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这日,新帝率百官前往紫极山。
未到五更,天色还是暗蒙蒙一片。京城的大街上已经如过年一般热闹,甚至比年节还要热闹。毕竟年节常有,皇帝百官出行却是不常见的。
皇帝的龙辇还未出宫门,已有禁军龙卫肃清道路。
大道堂堂,士卒林立。看热闹的百姓都被挡在街两旁。摩肩接踵,还兴致高涨,对此盛况议论纷纷。
“诶诶,你们可知皇帝老爷这次出宫是为了什么?”
一个高瘦的男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问出这么一句,满面卖弄之色。
他旁边的矮胖富商嗤笑一声,“打量着谁不知道呢?不就是左丞相辞官了在白云观修道,圣上爱惜丞相才华,亲自前去请丞相回朝吗!”
这么解答了一句,胖富商面上露出几分艳羡之色,砸了咂嘴,“做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不管男女,这辈子都值了。”
“是请丞相还朝?你从哪里听来的假消息?”
前面那个高瘦的男人一脸狐疑,然后信誓旦旦道,“明明是说左相大限将至,眼瞅着快不行了,陛下仁慈去送她最后一程。诶,可惜啊”
“放屁!”
高瘦的男人刚刚说完,后面一个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脑勺,他往前冲出两步,差点没撞到禁军身上。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那高瘦男人回头骂道,“哪个龟孙打老……”
骂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消音在了喉咙里。
见他之前站的位置,以一个彪形大汉为首,旁边的矮胖富商、小贩、老妇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那大汉指着他,脸色黑沉道,“再让老子听到你诅咒左相,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旁边的人也纷纷指责,
“什么狗东西,你死了丞相都不会死!”
“左相可是天上的文曲星,那是要回去当神仙的。”
“对!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三表姑的小儿子的媳妇可是在相府当差的。丞相是要回天上当神仙了,所以才去的白云观。圣上也是受邀去观礼的。”
那高瘦男人被众人指责,不动声色地与那言说“左相要飞升”的人对视一眼。看上去很害怕地耷拉下肩膀,不敢再说话。捂着头钻进人群,然后到百步外的另一处,换上一副笑模样。
“听说了吗,左丞相今日要在紫极山飞升成仙啊!连圣上都惊动了……”
就在百姓们有意或无意地谈论声中,不多时,忽听得鼓乐喧天,气势恢宏。见仪仗队出了中门,旌旗招展,华盖翩翩,好不威风。两旁禁军龙卫皆严阵以待,凛然生威。
圣驾临前,龙辇前面由六匹骏马驾驭,车身的装饰和雕刻,极尽奢华,尽显皇家的尊贵豪华气派。
又有百官穿官服随行,车驾连绵十里。声势浩大。
某一驾车里,因为妻弟抢占民田被罚俸一年的礼部尚书端坐车内,同车的是一样被左玟一系弹劾贬官的韩侍郎。
新帝许是出于忌惮,不想破坏官场的平衡,对他们几个罪责不算重的都轻轻放过了。张尚书深知这一点,却也没有收手的打算。
行至长安街上,老尚书淡淡问,“人都安排好了吗?”
“大人放心,都安排好了。”
韩侍郎答了一句,面上难掩讥讽和幸灾乐祸的神色。带着些嫉妒的说,
“那左相也不知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好好的丞相不当,非要辞官上山修道。还说什么今日要成仙飞升。我呸!世上的好事还能都让她占尽了不成?
陛下也……也惯着她。竟率百官前去送行观礼,还刻意隐瞒,只说是为了请丞相回朝。要不是左相袒露身份时陛下也很震惊,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
“住口!”张尚书狠狠打断了那韩侍郎,目光冷厉,“陛下也是你我能编排的?”
韩侍郎抿紧了唇,低头认错。
张尚书才微微缓和了脸色,但还是严厉道,“你以为那个女人此举是败笔烂招?”
“难道不是?”
“哼,目光短浅!”
