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细长的足有八厘米以上的鞋跟,视野几乎要被医疗室内大片晕染开的红色占满,步履却始终很稳,转过身向前走出几步,按下了走廊上的警铃。
与警卫室相连的铃声叮铃铃地响了几下,伴随着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游轮上配备的警卫队出现在了走廊上。
虽然渡边橙及时地阻止了男孩子发出难听且刺耳并且毫无意义的惊叫,但警卫队的动静毕竟不算小,大厅里还是有不少乘客被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把警卫叫过来?”
“等、等一下!这个气味!!!”
门还维持着先前的状态,渡边橙并没有刻意掩上,敞开之后室内积攒的浓郁腥锈味便逐渐向室外扩散,对于刚刚离开游轮晚宴现场的人来说,这股味道着实算不上好闻,并且,比任何言语都更直观无声地昭示了眼前的境况。
一些胆子小、原本只是怀揣着好奇前来的乘客直接害怕得哆嗦起来。
游轮正在行驶当中,不可能中途转折航线,那种名誉和金钱上的损失仅凭个人根本无法负担。因此,如果不抓出凶手,不仅意味着接下来很有可能还会有案件发生,更意味着他们要和游轮上的这位凶手共度数天。
“警卫长!警卫长在哪?!快把杀人犯抓出来!”一位穿得西装革履、头发梳得几乎贴在头皮上的先生大叫道。
“就是!我们可不能让那种人藏在我们中间!”
“刚才是谁叫的警卫啊?”
“不知道。”旁边的中年男士摇摇头,探着头朝医疗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这个样子不太像是自杀。”
“那就是他杀吧!”他旁边快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个子青年猛然抬头,投向鸢色发少女的眼神带着找出了什么关键的扭曲兴奋,“刚刚是你按的警铃对不对?!大家都在参加宴会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除非你就是凶手!”
“那是因为我之前摔伤了,姐姐带我来找医生!”缓过来的男孩子捂住鼻子,止住作呕的冲动,朝他大声道:“我们就在外面!连进都没进去!姐姐怎么可能是凶手?!”
在场的乘客有一部分因为他的说辞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但也有一些人仍然顺着小个子青年的思路怀疑到了鸢色发少女身上。
“你们不是一起上船的吧?我记得你是和你妈妈一起的。”
“又不是认识的人,摔伤而已,用得着小题大做地找医生吗?说不定只是为了拿你伪造不在场证明。”
…………
诸如此类的话语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句接着一句,怀疑畏惧的恶意目光累积得这一处的空气似乎都令人呼吸不畅起来。
“真有意思。”渡边橙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手套的边缘,连眼睫都没抬一下。
“首先,这艘小型豪华游轮包括船长船员、警卫队、医生在内,载客量共二百,然而刚才出现在大厅里的人加上我和阳太却只有一百九十一人。医生死亡一名,那么请问——剩余八人刚才在哪里?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第二,大厅和这间医疗室相隔不算太远,除去并没有脱离大厅所有人视野的楼梯,距离大概在一百六十米左右。我走了差不多两分钟,而床单上的出血量……显而易见,并不是两三分钟就能完成的。”
“第三,也是最有趣的一点。”她慢慢吞吞地抬头,目光像是风中飘来荡去的蒲公英。
“我打开门后就没有进房间,直接按了警铃,正常情况大家从门外来看只能判断出里面的医生死了,至于具体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几位——是怎么知道这是他杀的?说不定是自杀呢?换句话说——能这么准确地说是他杀的人,又应该是什么身份?”
“你……你这是污蔑!”小个子的青年高声辩驳。
“欸——请别这样说。”渡边橙笑嘻嘻地拖着长音,让人感到浑身发冷的是,她的眼神里并没有笑意。
“这是礼尚往来呀,我一向是个很懂礼貌的人。”
“你!!!”
“在没有进行实际调查前,的确任何没有证据的话都不应该随便说。”浅金色发的青年走过来挡住了对方投向渡边橙的惊愤目光,看向对方接着问道:“另外,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先生您是如何在没有进入医疗室查看的前提下就判断出医生是他杀并且怀疑渡边小姐的呢?我是指——您是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了什么提示?”
“……提示?”小个子青年讷讷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因为什么才立刻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性,但是突然之间被这么问起,实在不太能想得起来。
“大概有吧……可能是刚才大家说话的时候在哪听到了。”
“这样啊。”
带着最能让人放低警惕心的阳光笑容,安室透点了点头,灰蓝色的眼眸在弯起的缝隙间不动声色地扫视过其余在场的乘客,“那看来还是需要对现场做进一步的勘察。”
“您是侦探吗?”一旁的警卫长表情中流露出一丝期冀。
安室透转头看了看无聊地旋玩着大衣袖扣、像是闹脾气一样置身事外的鸢色发少女。
“我和渡边小姐都是。”
其他人:“诶——?”
