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得老高的干草上突然有人吟起来歌来,歌声清亮不羁,“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驾车的女子抽了下马鞭,冷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唱敕勒歌,也不看看处境。”
干草堆里的男子一手做枕,一手隔空挡着阳光,兴致盎然,“阿谨,你好生无趣。”
宇文谨不置可否,过了会儿又觉不甘,故意噎他道:“嫌我无趣,倒别调戏了人家姬妾要我来救。”
身后传来一阵纵容的笑声,那浑人对她的冷嘲热讽不仅不觉尴尬还颇为得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谨,你是不会懂的。”
眼前涌现出西突厥右厢设涉咄利(右厢设,为官名,掌兵权;涉咄利,人名)宠姬的骚‖媚模样,宇文谨气的连挥三下马鞭,老马受了疼卯足了劲儿跑,车轱辘轧过坑坑洼洼的地面剧烈的颠簸震得她脾肺疼,反观那罪魁祸首垫着干草怡然自乐。
方逃出生天,宇文谨不好大肆发作,只得在心底里狠狠骂着天杀的萧砚。
东行了大概十余里,老马气喘嘘嘘的瘫倒在地,宇文谨一跃而起及时稳住下滑的干草,萧砚方未摔个倒栽葱。
萧砚跳下马车,掸了掸衣襟上的草屑,道:“阿谨,涉咄利的地盘兵强马壮,你不多偷几匹好马反倒用这老马带我逃命?”
宇文谨火冒三丈:“涉咄利那抠门精的马哪有这么好偷,等我偷着了,你早被弃尸荒野了!”
萧砚全然不听,念叨宇文谨翅膀硬了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
宇文谨气结,她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把萧砚当天神下凡。
此地一里开外有家客店,是萧砚的大总管柳尘音安排的接应点,碎叶城到第一个接应点马匹体力不支才换成的老马车。
眼下只不过要委屈萧大公子走一里地而已。
到了客店,两人匆匆喝了些水,便直奔马厩挑了马继续赶路。
风驰电掣。
宇文谨听说萧砚祖籍江南南兰陵,相貌生的白皙俊美,站在西域一群粗莽汉子中格格不入,他身量虽高,却远不如胡人结实,打架完全占不着上风,这也是萧砚秉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主要原因。但萧砚骑起马来甚是癫狂,往常的温润气一扫而空,突厥勇士都不见得能赢他。宇文谨头一次看他骑马,他骑了多久,她的心就悬了多久,过了两年她对萧砚越来越了解,得出一个结论,萧砚这等狡猾的人,是不会轻易摔死的。
日暮渐落,两人到达第三处客店,柳尘音早已准备好房间和茶水。萧砚口舌挑剔,极不爱喝牛羊奶,走哪儿都让人带着江南的茶水,还得配上好茶具,公子派头十足。
不同于后加入的宇文谨,柳尘音在中原就跟着萧砚,为人可靠,沉默寡言,每每萧砚同他商量事情,宇文谨均插不进话,在一旁充当望风的角色。
萧砚慢悠悠的喝着茶,窗外红霞染天,他喝够了,问柳尘音道:“康居德那儿有新消息么?”
柳尘音将茶具一一收好,回道:“康居德告诉那人你在碎叶城后,她就没出现过。”
萧砚听了颇为失望,解开外衣,宇文谨见此从柳尘音带来的包袱中拿了干净的衣服给他,他草草披上。“哪有人消息打听到一半就放弃的?你让康居德好好盯着,下次见了她,问个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柳尘音点头。
“康居德越发没手段了,连个人都查不出来。”
“这人谨慎得很,康居德派出去的人个个无功而返,只探出是个大族。”
萧砚微微一怔,握了握披着的襦衫袖子。
柳尘音不再言语,萧砚道:“薄骨律到疏勒城吧?”
“是的。”
“好,明天一早出发去疏勒(疏勒,今新疆喀什地区)。”
柳尘音没来得及应允,宇文谨冲到萧砚面前,大声道:“你疯了?那家伙可是游匪,心心念念着要收拾你!”
