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孤竹心口很痛,她跪在了楚长风的膝下。
爹,你怎么,怎么那么冷。楚孤竹去握父亲楚长风的手,可他的掌心,他的手指关节,很僵硬,很冷,冰冷得像和她隔了很久。
我是竹儿,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你怎么会这样?楚长风脉搏跳得极为缓慢,早已功力散尽。空洞的眼神,望着这个像又不像的晓风山庄。像嘲笑,又像安慰,像痛恨,又像怡然自得,他自顾自走在他的晓梦山庄,不声不响,
这世上,能伤得了爹爹的,本就没几人。是谁下的这么重的手。可爹爹的脉搏中,又确实看不到他被哪门哪派的功夫所伤。更无丝毫中毒的迹象。
爹,你在这多久了?楚长风的脸面僵硬。孤竹一松手,他的手又垂在了身侧,打翻了十几个小小的瓷瓶。
瓷瓶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碎片,白色,红色,蓝色,青色,紫色的碎瓷片混杂在一起,互相交叠,看不清颜色。只有一声一声清脆空寂的声响。
楚孤竹去抓,可碎片太锋利,她的手上血痕点点,她痛得使不出任何一种武功。
大大小小百余粒药丸在碎瓷中蹦来跳去,褐色,白色,黑色,还有说不出来的颜色,向这个房间的角角落落四散。它们本来被藏在瓶中,味道很苦,苦到闻不到野茶香。现在终于脱离了束缚,可瓷瓶都碎了,它们又能去哪呢。
碎瓷又冷冷得看着药丸,它们本就是无心的瓷瓶,却无故盛了苦味的药。
和歌用一只手按着肿胀的膝盖,所以她走路的时候,很慢。
她几乎是跪在地上的,从怀里取出一些金疮药,洒在楚孤竹的伤口上。她望着楚长风,带着有些敬畏的神色,低声说道,“小宫主,我来的时候,他就在这了。我不知道他是谁,宫主让我好生照顾他,视他如宫主。”
和歌面色如灰,早已被吓得不知所措,她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到,有一天,这里会有人过来。“其实,宫主一次都没来看过他。我看他一直一动不动,就按照,按照宫主的方子,照顾他。”
和歌指了指软塌后侧的几个博古架,楚顾竹抬头望去,那里密密麻麻的药瓶,医书,银针垒成了小山。
“你是怎么照顾我爹的。”楚孤竹把散了一地的药丸,一粒一粒捡好,捧在手心,又放在软塌上。“我来,我来捡。”和歌颤巍巍伏在地上,双手在地上点来点去,收拢药丸。
”不用。“楚孤竹宸月纱拂在和歌膝盖上,和歌只觉一股力道自鹤顶,血海两穴上蜿蜒而至,她方才疼得厉害的地方,竟然痛楚大减。接着,宸月纱点到她后背,阳光穴上如被一双大手扶住,和歌如被观世音杨柳所点,竟然不由自主从地上站了起来。
“和歌姐姐,我来捡吧。本来就是我弄乱了。我爹爹从小就是这样教我的。只是,这些药,沾了尘泥,不能用了。”楚孤竹莫名失落。和歌隔着宸月纱望着她,她平时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现在是落入凡尘的仙女。和歌是实在找不到形容词。她从博古架上取出一些新瓷瓶,又看了看楚孤竹手心里的药碗,说道,“我看看。这些药大概都不能用了。还有新的。我,我,我先看看,我认得这些药的。”
