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霎间自心底生出的胆怯,连渡边橙自己都判别不明。
告白的本质就是以言语作为武器,或光明正大、或委婉曲折地宣告自身的占有欲,是在『喜欢』这种动机的驱使下,妄图将某一人独占的自主行为。
更直白原始一点地说,就是针对过去以及未来可能存在的他人而展开的争抢行动。
从这一层面上来说,渡边橙不觉得自己会在抢夺的中途即将接近胜利果实时放弃。
然而事实正相反——
她不仅放弃了,还在浅金色发青年平和的、几乎能够称得上柔软的目光中催生出了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软弱情绪。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仿佛从灵魂中僵硬着,使得她无法动弹。
但渡边橙仍然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一样在思考,好像那是她赖以生存的本能。
她想了很多。
从安室透第一次意外地戳破了她竖起的壁垒后隐藏起来的渴望,到他说过的每一句……无奈的、认真的、又或是她最想听到的话。
这些话在渡边橙认识的人之中并非没有人可以直言道出,但在缺乏适当的情境或者说前提下,窥探他人的内心既是失礼,也是冒犯,就连渡边橙自己也不能保证,被人看穿的时候,自己内心凝结出的会是愉快欣喜而不是厌恶杀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是不同的。
这种想法在渡边橙心底盘桓了很久。
当她得到答案的时候,当她发自内心地去承认那一点的时候,她已经将以往的克制化为了行动。
所以直到这一刻,在发现了自己的退却之后,渡边橙才第一次想到了一件事——
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背负了那么多复杂的身份,既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否与危险相关,也不知道未来要面对什么麻烦,尽管这样还试图去喜欢一个人并且想得到他……是正确的吗?
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去思考,应该是……越是珍重的东西,越是不应该握在手里对吧?
所以答案是……
——她做错了。
将这个答案代入自己先前的反应之中,渡边橙觉得无比合理,本能的敏锐总是要快过大脑的。
……当然安室透如果知道她正在瞎想这些鬼东西,只会想把它们全部从渡边橙脑子里晃出去。
他并非一丁点都摸不着渡边橙思考的痕迹——只看她这一次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就能看出来了。
老实说,在渡边橙怂唧唧地侧开之后,安室透内心的感想一时间十分的复杂难言,有些好笑,又有一种……一种大概可以称之为怜惜的心情。
其实早在渡边橙第一次抱住他说出类似的话时……或者说,结合了她一直以来的行为表现分析之后,安室透就有了这种预感。
不然也不可能真的干等着喜欢的女孩子主动来吻自己吧?
那作为男性也太糟糕了!
也许从表面上看,这种事会让旁人觉得难以理解。
横滨作为租界,经济上的繁荣与异国人在此独有的治外法权导致本地表世界的政府部门基本上对这些合法居民毫无办法,历史背景的复杂黑暗与各种势力之间的彼此制衡则滋生了港口Mafia等大中小型组织,还有外来的势力混杂其中。而这之中,又有不少对于普通人来说犹如都市传说的异能力者。
在这样的地方做起情报生意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用以生存最快也最方便的渠道,但在这座有着各种各样以情报为生的人的城市里,只有『夕也』最为出名。这说明她在这一行……至少在这座城市的这一行做到了首位。
能做到这种程度,任谁来看,都不会认为『夕也』缺乏魄力和执行力——只是亲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事情是不能这样来看的。
人的性格是由不同情境下所诞生的差异共同组构而成,正如每一个瞬间叠加在一起造就了一个人的一生。
高洁的圣人也会自私犯错,一往无前的英雄也有可能畏惧怯懦,不能因为那些暴露于人前的东西妄下定义,也不应该因为某些东西没有暴露于人前就擅自否定抹杀。
安室透不否认渡边橙的敏锐和洞察力,以及那种可能下一秒踩中要点也可能只是天马行空、永远无法料中她发现了什么又因此打算撩动什么的奇特思维,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在面对他的时候,渡边橙是个胆小鬼。
一直都是。
明明喜欢他,却想让他讨厌自己好切断交集;看起来好像下定了决心,告白却是以明知道会被拒绝为前提作出的;说着他再说出拒绝的话就会亲他,其实质不过是在她的控制范围内进行突破安全距离的试探;发现他意识到了草莓味的内涵,直白道出了背后的含义,却没给他选择做出哪一种反应的机会。
还有刚刚……
对他说着再不放手就要亲他了,到了最后却又自己退却。
她每前进一大步,事后都要后退两小步。
总结出规律之后……真是一点都让人意外不起来。
只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固执地,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地带着那么一点小倔强,走到了令他感到意外的、无法忽视的位置上。
安室透很清楚,自己并非是如同表面那么温柔的人,或者说,温柔是有的,却更多地掺杂着那种带着距离的礼貌疏离。
