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策马穿林,寻觅刚刚坠落的猎物。林子另一端,负伤的鸾鸟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前移。
“奇怪,明明落在这附近的。”
“都是你们太吵了。下马,留在原地。”
草木窸窣,林中走出一位俊逸的少年。那年云聿十五岁,刚继位不久。
“你还知道躲进树丛里啊。”云聿蹑手蹑脚走近,向晏咽了一下口水,手脚冰凉。
云聿翻开遮挡鸾鸟的落叶,一时间错愕不语,眼前的灵兽竟是木头所制。他拔下箭矢仔细检查,箭头上确实刻的是自己的名字。
鸾鸟振翅,意欲攻击。云聿抽出猎刀对准其侧腹,鸾鸟顿时安分了。他轻抚鸟的颈项,慢慢凑近,透过木头缝隙,他察觉一双怯懦的眼睛对上了自己。
云聿掀起木翅,向晏旋即躲了进去。
“你是谁?”云聿问,“能进围猎场的,不是宫中人就是缙绅子弟。”
向晏不应答,云聿便将手探入缝隙。他用力拉扯,向晏呜咽抵抗,一块衣物被撕了下来。
云聿摩挲那衣料,笑道:“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呢?”鸾鸟一僵,云聿明白自己猜中了。
他又伸手进去,摸了摸里头人的小脑袋小胳膊小腿,道:“瞧你的个头,也就五六岁吧。你说朕让人把今日前来的臣子问一遍,会不会查出来呢?”
“不要……”
“你叫什么名字?”
“向晏……”报了姓名,向晏终于再抬头看云聿。
“此灵兽乃是柔夷所赠,由你父亲亲自运送,如今变成了一堆木头玩意,你又出现在这里,不妙啊。”
“君上……”向晏埋首贴地。
“叫朕没用,解释。”
向晏诚惶诚恐道:“灵兽不愿前来,途中咬伤父亲逃了。丢失灵兽是死罪,父亲走投无路,才答应我驾木甲伪装灵兽瞒天过海。”
“你们以为灵兽神出鬼没,不会与人撞见,没想到被朕射下。你父亲也是狠心,居然让亲生儿子上天,就不怕摔死你。”云聿出手把向晏从鸾鸟里抱了出来。
向晏揪着云聿肩头衣裳道:“不怪父亲,木甲是我造的,他人驾不得。”云聿重复道:“你造的?”向晏点了点头。
云聿将向晏放在地上,对着鸾鸟道:“再过十日便是围猎大会,你可有本事让它不被人猎到?”
向晏小心探问:“君上也参加?”
“当然。”云聿说完,向晏垂头一叹。云聿觉得好笑,鼓励道,“倘若你能做到,此事便既往不咎。”
向晏问:“君上当真?”云聿轻抚鸾鸟,认真道:“比起柔夷灵兽,朕更想要赤栏木甲。”
那年向晏七岁,云聿成了他心中的神。
围猎大会后,向晏与他的木甲便出现在世人面前。九岁那年,他受秋官所托,设计了四季刑台。完工后,云聿来刑部验收。当时向晏站在秋官身边恭候,见云聿身边还有一位少年将军,意气风发。
小将军问:“这是刑台?”秋官笑道:“向公子风雅又实在,臣委托他一个,给臣做了四个。四季刑台应景而造。春日斩首,桃花盖血,夏日饮鸩,尸腐不臭,秋日断腕,烈酒追命,冬日腰斩,积雪半身。”
“雪月风花,奇技淫巧。”小将军轻声一哼。
“这叫死亦风流。”云聿的应答令向晏颇为惊讶,他还以为云聿懂他的心思。
“君上这么花钱,还不如发给我边疆的战士们。”小将军一席话令向晏面露赧色。
秋官赶忙上前解释:“将军常在外,有所不知。如今赤栏重刑,死囚剧增,仅秋后处决远远不够,才在春夏冬三季都加刑。可一年到头都是这般恐怖场面,实在人心惶惶,不得不安抚人心。”云聿站在一旁,始终不置一词。
验收过后,云聿让众人先回去,独自留下了向晏。向晏垂头站着,玩扯衣袖,时不时瞅一眼云聿赏玩刑台的背影。
云聿道:“你是不是不大愿做这些夺人性命之事?”