“我问你,怎么照顾我爹的。”楚孤竹双眼红肿。
宫主让我每日以银针刺要穴,每三个时辰一次。这些,药,用碾子磨成粉,以碎心掌四成功力从鼻中让他吸入。和歌说,我从未怠慢。她看向楚长空的眼色,又敬畏又胆怯。但她没有撒谎。
碎心掌?我娘怎么会教你碎心掌。楚孤竹反问。
是宫主让离歌师姐教的,我本来不会的,后来慢慢就会了。和歌仔细描述离歌教她碎心掌的场景。细致到手指关机伸缩发力的顺序和力道。
但和歌现在知道这个人是楚孤竹的爹爹,她笑了一下,她笑得很局促,那么,小宫主,父女团聚,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小宫主,您千万别和宫主说,您来过这儿。这个地方叫做苦荼山,是宫中禁地。和歌指了窗外的山。山上野茶遍布,无人打理,青葱的翠绿苦成了苍老的褐色,在空荡荡的花架上,寻求庇佑。
她的眼神中带着祈求,丝毫没有这么多年照顾楚长风,要寻求他女儿的报恩。
碎心掌的奥义,是心中无杂念,切记,出掌越轻,掌锋越利。不可一味寻求快和疾。这掌越轻,大穴,要穴受的力便越大,反弹到敌手的五脏六腑便快。至于为何这般,是因人体五脏六腑,同属同根。而习武又讲究一个“通”,寻常武功皆以快,迅,疾作为考量标准,实则这借力打力,都会招致损伤。不过有些人武功高,伤的少,有些人武功低,伤的多。
碎心掌的轻,是去打破敌手“通”的平衡,需要一眼切中敌手最强的地方。最强的地方,恰是武功高手发掌出力出拳出剑的支点。这个支点破了,通字也就谈不上了。
楚孤竹说着,手指勾跳竖起之间,窗外的野茶,在架子上突然像满天星河碎向人间。它们飘摇了几下,干错利落得离开茶藤,飞向楚孤竹的手心。
你看清我出招没?
我看清了,少宫主这一招,是击向野茶的根。
那你看清我的手法了吗?
是阳陵穴发力。
好,我不过不想欠别人人情而已。
楚孤竹将这个晓梦山庄甩在身后,她走向山下,一艘巨大的船正停在海上。船上的人毕恭毕敬,小宫主。船娘不敢抬头看她。
带我去常州,楚孤竹已行到了甲板上。海风很冷。
船行了三日才到锦绣镇。楚孤竹嘱咐船娘在此等候。她换坐小船。
小船的船娘是个比她还小的姑娘,”姐姐,你要去往何方?“
”我要去西文镇,西边的西,文章的文。”楚孤竹原来一直都记得家乡的名字
”西文镇有几处渡口,姐姐是去往哪一处?”
她竟然不记得那个渡口的名字了。
”你带我去红。。。。。。”
是红什么,红花,红梅,红衣,红裳,红云,还是红萍?
是青萍渡吗?
船娘道。我们这常常有人把青萍渡说成红萍渡,大概红色更娇俏写,青色太过冷淡了。她约莫二十岁的样子,发髻挽起。脸上是胭脂红那般的颜色,她们水乡的女子,大都这般乌黑亮堂。
楚孤竹盈盈一跃,如仙女下凡一般,立在了船头,宸月纱随水而动。
姑娘真好看。
船娘悠悠得摇着船撸。她极为开心,唱着船歌。“浮萍青,廊桥平,寒雨入酒醉花汀,相思正独行。胭脂乱,新酒残,清秋一梦闲江南,双鹤淡新伞。”
很多年以前,娘带着她和弟弟,在这里,等爹爹回来。娘会连着去好几天,娘总说,也许是明天。
爹总会真的在一个又一个明天后,回来。他站在船上,船很拥挤,可娘第一眼就能看见爹。他们一家四口,走在回家的路上。
”姑娘,青萍渡到了。”
楚孤竹走下船,她不记得晓梦山庄在哪里了。
你知道晓梦山庄吗?
