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吗?”
断楼盯着秋剪风,极力盼望着她能说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秋剪风轻柔却又坚定地点点头道:“是我。”
断楼彷徨地摇摇头道:“不会的,我记得是翎儿,我记得是翎儿的。”
“断楼公子重伤之中,神志不清,错把我认成了别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待断楼再问,秋剪风便道:“翎儿姑娘,她已经死了。”
这番对话,秋剪风知道早晚会来,她也曾经设想过无数次,自己该怎么回答,可真当这一时刻来临的时候,她脱口而出的,却都是完全不同的答案,而且说得那么直接、那么平静。
断楼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变得语无伦次:“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胡说!你在胡说是不是?”没有得到回答,断楼突然暴起,跳到秋剪风面前,恶狠狠地抓着她的肩膀道:“你一定是在胡说!你一定是在胡说!快告诉我翎儿在哪,不然我杀了你!”
秋剪风并不挣扎,平静道:“翎儿姑娘的尸首就是我发现的,虽然脸上满是刀痕,但是衣着服饰,描龙绣凤甚是华丽,却是不难认出来的。”
断楼听着秋剪风的话,半是兴奋,半是惶恐,摇晃着秋剪风道:“那,一定是你们认错了,是……只是衣服一样而已。”
“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秋剪风轻轻挣开断楼的臂膀,退后两步道:“红裳青裙,绮罗腰带,是赵少掌门来认过的。”
秋剪风所说的,正是凝烟的穿着打扮,一丝不差。就算恰好一个人的衣服一样,又怎么会两人恰好都一样?断楼身子一晃,登时面如死灰,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当日在战场上,那股无名而来的惊恐和绞痛,原来竟是如此。
“可是,为什么,翎儿的脸会被……”
“血鹰帮踏雪堂堂主燕常,江湖人称赤鬼,见血即狂,爱割人脸皮。以前总以为是江湖传言,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断楼只是自言自语,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回答。秋剪风都说得很轻,但于他来说,却是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钝刀,在割着他的心脏。他觉得脑袋几乎要炸开了,胸中一阵冰凉,一阵沸热。他不敢相信翎儿死了,不敢想象她在临死前,居然还遭受到了这样残忍的对待。更不敢去想,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的?耳边不断地回想着完颜翎绝望的呼喊:“断楼,断楼……”
秋剪风见他双手发抖,脸上忽而雪白,忽而绯红,心中甚是不忍,走上前柔声道:“翎儿姑娘如果真的还活着,怎么会不来找你?断楼,逝者已矣,你要节哀顺变啊。”
忽然,断楼怒目圆睁,一把将秋剪风推开。这一掌用力极猛,秋剪风不防备,一下子被打飞出去,撞在门上,跌坐在地。顿时痛不可当,脸色煞白。
断楼一下子站起来,向床头一把抓过墨玄剑,刷一声拔剑出鞘,狂奔出门外,对着四周大叫道:“柳沉沧!柳沉沧!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激愤之中,早已失去了理智,也不想想这里是华山派,怎么会有柳沉沧?然而不管不顾之下,内功却应声而起,响震屋宇,半个华山都听到了。方罗生和孟若娴正在屋中闲聊,听见这声音,都是一惊,连忙赶了过来,看见断楼正在院中疯了一般挥剑,几个华山弟子向上前阻拦,却都被砍伤了。方罗生急道:“断楼师侄,快住手!”
断楼一扭头看见他夫妇二人,低吼道:“方罗生,还我翎儿命来!”挺剑向方罗生刺去。孟若娴见状,正要拔剑抵御,却被方罗生按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断楼,躲也不躲,径自一伸手。只听刺啦一声响,方罗生已经将剑刃握在了手中,鲜血滴滴落下。
他是五岳门派中仅次于赵怀远的高手,就是断楼平时也未必能打败他,何况大病初愈?墨玄剑虽是神兵利器,但被他这样空手抓住,竟是任由断楼生拉硬拽,却是纹丝不动。方罗生看着断楼道:“我受血鹰帮蛊惑,害了不少女真族人性命,也害得翎儿姑娘死于非命,这一点我无可辩驳。你要来找我报仇,我华山上上下下,绝不会有一人阻拦。”
说着,一下子将手松开,断楼正在向外拉扯,一下子跌倒在地,转而狂乱跳起,正要再刺,方罗生厉声道:“但是,事后我华山几乎倾尽财产,竭力安抚,让那些受骗迁来此地的女真人们,生者安居,亡者安息,我带领华山弟子亲自扶灵下葬。自认为无愧于心、无愧于天。今日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这个做师叔的受你一剑,但日后你再来找我报仇,我虽不会伤你,但也绝不相让。”
断楼站在原地,听着方罗生的话,眼中的愤怒渐渐地消失了,变得凄冷、苍凉、无力。“铮”的一声,墨玄剑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方罗生原本还想问一下断楼云华的近况,但看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就不忍问下去了,转而温言道:“好了,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先回去休息吧。”
而后,方罗生开始絮絮叨叨云华和华山派的渊源,可是断楼此时已经万念俱灰,什么都听不到。过了许久,断楼抬起头来,目光呆滞道:“我想,先去看看翎儿,她在哪?”
