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混混沌沌地躺在床上,病了不知多久,但好歹在那一年入冬前身子有了好转。
她清醒过来,吓了一跳。
柳萌初变得更加消瘦了,恨不得皮与骨直接连贴着。眼下的乌青浓得像天上黑云,前前后后覆盖了好几层。那双清澈的眼更像是流动不前的小溪,疲乏得很。
但看见张嬷嬷好转过来,还是高兴得很,立马弯着眼睛笑了,把一直温着的热粥端过来给她喝。
张嬷嬷心里不好受,自己是奴,面前这位是主子。
六岁以前,柳仪修还偶尔到后院来看看柳萌初,六岁之后,柳仪修就再也不去了。
渐渐的,他们日子便难过起来了。肚子吃不饱,衣服穿不暖,张嬷嬷无法,只得刺绣去换钱,但到了柳萌初八岁的时候,张嬷嬷身体便受不住了,眼睛时常花得看不了东西。
柳萌初便自个儿拿针绣起来。
这么多年来,自己没有照顾到她多少,她却是一直在照顾自己这把老骨。
张嬷嬷连忙让柳萌初好生地休息下来,说什么都不让她再摆弄那些绣件。
这怎么成,这怎么成啊……
张嬷嬷心里焦灼地烧了起来,到了第三天,她终于能下床了,便决计到柳刘氏的屋子里说道说道。
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去求一求柳仪修。
她在柳刘氏的院里等了大半个时辰,那边传话的丫鬟只说让她稍微等等,刘氏再梳洗。
她便又等了半个时辰,这回丫鬟再来,直接说柳刘氏才想起来过会儿今日约了与秦夫人逛街,等会儿便走,怕是没时间一见张嬷嬷了。
张嬷嬷也无法,想着晚间再过来一趟便是。往回走向院子里的路上,突然听见迎路过来的两个丫鬟正交耳谈论着什么。
张嬷嬷无意听见了几个字眼儿,心瞬间揪成了一团,猛然抓住了其中一个丫鬟的手臂:“你说什么?大小姐怎么了?大大小姐怎么了?”
——
这一年八月的时候,柳向卉突然喜欢上了狗,央着闹着要柳刘氏买一只给她。
可当柳刘氏真教人挑了一只回来,柳向卉抱在怀里玩儿了两天便腻味了。那狗便在府里当上了流浪狗。
有一回柳萌初从外面回来,同那狗遇上了,中黄的兰短毛,长得不大也不小,体型却是过瘦,肋骨脊柱明显,皮包着骨般。
也不知是不是饿的啊……
见它乖顺地坐在地上,冲着自己手里拿着的包子直摇尾巴,柳萌初便当它是饿得这么瘦了,便把自己的那只包子拿出来,掰了小半块丢给它。
柳萌初没什么吃的,但每回同这瘦黄狗遇上了,只要它摇摇尾巴,柳萌初便不忍地丢些东西给它吃。
一来二去,这狗便对它亲近得很。
张嬷嬷转好后,柳萌初睡了饱饱一觉,起床后发现锅上还热着包子。
她吃了一个,肚里便饱了。
把剩下的一个给那瘦黄狗喂下去,她蹲在地上摸着它脑袋玩儿,叽叽咕咕和它说话。
“阿桃儿——”
一人一狗扭回头,便见着柳向卉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对着瘦黄狗招手。
但瘦黄狗没理她。
这样的情况第一次赶着巧第一次出现,但后来又故着意地多次上演。
柳向卉便有些气着了。
那分明是她养着的狗,同柳萌初亲算什么回事。
柳向卉把柳萌初从院里喊出来,说有东西要请她看。
柳萌初没什么防备,便被她领到柴房里。
“是什么东……”
她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柳向卉突然往她身上洒了什么粉末,然后膝盖一疼,她直接被踹进了柴房里。
砰——
门猛地合住。
柴房里还关着瘦黄狗,在她进来后霍然跃起,短短的毛像炸开,四爪附着地面,身子已紧绷后拉,圆眼凶光毕露地紧盯着柳萌初,嗓中呜咽起疯狂的低啸。
柳萌初双腿一软,向后撞到门板上。
瘦黄狗猛扑上来,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
张嬷嬷磕磕绊绊地跑向柴房,远远便听见了犬吠撕嚎声。
她心慌不已,柴房门边不是没围着人,声音传得那么大,但就是没有人肯把门打开,去救一救里面那个人。
张嬷嬷痛哭着用身体一下又一下地去撞门。
