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庭的第一次死,自己居然不知道,还被人小心翼翼掩盖多年。
那夜,时庭高烧,有意识无知觉。待到他可睁眼视物,察觉自己周身纱布裹体,看不到一片肌肤。他用尽全力都无法控制一只手指,只能发声。除了床顶,他什么也没法去看。他从床帏判断,自己在向晏床上,于是唤了向晏。
原本伏在床边瞌睡的向晏惊醒,藏起手里东西。他跪地太久,好不容易站稳,说:“你……受了很重的伤,体无完肤,须用纱布包住。”时庭确有此疑问,没想对方主动说了,倒不先关心自己身体可好。
“我记得我所受不是烧伤。”
“是我措辞不当。”言语恭敬,像刻意要淡化二人熟识的事实。
时庭故作嗔怪:“你是没找医师,自己给我治的吧。”
“不是我!”向晏低声道,“是我游历时结识的神医,昆吾丝断筋削骨,非神医不能治。”
时庭余光一扫,对负手立在床头的向晏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什么。”
“嗯?”
向晏呈上木工刀道:“骨头断了,神医嘱咐我切木头固定肢体。殿下一时还动不了。”
“已经改口叫我殿下啦。那我是不是也该换个称呼?”时庭忖度一番,问:“晏儿?”
“哈?”向晏面有窘色,若非刚知晓时庭身份,可就不只这反应。“殿下叫我晏卿如何……”
“那不是和云聿一样了。”他早年也是在宫中待过的,知这二人交好。向晏自伴读起就被天子晏卿来晏卿去的叫。他要不一样的。
“殿下也可直呼向晏名字。”
“晏儿。”
“啊啊啊——不要啦……”向晏抱头蹲在地上。
“那你自己想。”时庭不管。向晏半天没蹦出一名字,拜佛似的举手求饶。时庭又道:“那你那些木甲们都怎么叫你?”
“公子,少爷,大少爷……”
“你当我是你家小厮吗?”
“向公子,向少爷,主人……”
“哈哈哈主人,这个有趣。”时庭想拍手。
“不行!”
“那晏儿和主人你选一个?”
向晏丧气坐在地上,小声投降道:“晏儿……”
“这么讨厌被我叫主人。我这可是屈尊降贵呢。”向晏不应他。
“对了,你见到一墨玉带钩没?”
向晏淡然回“没有”,想也没想。
时庭唉声长叹:“怎么就没了呢?”那可是他特意买来送他的,还以一七星天砚贿赂向喻帮忙挑的。当时向喻信誓旦旦对他说:我哥哥平日所穿非黑即白,这墨玉带钩,搭白衫夺目,衬黑袍高格,放心,他肯定天天拴腰上。
不料一问带钩之事,向晏便起身,说:“晚了,你先睡吧。”
时庭说:“哪晚了……”却听一句“晚安殿下”。时庭猜他又想去制木甲,也不缠他,可才吐出晚安二字,即刻入眠,刚应许的称呼还来不及说。
卧床数日,时庭能坐起,做些简单动作。他不觉痛楚,只略微不畅。可向晏还坚持喂他喝些细粥,不让他自己动手,想来是怕他把自个儿烧的霁红瓷碗摔碎了。向晏喂粥仔细,像对待未满周岁的小孩似的,每次半勺,必吹凉了送上。不过那勺子对得还是满准的,不用担心糊到嘴唇弄脏脸。若不是这般照顾,他才不喝这粥,他伤后半点食欲没有。
“为什么我吃东西没味道?”
向晏正打哈欠,徒然一顿,道:“殿下身体尚未恢复,我让人做得清淡。”他最近总一副没睡好的模样,想来又熬夜了。
“这也太寡淡了,连米味都嚼不出来了。谁做的,是不是景期?就他看我不顺眼。”
向晏摇头,说他从不使唤学生。用完饭,他说今天可以拆脸上纱布了,时庭惊叹自己恢复神速。纱布揭下,向晏端镜子给时庭。
“奇怪,怎么瞧着我越发好看了,这皮肤。”时庭左脸欣赏完欣赏右脸,向晏也不知紧张个啥,镜子都拿不稳。
“我看一样,是殿下自恋。”
“脸上没留疤,真好。我还以为自己这下要成斑马了。”
向晏想起那日,不觉忧伤,喃喃:“说了神医能治。”
“何时也让我见见神医,答谢救命之恩。”
“神医行踪不定,还看日后缘分。”
时庭笑道:“也谢你那日背我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以为你昏过去了……”又小声道:“背你算什么。”
那夜上元庙会,彩车巡游,木甲乐舞,千灯悬空。他们相约琅嬛福地前。
向晏携家中木甲和学生前来,迟迟未能脱身。时庭独自观赏。这琅嬛福地是一座三四人高的花灯,形如山水木雕,实为场景机关。山间有急湍野鹤,仙童引路,痴人偷书。景致上百,皆可活动,奇思妙想,不可胜记。
此时正值赤栏木甲盛行之初,全城偃师为庙会创作,百姓期待无比。除此处外,向晏的虬螭灯也备受瞩目。夜空中虬龙螭龙相互追逐,舞出波浪线条,哪条追到另一方便嘭一声响,喷出花火。据说在祭典结束时,还有惊喜。
忽然有人拍时庭肩膀。他转头,见向晏垂发披肩,一身雨过天青之色,与平日截然不同。乐声洪亮,时庭低头与他说话,耳鬓交接。