毫不留情地斥责一句,张尚书才解释道,
“上一次陛下对我等从轻发落,就是因为对她生出了忌惮之心。若长期以往,必然会君臣离心。
老夫本来盼着这日,谁知她转头就辞官,来了这么一手。什么飞升?不过是自污名声,以此换回君王的信任罢了。
你看看这次,陛下不就尽释前嫌,亲自出宫去紫极山捧场,还主动放出请丞相回朝的消息为她遮掩吗?”
韩大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如此说来,那左……会趁此机会,回返朝堂?”
张尚书眼中划过一丝冷光,“十有**。”
“大人,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听得此话,张尚书皱起眉头,略有些嫌弃地看着韩大人,“谁说老夫要坐以待毙?不是让你派人去引导流言了吗?”
韩大人被嫌弃了一眼,打了个激灵,仿佛突然领悟过来,
“大人此计,莫非是要给左相把飞升一说做实了,夸大了,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左相不过是个口出妄言的女子,以此慢慢消磨她的好名声?”
张尚书捋了下胡须,目光森冷,“还朝无法控制,但她既然要污自己的名声,老夫就给她污个彻底。区区一届女子……哼。”
“大人睿智英明,区区一届女子,怎能跟大人您相提并论?这次咱们就看她怎么出丑。”
……………
而在长安因圣驾出行而热闹非凡之时,大相国寺内却是一片肃穆景象。
佛塔内,当在今日圆寂的佛子面色红润如常,半点也不似将死之人的模样。
缓缓点燃了佛像前的油灯,优昙转过身去,就看见长大的小和尚圆明捧着他今日要换上的袈裟,站在门外。一脸掩盖不住的悲色。
从他入佛塔闭关,圆明便一直跟随他。至今已有十年了。
优昙朝圆明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语声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祥和。
“圆明,不要为我难过。尘世间的分别是暂时的,你当精进修行,终有再见之日。”
“佛子……”圆明垂着头,藏起将要落下的眼泪。语声带着些不平,“您那么好,可今日……今日……”
他微微转头看向喧闹的外面,眼泪汪汪。
优昙摸了摸他的光头,也看向了东边的窗口,神情微柔。
“圆明,我很欢喜。”
………………
日出东方,紫极山顶景色无尽美妙。
墨蓝色的天空静谧安详,似是刹那间,吐出一缕紫红的霞光。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放出万道金光,给站在紫极山巅的人披上一层金边纱衣。
左玟站在崖边。她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脚下是白色绒毯一般的云海。山风吹得衣袂翩翩,还未飞升,已然有了飘然若仙的感觉。
“左道友这个正主倒是好闲情,白云观里可是为了你忙得不可开交。”
身后传来一道调侃的声音,左玟回头望去,见一道者,手中拿这个酒葫芦走来。他举着酒葫芦,灌了一口,随手抹了嘴。姿态豪迈红光满面,看脸不过三十岁,却是须发皆白。
正是下清宫住持,十年前同在度朔对抗邪魔的张道人。
张道人一边走来,一边吐槽,“你那些红颜知己还有女学子,可把宁老道气得不轻。说把道门大事,庄严法坛,弄成了女人家的后花园嘿嘿。”
幸灾乐祸了白云观的观主,走到左玟跟前,他又埋怨道,“你说你跟优昙是不是约好了,明明一佛一道,个不相干。怎么偏偏选在同一天圆寂?唉,害得贫道身为这个道士,只能辜负和尚了。”
这话算是说进了左玟的心坎里,她面上笑得无奈,“这日子也不是我能选的。”
心里也吐槽某个黑心的道君,给她选今天绝对是故意的。
左玟的目光越过张道人,看向京城的方向,略有些怅然和歉意。
也不知优昙如今怎样了。
“那倒也是。”张道人不知左玟心思,表示理解。然后左右看看,做贼似的对左玟勾了勾手指头。
低声问道,“左道友,今日是个适合飞升的好日子啊,你看……这个……”
“道兄请直言。”
张道人把声音压得更低。
“贫道多年前已得仙果,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个准信。左道友看今日,贫道能不能搭上道友的香车,一起飞升呢?”
左玟嘴角一抽,“飞升还能带人?”
张道人摸着下巴,打了个酒嗝,“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贫道琢磨着,届时站得离道友近些,沾染点仙气,说不定就能替前飞呢?”