路人惊讶得看着个清丽绝伦的女子,摇了摇头。他们惊讶她不容凡尘的肃仪,更惊讶她惊慌失措的眉眼。
她很失望。
路人安慰道,会不会是其他差不多的名字,比如晓情山庄,或者如梦山庄。我们这叫晓情山庄的,如梦山庄的是有的,就在前面。
她只好又问下一个路人。
那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她摇了摇头。打量着楚孤竹的脸,还是走开了。
她说,这个姐姐好漂亮,我长大了,也要一样漂亮。
巷子里铺着的青石,楚孤竹一一走过,石拱桥下,她静静立着,想着那年的雪和月。
”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很低,但说话的人,他肯定认识自己。楚孤竹循声望去,靠近河岸的乌篷船上。竹篾篷上的乌漆已剥落,露出枯黄色的竹篾子。船上仰面躺着一个人,一个酒葫芦丢在一侧。他头发花白,形容憔悴,声音苍老。
澈风,楚孤竹喊了一声。但她马上又道,澈风师伯
师伯,师伯,哈哈,澈风笑了一声,船在他身下晃了晃。他喝了一口酒,道,你喊我师伯。
楚孤竹走向澈风的船。她这才发现,天色已晚了。西文镇的夜没有高州那般繁华,反而有些拘谨。家家只在檐下点一盏灯。灯上写着家主的姓氏,笔画不同,字体各异。一排一排的灯,在夜空中各自摇曳,灯下,是各自的故事。或团圆,或离散,或富贵,或贫穷。常州城里唯一的一家酒楼,不多不少几桌客人,店家已在结账,准备打烊。所以,夜晚静谧得很。只偶有婴儿啼哭。
”你来这里,是找晓梦山庄的吗?”
澈风问道。
楚孤竹道,”是的。”
晓梦山庄,澈风点头又摇头。我也在找晓梦山庄,师妹便睡在那里。
你找到了吗?
以前的那个晓梦山庄没有了。他侧身,背对楚孤竹。
您一定知道晓梦山庄在哪里的,是吧。
澈风道,你自个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还来问我?
岸上一个保长探头道,你们这二人是哪里的,怎得这般吵吵闹闹。他见二人不似本城人,便来查问。澈风道,我们是路过的。他身形矫健,言语间,却已站到了岸上。这船面距离岸上,至少有两丈,他竟如履平地。他拍了拍保长的肩,我这就走。声音很慢,也很苍老。
楚孤竹蓝纱点在竹篾篷上,又跃上河岸,跟在澈风身后。
西文镇遍布大大小小,弯弯绕绕的巷子。澈风飞檐走壁,身影在楼宇间起伏。他站在一户人家的墙头,见一孩童爬上了树头。老枝被孩童压得摇摇欲坠。她的母亲在树下直哭,父亲正寻着梯子。澈风身子一弯,左手将孩童从树枝上抱回,双肩沿着墙,已落在了院中。他将孩童轻轻放回母亲手中,道,不可再淘气了。
他一个转身,人却已飘出了丈远。
楚孤竹道,师伯,师伯。
她落在了澈风十几丈远,只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在夜色中。
澈风终于停在了一处野花烂漫处。他道,这便是晓梦山庄。
这个地方,在两条河之间,河上的桥已破败不堪,一堆腐朽的竹篱笆垒在一起,风吹雨淋,烛火映照下,霉迹斑斑。
屋舍已经没有了,长满了野草,像一个一个人擎着一支支长剑,麻木得立在那里,望着远方。
小的时候,她和弟弟在这里捉迷藏,一个躲在这个桥的桥洞里,一个躲在另一个桥的桥洞里。
“师妹就在那。”
澈风指了指草丛中的一个圆点。那里比周围高出少许,上面长了一些蝴蝶花,迎着惨淡的月光。这些蝴蝶花,孤竹知道,是当年蝶芷种的。但现在正是蝴蝶花凋谢的时节。黄色花瓣中隐隐带着一丝一丝蓝。蓝已开始变暗,她快要枯萎了。枝叶随着夜风左右摇晃。花很疲惫,却也淡然,她马上就可化作尘土,离开这烟火中的红尘。