女孩子的心思基本上都很容易猜透,日本也很少有那种热情奔放的女孩子,因此只要稍许释放出一点讯息,那种一见钟情,或是来源于外貌、身材、看上去温柔的性格等等的情感便会无疾而终。对他来说简单程度不会比煮开一壶水难上多少。
但是他遇到了一个他猜不透……又好像能猜透的女孩子。
不管她说什么都有着会超出他预料的可能性。
如同有一些男性仿佛天生就擅长推理,他本能地对她感到了好奇。
……然后就了解分析得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中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本来是想自己作为公安在黑衣组织的卧底,最好还是不要把普通人牵扯到危险当中,但是……他好像关心则乱,忘记了什么。
不论这一次是渡边橙精准地卡好时间和距离位置,导致炸/弹爆开没有造成严重影响,还是在水下用了其他的什么方法,都足以证明,她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他过多担心。
虽然在他面前是个胆小鬼,但说不定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很可怕的对手——安室透这样想着,松开手抹掉了渡边橙颊边的血迹。
“……”鸢色发的少女左肩向后一侧,似乎是想要闪躲,又出于某种令她一时费解的原因没能立即执行。
她抬眼看向他,黑眸中有少许的困惑和不确定。
“安室先生!!!渡边小姐!!!”
警卫长和南条美琴在甲板上朝两人大喊。
安室透和渡边橙回过头,看到游轮边缘放下了一截横梯。
两人游了过去。
天刚刚亮起没多久,骚动只发生在这一端的甲板上又结束得很快,游轮上的很多乘客都还没醒,不论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对方藏在普通乘客中这会儿已经尽数暴露的手下都被警卫队控制了起来,打算等回到岸上后送至警署。
看到渡边橙平安回到了游轮上,阳太呆愣了一会儿,抱着她的腿大哭,好不容易才被南条美琴以需要治疗休息的理由拉开。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小孩子真的好吵好闹人啊……我以后大概不会生孩子吧——被哭声震得头疼又不知道要怎么应付的渡边橙这样想着。
“渡边小姐的伤……”毕竟是有一点陌生的年轻女孩子,警卫长也不好过分地打量,只是看着渡边橙身上那件被染红的毛衣迟疑地开口,“因为船程只是从横滨港口到东京这一段,船上只配备了一名医生,所以……”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问题,炸/弹还没落到海面就被我扔到另一边爆开了。”渡边橙抬起指甲严重磨损、指盖折断翻起的左手,“只是这个稍微有点麻烦,可能需要上点药。”
“喔……噢!”听到最后,警卫长由衷地为渡边橙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情形下还幸运地受了轻伤感到高兴……虽然他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感觉上不是什么大问题,也就干脆地抛之脑后,“那我先送渡边小姐你去医疗室。”
“……啊?”渡边橙有点懵……更准确地说,是对这种直白热情的善意感到浑身不适。
她知道这种变化是来源于自己舍己救人的壮举,但那样的举措,并不能代表她是一个世人眼里正直善良、富有正义感的好人。
说到底,虽然有那么多的因素综合在一起,但是她关注阳太这个双生子中的弟弟、那个时候发自内心地、无论如何也想让他活下来,实际上只是因为……
“渡边小姐要先去休息一下吗?”
“诶——?对……渡边小姐先回房间休息休息。”听到了安室透的话,警卫长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马上去医疗室拿了药给你送过去。”
“谢谢。”渡边橙无意在这种事上耽搁太久,而且她也确实有点累,睡眠不足还在那种腥咸冰冷的味道里泡了好几分钟,道完谢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是从警卫长和渡边橙短暂的对话中思索出了什么,安室透最后投向渡边橙背影的表情有几分若有所思。
然而这种神情又很快地在他脸上消失不见,安室透扬起笑容,目光在一旁被捆绑起来的几个人身上打了个转。
“这些人在游轮上恐怕不能停留太久。如果暂时无法转移的话,最好是立即处理好,以免等其他乘客看见后追根究底,引起骚乱一时间解释不清。”。
“嗯?那就让……”警卫长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队员,深深地皱着眉,似乎是在思考让多少人、哪几个人去更合适。
“交给警卫队处理的话,任是谁都能更加放心吧?”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那种自然而然的信任在安室透面上却呈现得恰到好处。
“拿药的小事就请交给我吧。”
这样一来就避免了要选择谁的麻烦,而且作为警卫长确实是解决这些骚动的源头更加重要,没毛病——警卫长很快捋顺了其中关节。
他点点头,一挥手示意警卫员们把绑起来的家伙们带走,率先踏出了一步。
安室透去医疗室拿了治疗外伤应该会用到的药物和绷带。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把渡边橙逼得太紧……就像她之前也没有像一般人追求别人的时候逼他逼得太紧一样……等一下,这是什么天道好轮回么?!