左玟:……
哭笑不得还有点嫌弃的退后一步,“行,那就试试吧。”
张道人笑了两声,“如此,贫道先行谢过。道友的红颜知己来了,贫道就不打扰了。”
却是说话间,小七跟草儿也来了山巅。在不远处等他们说话。
左玟微微颔首,目送张住持离去,笑着对草儿和小七招了招手。
二女都着道袍,结伴走来。十年过去,草儿的身量已然超过了小七,但走路时还是比小七落后半步,以示长幼。
到了近处,小七唤声“左郎君”,拉着她的袖,神态中含着浓浓的不舍。
草儿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陛下已至紫极山下,宁观主请您过去。”
左玟先牵起小七的手,一边应了好,往白云观走去,一边问草儿道,“妙真她们呢?”
草儿低头答,“姑姑们还在布置,说要最后……好好送您一程。”
说到后面,她语声哽塞,小七也紧了紧拉着左玟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左玟安抚地拍了拍小七,怅然若失。一路沉默。快进白云观时,左玟顿了一顿,缓缓道,
“我已做了我能做的。剩下的路,就靠你们自己走了。”
她并未点名道姓,草儿却停住了脚步,躬身施礼。“学生定不负恩师所望。”
左玟嗯了一声,脚步不停,只一句接一句道,“来年高中之时,莫忘了你的本心。”
“是。”
“进了朝堂,若遇到麻烦,可去找陆长庚。”
“是。”
“你心思缜密,年少早熟,往后可以适当帮帮女学的学子,但不要插手太多。”
“是。”
“开心一点。”
“……是。”
面容沉静的少女擦去脸上的泪,努力露出了笑容。
说话间已走进了观中,不断有人对左玟问好,“见过左真人。”
左玟一一颔首,微笑示意。
待见得妙真几个朝他们走来,旁边的小七拉了拉左玟,眼中带泪。
保住左玟的手臂,仰头看她,委屈得很。“左郎君就不对小七说什么吗?”
左玟揉了揉小萝莉的龙角,“好好修行。”
又起头,看向走到近处,同样眼圈泛红的妙真、颜如玉、小倩、青行灯等女郎,目光温柔。
“等我回来看你们。”
“好……”
不远处,张住持看着这一幕,对宁观主感叹道,“左道友真是好艳福啊。”
宁观主白他一眼,懒得搭理,却把他一拉,“左真人会见红颜,咱们可得去迎接陛下……唉,贫道真是劳碌命。”
张主持不满道,“你是劳碌命,贫道又不是,拉我做甚?”
二人的声音远去。
“贫道倒想找别人,他也不够格啊。”
“都是道士,什么够不够格的……”
“皇家就爱将这些,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要应付的。白云观的山门该修了……”
两个资格够高的道士领着一众弟子下了山门迎接。见山门外,百官聚集,禁军林立。无数百姓跟随圣驾来到了紫极山,乌泱泱一大片,好不骇人。
见到新帝,两人刚刚见礼,就听新帝道,“丞相何在?”
宁观主垂眼答,“真人在观中等候。”
新帝微微颔首,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道一句,“朕原是不速之客,更不能让丞相久等。还请二位真人带路。”
便下了龙辇,徒步登山,极尽诚意。
皇帝的态度都这么虔诚了,百官自然也得跟着。至于外部的百姓就没有那个资格了,全在禁军的严防之外等着看热闹。
一路踏着石阶登山,低位官员离皇帝都比较远,也敢私下说几句话。
一个五品官小声道,“你们说,丞相这次是真是假?”
“假。”
“肯定是假的啊……”一人刚刚回应,转头就是一惊,“嘶,旁边引道的那位,莫不是龙泉山的赵天师?我当初在任上,可是求见了三次才得见。”
后面一句没说。那么难见的天师,怎么今日在这儿来当了引路人,还一副乐呵呵,心潮澎湃的模样?
另一个官员激动地插话,“我刚才也瞧见了,山下守门的,就跟在后面,你猜是谁?那可是下清宫的李道长啊!”
“李道长算什么?你没见之前跟白云观主一块儿下来的是哪位?白发红颜,仙风道骨,还带个葫芦。本官以世代的好眼力打包票,那绝对是下清宫的张住持!”