不知撞了几百来下、几千来下,那门锁终于脱落了。
门大开,张嬷嬷身体失倾,跌进了柴房里。
听觉渐渐回归。
那仿佛覆盖了一切的犬类嘶吼不知何时已经越来越弱、越来越轻,取而代之的是成棍木柴一次次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张嬷嬷抬起头。
半昏半亮的柴房里,她看到那灰旧的袄被撕咬烂,血水从洞口里汩汩流出、流淌,又干涸,再也难寻衣裳原本的颜色。ъΙQǐkU.йEτ
那握着粗粗木柴、高高举起,又机械落下的手臂也布满了血液,血滴或高或低地往地上、四周溅。
啪、啪、啪——
瘦黄的狗停止呜咽,在血泊中僵硬。
那沾满了血迹的木柴却还不知疲倦地击打。
如同那张苍白的脸。
空洞的眼只会不知疲倦地流泪。
——
“有时候,人就是太固执,害己害人地固执。”花如意轻笑了下说,“那件事后,柳府里还是旧时样。唯一不同的只有柳萌初那破烂院了。”
“府医到那院里诊了一个月,说是好了。张嬷嬷的心也就放了三天。哪里是好了?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张嬷嬷只能拿剩下来的钱到外面请大夫进来,用药吊了一个月。便再也找不出能变钱的东西了。而这一个月里,张嬷嬷一直一直去柳仪修、去刘氏的院子里求。无数次苦求无果后,张嬷嬷终于明白,再怎么求,都不能求动他们。
柳萌初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张嬷嬷想往洛阳递信,告诉太师这么多年的真相,也告诉太师自己这么多年的罪孽。
太师当年致仕便是有疾之由,这么多年来身子也一直不好,受不住颠簸。记挂着柳萌初这里,便回回岁日谴了管家往柳府这里走一遭。
每到那几天,张嬷嬷便要为柳萌初换上府上新送来的漂亮衣裳,带着柳萌初住到府上仅此于主院最大的院里去。
太师府来的管家慈和蔼蔼地问柳萌初过得好不好。
张嬷嬷教她说好。
问她爹爹对她好不好。
张嬷嬷教她说好。
又问她刘氏呢。
张嬷嬷教她说也好,连妹妹都会对她好。
柳萌初有点不开心,因为她隐隐知道她撒了谎。
但她又有点开心,因为那几天她可以见到爹爹。
柳仪修不再对她冷着脸,不再对她避之不及。不仅如此,他还会把她抱起来,面上也只有笑。
张嬷嬷的信被人阻着,无法送到洛阳。她便等着,反正再过两日,洛阳便要来人了。
那一年雪下的早,洛阳却未再派人过来。
太师致仕后把手中权势交的干干净净,长此以往,太师府里的生活清静惬意,人手却也少的只是刚够而已。那一年,太师身子状况也骤下,实在腾不出人去京师拜访了,恰好柳府也递了信来,说这边一切安好。太师府众人遂全心全意地照料起太师来。
张嬷嬷急得不行,眼见着柳萌初就要咽气了,不管不顾地要往府外冲,哪怕自己跑,也要跑到洛阳,把信送到。
临出府门,她被关了起来。
关进陌生的屋子里,每日吃喝全由人送进来,她一步不得离开这间屋子。
张嬷嬷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躺在床上,仅剩了一口气的人,是真的没救了……
……
一个月后,张嬷嬷也已奄奄一息,送饭的不忍,悄悄同她说柳仪修请了许多有本领的大夫与柳萌初看治,目下柳萌初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
张嬷嬷却不再抱着幻想,她想尽了法子,撑着一口气,终于逃出柳府,来到了绣春间。
值钱的东西都被卖了,唯一能作信物的,还是一块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衣角料。
花如意给洛阳太师府递了信。
洛阳那头很快派来了人。
花如意以为一切虚伪都要被撕扯开,坏事的人终究要遭报应了。
但是没有。
柳萌初离京的理由是。
太师年纪大了,愈加思亲,所以把外孙女接到身边。
——
花如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烛花轻跳。