萧砚笑着转过头,窗外红霞褪去,月轮悬挂。
“他就算再憎恶我,也还是个游匪,见着肥肉岂有不叼的道理。”他面色从容,势在必得。
萧砚纵横西域多年惹下不少是非,仗着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从不把旁人的话听进耳里,现在名声大了更是张扬。不可否认的是他有着一般人远不能及的智慧和胆量。
宇文谨作罢,她跟着他,再不济,跟薄骨律打上一架便是。
第二天天没亮,赖惯了床的萧砚早早起来吩咐柳尘音叫醒宇文谨,宇文谨睡眼惺忪,对萧砚一反常态的举动纳闷不已,揪着柳尘音问:“他这回是怎么了?一点都不像他。”
柳尘音看看她抓着自己衣领的手,道:“男女有别,请松手。”
宇文谨恹恹松手,腹诽他酸腐,她们西域女子才没汉人的规矩,何况早知男女有别,进她房间作甚?
柳尘音抚平被她抓皱的地方,不冷不热道:“他的事,你自己去问。”
宇文谨当下推开他,关门,警告自己以后绝不跟这冰山脸主动说话。
出发时,东方既白。
客店去疏勒的路上有一片小沙碛,马行一日可过,萧砚对见薄骨律很执着,日夜兼程,不出两天,他们进入疏勒城绿洲。
薄骨律是西域远近闻名的游匪,手下近千人,以洗劫官员富户和大商队为生,一些粗蛮好斗的部落亦在其目标之列,总的来说是个义匪。他曾纠集两千人拦过萧砚商队,但铩羽而归,宇文谨猜测萧砚与他便是那时候结的仇。薄骨律四处放言,日后见着萧砚,必痛殴之。
想来好笑,薄骨律一突厥文尚认不全的大老粗,还学汉人“痛殴之”,隔了一年,也没见萧砚身上脸上有块伤痕。
薄骨律三天前随一支大商队进的疏勒城。派去打探消息的先头兵说这商队里有一车印有大唐官纹的黄金,想是与大唐的贪腐官员勾结得来,薄骨律一听当即套上马鞍赶来疏勒,这不义之财除了游匪谁人有福消受?他们在城中潜伏三日,基本摸清对方底细,随行护卫不过十人,疏勒是他们的一个休整点,今天中午便会出城继续向西,等他们出了城会有一片沙碛,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简陋的酒肆里,薄骨律自鸣得意的饮下一海碗浊酒,碗底尽空,待要倒第二碗时对面突然坐了个人,抬头,薄骨律额头青筋暴起,举起海碗就要砸过去。
萧砚先一步用折扇挡住他举碗的动作,面带笑意,悠悠然道:“律兄这是干什么?”
“砰”的一声薄骨律将海碗砸在地上,疏勒民风之彪悍在西域诸国中高居榜首,喝大了砸个碗稀松平常,其他酒客瞟都没瞟他们一眼。只另两桌人聚到薄骨律身后,显然是薄骨律底下打手。
薄骨律咬牙切齿:“你躲了一年,今天倒主动送上门了,萧砚,看我不宰了你。”说完操起大刀砍过来,萧砚稳坐着不动,候在门口的宇文谨立即拔出环首唐刀接住薄骨律一击。
薄骨律张口开骂:“你这汉奴,躲女人后面算什么男人!”
萧砚打开折扇扇了扇风,纠正薄骨律:“阿谨可不是一般女人,她是我的护卫,护卫保护主人天经地义,你要宰了我,需过阿谨这一关。”
薄骨律收回大刀,示意手下拦住宇文谨,“我薄骨律从不与女人动手,不过把这女人架到别处自没人能拦我。”
萧砚哈哈大笑,身后一阵动静,薄骨律回头,自己手下已被宇文谨撂倒在地。
“可千万别小瞧了阿谨。”萧砚道。
酒肆主人看不下去了,对他们下逐客令,萧砚借机凑到薄骨律耳边轻声道:“我看我们还是找个隐秘些的地方,谈谈那箱印有大唐官纹的黄金。”
薄骨律惊诧的睁大深棕色双眼,黄色浓眉高挑。
“来不来由你。”
萧砚率先走出酒肆,薄骨律对手下咳嗽两声跟着走出。
萧砚知道那箱金子的事的确出乎他意料,但细想以萧砚的势力摸清道上有哪些商队贩运哪些货物不是难事。当初萧砚声名鹊起的时候薄骨律没少动他货物的心思,却一直觅不到他行踪,西域的商队来来回回总要经过一些固定城池,或倒卖货物或休整,离城后基本都碰上过劫匪,只有萧砚,从未被劫过。
可见,他这汉奴极有手段。