听得张住持之名,众官皆默。
下清宫乃天下道门之魁首,下清宫住持就是魁首中的魁首,真正的得道高人。先帝在位时曾盛赞张住持,邀请他下山当国师被拒。
在妖魔鬼怪并行的世界里,张住持等天师可不仅仅是普通的道士而已。
半晌,终于有个官员颤声问出大家的心声,“这么些道门顶秀,难道丞相这回,是来真的?”
“说不准……”
抱着此等疑问的还有前列的张尚书和韩侍郎等跟左玟不对付的人。
老尚书看着前面仙风道骨,健步如飞的道士,心里的惊疑一波接一波。
玩真的?怎么可能呢。左玟又不是修道之人,从未听说过哪个当官的还能成仙的!
可是左玟她到底是如何请来的那么些道门天师?这些平素超脱世俗的真人连皇帝都不一定给面子,怎么就会配合地千里迢迢来给左玟演一场戏?
莫非她真是巧舌如簧,以飞升之说哄骗了那些天师真人?
对,肯定是这样。
张老尚书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念便兴奋了起来。
那些有本事的方士可不是好蒙骗的,届时发现飞升只是场骗局,纵是左相也逃不了旁门左道的报复。到那时……啧啧。
不管这些官员是如何猜测,都得顶着大太阳爬了半天的山,累得气喘吁吁。快到正午时,白云观终于是到了。
左玟已换好了衣裳,在白云观外等候新帝到来。
“左卿。”
新帝一见左玟,便加快脚步走上前去,握住左玟的手。抿唇盯着左玟看了片刻,见她一身道袍,飘然若仙。眼底划过一丝苦涩。
“你,当真要走吗?”
不同于那些大臣和百姓,他是见过左玟的神异之处,百分百相信她的飞升之说的。
左玟点点头,行了个道门礼节,顺势挣开新帝握着她的手。
淡然道,“多谢陛下前来相送。时辰将至,陛下请先随我进去吧。”
“别叫我陛下。”新帝闭了闭眼,叹道,“今日,我只是楚晏平。”
左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跟张住持对视一眼,便转身走向观内,并不遵循过去臣子要落于君王之后的规矩。
新帝也不恼火,自抬腿跟在左玟身后。一起进了白云观。
其后,某几个大臣偷偷抬眼看前方的仙姿绰约的左玟和新帝,眼光难掩嫉恨。
白云观说大不大,肯定不能让百官都进去。三品以下的,都留在了观外。
进得观内,见鲜花铺地,满院生香。里面有序地站满了天下道门顶秀,左玟的朋友,还有女学的学子。
其中左玟的朋友,除了妙真等女郎,也包括不少度朔一战中的大妖。都幻化为人形,前来观礼。
至白云观中心铺设太极八卦图案的广场处,见一灵坛高高搭起,形如塔状。上挂彩绸,有红烛台、檀香炉、净水盅等道门之物。而相比起一般的法坛,已是素了许多。
到了灵坛边,左玟便跟新帝说了一声,叫来陆长庚等朝中朋友闲话。妙真等关系亲近的也到了近处。反倒是跟进来的官员落的远些。
官员群中,那礼部张尚书,一副老年衰弱的模样,拿帕子擦了擦汗。用不轻不重的声音感叹一句,
“年纪大了,身体不成了。爬个山要了半条老命。哎,这天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动静。”
这话说出,其他周边的官员也被挑起了火。
百官登上紫极山时已近正午了,一口水都没喝,也没休息,就一直跟到了灵坛之处。
初除开左玟陆长庚这种少年英才,能爬上三品以上的官员,哪个不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年岁大都不轻了,这回天不亮就起来爬山,只为了左玟一句“玩笑话”,心里哪能没点怨气?
