康平文政的手背点去。

  康平文政左臂带着左手,手背向外,大指点在中指指腹的第一个关节之上,握成蛇头之状。

  离歌的“破红纱”的手法,。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寻找菱纱中的破绽。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熙言的凝霜傲雪录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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