澈风走向这个圆点,那是一个土丘,微微隆起。
蝴蝶花长就是长在土丘之上的,绿色如美人指的叶子已烂成黄色,东倒西歪。
“师妹就在这里的地下”
“怎么可能?”楚孤竹的心终于慌乱成了青萍点点,却寻不到那座可以倚靠的廊桥。
澈风道,我当年得到音讯,来到这里的时候。晓梦山庄断壁残垣,野草丛生。只这一块,长了蝴蝶花。蝴蝶花很艳丽,却似乎马上就要死了。但这些花很瘦弱,贫瘠,紫色红色黄色之下,更显萧条沧桑,如被抽去了魂魄,
我将泥土挖开。花下的土,是暗红的,像血。我挖了五六尺,泥土的颜色越来越深,气味越来越让我恐怖,不是腐败的味道,而是恐惧。是那种心被一点一点抽去的恐惧,我握着剑的手,渗出了汗,汗落进泥土里,在红色,黑色的土中慢慢消失。
我的剑尖戳到一团东西,被缠住了,我放下剑,用手将泥土挖开。土在我手中,忽冷忽热,我颤颤巍巍,将泥土贴在脸上,从未哭过的我,眼泪已打湿了衣袖。我看到了土中的一缕枯发,我将泥土一点一点抹去,泥土下,衣衫已看不清颜色。但那是蝶芷和你妹妹。蝶芷如玉的容颜已没有了,面庞凹陷,双眼已成窟窿。她的前胸后背都已扭曲变形,是碎心掌击出时,五脏六腑俱碎。破碎炸裂的脏腑向外挤压,胸腔骨骼都断了。她的十指握成一团,十指连心,心肺的血脉通向十指,心脉已断,十指的血脉乱了。冷得握成了一团。
“依你娘当时的修为,不至于会使如此一招有残缺的碎心掌。但当时,她相比伤心,气愤,仇恨,嫉妒交织,以至于掌力残缺。否则,那一掌绝对不至于扭曲师妹前胸后背的骨骼”
而你妹妹早成一团白骨,藏在师妹发黄发黑的衣衫之下。
我痛不欲生。就用晓梦山庄的房梁,廊柱,在她身侧,斫了一口棺木,将她和你妹妹葬得很深。我就在此处的蝴蝶花中昏睡了整整十天十夜。我醒来后,独自一人,对着日月星辰大口喝酒,空的酒缸堆满了河流,河流都断了。我整个人在生生死死间徘徊,任凭太阳炙烤,大雨倾盆。
澈风极为凄苦,他从未想过,他和师妹的重逢,会是这样。生死那么近,又那么远。看得见,听得到,却把握不了。
这个个中滋味,如一把剑在你面前,你却握不住它,任它在风中,雨中,肆意飘零,一下一下刺入你的心脏。无能为力。
风有些大,野草指向天际,却苍凉颓废。
楚孤竹道,你后来又去找过我爹爹吗。
澈风点了点头,江湖上的人都说,长风隐居了。然而,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他。江湖从来人才辈出,这十几年,少年英雄,红颜如玉,渐渐得,很多人都不知道长风了,或许忘记了,或许那些知道长风的人,都不在了。
长风于他们而言,是一道阳光,让他们暗淡,或辉煌,或四处流浪的日子,有了一丝慰藉。那是他们想要的未来。
”那你们门派的其他人呢?武林中人以都以门派武功为根基,可爹爹从未说过他的师门。即便我记事后,问爹爹,他师承何门何派,他也是默不做声。可我总能看到爹爹眼里的哀伤,那应该是他心里最痛的地方。
长风他心性纯良,与世无争。只因你的祖父,祖母皆使我们门派的人,所以,你父亲从小便入了门中,成了第四代弟子。其实,往前的上百年里,我们门派在江湖上寂寂无名。太师父甚至都不参加英雄大会。我们的创派祖师广廉禅师,是本朝的开国元勋桑怀良。世人都道桑将军为陛下忌惮,在被软禁之中,以陛下赏赐的亢龙有悔长锏自刎,以保全族安宁。
只是,只有天地日月知道,当日自刎的是祖师麾下的小将风孝之。祖师脱困后,先至朔州古舟寺为僧,后自创朔阳一派。
”朔阳派?”