皇帝是不能怨的,左玟这个罪魁祸首,哪怕是当初的丞相,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见皇帝还有陆长庚几个说着话,半点不焦急,也吗,没理他们。当即有人小声附和道,“还动静,怕是等到晚上也等不来动静。”
“本官一向尊重丞相,但这次,她的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到底是个女郎,唉……女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
“大老远跑来,就是因为左相一句玩笑。哼。”
不满的情绪一点点聚集,一个来凑热闹的武官更是直接大声问旁边的道士,“这都正午了,干等着也没意思,什么时候摆饭啊。”
话听起来是在问小道士,实则却是挤兑前面左玟听的。明摆着让左玟不要浪费时间演戏。
前方,新帝阴着脸转过头,才要呵斥,左玟却拦住了他。
温声道,“时辰已至,便要与诸位道别了。”
说罢,她环视一圈,拱了拱手。半分目光也没有分给人群后挑拨或不满的官员。转身往灵坛上走去。
宽大的道袍划出优美的弧度,秋风吹鼓,飘然若仙。
其后,一众大妖道士纷纷施礼,齐声道,“恭送真人。”
包括宁观主、张主持在内的二十四名道行高深的道士正经肃穆,跟随前往护法。
其后有那关系亲近的,似妙真陆长庚等人,不舍地追出两步,语声哽咽。
“左郎君——”
“丞相——”
“左兄。”
左玟没有回头,步履从容。
那穿着一身白色宽大道袍的人影缓缓登上高台,背面看上去是一派仙人风范。但在不相信的官员们眼里,这不过是强撑着演戏罢了。
有人嗤笑,“别说演的还挺像。”
还有那自以为德行高尚,心思良善之辈摇头叹息,“何必呢?这般演戏,待会儿要怎么收场。”
种种言辞,好似声音都不大,但能够前来观礼的不是大妖就是修为高深的方士。哪能听不见?
方士们还好,自来不屑于跟官场中人打交道,哪怕憎恶他们打扰了典礼,也要维持风范,只是喝一声,“肃静——”
而大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忍性了。
“孽龙脚下跑都跑不动的杂碎,也敢辱骂真人。”
“呵呵,官嘛……”
两个大妖往后面凶狠地瞪了一眼,各自挥出一道法力。
之前嘀嘀咕咕阴阳怪气的官员们登时感觉如坠冰窖,血腥气直冲头顶,舌头发麻,四肢僵硬不能动弹。
“妖……妖法……大师,救……”某个大臣挣扎着吐出这几个字,心中慌乱地不行,却半点不能表现出来。仿佛被固定成了一个姿态,只能恭恭敬敬地仰望那高台之上的左玟。
有两个道士皱了皱眉头,却仿佛没有察觉,只轻声道了句,“别太过。”
完全不打算救人于妖魔之手的意思。
官员们:绝望.jpg
之前没参与说话的官员察觉到不对劲,都缩起脖子,学着道士们恭敬的样子,不敢再说一句。
就在一众或自愿或强迫的注视下,左玟终于走到了高台正中。
几乎在她摆正仪态的同一刻,天空中,有紫气东来千里,祥和庆云遮蔽了太阳。
一种玄妙的道韵笼罩了整个紫极山,有缥缈异香从天而降,隐隐约约的丝竹仙乐之声,愈渐响亮。
山上山下,方士凡人,皆有所感。
“好香的气味。”
“能动了,我能动了!”
山下的百姓纷纷仰起头,惊呼道,
“这是什么音乐……”
“真好听啊!是从哪里传来的?”
“快看,好漂亮的紫云——”
“是天上,是天上传来的啊——”
铛——
雄浑古朴的钟声悠扬远播。
伴随着这道钟声,一道璀璨的霞光穿透层云,笼罩紫极山之巅。
仙乐响亮,鸾凤齐鸣。馥郁香烟氤氲在灵坛之上,现出金花朵朵。垂珠璎珞,络绎不绝。
升腾的仙雾,将左玟的身影衬得如梦似幻,仙气飘飘。
张主持停下脚步,高喝一声,“跪——”
方士大妖,纷纷跪下。那些官员也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身子打颤。
便见五彩霞光之上,东方现有金阙琼楼、复道回廊、玉京仙山,重重幢幢。又以一道君为首,其后整齐排列着仙官星宿,仙娥彩凤,吹奏起舞。此等情景,除了仙界,凡间哪里能见得呢?
