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公主这话,不说皇帝如何想法。
只说在外面楼廊上或站或坐的几位重臣,正被阁楼顶层的冷风吹得直哆嗦。
听见嘉善公主在圣驾前,言谈这样随意,也不由暗惊这嘉善公主心胆过人,竟敢这般对陛下说话。
皇帝听言,果然神情一淡,对嘉善公主说道:“既然怕寒,月儿何必上来?立时下去吧。”
嘉善公主见状,连忙娇憨一笑,且将坐椅挪得与皇帝更贴近,
将脑袋搁在他肩上,轻轻说道:
“儿虽怕寒,只要父皇在这里,不论多寒,儿甘愿陪伴父皇在此。”
听她这样倚娇作痴,哄劝于他。皇帝心中顿时回暖,拿手拍拍她的脑门,哭笑不得道:“漫天下的女儿加起来,也及不上你一个心巧嘴乖。”
嘉善赶忙把脑袋从他肩上挪开,两只手抱着皇帝胳膊,撒娇不依道:
“父皇,儿备了小食与歌舞,且消遣一阵,再去管那什么军国大事吧,可好!”
说着,满面热切地看着他。
皇帝想及众臣还在外头,本待不听她的主意。然而这嘉善起身拍一拍掌,奉膳的宫奴已将食盒送进来,收拾着将小盏小碟安排好了。
圣德帝只得无奈依了她。
既然用些小食,还说要看表演,皇帝想到适才与众臣十分僵持。干脆命宫侍在室中安排座次,叫几位侍臣进入室内,免得真个将人给冻毙了。
皇帝面前有了食案,又命人给几位侍臣也摆些饮食过去。大家皆放松一番再来理政。
说着,皇帝父女二人谈说着,主要由嘉善公主照应皇帝吃用。
侍臣那边也默默用着,并无别话。但能听见楼下似有搬拖东西的动静。
嘉善公主略略服侍陛下用了几口,说道:“嘉善特意备了歌舞,请父皇与诸位大人评赏。”
皇帝却有些心不在焉。想一想,既然在公余辟出闲暇,何必去观赏什么歌舞,坐一处待上一时也好。
但望月要热心献唱,皇帝多少生了些兴趣,便笑道:“月儿不妨且歌舞来。不过,不可耽误太久,朕与众卿还要议事。”
嘉善公主欢喜应下,赶忙离座起身,出了内室,自去安排乐将舞伎。
约有一炷□□夫,便见嘉善公主引进来数人,只见那一班乐将官人:
有的捧笙居中,有的执箫侧立,有的缓抱瑟琶抛髻燕坐,有的轻握筚篥据远静立。
除了四人执掌乐器,门端还立着三个乐工服饰的青年人——都是善歌唱的乐工,中间紫袍为典乐,两侧青袍为司乐。
稳坐圣德帝座后的侍臣,等候嘉善公主开演,因面对圣德帝而忐忑的心,终于稍微落回一些。
座次较远的工部侍郎张机,不由暗暗松一口气。此番张氏子弟有不少卷入逆案者,且比适才被拖走的冯尚书家多。
他张机虽然是濮阳张氏旁枝,与嫡枝关系也不大紧密,然而圣德帝一旦天威降临,他怕也受不得这当庭杖责的羞辱。
想一想,心里还怦怦乱跳。适才,冯尚书被拖将下去,也未听见有行刑的动静,也不知这冯老儿究竟如何了。
张机想到冯尚书,不免去观望座次毗近皇帝的吏部卫尚书,与
户部侍郎邝捷。
这二人倒是泰然自若,默默地吃用着,静待嘉善公主安排妥帖。这也难怪了:
卫尚书孤介之臣,家中子弟管束得严谨,此番并未有人涉事。
即便皇帝适才失怒,了不得也只将折本子扔到他帽上,根本无意拿他开刀。
而这户部的邝侍郎寒门出身,上数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土巴子。这等私贩军资的巨利之事,他想入局都不得其门而入。
这里张侍郎正在东张西望,胡思乱想,忽听拍板一响,连忙望向嘉善公主与一众教坊中人。
便听得悠悠箫声渐起,这箫音盈盈婉转,似从暗夜花蕊间游动而来,飘流至山月幽涧里——让听者的心,也不觉随着它泄去了躁意。
这箫声在飘然渺远时终止,一阵密集而沉着的鼓声,似从四面瞬间向耳间袭来——这鼓声非是一种鼓发出,而是不同鼓种捶出响声。你听它参差间落,此落彼高,而铿锵和谐,慑人心魂——让人不由凝神谛听。
不待人听清那咚然声中有哪几种鼓音,这鼓音又从何处发出。
便听得立在门端的三个乐工起唱——那唱声似是军中呜嗡号声,凛凛铿然,叠词重唱,往来反复,音声由轻至重,这人声与渐轻的鼓声浑然融为一体——