方罗生正要开口,孟若娴抢道:“应该的,应该的。剪风,你陪着断楼师侄去吧。”向后一看,秋剪风抚着左肩,正倚靠在门框上,面色甚是不好。听见孟若娴的话,秋剪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是。”走上前去,试探地扶住断楼的胳膊,轻声道:“断楼,我带你过去吧。”
断楼也不说话,只是看了秋剪风一眼,便跟着走了。
方罗生看着两人的背影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孟若娴道:“一个是华山派嫡传弟子,少年英雄。一个是莲花峰首座女弟子,天下第一美人,难道不是般配得很吗?”
方罗生哑然,半晌无语。
秋剪风扶着断楼,见他表情木然,动作僵硬,总觉得再走下一步,或是风吹得稍微急一些,就会跌倒,于是大气都不敢喘,步子也迈得极慢,两臂时刻紧绷着,肩上的伤再痛也咬牙坚持。就这样,慢慢地走了大半晌,才来到毛女峰脚下。
这里是一片荒冈,百花百草都被大雪淹没,只有几棵短松还倔强地挺立着。荒岗中央有一座高丘,前面立着一块石碑。原来当初混战之后,死伤不计其数,许多人身首异处,或面目全非,根本分不清是谁。没办法,便把那些辨不出身份的,换一身干净衣服,一起葬在这个大墓中了。大墓前面是许多小墓,便是有名有姓的死难者了。
秋剪风停下脚步,指着山岗南边冻河边的一块石碑,轻道:“那里就是翎儿姑娘了。”
断楼周身一颤,恍如梦中惊醒一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有些不敢过去,但终究是慢慢地走动着步子,这短短的路程竟是走了许久才到。
来到墓碑前,断楼再也坚持不住了,轰然跪倒,伸出颤抖的手,去拂碑上的霜雪,一个苍白的“故”字露了出来。他顿了一下,强迫自己慢慢地向下拂抹着。可是每露出一个字,他的手颤得就更加厉害,动作也越来越缓慢。可是最终,他还是看见了这一列冰冷的大字:故大金丹翎公主完颜翎之墓。
断楼呆呆地看着,这几个字他抱着膝盖,埋头痛哭了起来。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这样哭过,可是现在,完颜翎走了,他觉得似乎茫茫天地之间自己已是孤身一人。一张凶蛮的手,将他的身体带着灵魂,生生撕裂成两半。
忽然,断楼手背青筋暴起,只听咔嚓巨响,这沉重的墓碑竟被他一掌打断,轰然倒地,摔得粉碎。秋剪风吓了一跳,只见断楼猛然跳起,趴在雪丘上,双手疯狂地挖跑着,连忙上前拉住道:“断楼,你疯了,这是干什么!”
“滚开!”断楼一挥手打开秋剪风,双目布满血丝,眼中满是狂乱和杀意。秋剪风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手一哆嗦,不由自主地躲开了。
断楼一边用手挖着带雪的泥土,一边嘴里胡乱道:“你们都在骗我,翎儿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她最喜欢和我开玩笑了,和我打赌——翎儿,我认输了,我认输了,你快点自己出来好不好?”
秋剪风不敢上前,只能喊道:“断楼,你快住手!快住手啊!”断楼却置若罔闻,只是疯狂地挖着,泥土中露出了棺木的一角,断楼闷吼一声,双臂蛮力,一下子将棺木扯了出来。正要打开棺盖,秋剪风冲口道:“够了,翎儿姑娘不会愿意让你见到她现在的样子的!”