澈风道。”是也。”
长风在江湖中,从不以朔阳派门人之居,也不过入门时,师父刻意教诲之。
&"在我们琉璃宫,有个地方,藏了朔阳派的武功秘籍,一本刀法叫做平刀刀法,一本是剑法,名字有些古怪,叫做风式剑。还有一本是武功心法,叫做朔阳经。现在想来,这应是太祖师爷爷为纪念风孝之为之。”
(其时的江湖,子女称父亲的师父为师祖爷爷,所以,此处楚孤竹称广廉禅师为太祖师爷爷,正是循了此传统)
澈风点头道:我们的祖师法号广廉,也不过是风将军幼时被叫做广廉而已。
楚孤竹道:这本就不是我琉璃宫之物,师伯可自行来取。
澈风大笑道;侄女这性子是三分像长风,七分像你母亲。
你父亲想来也从未在你们眼前演示过过朔阳派的功夫。
从未
他是一练朔阳派的功夫,心里便只剩凄苦,眼中只余往事。
后来,他偶然中得到了皓月长空的掌法,为救柳老先生脱困,不得已学之。
这便是父亲在沿海绞杀桑国人,遇桑国人伏击柳老先生。父亲从一海上木板的夹层中取皓月长空。
澈风说道,我们门派偏安在朔州朔阳山之巅。朔州不及江南繁华,但民风淳朴,知府柳正元清廉正直,深得百姓爱戴。朔阳山不是名山大川,但水清山明,极为安宁。师妹蝶芷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她的父母早逝,师父收养了她。她聪明伶俐,入门比我们都晚,但武功在我们之上。不需我们让着她,她便能赢得门中比武。
在我们师兄弟中,她与长风最为投缘。你的祖父祖母早早过世,师父便做主,应允了你父亲和师妹的婚事。师妹长得很漂亮,玲珑活泼,她不饰脂粉,不着珠玉,却天然胜雕琢。
我至今还记得,朔阳山蝴蝶花盛开的景象。我们山上的蝴蝶花都是师妹种的。之前,山巅只几株槐树,不见繁花。枯燥单调。蝶芷在很远的地方,寻到蝴蝶花的种子,种在了山巅之上。蝴蝶花有黄色的,蓝色的,白色的,还有红色的,花开的时候,如蝴蝶飞舞。
后来,师父为奸人算计,练功走火入魔。竟然要杀门中所有人。师父招式极为锋利,长剑连刺,众师兄弟竟无还手之力。我从斜里刺出,想点住师父要穴。可我的刀还未落下,师父左掌连甩二掌,刀在半空断成了几截。大师哥拙风左肩被师父刺了几剑,他走入密室,想将师父锁在密室内。可未及门合上,师父长剑飞起,刺入大师哥前胸,大师哥拼劲内力闪避,但密室极为狭小,他左躲右闪,还是被长剑钉死在了门上。
师妹带着我们五六个幸存的师兄弟往外逃.我和长风殿后。长风道,师兄,你家中双亲尚在,我独身一人,无牵无挂,你先走。我怎能真心如此,便随手捡起一根烧火棍,和长风一左一右拦住师父。师妹则带着三个年纪尚小的小师弟往山下走。
师父左右手同时出掌,烧火棍和长风的长风剑“双剑合壁“,可我们依旧只有抵挡的力,没有还击的力。其实,他是师父,我和长风即便能在招式上赢过师父,我们也不会去刺师父要害。
师父左手在长剑上以指背连敲几下,每一下都敲在不同的地方,这轻轻的几下,长剑发出低沉的响声。指背与长剑所触之处,留下了五个小孔。这功力,竟能洞穿钢铁长剑。我和长风惊讶不已。师父手心虚握,烧火棍已被他牢牢握住,而长剑已为他所夺。他左手握剑,右手握烧火棍,两手一拧,长剑竟和烧火棍铰到了一起,如两截白色丝线。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我们松开了手,向屋中退回。师父又踏上一步,剑斩落蝴蝶花,碎红满地。
我和长风击掌,我们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可惜没有酒。我们相望而笑。这般死了,不算轰轰烈烈,那么一定要快意潇洒。
我们心中都牵挂蝶芷,都希望她平平安安。
师父一步一步逼近我们,我们退无可退。