向晏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道:“我没有意见。”他心想,不懂便算了,还怪我是因为不喜欢才做成这样。
云聿转身,在秋季刑台的案几前坐下,取过酒壶酒杯,问:“那倘若任由你造木甲,你最想做什么?”
向晏直言道:“重建神京,让天下百姓远近外邦都知我赤栏木甲无双。”
云聿斟了一杯,敬向晏道:“朕答应你。”一饮而尽。
向晏惊道:“君上?”
云聿见向晏的反应,也有些慌乱,举起杯问:“这酒没毒吧?”向晏连忙摇头。
云聿仰望头顶的红枫,沉吟道:“赤栏历代君王都受隗方胁迫,和亲进贡,耻辱了几百年。朕继任之时就决计有生之年镇压隗方,要蛮人再不敢犯我赤栏。所以朕偏爱武将。”向晏默默颔首。
“但晏卿的木甲,朕一样期待。”云聿凝视着向晏,粲然一笑:“待赤栏再无外忧那日,这京城就交给你。”
从那天起,向晏夜以继日,潜心机甲。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云聿夙愿以偿。
十二岁那年,机甲小有所成。个头约莫有两男子之高,人乘坐其中即可操控,坚不可摧,行走自如。
一日,向晏踌躇满志乘驶机甲入宫。他的机甲早先已在宫中出入过好几次,宫中人对此见怪不怪。
他四下闲逛,远远见云聿在隔壁殿外,便扬起机甲的手要打招呼。忽然,他注意到云聿身侧还有一人,并肩而行,是他从未见过的亲昵。他立在原地,愣了好久,宫人们路过还以为是新添置的木雕。
“新来的琴师颇受君上喜爱啊。”脚下两名公公路过,掩口嬉笑。
“君上玩得开,我看得不了几日欢心。”
“你又知道?人家琴瑟箫笛,样样皆精。嘿,要不我们赌一把?”
这时,身后传来小将军的声音,道:“小不点,今日又来宫中啦,跟我过两招。”
向晏回头,气势汹汹道:“打就打!”
一想到机甲会被云聿看见,向晏就格外在意输赢。可那小将军哪里是等闲之辈。操之过急的他,没过三五招就被小将军绊倒在地,擒在地上揍了个半死。
“不打了不打了,没劲。你看你这破烂机甲,别再进宫丢人现眼了。”小将军骑在机甲背上,拍了下向晏的脑袋。
“……”
“哎,你哭什么啊。让人家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我们这比武艺又不是比身高,你这机甲是模样凶狠,可也不能真替代久经沙场的将士——”向晏朝小将军挥手一盖。
小将军双手护头,叫道:“疼疼疼。力气还不小。好啦好啦,比试会输也不全怪你,这机甲操纵起来如此不便,换了是我也会输的。哎!别掐我。”
“晏卿?”云聿不知何时站在一旁。
向晏听到云聿的声音,推开身上人,看也不看云聿,驾着机甲起身,落荒而逃。
向晏一回到家,换下机甲,向喻便冲了进来。
“哥!我们去庙会吧。”
“累了,不去。”
“我听说来了各国的戏班,还有你喜欢的傀儡戏,走嘛走嘛。”
“要去你自己去。”
向喻一听,撅嘴攒眉,推了向晏一把,气呼呼跑出去了。
那晚,向晏早早上了床。可辗转反侧,依旧心心念念那傀儡戏。他叠了床被褥,装成自己,悄悄溜出门去,也不叫向喻。
庙会的傀儡戏果真精彩绝伦,向晏看了一出又一出,仍觉不尽兴,后来干脆趁人不备,溜进了后台。
只见一屋里满满堆放了各式人形傀儡,惟妙惟肖,有掌心大的小家伙,也有一人高的大人偶。那些傀儡技艺均在自己之上,看得他兴奋不已,恨不得偷回家仔细研究。
就在这时,他发现一群傀儡中有一人,五官与云聿极为神似。他害羞走到那傀儡跟前,摸了摸傀儡的脸,见傀儡一动不动,便放大胆上前,一把抱住。傀儡倒下,他扑在傀儡身上,咯咯偷笑。可笑着笑着又抽泣起来,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次日,向晏醒来,发现自己被装在了一大箱子里,身上身下都是傀儡。他感到箱子颠簸,应该是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他爬到上方,努力推箱盖,发觉上了锁。于是他不断拍箱,大喊放我出去,可车队热热闹闹,前后还有人唱曲儿,压根没人注意他。
他把箱盖推出一条缝,探头窥视。马车穿过京城大街小巷,眼见着就要路过向家。他准备途经之时大声呼喊,谁知正巧遇上天子的马车停在家门口。
云聿下了马车,父亲出门迎道:“臣不知君上前来。”云聿道:“听闻晏卿的机甲大有进展,朕等不及就来了。”父亲一听,忙请云聿入府上。
向晏躺回傀儡堆中,放弃求救。他想到昨日一战的不齿,痛下决心。不成为云聿心中无可替代的那个人,他绝不回家。
向晏坐在床边,手握刻刀,对着床上人偶发呆。时庭突然出现在身后,问:“主人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日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一看眼前人,那日天雷劈下的场景又再度浮现,向晏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柔夷都有法术可飞霞造云,怎么不能有人会行雷施雨。那日的天雷极可能就是扰乱御甲祭那帮人所为。”
“可君上走前问我是否还会为他守护赤栏,你说他是不是有所预见?”