空旷的山谷中,秋剪风嘶哑的声音,久久回响。
断楼的手一下子僵住了,表情像是在哭,却又像是在笑。他轻轻地将头靠在棺木上,轻声道:“翎儿,你看我真是傻了。她说得对,你最爱漂亮了,你是气我没给你找一个好地方对不对?没错,咱们不住他们华山给盖的屋子,咱们自己造个小家,咱们自己的……”
秋剪风不知他在干什么,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在后面跟着他。断楼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推动棺材,在雪地上滑动,走了许久,在一棵松树前停下了脚步。
人去世之后,要埋在一棵树下,这棵树便成了亡者灵魂的寄托,这是女真人古老的风俗。断俯下身子,一捧一捧地清去积雪,露出白垩赤裸的地面。他也不拿什么工具,就这样用双手挖着。泥土被寒冬冻得坚硬,里面时不时有一两颗尖利的石子,深深刺入断楼的掌心、划破他的指尖、撞翻他的指甲。断楼却浑然不觉,只自顾自地挖着,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深坑,鲜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落在雪白的地上,变成了诡异的赤色。
秋剪风看着断楼血淋淋的手,心下不忍,上前道:“快停下吧,你身上这么单薄,会生病的。”断楼却是置若罔闻,口中道:“我要给翎儿一个家,给她一个家……”秋剪风道:“那,我叫人来帮你?”
断楼猛地回头,喝道:“我和翎儿的家,你叫什么人?”秋剪风道:“翎儿姑娘是知道你的心的,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见断楼不回答,秋剪风又是伤心,又是委屈,索性冲上前,一脚狠狠踢在棺木上,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死了啊!”
断楼的胳膊一阵颤抖,抬起头来,看着秋剪风道:“死了?翎儿她……真的死了?翎儿她,真的死了!”他突得抬起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咆哮,四周漆黑的群山都为之一震。
忽然,断楼蓦地退后,双掌深深向前一推,顿时狂风哭喊,那棺木轰然滑入坑中,漫卷的飞雪夹着泥土,盖住了了棺木的最后一角。
秋剪风不由地退开数步,却见断楼猛地回过身,向着那棵树重重一掌,这棵合抱之木咔嚓一声,轰然折断,只留下一个树桩。断楼咬牙抬起手,向着桩顶上猛地一掌,立时裂成两半,露出洁白的树心。断楼眼中噙着泪水,伸出手指,树心上印上了殷红的血迹:
爱妻完颜翎之墓,夫唐括巴图鲁立。
秋剪风站在一边,胆战心惊。
断楼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仰起头,临风长歌道:
“伊朝华之木槿,恨明曦之晨露。恍惊觉之一梦,忘春秋已七度。
雪葬花以埋香,雁留声遗云冢。问神山失圣女,落红尘而归路。
予美亡而独息,恐归居时葛生。唯忘川之翘首,怀长铗以相赴!”
断楼声如龙吟,悠然不绝,似乎已经没有了哪怕一丝悲伤。仿佛完颜翎并不是遭遇横祸死去,而是去了一个什么美好的、绚烂的地方。
秋剪风站在一旁,如痴如醉,听得最后一句,心中一动道:“断楼,你还好吗?”
断楼转过头来,面色恬淡而平静,眼里却如同一潭死水,深不见底,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秋剪风不禁打了个寒战,不知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断楼点点头道:“走吧。”径自离开了,头也不回。筆趣庫
秋剪风担心他再出什么事,一路尾随。可断楼似乎已经恢复了平常,就这样走回了自己的屋中,仔细地掸去身上的积雪,还问门口的仆役讨要了一身干净衣服,换好之后便坐在床边,问秋剪风道:“她身边,有没有什么首饰?”
秋剪风犹豫了一下道:“有的,一支白凤穿云的玉簪,漂亮极了,紧紧握在她手里。我们想那应当是她的心爱之物,就一起下葬了。”
断楼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语气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秋剪风脸上发烫,低头道:“我……这没什么的。”
良久之后,断楼道:“我想,自己待一会儿。”秋剪风道:“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断楼的声音陡然提高,却忽而又低落了下来,低声道:“求你了。”说得极轻,像是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秋剪风迟疑了一下道:“那好吧。”起身便离开了。走到门外,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跳的很快,伸手抚住胸口,却摸到了一块扁扁的、硬硬的物体,脑海中灵光一闪,快步走了出去。
及至半夜,华山派的弟子都各自歇息了。打更声起,断楼睁开眼睛,平静地拿过身边的清玉剑,碎银声响,断楼的脸映在了剑刃上。
“翎儿,我知道我来迟了,但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
忽然,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夜风夹着雪花吹了进来。断楼喝道:“什么人!”大步赶到窗前,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此时也无心去想,正要关窗,忽然一页白纸,和雪花一起,从漆黑的夜空中飘落了下来,不偏不斜,正落入断楼的手中。
断楼低头一看,双手一下子颤抖了起来——这是一张完颜翎的画像。断楼心头一颤道:“难道翎儿怕我在黄泉中迷路,特意来接我了?或者,她死而复生了?”
他原本从不相信这种鬼神之说,但此时却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迫切地向下看,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今夜子时,莲花峰。”
(待续)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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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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