不过吐槽归吐槽,有些问题……关于他发现的疑点,还要找她确认一下。
#
渡边橙放下擦着头发的毛巾一角,从铺着厚厚软垫的沙发上下来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
“安室先生?”
鸢色发少女的神情并不惊讶,显然他的出现正在她所能预料到的范围之内,而这句问句,指向的则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安室透先把手里的药水绷带等物拿给她看。
他的视线停留在鸢色发的少女身上,始终没有移开,半晌后才看着她垂覆下眼睫的侧脸,突然开口。
“你知道我会出现在这艘游轮上?”
安室透说得没头没尾的,换了其他人根本摸不清要怎么接话,但渡边橙只是稍稍诧异了一下,而且诧异的方向怎么看都不是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提问。
“不哦……我并没有那种会在必要的情况之外调查别人行踪的独特癖好。”
……果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安室透接着开口,眼神也有了几分让人难以言明的变化。
“也就是说,是在你见到我之后开始的。”
……被发现了。
但渡边橙的表情却显得并不那么意外。
她松开门把,侧身让出了空档好让安室透进去。
这就是没想隐瞒打算交谈的意思了——安室透平静地想着,走进了房间。
渡边橙带上门以后就走在他身后,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
她披着一块很大的、一看就十分松软吸水的浅蓝色毛巾,擦得半干的鸢色发丝软趴趴地搭在毛巾上,房间里都是洗发水清淡的、若有似无的轻薄香气,像是盛开了满树樱花,仿佛浸润在这种气息中的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和无害起来。
只是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却不是那样。
“由一方全盘叙述或是单方面提问的话,会让事情变得非常无聊。”
鸢色发的少女端着一杯倒好的水放到了他面前,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支起下巴露出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忽然之间,她又变得不再像是那个胆小鬼了。
“不如增加一点趣味,玩一下猜谜游戏?”渡边橙直视着浅金色发青年灰蓝的瞳眸,眼神在房间内悄声碰撞。
安室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端起了纸杯。
单人间里住的只有渡边橙一个人,但是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却有两个分开的纸杯,其中一个——也就是他手里的这一个,盛满了热水,温度刚好可以入口。
——她早就知道他要来了。
那么刚才为什么……是做戏?也不对,没有必要,因为很快就会被他发现。
所以那个时候应该是因为她立刻便注意到了他拿着的药和绷带。
在渡边橙的预料之中,事情应该是分开的:
警卫长帮她拿来需要的药物以及绷带——因为对方先前那么对她说过。并且由于她当时在海里的反应,他这个时候理应知道要回避。送药这种事在其他人做来没什么,但是放在他们俩现在这样含混的关系之中,多少都会带上一点暧昧色彩。
之后是他出现在这里,出于疑点向她询问确认。
想通这一点,安室透重新抬眼。
四目相对。
像是觉得十分有趣又像是较劲似的,两人令人惊奇地卡准了时间,同时开口。
“你的委托是保护阳太?”
“你的委托人是南条小姐?”
话音落下之后,渡边橙带着一点么玩味挑起了唇角,“原因?”
“山村左郎(即中年男士)的目标是南条小姐和阳太,如果你没有从一开始就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不可能营造出完整流畅的局。”
“欸~安室先生你的意思也就是说,我猜的没错喽?你会问我的委托是不是保护阳太,而不是“你的委托人是南条小姐”之类的……明明这种也很有可能。侧面来说,就是有足够的理由排除这个选项——除了南条小姐委托了安室先生你这一点,我不作他想。”
安室透不置可否地晃了晃纸杯,“你的委托人……”
他想到了一个名字。
“——是优斗?”
“呀~相当了不起的猜想。”渡边橙笑容不变地拍了拍手,“所以——是不是呢?”