虽然二百名乘客这个排查的数量不算少,一艘游轮上有两名侦探也实在是十分巧合,但是一时之间,还是有不少人包括警卫长在内都为凶手在心底点了一排蜡烛——这人的运势这两天可能不怎么好。
突然被安室透叫到自己的名字,要说惊讶渡边橙并不怎么惊讶,毕竟作为死者的第一发现人,被负责查探的侦探提问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身份一下子转换成了侦探之一,稍微有一点在她预料之外。
但也不至于因此多想。
游轮上一共两百人,只有她和安室透更熟悉,而他也能看出她没有杀害医生的动机或者说理由,换成是她自己也会选择这样一个人作为自己调查的帮手,哪怕对方几分钟之前才对自己告白。
“要不然,换了其他人,现在案发现场恐怕早就被破坏了。”
渡边橙放下摆弄着袖扣的手,揣进大衣口袋里,看人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不过呢,以防被人误会,我还没进去看过,也不能确定医疗室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她话里明嘲暗讽的意味很明显,但偏偏刚才怀疑她的人也拿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都专业到了这种程度,小心得没有贸然进去还能被人疑心是凶手,那要是随随便便进去沾到了血,简直是一百张嘴也在他们面前说不清。
“那现在……”警卫长的语气透露出几分急切,怎么看都是巴不得他们俩立马找出凶手的样子。
“现在麻烦先生您先询问一下宴会上并没有出现的八位乘客是否有不在场证明,以及,宴会中途离开过大厅的乘客具体去做了什么、各自花费了多长时间、是否有其他人看到。”安室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和渡边小姐需要回各自的房间找一下,看看有没有等一会能够用上的工具,诸位如果暂时不打算离开,劳烦先守一下现场,我们会尽快回来。”
那恐怕……在场的人除了凶手谁都不会想单独离开。
毕竟这个时候落单可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不过也不一定。
凶手留下来继续三言两语祸水东引,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渡边橙站在旁侧,等待着安室透和警卫长交谈完毕。
她的表情称不上冷淡,眼神也没有对刚刚那种场面残存的不快,一定要说的话,那张秀丽的面容上更可以被归结为没有表情。
是一种从某种角度看去、令人莫名的心底发冷的样子,就像晚间推开障子门,在窗台上看到的从神态到动作都与鲜活的人类相违和的传统日式人偶。
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特意去看她。
人们惶惶不安,又对近在咫尺的非日常兴奋不已,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参与侦探的断案现场。
这种矛盾而复杂的情绪如同蜘蛛从腹部吐出的丝,粘连缠结,一团团地将人包裹起来,如果不是有警卫拦着,之后赶来的胆大的乘客甚至还想拍照留念。
“姐姐……”男孩子悄咪咪地拉住了渡边橙的衣摆,小声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姐姐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刚才没有说过?”
“去年六月,你和优斗在一家店买了生日蛋糕。”
安室透脚步一顿。渡边橙这么一说,他也想了起来。
那一天刚好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我当时也在,听到他那么叫你了。”
“……”阳太拉住她衣摆的手缓缓下滑,“优斗……”
男孩子耷拉下了脑袋,毛茸茸的浅棕色卷发蹭着肩膀,角度原因使得谁也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弓着的背、站姿怪异的小腿,以及那种笼罩在他周身的孤独阴影。
显而易见,在他并没有一同出现在游轮上的双生兄弟优斗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但尽管有着这样的因缘,安室透也不大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他的关注点放在了别的地方,“他的腿……”
“刚才摔到了。”渡边橙回答,“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也不算轻,之后一定会出现淤血。”
她说完之后,视线在安室透面上停留了一下。
安室透:???
