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子赋去急诊大厅接他们过来,医生表示,尽力了,已经超出了惯例抢救时间,不是不救,是的确没希望了。
程应航抓住医生的胳膊,极力克制着情绪,手背上青筋绷起,眼圈发红:“求您……”
温泠站在他身后,第一次看到程应航恳求什么。
悲伤像蓦然发难的海啸,不尽的巨浪奔涌而来,淹没了她,淹没了他们。
医生摇头:“剂量太大,浓度太高,洗胃都来不及洗干净,没办法了……”
陶春飞的家人推开程应航,围住医生,茫然失措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
一片嘈杂中,温泠眼里只看到程应航,只听到程应航。
他跪在陶春飞的床边,握着她的手,额头靠在床沿,深深闭上眼,整个人安静得几近窒息。
桃桃被戴子赋抱着,嘶声哭喊,拼命挣扎。
挣到床边,桃桃狠狠推开程应航,嘶吼、踢打。
话音含糊,温泠勉强听清,桃桃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来,如果他早点来,也许就不会喝下去了。
温泠将桃桃抱走,她仍然哭闹不止。
温泠任由她折腾,并不说话,只是紧紧箍着她,不让她挣脱。
她心里清楚,程应航是为了救她,耽误了去陶春飞那边。
程应航没做错什么,今天要么是她,要么是春飞姨,总有一个人会躺在这。
无论是谁死,程应航都是最痛苦的。
可这一切本就不该由他承担,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
他本应该也像桃桃一样,嘶吼着去怨恨别人,春飞姨并不只是她的妈妈。
旁边陶春飞的娘家人哭天抢地。被保安请到了外面大厅休息区去。
抢救室里依旧忙碌。救活了送去留观,救不活的叫家属接走。
医护人员忙得脚不沾地,跟死神一场又一场地赛跑,抢救室没有眼泪。
世界匆忙,不会为这个平凡的女人的逝去,而暂停一秒。
她曾经双手焐热的温泠的手,此时也已冷得僵硬,酸涩痛楚,从骨头缝里无声绵延。
陶春飞的后事,需要有人来处理,陶春飞的家人拒绝签字确认死亡,连带地要付医疗费、运送费,他们认为这些要程业男付才对。
还有他们叫出的拉了空车的救护车,也要收费。
一家子人一边哭喊,一边盘算,林林总总的,对一个务农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
收到电话说,程业男被抓到派出所里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尸体又不能扔在这里不管,他们终于商定,先将尸体领回去。
陶春飞头发斑白的老父亲,抹了一把浊泪,满是泥垢和裂纹的手,在文书上签下他歪斜坎坷的名字。
终于要将尸体带走了,桃桃已经哭累了,失了魂一般不再挣动,温泠将她交给她外婆,然后去叫程应航。
程应航始终跪在床边,温泠扶他起来。
却见他整个人瘫软下来,已经晕厥,额头发烫,不省人事。
“戴子赋……”一时间,温泠声音都哑了,叫了好几声才发出声音,“去挂号,挂急诊!”
骨折部位出现肿胀,CT显示脾脏再次渗血,加上全身一直裹在湿冷的衣服里奔波,程应航陷入高烧昏迷。
温泠想打电话给温廷谦,她自己的手机泡水了,又没办法解锁程应航的手机,只能通过戴子赋辗转联系。
她拿了程应航的钱包去窗口缴费,打开钱包时,那张焚烧过的纸片映入眼帘。
【即使全世界都漠然,我们依然要】
她不知道程应航的母亲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的,又是谁烧了它,只剩下了没头没尾这么半句。
不可遏制地,温泠蹲跪在地,痛哭失声。
全世界都漠然,我们依然要如何呢?要坚强吗?要勇敢吗?