安室透的想法并没有因为她不动如山的反应产生动摇,“的确这个可能性最小……因为优斗一早就被抓到了山村左郎那里。只要对方还不算太傻,就不会给他任何联系外界的机会。但就在几天前,也就是登上游轮之前,山村左郎让优斗和南条小姐在电脑上进行了远程视频,以确认他还活着。”
他接着道:“而优斗在那个时候……在山村左郎因为确定了下一笔交易而自得大意的时候,有抓住间隙联系上你的可能,时间上也刚好对得上。”
渡边橙歪着头笑了一下,“知道得这么具体……所以安室先生你的委托人果然是南条小姐。那个时候她来找我问我有没有看到阳太,实际上也不是在找人,而是在通知你事情开始了。”
“她也有想努力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是一直盯着米粮的老鼠总是让人防不胜防,所以,这种变故也在她预料之内。也因此在之前她才会委托你,加上这么一重保障。”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山村左郎。”安室透肯定道:“最迟也是在发现医生死亡之后。”
“是在有人赶来围观的时候。”渡边橙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我也希望谜语的效用能持续得长一点,可谁让他挑唆别人冤枉我呢?我还算是有点么记仇的。”
“所以阳太……”安室透投向她的眼神有几分犹疑探究。
渡边橙看着他坦然地一点头,“你猜的没错,我的确知道阳太身上被绑了定时炸/弹。”
“山村左郎的目标是股份……或者说,是钱。人命对他而言是用于交换的货币,一旦交易完成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没有价值的东西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吗?”她摊了摊手,说得轻描淡写,“嘛,意义当然还是有的……比如彻底清除后患。”
“至于为什么会确定一定是定时炸/弹——”渡边橙眨了眨眼,“那就是另外的秘密了。”
安室透沉默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
他看向她,缓慢问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几乎用不着浪费任何时间思考,渡边橙就明白了安室透在指向什么。
她笑了起来——是灿烂的、完全绽开的笑容,只是黑眸弯出的那一线深渊微妙地凸显出一丝病态。
“是啊。”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安室先生也知道的吧?在量子力学中,微观粒子的叠加态往往不具有确定的动量和位置,而在观测的时候,不同的观测选择也会带来不同的结果。如果是观测位置,就会发现粒子当时处于一个确定的位置,而如果观测的是动量,又会发现粒子当时有了确定的动量。”
“换句话说也就是,如果以肯定的答案作为前提来试验观测,得到的结果就是肯定的,如果使用否定的答案则结果也是否定的。”
“这让我觉得很迷茫。”渡边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真情实感地流露出了一些困惑来。
“所以……只好把问题再交还给量子力学啦——什么都没想的话,在观测中波函数塌缩后得到的就是薛定谔的结果,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
「我的生命不过是温柔的疯狂……」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适合我的啦」
“……”安室透长久地沉默着。
他不知道应该把这番回答归结为预料之中还是预料之外。在来之前他就猜出了渡边橙的打算,只是没能准确推断出具体的内容。
而现在她这样毫不避忌地将这些东西说了出来,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他不确定渡边橙是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有了相应的推论结果,但无法确定是其中哪一种。
也许渡边橙还没有意识到,从他们认识以来,她的每一个表现串联起来都是在合理中组构着不合理性。她自己就是矛盾本身。
按照苦肉计的推论,应该是伤势越重反响越大。之前他也碰到过渡边橙受伤的时候,看得出她对伤势没那么在意,更深层次一点地剖析,就是基本上没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如果她真的想利用这一次激他,不应该……至少不应该在爆炸后一点伤都没有。
所以她其实……
捋到这里,安室透倾过身一脸沉郁地伸出手敲了一下渡边橙的额头。
“小骗子。”
各种意义上都“骗”了他。
被他指责的人却是捂着头一脸无辜地眨眼,“我又有什么办法?如果下一次再告白失败,我一定会——”
安室透:“……会怎样?”
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吗?
不……等等,应该没有这么狠。
不过这个语气真的很奇怪而且渡边橙的套路常常让人猜不透……安室透完全预测不出来她下一句话会是什么。
渡边橙鼓了鼓脸,摩挲了一下右手食指,抬起头,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会哭的。”
安室透:“……?”
你是哪里来的撒娇怪吗?