出了酒肆大街上一下子多了不少来看萧砚的姑娘,纷纷议论来自唐国的砚郎如何的丰神俊朗。按理说萧砚这唇红齿白的汉人相貌不符合胡人女子审美,偏这些年大唐国威日盛远播西域,小国寡民治下自对大国有着神往之情,加上往来大唐的商队带回的丝绸器具俘获了大批穷奢极欲之辈。而萧砚本人不仅是西域鲜有的汉人商客,财帛之盛更可敌国;他常着汉衫,在清一色的胡服中冒着股独树一帜的骚气,久而久之他便成了胡人女子们的觊觎对象,后来不知何人何时起头说汉人以“郞”称男子,萧砚便被叫做“砚郎”了。
萧砚对姑娘们的热情回以招牌的笑容,折扇轻摇甚是倜傥,落在薄骨律眼里全是惺惺作态,旁人不知,他可是很明白,萧砚此人不可交,阴险狡诈。
一年多前薄骨律偶然得知萧砚亲自带队的行商路线,二话不说操起家伙直奔而去。同样是疏勒城外的那片沙碛,薄骨律带队千人豪言要将萧砚劫个干干净净。起初萧砚不做任何反抗,十几箱货物逐一开给薄骨律看,上好的丝绸瓷器数不胜数,光波斯银币就装了整整一箱。他如此识相薄骨律不好赶尽杀绝,惯常嘲讽几句后运货走人。谁知走了不到两里路西突厥的兵马就冲了出来,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而站在西突厥右厢设身旁的萧砚笑得花枝乱颤。
他输得一败涂地,但尚不觉萧砚狡诈,甚至有点佩服他一个汉人能调动西突厥兵马。
数月后,薄骨律顶着大风在龟兹看露天胡旋舞,看的入神没注意到风把自己头发吹散了,同在别处看舞的萧砚派人送了首诗给他,薄骨律听闻大唐诗风盛行受文人赠诗乃莫大荣耀,他满心欢喜的收下了,还跟萧砚称兄道弟一笑泯恩仇。
然而看不懂汉文的薄骨律并不知道那诗写了什么。直到某日劫了个商队,里面有个精通汉文的龟兹僧人,方弄明白。
箜篌琵琶十二弦
胡姬散发欲争妍
肩宽体庞足还大
稀稀青须是律郞
僧人说这诗大意是有个体大脚大的胡姬卖弄风骚,看到他脸上稀疏的青胡须方认出是律郞,律郞自然是薄骨律本人。
薄骨律气火攻心,他堂堂一修罗游匪居然被人当做女人,还是个没脸没皮的臊女人。再想自己遭萧砚侮辱还与他称兄道弟愈加愤恨,逼着龟兹僧人教他说“痛殴之”。
此刻走在他前面的萧砚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做派,薄骨律不禁握住背后刀柄,宇文谨朝他瞥了瞥,他松开手。
萧砚将他们带到一处夯土民宅,他爱干净,民宅由柳尘音先一步收拾妥当,足够待客见人。
薄骨律的打手大部分被拦在别处,只三两个随他进待客厅,萧砚命柳尘音给薄骨律端来酸酪,薄骨律斥道:“汉奴休要惺惺作态!”
萧砚合起折扇一下一下敲着矮桌边缘,道:“律兄言重了,我萧砚向来诚恳待人,何来惺惺作态之说?”
“哼,一年多前你写诗戏弄于我,何来诚恳?”
“误会误会,萧砚那日见一胡姬颇觉惊艳,本欲上前攀谈几句,谁知竟是律兄,只怪律兄天生丽质,迷了萧砚眼睛。”
薄骨律倏地抽刀起身,他自小男生女相,眼大脸窄须根稀疏,蓄了好几年嘴边才爬上薄薄一层青须,故而十分忌讳别人以此取笑他。萧砚当着他手下面嘲弄他,他怎咽的下这口气。
“什么官纹黄金,老子不要了!”
薄骨律手下纷纷拔刀,各个面目狰狞。
大刀当空斩下,萧砚不动如山,道:“那么,可让玉门关放行的过所(过所,唐代通关文牒)你要么?”wwω.ЪiqíΚù.ИěT
刀刃距离萧砚的额头不足一寸处,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萧砚嘴角扬开,隔着刀刃看向薄骨律,“律兄,过玉门关或是阳关方可入中原,你,很想去大唐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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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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