可是人都死了啊……
医院里有太多默认的生死,所有人都见怪不怪,绕过温泠,继续排队缴费。
无人打扰,温泠哭过一场,去洗把脸,迅速收拾起情绪。
回到程应航的留观床边,除了眼圈有些红,她看起来完全如常。
“联系上了吗?”温泠平静地轻声问戴子赋。
戴子赋:“业林叔正在赶过来,已经在安排转院了。”
联系上程业林就等于是通知温廷谦了,温泠点头。
程业林来了之后,转院车已经安排好了。
傍晚紫色雾霭铺满天空,温泠望了一眼,低头跟着上了车,戴子赋另外开车跟着。
车里,程业林问温泠怎么回事,温泠垂着眼,缓慢而清晰地叙述着。
她的目光始终看着随车的监护仪,虽然她看不太懂,只知道红灯是报警。
所幸一路上,红灯都没有亮起。
温泠窝着程应航的手,握了一路,这回可以确定的是,是她的手心在发潮——程应航一直没醒来。
转入加护病房,仍是上次的房间,床头柜上还放了一束粉白色洋牡丹,衬着墨绿的鹿角蕨。
进门的时候,温泠有些恍惚,好似寒假去乡下的这些天,只是一场大梦。
她还在照顾撞车的程应航,陶春飞会带着一整桶油乎乎的骨头汤,大清早就过来,催他们快喝,还抢着帮她洗衣服……
程应航继续住院留观,温泠守在他床边,温廷谦过来,站在她身后。
温泠跟他没什么可说的,两相沉默,他又出去了,医生候在门外,跟他讲着程应航当前情况。
程业林要回一趟乡下,两人合计着后续安排。
戴子赋拿着手机进来,开着扩音,他跟夏二东联系上了。
夏二东和程业男被拘留,程业男酒劲上头,死活不接受民警调解,誓要立案。
现在两人都得去做伤情鉴定,接下来要分别拘留。
“春飞姨没了。”戴子赋告诉他。
电话那头静默了良久,传来一声哑然:“……什么?”
夏二东没见着春飞姨最后一面,即便现在从派出所逃出来,也不可能了。
扩音声孔传来一阵椅腿刮擦地面的乱响,随后是程业男的惨叫,夹杂着几个民警的严厉呵斥。
戴子赋匆匆出了病房去,连声劝夏二东别动手:“不是程业男打的,是春飞姨自己喝了农药……”
可是连戴子赋自己也哽咽了。
要不是程业男打她,还在那么多村人面前糟践她,她又怎么会一时冲动……
病房里恢复安静,温泠知道程应航醒着。
刚才医生给他查体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这次的医嘱仍然是绝对卧床休息,吊瓶里加了止血药,之后还要打消炎和退烧药,肋骨骨折又不能打石膏,也没有特效药。
之后三天,程应航偶尔睁开眼,也只是望着天花板,无言。
大多时候他都闭着眼睛,温泠知道他没有睡。
他闭着双眼,也许整夜失眠,没人知道,他沉默得像是死掉了。
每次医院送过来的餐点,都只有温泠在吃,没胃口也强迫自己咽下去,一份饭,认认真真吃得干干净净。
程应航水米不进,嘴唇干得起皮。
温泠拿棉签给他蘸水湿润,医生给他开静脉营养液,就这么勉强维持着。
直到戴子赋提醒温泠补办个手机方便联系,温泠问了日期,才发现寒假已结束,高三已经开学两天。
温廷谦派人去了一趟学校,给程应航请病假,温泠托他顺便也帮她请假。
温廷谦问她什么理由,温泠望着吊瓶想了想:“亲人过世。”
静脉营养液是乳白色的巨大塑封袋,滴速缓慢,否则容易起不良反应。
温泠坐在床前,沉默着,一守就是几小时;每两个小时记得给他翻身,以免压疮。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夜里温泠就坐在程应航床边,趴在床沿上睡,握着他的手,程应航稍有动作,她随时醒来。
这天晚上温泠感到程应航手背汗津津的,才意识到他退烧了,一身的汗。ъΙQǐkU.йEτ
她想叫护工来给程应航擦身,发现程应航好像睡着了,她抽出手的时候,他无意识地握了一下。
不舍得将他叫醒,温泠自己去拧了热毛巾,尽量轻地给他擦拭额头、手心手背。
灰色的棉质衬衫病号服也汗湿了,贴在他身上,一片深色。
温泠试图给他解开扣子,刚解开第一颗,她的手被握住,程应航醒了。
温泠:“给你擦身,都是汗,衣服换了吧?”