“你……”
本来已经难得的动了气,为自己受骗上当也为鸢色发的少女拿其他人连同她自己一起冒险的毫不顾惜,但她实在计算得太好,最终谁都没有受伤,在那种眼神注视下他也没什么办法地态度软化了下来,半晌后带着有几分无可奈何的表情,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乱糟糟的,原本梳顺的发丝全都被他揉得翘了起来。
他像个几次三番路过忍不住投喂野猫,事后才发现自己受骗的好心人,暴躁又苦恼地想训斥它,但看着那双警惕又缺乏安全感的眼睛,却只能心软地把它抱进怀里。
并且用插/进她发丝间的手将这只野猫按向了自己的方向,忍不住把那时在海里没有做完的事继续了下去。
——他含住了她唇上大概是沐浴后还没干透的最后一滴水珠。
那双总是或多或少地浮蕴着暗色的黑眸一瞬间睁至最大,仿佛是第一次面对她预料之外的最不得了的事情。
安室透忍不住从鼻腔内发出了一声笑音。
总觉得……好像扳回了一局?
鸢色发的少女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凶,但是可能是因为很少做或是第一次做出这种表情——毕竟哪怕是她冷嘲热讽着人的时候也维持着表面的礼仪风度,从来不会暴躁凶狠得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这就导致她现在看起来更接近于一只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的猫咪,只有色厉内荏的样子,反倒显得特别……
可爱。
想到这个形容词,安室透忍不住轻轻地咬了一下和他相贴的唇。
果不其然,渡边橙的身体绷紧了,瓷白的面色隐隐发红——他猜她现在一定特别想跑路。
怀着这种好笑的心情,他微微地,出于某种恶趣味也因为男性对于喜欢的女孩子的本能,将她抱紧了一些,停留在她发间的手指轻柔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些被他揉乱的地方捋顺抚平。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当然渡边橙意识到的是与暧昧无关的东西——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有了什么怪异的联想。
不过安室透并没有给渡边橙进一步思考的机会,他更深地吻了下去,柔软的触感和身体莫名生出的酥麻感与失重感让她感觉仿佛置身于云端。
……她快要掉下去了。
渡边橙微微颤动着眼睫,流露出几分对自身现状所感到的难以置信。
她主动环住了安室透的颈部,学着回吻他,就像在倔强地挣扎着,不仅要夺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还有对所剩无几的理智的控制权。
好学生总是学什么都很快。
渡边橙轻轻地吸吮着带有微热温度的唇畔,呈现在她神色中的棱角不知不觉中变得圆滑,两人唇齿相接、彼此纠缠着,不知有意无意的,她在空出的间隙里吹了口气。
安室透的呼吸停滞了不到半秒,陡然加重。
他望向渡边橙的蓝眸一霎间变得幽深难明。
“叩、叩。”
门被敲响了。
这个时候会来找渡边橙的,总归是他们俩都认识的人。
安室透冷静分析完毕,向后退了退,抬手抹去了渡边橙唇角的水迹。
鸢色发的少女和他对视几秒,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起身去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南条美琴。
“渡边小姐,谢谢你救了阳太。”南条美琴弯身朝她鞠了一躬,“不然我……”
“因为是很可爱的孩子嘛。”对比刚回到甲板上那时还在嫌小孩子闹人,渡边橙这一会儿又换了说辞。
这句话放在这种场景里,既可以说合适,也可以说不太合适,南条美琴总觉得有点奇怪,但她作为成年人也明白,既然渡边橙这么说了,就是要把这件救人的事轻飘揭过的意思。
她直起身,刚要礼貌作别,视线放平正好看到了房间里的安室透。
“……”南条美琴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她刚才就注意到了渡边橙发红湿润的唇。
嗯……如果是从另一种角度的话,「因为是很可爱的孩子嘛」这句话就变得不那么难理解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南条美琴立刻这样说道。
渡边橙眨动了一下眼,视线向后略微偏移,但并没有完全转开,只是眼神稍微透露出了一点无奈来——她已经知道了南条美琴在想什么。
不过人走都走了,特意再叫回来解释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她站在门口,目光看向了房间里的人。
即使什么都没说,仅从眼神也能看出来是——别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的意思。
安室透:……
我怎么觉得这种模式有点不大对头?
虽然他还有些话想说,但是渡边橙刚才那一下……
他的反应有点不太好,暂时已经不适合留在她房间里了。
#
第二天,渡边橙有意无意地在警卫长面前提了一下不知道山村左郎和他混进来的手下们房间里还有没有炸/弹,借着帮忙搜寻的机会,她拿走了山村左郎的房间里本有的一件东西。
从那上面读取到的记忆让她发现,涩泽龙彦的事情在渐渐走上一个无法根据合理性预测的方向。
啧……
下了游轮,渡边橙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种田山头火。
“父亲~”
正在家煮茶的种田山头火突然接到电话,愣了一下,“怎么了?”