他稍稍疑惑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
“我刚刚才到。”
作为成年人,安室透并没有过分的好奇心。
乘客足有上百人,在游轮上出动警卫的原因再怎么罕见也能有很多个,平白无故的谁也不会往凶杀案的方向去想,要不是因为经过走廊时听到了渡边橙说话的声音担心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出现在那里,所以也不知道渡边橙是因为阳太的腿受伤了才带对方来医疗室。
当然这种担心各种意义上都有,并不仅仅与某一人挂钩。
渡边橙并非不擅长与人相处。恰恰相反,她是调节气氛和拿捏人心的高手,更不会避忌脸面手段,只要能够收到符合预期的效果,任何出人预料的方式她都会应用其上。
这一点,安室透自己体会最深。
但对于那种被她划分到如同摩西分海般分明的界限之外的人,她可能会是最毫不留情、不像人类的敌人,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将准确无误地扎在对方的死穴上,撕裂成无数碎块。
简单来说,特别擅长踩人痛脚拉仇恨。
尤其武力应该也不弱……一想到这里,安室透就不由想起之前被渡边橙勾住了腰部一时间竟然没法挣脱的事情。
那种微冷的复杂甜香也仿若幻觉般在他鼻端萦绕……等等——这种味道不太像是幻觉?医疗室散开的浓郁腥锈太明显了。
他顺着这股味道看去,鸢色发的少女不知何时笑了起来,看上去心情很好地剥开了一颗巧克力塞到了阳太手里。
“觉得太难闻了的话,可以先吃这个冲冲味道。”
“……那个里面……”凭着自己的嗅觉,安室透很敏锐地发现了不对,“……未成年不能饮酒。”
“……啊。”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渡边橙脚步一顿。
这条法令放在横滨的里世界其实没什么意义,她经营酒吧的时候也只在面对普通人的时候遵守一下,所以就导致它在她这里基本……形同虚设。
但是这种话不能拿出来和安室透说。
渡边橙总觉得自己喜欢的这个男人有时候意外的传统,有着大和民族含蓄内敛的风格,而且比她这种政府公职人员还要遵纪守法……算了,她在想什么笑话呢,她连《日本宪/法》都没看过。
“咳……咳咳。”渡边橙清了清嗓子,“一点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说完之后开始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理由,“而且我一个开酒吧的侦探,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和酒有关的东西呢?!”
安室透:“……那你的职业构成还真是复杂。”
一说到这个,他的心情也不由得微妙起来。
这个人作为横滨那种地方的情报贩子,兼职居然比他还多,你那么闲的吗?!
“对了,刚才那个还剩一颗,你尝尝看就知道了,我没放多少酒。”
挑开了一个小口方便剥开的巧克力被递到了他面前。
安室透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拒绝,但渡边橙的神情实在很坦然,对他的态度就和对待普通朋友没什么分别,这么做不仅会导致场面难堪,还显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瞎想。wwω.ЪiqíΚù.ИěT
他接过来剥开咬了一口。
冷冽的酒香和草莓的清甜气息在他口中漫开。
……又是草莓味。
频繁的几次巧合让安室透心底忽然升腾起一种微妙复杂的感觉——因为再一次见到阳太,他也同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自己送给渡边橙的糖果就是草莓口味。
但是这种事安室透根本不好问出口,以他对渡边橙的认知,不管事实是否如此,她一定都会选择回答“是”。
因为这样所能达成的效果……或者说,能给他造成的震动是最大值。
“那么惊讶吗?”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一句话没说,表情也和先前一样,没有泄露出任何端倪,渡边橙却仿佛在这一个短暂的间隙毫不顾忌地点满了堪透人心的技能,笑起来的黑眼睛深渊般让人望不见底。
但那个眼神却十分的专注,足以搉取人全部的心神,在她面上展露的笑容也好像能一直柔软到人心底。
他看着她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轻声开口,声线中盈满了似乎能够吹起漫天蒲公英的笑音。
她说——
“因为众生皆苦,只有你是草莓味呀。”
安室透:!!!
估算错误。
最大值发生了叠加。
安室透感觉自己的理智仿佛受到了挑战。
他本来以为渡边橙行事就算再怎么出人预料,也始终带有着本国人含蓄内敛的风格,从她告白的方式就能看出来了。
但是他没想到……
高智商和高情商的双重加成从来没让安室透对什么事感到过为难,换成其他人,不论说什么他也一定能更游刃有余地应对……可偏偏他的意外总是出在渡边橙身上。
如果时间向后推移几年,他一定可以更好地拒绝应付喜欢的女孩子,然而现在,他只觉得十分棘手。
“渡边小姐……”
鸢色发的少女看着他眨动了两下黑眸,似乎立时洞悉了什么,带着浅笑的表情转开了视线没有看他。
“这个广告词相当好用哦~直接导致情人节那天酒吧准备的草莓味巧克力全部销售一空。”
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渡边橙这番话接续在刚才那种场合之后,恐怕换了其他任何人都忍不住在心底骂人,但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她用于调节气氛的小技巧,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对话现阶段很难再自然地进行下去。
“是哦~”渡边橙轻快说着,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小插曲,“说起来,安室先生说要回房间找工具……我好像没带什么能用上的东西?”