床头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映在程应航眼里,有微亮的光点。
他静默良久,撑起身,自己解扣子。
温泠立即将床头摇起来,让他靠着:“慢点。”
换下衣服,温泠给他擦背。
少年的身体微微躬着,垂着头俯向被面,小夜灯的微光铺在他背上,像刚涂了石膏的墙,还未抹平整,毫无杂质,带着一身的生冷潮湿。
淡蓝色的毛巾沿着他凸起的脊柱轻轻擦拭,两块肩胛骨蛰伏着,只剩隐约轮廓。
温泠才发觉,原来程应航这么单薄。
以往的他,沉静中默默将一切安排熨帖,遇到事情雷厉风行,让人误以为,他强壮彪悍,无所不能。
还是说,就在这几天里,他迅速地消瘦下去……
给程应航换了一身干净的保暖衣,他重新躺下,仍闭着眼。
给他盖被子的动作顿住,温泠看到,他的眼角,隐约一道泪痕。
温泠放好毛巾,回到床前坐了一会儿,脱了鞋越过护栏爬上床,轻轻挨过去抱住他,脸颊贴在他额头上。
程应航抬手挡在眼睛上:“关灯。”
声音沙哑,大概是因为喉咙干燥。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温泠心下发颤,忍住蓦然涌上来的泪意,只轻轻回应:“好。”
“想喝水吗?”
程应航摇头。
小夜灯熄灭。
“小时候春飞姨也给我擦洗过。”
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平铺直叙,仿佛自语。
程锦绣带程应航到五岁,之后就外出打工了,程应航的外祖父并不管他死活,他成了野孩子。
有村妇看他可怜,偶有剩饭会给他一点,大多时候是驱赶。
夏二东大他四岁,两人都经常挨欺负,就成了同伴。
夏老太也没有余粮,有时只给他一些锅巴和野菜,好歹没有撵他。
他七岁时,陶春飞嫁到程家这边来,见他惨状,给他擦洗过,擦的是草药。
那时候,不断有大孩子找茬跟他打架,身上大小伤口不断。
加上夏日蚊叮虫咬,身上抓烂了,天气又炎热,成片地化脓,情形骇人。
程应航见外公因为有性·病,所有人都躲着他,程应航干脆说自己也有性·病。
见他身上溃烂瘆人,大人小孩都信了。
一传十十传百,果真就再也没人跟他打架,都怕接触了会传染。
所以其实,身上有性·病的谣言,是他自己传的,落得清静。
只有陶春飞,揪着程应航,打了沁凉的井水,拌着草药给他擦洗身上的伤口。
将程应航拾掇得一身药汁惨绿,陶春飞又拉他去求程太爷给口饭吃。
太爷开出条件,勒令他去上学,学一百字,可以换一顿饭;考第一名,得半只鸡。
那年期末,程应航第一次吃到三黄鸡,肥得流油。
念书三年,期中期末合起来考了六次第一,他带着夏二东吃空了太爷后院的鸡窝。
程业林带着程锦绣的骨灰回到村子的那天,过继了程应航。
而后程业林带他离开村子,那时程应航十岁。
等程应航适应了城里的生活,他筹划的第一件事,是将陶春飞接出来。
……
时断时续,程应航说着他小时候的事,声音平缓,毫无波澜,仿佛旁观。
后半夜,他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睡着了。
温泠靠着他额头,目光落在房间黑暗的虚空,心头酸胀。
半晌,她垂眸,轻吻他额头,唇瓣就这么贴着他,久久未离开。
仿佛要穿过满目的昏暗和时光的阻隔,试图安抚那个打架的,满身伤口的,又拼命学习换饭吃的小小少年,那个两次失去母亲,连眼泪都奢侈的小报应。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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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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