让人心中再无所思,耳边再无杂音,全副心神,都为这铿锵急促、协声大美的唱声与鼓声迷住,仿佛看见上界金鼓明快,天兵辐聚,以铺天盖地之势,挟云裹电奔下凡来——
众人正被这兵阵疾行之声慑住心神,忽听鼓音与念号之声陡然一轻,一声慷慨豪迈之唱词,似穿云裂帛而来,一下撞入听者耳中,让人不觉元神一清。
便见门端的紫袍典乐悠着一臂,矫首远视,神态仿佛江湖漫步一样闲适。
他的唱声寥廓洒然,似从这如意阁顶楼的檐角,悠扬飘荡到天高地远之间,带着人的心神,也到了高天远水、飞瀑洪流,听到那云雨翻搅,看见那世界迷蒙……
筚篥与笙竽平稳地拉长音调,为悠远豪迈的唱声和拍,听那紫袍典乐唱的是:
云盖八荒蹈四海,浩雨阑风剥天来。
翻卷云楼下凡城,潇潇木叶随浮腾。
斫碎天刃不收兵,汤汤洪波漫地横。
待紫袍典乐唱过几句,适才乍然止息的鼓音,与青袍司乐模拟的军中呜嗡号声,又从细弱渐渐至于铿然,与时隐时现的笙竽、筚篥声,同歌声你起我落,追逐回绕,给人萦绕不尽之感。
便听那紫袍典乐继续唱着:
苍鹰湿翅难高登,百草烂根凭西风。
来人去路不相见,泾浊渭清难分明。
九霄天河一下倾,玉宇寰尘洗清澄。
词中那气概不凡的瓢泼大雨,淹天没地、拨卷洪流,苍鹰敛翼、乱草旋飞的迷蒙景象,似在众人脑海中一幕幕、一帧帧生动地演绎开来……
那工部侍郎张机,听得如知如醉,似真似幻,仿佛自己变成湿翅的苍鹰,断根的衰草,在狂风骤雨、银丝晶瀑里颠腾翻扑……
众人正在沉迷颠倒之中,忽然一切音声戛然而止,室中一瞬的静默。
约只隔了一息工夫,悠扬的箫声再次响起,它婉转幽悄,渺渺杳杳,穿云隔月,游山戏水……
而适才满耳铿锵壮美、节律和谐的声器交响,在这般静谧的箫音下,仿佛都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一叠一叠动人地演绎着……以静衬动,斯大美也。
张侍郎在心中赞叹,见不远处的卫尚书与邝侍郎亦是出神侧耳,心折不已,不由再赞这嘉善公主,当真有鬼神之能。
那箫声渐至幽咽,终于无声。
众人皆在脑中回响适才所听闻的,慢慢感受这与天地鬼神圆融合一的大美之音。
正还在回味着,忽听琵琶轻轻一声弹拨,折转点合,平稳安闲,同一音调,从容重复了几个回合。
便见嘉善公主头梳堕马,额点红花,石榴红裙开满地,碧绫衫子漫双肩,檀口轻启,唱道:
千挂水晶帘栊,拂醉满目霜红。
浅浅丹若泄红,离离青苔蒙绒。
她的嗓音,与往常新调又有不同。仔细聆听,仿佛是碧玉盘中滴清响,凝露花底滚流珠,又是清润,又是俊丽,不急不徐,娓娓如诉。
随着词曲唱开,那早已止息的、层层叠叠的鼓声,又悄悄地和凑上来。
然而,与伴奏适才慷慨豪迈歌声截然不同,众鼓的伴声较为轻缓有节,只为琵琶声与歌唱声,在某些节点上蓄一蓄势,起到流畅折转、提神醒耳的作用。
这嘉善公主歌舞齐来,口中唱着“几阵粉荷呜风,数篷檐雨惊蛩。槛下红叶溪行,画廊莲步忽逢”。
她随着歌声飘袅,腰肢如柳枝婉转,臂膊似藤蔓轻扬,纤袅的身姿,水上浮花似的,夭矫地缓缓转了一圈。
待转过身来,身姿似柳枝轻折,而以款款分开的香扇半遮粉面。只见她眼眸若流波潋滟,笑靥如清流飞星,双唇在扇后轻启,继续唱出未竟的词意:
琉璃落花疏影,人间清奇画成。
最奇污泥厚土,残花还寄香浓。
词意已尽,鼓声由重至轻,渐渐止息,而琵琶之音又重合了起首的音调,弹拨了几个回合,终于止息。
与此同时,嘉善公主轻缓地旋动身体,翻臂如微风卷叶,旋转至背向众人时,以飞仙揽云之态,定住身姿。
拍板一响,歌舞完结,众人纷纷醒过神来。
然观者虽都醒神,此时此刻,谁也不愿开口说话,都还沉浸在婉转美妙的曲调中,词中所描绘的一幕幕雨后清丽声景,仿佛历历幻于眼前,伸手可掬。
见众人良久不动亦不言,望月释然一笑,想这表演一旦成功,她今日所谋之事,恐怕已成功一半。
她忙招呼教坊的乐将官人,先悄然退去,而安排在底下一层外廊上的鼓手,也叫他们推鼓抱鼓而去。