“不是……”渡边橙拿着手机,闭上眼摇了摇头,“就是……”
她提起的气卡在喉间又吐出,“今年的樱花快开了。”
“我想试着酿一瓶樱花酒……”她稍稍迟疑了一下,问道:“您要尝尝看吗?”
“……”种田山头火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他放下茶杯,拿起了桌面上一向不离身的扇子,镜片后的眼睛笑了起来。
“好。”
渡边橙呼出一口气,接着按下了另一串号码。
“晶子~”
“???”她的声音太过欢快,导致与谢野晶子有点懵,“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听听晶子你的声音。”
与谢野晶子:“???”
你有病么?!
“嗯!好了!我可以了!”渡边橙说完就心满意足地结束了对话。
“那……那家伙怎么回事?”与谢野晶子挂断了电话还觉得有点奇怪。
“欸——不是挺好的吗?”江户川乱步隔着波子汽水的瓶子朝窗外看,“说不定我的零食还能多加一年份。”
与谢野晶子:“……?”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而另一边,接到电话的中原中也正在工作中。
看到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他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人,他吓了一大跳,敌方的基地立时被他一脚踩塌。
“……”看着那一地残垣,中原中也沉默了几秒,一边“嘁”了一声,一边接通了来电,“你那边怎么了?”
按照以往的情况,渡边橙一般不会给他电话,毕竟听到声音的话,有些话反而不容易道出,还有一些话……不得不道出。
“……这个问题真是微妙的统一啊。”面对自己的第一个好友,渡边橙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统一?”中原中也一下子反应过来,眯着蓝眸一脚踢飞了机关/枪连续扫射的子弹,“哈?在我前面还有别人?!”
……这个说话方式怪怪的……渡边橙诡异地沉默了不到半秒,用着十分自然的语气道:“因为我需要练习一下嘛。”
中原中也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那么,你是要说什么?”
“当然是要告诉中也你你可以放心了!我不会再去瞎叽歪自杀了!”
中原中也:“……”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太好了,甲壳类水产爱好者没可能一起殉情了。
……太宰治那家伙大概真的有毒吧?
“然后是……嗯……”渡边橙的声音小了一点,带着几分踟蹰,“我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中原中也:太好了,完美!太宰完全没戏了!
一想到好友不会再有被垃圾搭档拐走的机会,中原中也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晴朗愉快起来。
他抬起的手向下一划,干脆利落地让面前这些碍事的人被重力一招击溃。
在飘起的烟尘之中,中原中也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以他对渡边橙的了解,既然她能对他说喜欢了一个人,就等于说不会再喜欢别人。
能引起渡边橙的正面注意就证明对方不简单,保持这种注意到喜欢甚至还能将这种感情说出来,说明她对对方有十足的兴趣。
别说他为什么不问渡边橙有没有把对方追到手,他对渡边橙有那么一点怂逼的本质还是知道的。
指望她追人不是得跟遛狗一样么?!
但是话不能这样说出口,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得给点合适的反应。
“咳……咳,所以……对方怎么样?”他心想,如果对方打不过他的话那就……算了,能打得过渡边橙也行。ъΙQǐkU.йEτ
渡边橙:“呃……是个好人?”
中原中也:“……”
“……行吧,你喜欢就好。”
除此之外,面对这种回答他还能说什么?!
而在这一边,打完全部电话的渡边橙也到了她这次的目的地。
——一家孤儿院。
涩泽龙彦之前以研究员身份前往的,就是这个地方。
而消息的来源则是——
“又见面了。”戴着雪白毛毡帽子的少年站在了树下。
“说实话,不是很想和你见到。”守株待兔坐在树梢的渡边橙晃了晃腿,居高临下地瞥了对方一眼,“不过之前真没看出来呢,异国的小哥哥你居然有挖坟的癖好?”
“……”刚把涩泽龙彦被埋起来的尸骨挖出来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觉得,人证物证俱在,反驳已经失去了意义。
可是不说话就显得像是默认了自己有这种怪癖。
虽然费奥多尔也不是特别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但是这种现场版的风评被害还是免了。
于是他决定另辟蹊径地回答。
“我只是好心地给这个人提供了一些他想要的情报。”
渡边橙:“……”到底是你看着像个智障还是我像?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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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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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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