又以方圆万里,所有生灵耳畔,似乎能听见浩渺天音诵语,庄重唱曰,
“有女左玟,造福万民,功德圆满,当成正果。号上元玄清紫微元君——”
尔时,那高台之上的左玟周身放出清光无量,足下升起一朵祥和紫云,托着她的身影,于彩雾香烟中,顺着霞光飞向天空。
大相国寺——
佛子望着那道白日飞升的身影,目光祥和,低诵一声“阿弥陀佛”。闭上双目,盘膝坐化。
一朵洁白的优昙婆罗花,悄然绽放。在柔和的佛光和檀香中,缓缓凋落,一如逝去的生命。
庙宇中,钟声连绵——
“神,神仙……怎么可能呢……”
白云观内,张尚书冷汗流个不停,终于是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其他官员,尤其是之前出言嘲讽过的,都吓得连连磕头忏悔。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抽自己两巴掌。得罪凡人,跟得罪神仙能比吗?意识到这一点,像张尚书那样晕过去的也不止一个。
这谁能想得到呢?
“丞相赎罪,不,元君赎罪——”
紫极山下。
“那是左相啊——”
“丞相要回天上了呜呜呜舍不得……”
“恭送丞相,紫微元君……”
铛——铛——
钟声九响,民众尽皆俯身下拜,一声声汇成洪流。
“恭送上元玄清紫微元君——”
山巅上,女郎们含泪抽泣,恋恋不舍。却有一条金龙腾飞而起,追了上去。
“吼——”
半空中的左玟身形一顿,回过头来。
“左郎君……”
金龙的头绕过左玟的身,蹭了蹭她的肩膀,缱绻不舍。
空中,为首那位道君轻叹了声。
一道金光闪耀,金龙变成娇小的萝莉,满面诧异的站在了紫云之上。
下方,妙真、颜如玉等身子一轻,皆飘然升起。
张主持苦着脸,充满羡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哎,怎么就不能是贫道一起呢。”
几女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却是犹豫片刻,顿在了空中。
颜如玉抿了抿唇,对远处的左玟道,“女学还离不得我。”
妙真眼里含泪,却笑道,“左郎放心,凡间我们帮你看住。”
站在左玟身侧的小七听闻此语,咬着唇瓣,松开了左玟的手。
“左郎君,小七……”
左玟拍了拍她,看着众女,语声温柔,“去吧,我在仙界等你们。”
小七便落下,与妙真等一起,目送左玟再次飞升往上,归入云宫不见。
霞光、宫阙、仙娥,尽皆消失。
紫极山下,百花齐放,朵朵透明的香花飘然坠落,碰到人便消失不见。
“花,花都开了!”
“好舒服啊……”
“我的腰好像不痛了哎——”
“神仙!紫微元君庇佑——”
“丞相慈悲!”
百姓们大片的跪拜在地,以示虔诚。
却有一些人,拼命挥手去勾空中飘洒的香花,但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香花仿佛长了眼睛,主动绕开了他们,就是不让他们挨着。好不神异。
旁人有见者,指着这些人道,“他们一定做了坏事,紫微元君才不眷顾他们。”
“离他们远点,别沾染了恶气。”
“走开,走远些——”
这些人被驱逐远去,只敢在外围,吓得跪趴在地发抖,悔恨不已。
虚空之上,左玟回眸看着下界种种,微微含笑。
才要飞往天宫,忽然察觉到什么,往西边看去——
西方,亦有妙音阵阵,檀香袭袭。
有一僧人站在莲台上,隔着重重云海,双手合十,微笑颔首。
左玟眼眸一亮,对他招手。对方却摇了摇头,转身往西方而去。
唯有一朵由佛光构成的优昙婆罗花,缓缓飞了过来,落在左玟掌心。一点点绽放开。
她愣怔了一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优昙花却在开花后化为光点消散,只留下淡淡的檀香。
“原来是他……”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轻叹一声,左玟重新勾起嘴角,转过身,往东方翩然而去。
东方,一道君目光温和,含笑望着左玟朝自己飞来,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握。
左玟拿出一片树叶,晃了晃,笑问,“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嗯。”
“我回来了。”
“嗯……”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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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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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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