“……”想起当时那么说的原因之一,安室透这一会儿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但如果他停顿或者迟疑了,背后的含义被当场解读出来才会让整件事变得更加难以言明。
“……渡边小姐可以先回房间换下这双鞋。”他尽量用着正经的、不会令人多想的口吻解释道:“医疗室的地面上铺的是表层光滑的大理石瓷砖,那么多血流到了地上,这种材质的鞋跟踩到会很容易滑倒。”
渡边橙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惊奇,随即笑起来点头,“说得也是。”
她踩上最后一层楼梯,在通往自己房间的过道上对着安室透挥了挥手,“那么,一会儿见,安室先生。”
渡边橙住的房间并不是涩泽龙彦先前停留在游轮上居住的地方。
虽然她不差那点包下整艘游轮的钱,但是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在消息传到她这里时,游轮上的位置就已经售出一小半了。其中也包括了她的目标地。
不过这种错失并不需要感到遗憾,因为之后不久渡边橙就发现,自己在机缘巧合之下,会有光明正大地查探那个房间的机会……虽然不是现在。
她换好鞋子,推开门回到了过道上。
安室透正等在那里。
他拿了一个大概是医药箱内配备的小镊子,室内温度计,裤子口袋有一点点鼓,大概还塞了其他东西。
渡边橙:……还真有工具???
不过渡边橙也没有浪费时间多问,虽然勘察现场不算紧急,但他们一来一回也有六七分钟了,耽误太久没什么意义。
医疗室还是之前大门敞开的样子,游轮上到处都开了暖气,血水一时半会也干不了,只粘粘稠稠地汇了一大滩。
两人分工十分明确,安室透负责查看医生本人,渡边橙则帮忙观察整个现场,找出其他细节。
虽然严格来说,双方都只是兼职,本职都不是侦探,也和法医、法验没什么关系,但谁让他们会得多,洞察力又出色?
效率自然而然的都很高。
先前去询问乘客们不在场证明的警卫长和其他几位警卫员也在这时候回来了。
安室透和渡边橙眼神对接了一下,走上前交流彼此的讯息,而渡边橙则像个功成身退的助手一样,从医疗室里退了出来,回到了还没散开的人群里。
“怎么样怎么样?!能找出凶手是谁了吗?”
“哎,你瞎说什么?又没进去看,是不是自杀还不一定。”
“当然找到了。”渡边橙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人群中打转。
——从一开始就找到了。
只不过……鱼线要放得长一点才能给鱼机会咬住饵。
她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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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因是他杀,死亡时间已经判断出是在晚宴开始之前,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前。
安室透和警卫长交流了好一会儿,最终对外给出的消息是有怀疑的人选,会加以盯紧,但在没有证据前不能贸然抓捕。
虽然乘客们迫切地想把人揪出来,但知晓了内幕且被说服的警卫长显然更懂得如何处理安抚这件事现在存在的后续。
而且说到底,乘客们慌乱的根源也就是对自身安全的忧虑,只要能够保证这一点就什么都好说。
这种覆盖在惶恐不安之上的表面平稳一直持续了三天。
晚宴的继续进行看上去似乎冲淡了乘客们的恐慌。
渡边橙端着盘子,银色的叉子慢慢悠悠地切割着松软诱人的小蛋糕,将它分成许多大小刚好能够入口的块状。
她看起来对此兴趣缺缺,然而动作却像是大正时期披着羽织在西餐厅优雅进食的华族,发丝挽起,深色的卷曲鬓发顺着耳际垂下,低覆的眼睫翕动着,打下一片冷清而自带距离的弧影。
安室透甚至有一种说不好是否应该被归结为错觉的直觉,他觉得渡边橙这时的眼神应该是不能被人窥见、且无法直视的。
流淌在这个人血管内的孤独将她隔离在了所有人之外,也不能被形容为枝头独自盛开的花,抑或是鸟群迁徙时唯一落在后面的幼鸟,她有着和其他人形状相似的外壳以及塞裹其中的灵魂,但某些时候……在这个时候,却更像是仅有一棵的树上仅有一片的叶子。
从树干到茎叶,数量全部是一。
她像是任何人,却又不是任何人。
“渡边小姐!”悠长的舞乐之中,一名裹着驼色大衣的棕发女性踩着小提琴的节拍快步走到了渡边橙面前,“渡边小姐你有没有看到阳太?”