待他们安排好了乐器,一同在楼下候见,看圣德帝会不会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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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禁之内,嘉善公主为君臣演练歌舞,令观者如痴如醉,曲终怅恨,倒是人气旺盛。
县公府的李公爷却过得有些孤单。
宜安居后两进庭院广阔,东面有一方莲塘,塘前一有观水望莲的敞轩。
隆冬时节,近水的屋舍尤其寒冷。
天上彤云愁聚,室中湿寒异常,像是要下雪了。
轩中窗槅皆闭,只李公爷面前开了半扇窗,室中前后燃了两架烘笼。
窗前平头案上,放着一只釉色温润的青玉宝瓶,瓶中插着几枝紫鲜甜润的腊梅。
李公爷拿着修枝剪刀,将腊梅枝上的小花苞剪下来,放在手中无声地端详。
这时,大雪悄悄进来,屏退内侍,向他禀告道:
“公爷,华仲渊为千牛卫供出的密库处所,大半已被青花异人组织人搬空。皇帝以为华仲渊故意欺骗,将他刑讯一日,已经半死不活……
“姜中言将姜家密库执事的可疑行迹,报给王义之,王义之上报皇帝。皇帝除了加强对姜中言保护,还密令将阳林候决的姜家死囚转回诏狱,严加刑审。
“庚子说消息传回时,千牛卫尚未将姜氏密库失窃之事,着落在姜姮娘之父姜晃身上……
“公爷,就在奴婢出去接收消息时,庚子刚刚得到消息,姜姮娘午后落入千牛卫手中,由许攸德亲自审讯……”
李绸揪着手中腊梅的花苞,毫不怜惜地揉了几揉,淡淡道:
“姜晃背叛姜氏宗族,转替华哲连卖命。姜家族老一旦发现,他必定不能好死。
“因此,姜、李之案事发之前,他便炸死潜遁。而姜家密库失窃,也是姜晃死遁之后的事。姜家的酒囊饭袋,自然懵然不知。”
虽说姜姮娘已在千牛卫手中,但她还有一幼子在华哲连膝下。
她是否会为情郎华仲渊,而出志卖亲父姜晃,还有共育一子的夫君华哲连,还是不能作赌。
李绸对大雪道:
“命庚子再给姜家死囚暗示一番,务必要使皇帝尽快知道,姜晃是姜家密库失窃的黑手;而姜晃虽然‘已死’,但其女姜姮娘也是关键人物。”
如此,就算姜姮娘不想背叛亲父与夫君,皇帝也会想方设法叫她开口的。
大雪领命而去。夏至又进来,报道:“公爷,甲午来报,江阴折冲都尉武延成十分悍勇,正着到处勾通,计划围剿匪民。”
李绸暗想:武延成虽是一员悍将,耐不住江阴一地,从刺史到小吏,上上下下糜烂透了——他一人干,万人拆,恐怕也难以撑持。
夏至紧接着,又说了些燕地、中州、江南的讯息,李绸听而处之。
最后,他突然对大雪道:“让李平从公库中调出一万缗。若是不够,让甲午交代越公从州下调一些上来。”
夏至心思暗转,诧异道:“公爷要用钱?”
李绸拨弄着青瓷瓶中的腊梅枝,淡淡道:“是公主要用钱。”wwω.ЪiqíΚù.ИěT
夏至听言微愣,回想公主何处要用这许多钱。忽忆到前些日似听闻,安大伴与桂中官在卖什么物件。——莫非公主果真要用大钱?
夏至转着脑瓜想事,拱手告退,忽又听公爷叫住她:“调过来三万缗,以备不时之需。”
夏至肃然应诺,领命而去。两个小内侍又回来室内。
一个小内侍在烘笼里加点炭火,另一个帮李公爷笼了笼衣裳。小意劝道:“公爷,瞧着要下雪了。回宜安居,暖和又舒坦!”
寒气袭人,李绸轻咳了两声。想嘉善还在宫中,还不知何时回来,回来不知会否来望他。他想着,淡淡一笑,叹道:“在宜安居不过枯坐,此间视野开阔,再坐一阵。”
两个小内侍面面相觑,暗暗无奈。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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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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