许照洲还立在窗边,心肺像被湿了的巾帕堵住,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脑海中乍然涌现出过往的种种画面,最后定格在热气氤氲的怀渠县混沌店里。
他坐在她的对面,看她咬了一口混沌,放在嘴里嚼了三十来下。
不是腼腆。
是幼时少吃食,多嚼下咽可增饱腹感。
仅此而已。
他按在窗上的手指骨泛白,可见他用了多大力气。
可那窗户迟迟打不开,让他透不过气。他又是失力的。
他眼眸倏动,电光火石间猛然抓住了什么。
开口,他的嗓音却沙哑低暗,语气艰涩:“她离京的那一年是……显和三十六年……那一天是……”
不知为何,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这分明也没什么。
吱呀。
窗户终究被打开。
风涌进来的那一瞬间,花如意在他身后说:“那一天,是三月十五。”
许照洲对着黑黝浓郁的夜色,脸上一湿。
黑里飘了白。
建兴三年十二月初十,京师在这时飘了雪。
而显和三十六年的三月十五,京师放榜后游街。
也是太师府的管家实在气过了头,一刻不想多待地就把柳萌初好生安顿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
然后气急火燎地带人去收拾东西。
可是哪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啊,能卖的都被卖了。
管家又红着眼回到车上,令车夫把马车驾稳了。
太师府里还来了一个丫鬟,名□□来,让裹着棉被意识昏沉的柳萌初靠在自己肩上。
过了一会儿,睡梦里的柳萌初突然挣动起来。
春来忙轻轻地拍她的肩,轻轻地说:“别怕别怕,奴婢会武,奴婢以后会保护您的。”
柳萌初安稳下来。
又要睡沉了,外面却骤然响开喧天锣鼓。
“怎么回事?!”
管家看着挣扎在睡梦清醒间的柳萌初,掀开车帘,止不住暴躁地问车夫。
车夫抖了个激灵,说:“管家,今日是榜后游街的日子啊。前面的官道被用,已经不给过路了。”
“调头,不走官道了。”
管家放下帘子,一回过头,却见柳萌初已经醒了过来。
她的面上惨白得失尽血色,连瞳仁都是浅浅的,不知何时就要消去形体。
她的一只手从厚重的棉被中探出,打着轻颤地撩开了窗帘。
阳光跃上了她的指尖,照上了她一半脸、一只眼。
她指着对面酒楼挂着的大字,头两个字是——
“许……”
“许……”
她的声音是那么虚弱,一个字从她口中念出,都是残缺不全的。
管家一观,温蔼地和声教道:“宥,那个字念宥。”
“许宥……”
柳萌初气若游丝,跟在后面念了一遍,口齿却清晰。
“诶,对了。”管家笑道,“这是今年状元郎的名字。”
“宥、宥……”
柳萌初一心地照着那个字念着。
她抿了抿干裂的双唇,又有一点茫然:“宥……是保佑么……”
管家眼眶又红起来,却笑着告诉她保佑的佑是如何写的,然后道:“这个,是宽宥的宥。”
“宽宥……”柳萌初重复了一遍。
明白,又不明白。
“宽宥,就是宽恕。”管家掩着愧疚,也掩着无奈,笑着说,“小姐可愿意宽宥那一府?”
柳萌初晒着淡淡的阳光,在里面轻轻眨眼。
“你外祖父身体一年不似一年了。”管家微不可闻地叹息道,“若让他知道这一身伤的真正由来,他闹个天翻地覆也是无妨的,应该的,只是他那身子……”
车夫终于寻着了机会调头。
马车横过路中的那几瞬,窗口的景致也发生了变化。
停留最久的是游街欢盛。
十八岁的红衣状元郎的背影挺拔落拓,如松如竹。
随窗帘一齐落下的,是一声细细小小的“好”。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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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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