时庭冷笑一声:“云聿一向对你说这些话,没想到连死前都不放过,你最好不要多想。”向晏说也是。
时庭对着床上那张云聿的脸,不悦道:“这人偶本来是我的,没想到这就便宜了他。”
“殿下还和死人争呢。”向晏嘻嘻一笑。
“说得好像我还活着。”
“天谴的传言这几日都传到边境了,举国上下抵制木甲,人与人偶皆惶恐不安。眼下必须辟了这天谴的谣言,否则赤栏又要回到几年前。”向晏见自己说完这话,时庭脸色更差了,忙好声劝道:“殿下也不愿看这些年的心血,一朝毁尽吧。”
时庭叹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改口道:“这脸做得可真像。”
向晏一怔,忙道:“我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殿下快试试。”
时庭惊道:“为何要我来扮?”
向晏咦了一声:“这人偶上有晴远给殿下的签名,我又不能进去。况且殿下不想治理赤栏,复兴木甲吗?”
时庭道:“要称帝也是以自己的名字,扮成云聿算什么。”
可他嘴上虽不乐意,终究还是附了魂。向晏扶他起身,欣欣然一笑。时庭眉头一蹙,伸手揪了下他耳朵。
“怎么了,要出门吗?为什么要伪装?”向晏抚着刚变过的脸,不明就里。
“不出门。就是看你不爽。”
灵堂前跪着十二位守灵的皇子,悲切抽泣。其中就数太子哭得最凶。
一皇子低头,掐指默数。身旁的皇子问:“数什么呢。”那皇子道:“算日子,已经过了三日。父皇尸首焦烂,放不到七日,我猜明日该下葬了。”
身旁皇子轻笑一声,哭道:“父皇啊!”其余皇子闻声,又一齐哭喊起来。
这一闹,把最小那位皇子的瞌睡给闹没了。小皇子掩口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见两名太监进灵堂更换烛火。
忽然,小皇子两眼一瞪,哇地一声哭了。他魔怔似的,要往外跑。身边皇子见状,拉住道:“干嘛呢,跪下。”小皇子说:“皇兄,有鬼,我怕。”皇子道:“怕什么,有鬼也是父皇回魂来看你。”
正说着,那皇子发现棺椁前站着一鬼。他缓缓松手,放小皇子跑出去。
“向……向晏?”
众皇子抬头,四散而逃。太子忿忿起身道:“你还有脸回来?我父皇待你如何,为了你改节庆办祭典,还在天下人前道了歉,你居然引天雷要了他的命!”ъΙQǐkU.йEτ
皇子们躲在墙角跟着起哄。向晏瞪了一眼,他们又低头避开视线。
向晏飞到太子跟前,太子步步后退,颤声道:“你想怎么样?连我也要杀吗?”
砰地一声巨响,棺盖落地。
皇子们吓得魂不附体,惊叫跑出。他们招来了一帮侍卫,围住灵堂。但见棺材里伸出一手。
“你们就这么急着把朕装在棺椁中?”棺中人一身寿衣,缓缓坐起,拂去身上的纸钱。
边上太监将棺中人搀出,对侍卫道:“还不快去拿衣物来给君上换了,把这灵堂拆了,棺椁烧了。晦气!真晦气!”
混乱之中,再没有人在意向晏去了哪里。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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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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