但我和长风,不能都死在这里。于是,我从背后出了一掌,击向长风。长风被我点中穴道,我道,你好好活着,我去引开师父。长风道,你怎么那么糊涂,要死,一块死。我说,我是师兄,门派中向来,大师哥,二师哥,三师哥,四师哥,死了,五师哥顺位为长兄。他屏住内息,想冲开穴道,我心下一急,赶紧再出一掌,点了他的睡穴。又将他藏在书架夹层里。
我转身,面向走近的师父,我的掌在师父掌间显得如弱柳,丝毫占不到上峰。我很快便被师父拍在了地上,我捡起一把飞镖。这飞镖上缀了一把小小的银锁,这银锁中约莫藏了毒药,飞镖射出时,锁中的毒药便会一同喷涌而出。但这飞镖绝对不是我们门中的东西,而且,众师兄遵纪,也不会私藏飞镖。但这飞镖是哪里来的呢。这飞镖不是山中猎户之物,况且朔阳山只有山鸡野兔,并无豺狼虎豹,我们也从未见过这山中有猎户。
但当时,情形危急,我没有时间想这些事,我右手抬起,将飞镖刺向师父的脚踝。
这一下,我平生所学已耗尽,飞镖扎中后,我也没有了力气。
师父,师父,我喊着师父。但师父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得看着我们。他的双眼睁得很大,手上青筋凸起。
此时,门外闪过一个身影,是小师妹回来了。她将三个小师弟臧在农人家中,又折了回来。我对着师妹道,师父被我刺中了,你快点他的穴道。小师妹脸色沉重,没有昔日的明丽欢快,但她望着倒在地上的师父。不伤心,不疼痛,也丝毫没有关爱之意,她的手没有颤抖,没有迟疑,伸向了师父的心口大穴。但她的手法,不是点穴的手法,而是出掌杀人的掌法。
蝶芷,蝶芷,师父只是为奸人所害,我们要赶紧救师父,不能让奸人的诡计得逞。我对她说道。蝶芷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以往我们叫她,她的声音青青翠翠,极为欢快的。
师父双眼通红,他已完全不认得眼前的这个人。他喉间动了几下,突然五指张开,重重得拍在了地上。地面被这一击,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几道细细的裂缝从这掌印向后延伸出去。这掌风贴着蝶芷的右臂而过,相拂之处,蝶芷的手臂僵在半空。师父右手抬起,便要击第二掌。我们四周,都是师兄弟的尸体,他们很多人都来不及闭眼。甚至他们死时,还在想,我的师父肯定会为我报仇。所以,他们的脸上,似怒似笑,表情复杂。他们根本就想不到,那致命的一剑,是师父刺的。师父的招式快到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形。很多师弟只一剑,便被刺中了要害。
我脚尖挺直,斜着身子,用腰上的力将自己推向一个师弟的尸体,他叫朔风,才十五岁,是朔州城一个巨富的孩子。我用嘴咬住了师弟手中的匕首,然后慢慢将匕首放在地上。闭上双眼,拿自己半个身子去撞这匕首。
匕首笔直向师父的后背飞去。却在离师父几寸处跌回了地上。蝶芷果真聪明,她右臂无法动弹,便已右臂为轴,转个半圈,左手抓住了匕首。人已稳稳站到了师傅的脚踝处。她转圈之时,深吸一口气,开始调理混乱的内息。
可师父第二掌却已击下,就在方才那个个掌印的位置,因此,地上的掌印,又深了一分。裂缝扩展,我脚下的地也裂开了缝隙。裂缝所到之处,几案,震了几下,终于从中坍塌。裂成了左右两半。这个几案不是什么名贵木材所制,是大师哥在师父寿诞之时,在山上捡了巨木。师兄弟长刀短剑,硬是凭着记忆中木匠做工的样子,打了个几案。师父极为喜爱,他每日都靠着几案喝茶,看着我们练功。现在几案碎了,却是师父自己打碎的。
我望着那堆破败的朽木,想着一定要把那个奸人找出,替众兄弟报仇。可那个奸人到底是谁?