追随花车的人实在太多,二人挤不到前排,向晏个子不够高,什么也看不到。说起来二人年纪相仿,时庭却长个得早,当时比向晏高出两个头。不过这之后,向晏一直还有长,时庭却没再变,到后来他几乎被向晏追上。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时庭提议先去下一个点占位,牵向晏横穿花车。深巷中向晏抽手,时庭说人多会走丢,人多看不见,向晏说不会。时庭摸出墨玉带钩在手中掂了掂,他早知这人脸皮薄,本想趁机塞他手里,既然他不肯,那别怪他当面送礼了。
这时身后街道爆破,向晏被震倒在时庭身上。二人回头,巷外走过一巨型玉兔。乐声急转,越奏越古怪,巡游木甲痴狂摇摆。百姓受惊,挤到路旁,冲入小巷。他们回到主街,见漫天低浮的灯笼连片烧起。除了玉兔,还有五六只木甲巨大化。他们开始不跟随队伍,四处踩踏百姓和楼房。
向晏令木甲们分别去制止巨大化木甲。那些木甲一受攻击,竟吸收花车队伍中的怨气,长得更大。见强攻无用,他们打算找幕后役使之人。花车队伍怨气最重,役使者必在附近。二人边跑边观察路人、屋顶,见花车中有一木偶戏台,在骚乱之中过于正常。向晏派随身的木甲穷奇上前,木偶们瞬间发动攻击。戏台顶篷飞起,傀儡师现身。
时庭跳上花车与穷奇一同对付傀儡师。向晏发现小木偶们一个接一个跳上两旁屋顶。巡游队伍依旧向前,傀儡师倏然从台中机关落下,下一刻,戏台上的穷奇被切成数段,切口平整。向晏喊时庭撤离。时庭回头,见数十条染血的弦丝若隐若现。他一蹬戏台,迅速后退。两排木偶在屋顶上极速奔跑,张网捕下时庭。
弦丝嵌入骨肉,时庭如蛛网上的蛾子,无法挣脱。向晏跳上花车掏出弦剪,可昆吾丝刚韧根本剪不断。两排木偶踏着其他巡游木甲,往对面屋顶跳去。弦丝收拢,眼见向晏也要落网,时庭一把将人抱住,挡下所有弦丝。路人惊叫被乐声淹没。向晏在时庭怀中不敢动。一动,衣裳便越湿。傀儡师站在路边,笑看花车载着血淋淋的躯体为两边百姓巡游。
鸣锣击鼓,祭典结束。二人同百姓们一起望向高空中未受驱使的虬螭灯。虬龙螭龙分化成小龙,一回四条,二回八条,三回十六条,向天边飞去。一声巨响,化作绚烂烟火。时庭问,怎么只有十五朵烟花啊。弦丝松开,他终于喘了口气,靠在向晏肩头,还不小心蹭到泪水。向晏摇他,怎么也摇不醒。
路边的傀儡师倒在血泊中。有百姓说看见一条小龙被附魂,飞下炸死了傀儡师。
之后过了很久,时庭依稀有了意识,知觉却没回来。他知道向晏背着他,背着他像给人切了花刀的身体,穿过曲终人散的庙会。他的面具没了。是之前给弦丝切断,掉了。
时庭问:“我面具掉了,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向晏从前只当他是酷爱夜行武功平平的富贵公子,唉声道:“完了。”
时庭问:“完了,让天潢贵胄替你顶命,怕也活不长久了?”向晏摇头。
时庭问:“完了,和怀王混在一起一年,要惹天子不悦了?”向晏又摇头。
向晏说:“完了,都说怀王殿下难缠,欠此等人情日后我怎么还。”
这一晚,时庭身体极为不适,他猜自己发烧了,可身体很沉,无法确认。混沌中,他听见向晏来了。向晏开始检查他身体,动作轻柔如清风拂过。
“晏儿……”
“哈?别突然改口啊。”向晏羞怯后退,可见时庭气若游丝,又主动靠近。
“你明明答应让我这么叫了……”
“我没有。”
“晏儿耍赖……”
“啊啊啊——不行,这样真的受不住。求你了殿下。”向晏跪坐在地,耷拉着脑袋。
“那叫你主人?”时庭侧头想看他,却做不到,本以为自己快好了。
“你不叫我向晏吗?”
“那是在人前这么唤你,我就私下叫你主人。”
“好吧……”
“之前还死都不要。”
“之前吗?”向晏埋着脸,颦眉苦笑。
“外面怎么了……”时庭听外头有人吆喝,还有凿木声。
“修葺屋子,不用担心。”
“你不急着催我睡了?你是不是老等我睡了,偷偷去做木甲……”
其实不是木甲,是他的身体吧。可时庭并不打算挑明,这样他就能拥有其他人偶没有的优待。况且如今,他也不怪他隐瞒了。
“今天不做,我等殿下睡着再走。”时庭还不知这人除了青涩腼腆,也能温柔缱绻。
“那你躺我边上等,我还不困……”
“不要吧。”
“你怕什么,我又动不了……该我怕你才……”时庭眼一沉,连东西也看不见了。恐惧袭来,这一刻是弦丝入骨,下一刻是断喙分尸,他切腹剥皮见自己身藏墨玉,他策马回京望那人头悬城门。
床幔一落,向晏躺下。
“魂魄在愈合,殿下再坚持一下!”
“没能守护殿下,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殿下能保护我,我却不能保护殿下。
后来我明白了,我从来只看着自己在乎的事,不看身边的人。我没能力,我没尽力,我改不了,我配不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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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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