这三天之中,除了安室透,渡边橙也就和阳太母子的交流更多。
她的长相是秀致无害的,性格实质上却一丝一毫称不上亲和热络,暗沉沉的黑眸稍微那么一瞥,多少狂蜂浪蝶都怵得慌不敢凑上前。
对于她不想搭理接近的陌生人来说,可以说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阳太?晚宴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在,之后说要去找南条小姐你,我就没再看到了。”渡边橙看着在自己给出否定的答案后棕发女性一下子发白的脸色,接着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南条美琴白着脸摇了摇头。
她这样说完之后立刻转过身,像是怕渡边橙追问一般,很快离开了大厅。
“时间快到了。”安室透看着她的背影说。
渡边橙勾起一侧唇角,浸在角落阴影中的黑眸透出镜面般的冷光。
“傻鱼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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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结束数个小时之后,第四天的凌晨。
房间的过道上传来了细小的动静。
两道影子兵分两路,一直跟到了甲板上。
眼下还没算入春,骤然脱离了室内的暖气,夜晚的海风吹得人很冷,但心急如焚的棕发女性哪里顾得上多披一件外套,她在夜风中打着颤,语气却十分强硬,“孩子……阳太在哪里?!”
“在这。”中年男士做工良好的皮鞋在甲板上嗒嗒地踩了几下,几个人从他身后的黑暗中走出,领头的人手里提着一个孩子。
棕发女性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男人却扬起得意洋洋的笑容,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带着孩子后退。
距离一下子又被拉开。
“别着急。按照我电话里和你说的那样,股份全归我,孩子都还你。”
“都……优斗!优斗呢?!”
“放心,大侄子还在安全的地方,我不是才给你确认了他还活着吗?”中年男士收起笑容,刻意放慢了动作去欣赏棕发女性面上紧张而痛苦的表情,从怀里取出一份合同。
“签下这个,我就先把小侄子放回去。”
被提住命运后颈皮的男孩子在领头人手里疯狂挣扎,但他的嘴被布团塞住,手脚也被捆着,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挣不脱。
“原来有这么多人。”伴随着从暗处响起的这道女音,中年男士身后的两个人倒了下去。
“难怪他们需要对警卫队下药。”
“毕竟九人对十三人,还有一个是废物,不小心不行啊。”渡边橙假惺惺地忧虑道:“只不过我不太明白,他们首先把医生干掉了,要是自己一不小心死在游轮上可怎么办呀?”
她挡下一人的拳头,旋腿侧踢,踩着人家的脑袋叹了口气,“安室先生,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脑子不好吗?”
安室透:“……”
本来就傻了,被你再踩几脚恐怕就不止是脑子不好了。
浅金色发的青年绕到背后,猛踢一人膝盖,屈肘击中对方后颈,假装夜色太黑黎明太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倒下去的手下越来越多,喀嚓一声脆响,折了手臂的领头人软绵绵地趴在甲板上,阳太也到了渡边橙手里。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近。
“好了,警卫队来了。”渡边橙一边说着,一边扯开绳子,拿出了塞在阳太嘴里的布团。
“橙姐姐你快离我远点我身上有炸/弹!”男孩子几乎是用上了最快的语速大声喊道。
渡边橙:“……什么?”
阳太从她怀里跳出来,跑向一边。
但是炸/弹的伤害范围哪怕是他跑到甲板边上都足够囊括在内,男孩子短短几秒钟急得满头大汗。
“哼,小侄子这么急,不如我帮你一把?”中年男士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按动了一下,一脚将距他不远打算死也炸死他的阳太踢下了甲板。
“嘀嘀嘀。”
炸/弹的提示音伴着风声下坠。
渡边橙眯着黑眸冷冰冰地看他一眼,跟着跳了下去。
“渡边小姐!”
渡边橙在半空中接住了阳太,指甲摩擦着船体一路下滑——船身下半部分的线条流畅光滑,根本没有可以借力或是停滞的地方。
她看着似乎有些遥远的、经久未散的黑暗,移开蹭着船体的手,扯开了阳太的外套。
炸/弹几乎整个覆盖了男孩子不大的胸口,从胸前到腋下纠缠着看得人头皮发麻的导线,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到了五秒。
……够了。
渡边橙张开五指,指尖卡住炸/弹边缘的线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青色的血管凸起,磨损了指甲的手指在半空中滴答着血。
还有四秒。
艹,等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找几个力气特别大的异能力者试试看能不能用对方的异能力。
……两秒。
拆下来了。
还来得及……把这个双生子中的弟弟送回去。
她仰起头,向上一抛。
上方的安室透反应很快地接住了阳太。
“渡边小姐!”
拂晓已至。
天亮了。
海面上陡然泛起了血潮。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七七以久的和我交往后男友马甲掉了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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