小师妹握着匕首,对准了师父的太阳穴。
蝶芷,杀了这么多兄弟,不是他的本意。你点住他穴道便可,否则,真正的凶手,便真的要得意忘形了。
我现在是担心,蝶芷也是为那个奸人害得走火入魔,是非不分了。但蝶芷停了一下,眼神中有些我至今也想不明白的东西。其实,细细看她的神色,是与往日极为不同。不在天真烂漫,反而有些惊惧,也有些痛苦。可毕竟男女有别,我怎可如此直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你要杀我?哈哈。”师父终于说话了。声音与昨日完全不同,他现在的声音,阴森森的,不再威仪十足。
“你杀不了的,我毕竟是师父。”师父说着说着。他的脚踢了一下,这脚上的功夫,叫做涉水采菱,是从采菱人采菱时,悟到的。师父的脚四平八稳得依次踢向众卫师兄弟的尸体,将他们的尸体踢的骨骼碎裂。尸体像一张一张白纸,摔在了地上。他脚踝上被我扎中的飞镖,在师父这连续几下踢打中,腾空而起。飞镖在蝶芷的匕首中心,洞穿而过。双双嵌入远处的大梁上。梁上,本来悬着“蓑衣以愚”牌匾,匕首和飞镖刺到,牌匾跌了个稀碎。
这功夫,诡异离奇,我到现在都不知其中奥义。师父是如何调转经脉,让飞镖腾空而起的。
可师妹却从怀中取出了一样的飞镖,她的镖扎向师父身后的墙,师父手臂向后伸直,想去抓墙砖。但一块一块的墙砖,密密麻麻,砸中了师父的手臂,手腕,肩头。墙倒了下来,他被埋在了墙下。
师妹突然呕出了几口血,跌在了地上。她昏昏沉沉,显然已功力全失。
我爬向长风,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可等我们再回来时,蝶芷却不见了。
我们只好向山下走去,寻到了那家农家,同三位小师弟一同静养。我们一直等着师妹回来,可她一直没来,那些蝴蝶花没有人照顾,终于都枯萎了。
一个晚上,月色很好,我看到长风站在已长满杂草的蝴蝶花丛中,不言不语,他的梦没了。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跌跌撞撞,不知要寻什么。伸手去抓,终于抓了空。他极为失落,魂不守舍。
后来,我和长风将三个小师弟送到了少林寺中交给了渡因师父。但此时,我接到书信,母亲病重,便只好回到了家中。从此和长风再也没见过面。
再后来,长风行走江湖,成了一代大侠。而我,母亲父亲年老寿终,未过门的妻子夭折,我便再也无心江湖,遣散仆从,在家中闭门不出。我也疏于打理家务,任凭家中杂草疯长。
晓梦山庄在江湖中如雷贯耳之时,大家也都知道了,楚长风年轻有为,两位夫人,贤惠尽责。其实,普天之下,男子大都有三妻四妾。便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有妾室几人。江湖,看重的是武功资历,人品韬略。至于儿女情长,不过文人笔下春花秋月。
只是突然有一天,晓梦山庄消失了,楚长风也不见了,他们都说,楚长风厌倦了江湖,带着家人归隐了。
澈风手上落了一朵蝴蝶花,枯萎的花朵,像一只将死的蝴蝶,奄奄一息。蝴蝶望着澈风。澈风道,我看蝴蝶,尽是蝶芷,料蝴蝶看我,应如是。他咳嗽了几下,脸上皱纹遍布,沧桑不已。他刚好五十,却犹如耄耋之人。
这些往事,他心痛不已,即便师妹已随黄土,化作蝴蝶花,他却久久不能释怀。
澈风的眼前,只有朔阳山的年少岁月,在蝴蝶花中,在师兄弟的剑花飞白。可这一切,却都实实际际在他眼前消失,他当年阵阵切切的痛,延续到现在。
那蝶芷姑姑才是那个残害师父的奸人吗?楚孤竹对蝶芷的印象,早就模糊。但她想来向,还是按着江湖的常情,称呼蝶芷为姑姑。
澈风眼角滑落一滴泪,蝴蝶花随风散了。他道,我没有告诉长风,我只说我昏昏沉沉中,听得响声大作,苏醒过来,便不见师妹,只好先来找长风。
师妹这般冰雪,在长风心中,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在红尘中,有些事,有些情,有些恩,谁都不愿割舍。一旦割舍,这一生,便日月无光了。
”你凭什么说,是我娘杀了蝶芷姑姑?”
你了解你娘吗。她自幼长在深海琉璃宫,不近人情,她认准的,如何能改变。你父亲是他的唯一。她是琉璃宫的宫主。琉璃宫的宫主,寻常女子,能当吗?澈风望向远方。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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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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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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