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太过关心皇家的事务那就是僭越。这样的大事儿臣子家过问什么啊。婆母是一生精明,但怎么不想想顾家这么掺和给帝后会留下什么印象?合着国事如何,还得听你顾家的?私下过问,就不会被知道了?再说师弟就在宫里肯定会看着琰儿不会让她乱来。这件事这么敏感,涉及到晋王,琰儿自己也该有分寸才是,却没想到她早就卷进去了。
顾琰摸摸鼻子,“就是一开始阿允还有些摇摆的时候,我劝了几句。”然后晋王回来之后,如果有需要,当初道观的人坐下来谈一谈,她也会出席。
三夫人想了想,“罢了,你毕竟是太子妃,什么都不管不问才是不正常的。师兄那里,唉,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唉,想想婆母那个态度,师兄原本对女人干政就有相当大的心结的,这不是给琰儿添乱么。
这其实是顾琰第一次到舅舅在京城的新家。之前舅母、表弟还有舅舅都是进东宫和她见面的。舅舅平安回到京城就被安排来觐见顾琰了,他还执意将顾琰垫付的买宅子的一万两银子还给了她。
“舅舅、舅母、思昊表弟,我蹭饭来了。”到了耿府门口,顾琰笑吟吟的就下了马车。
耿将军瞪顾琰一眼,“说什么呢,到舅舅家来,哪有不招待你吃饭的道理?走走,进去说话!”这外甥女嫁进了皇家,他是一点为她撑腰的机会也没有。好在这孩子自己把日子过得挺红火的。
三夫人笑道:“她是蹭饭的,我们可不是。我们就是来走亲戚的。”当初香寒出嫁,三夫人是真当嫁妹子一样给置办的嫁妆。这次回来,也是让思昊就管她叫姨母。
香寒上前便要给顾琰行礼,顾琰摆手,“舅母,不用了。你看我都是轻车简从而来的,就是因为今天不想守那些繁琐的礼节。”
香寒也就没有执意行礼,朝三夫人婆媳笑道:“夫人,少夫人,快请进!”
思昊伸脑袋过去,感兴趣的看着乳母怀里的阮阮。他喜滋滋告诉顾琰,“表姐,我也快有妹妹了。”这个表姐对他可好啦,隔三差五就命人给他送吃的、穿的、玩的。所以,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思昊对表姐的印象十分的好。
三夫人高兴的道:“大好事啊,一个孩子是太寂寞了些。我每次看到东宫那个热闹劲儿都眼馋得很。”顿了看看儿媳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看着孩子多眼馋而已。咱们是婆媳也是姑侄,我要的就是留着秦家血脉的孙儿、孙女。别人生的我活该不要呢。”
秦茵点点头道:“娘,我知道的。”夫婿不是婆母亲生的,所以才有了他们这段姻缘。所以,当然是有秦家血脉的孙辈更令婆母放心。家里不会轻易就纳妾生子的,她又不是不能生养。这个她还是知道的。只是一连生了两个闺女,婆家其他人背后说道也是难免的。而且如今顾家借太子妃光就多的就是三房。不过既然已经独立门户,那就不用太过在意了。她之前暗地里气恼搞得元元那么个孩子都有压力的了,很是不该。
顾琰笑看耿将军一样,舅舅,可以啊!这才回来多久啊。和之前惊闻舅舅噩耗时比,顾琰这会儿的心情真是和时令一样,阳光明媚。
面对外甥女调侃的眼神,耿将军微微有点赧然,轻咳两声道:“比起东宫的热闹劲儿还是差远了。”他一个行伍出身的人想不到那么多,就是想着外甥女生了三个儿子,这位置是稳稳的了。谁家媳妇儿生了三个儿子,婆家也不看觑啊。尤其皇上还那么的喜欢团子。上次他进宫,居然都被召见了。皇上还客气的和他说了一会儿话。
伸手扶着香寒的三夫人莞尔,香寒则瞪耿将军背影一眼。结果思昊又开口了,“嗯,东宫好热闹的。”每次去都是一堆的孩儿。
秦菀不想婆母误会,这会儿也笑道:“东宫原本就有四个孩儿,再加上我们元元、还有棋儿也算是常驻人口,直接就有六个了。三不五时的还有别的孩儿也去,能不热闹么?”
舅舅家特地请了几个老家的厨子,今天招待顾琰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其实顾琰也只是去安葬母亲骨灰那段时日吃过正中的老家菜。但感觉还是很亲切的。尤其在舅舅家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四个孩子一个没带她更是吃得无比畅快。微辣的菜系吃得她没个毛孔都张开的感觉。她平常都只吃个七分饱的,今天一个不心吃了个九分。
舅舅还道:“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点?来,再多吃点。我记得你以前挺能吃的啊。”
顾琰额角抽了抽,那会儿在边城她十四五岁正是发育的时候。而且,做着生意每天忙忙碌碌的消耗也大,肯定比现在能吃啊。她如今可不敢胖啊,这会儿又不是唐朝。当然,有团子那么几个皮孩子,她也不容易胖就是了。但肯定不敢像在边城的时候那个吃法。平时也要注意管住嘴迈开腿还得塑形。她虽然不完全是靠美色事人,却也不能少了美色的。少了几分美色她站阿允身边就不搭了。今天已经是放肆了一回了。
香寒道:“太子妃是姑娘家,难道跟你们大老爷们比啊?”
三夫人笑道:“她啊,随她师傅,成天在意什么养生啊,保养啊。这些生活细节讲究着呢。耿将军甭理她!”
顾琰是真的很喜欢舅舅家这样平和宁静的家庭气氛,都不想走了。下了桌坐在躺椅上看天上云卷云舒,和舅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老家、聊着边城。再听思昊在一旁逗弄摇摇车里的阮阮,四嫂在看着他们俩,偶尔说笑几句。三伯母和香寒也一处说着当年的点点滴滴。
午后,下了值的顾珉也来了。看到顾琰就嘿嘿的笑:“太子让你赶紧回去了。你不会忘了你还有四个娃吧?皇上已经受不了他们,都让送到国师那里去了。”
顾琰坐直身子,“舅舅,那我改天再来看你。”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跟老爷子和何皇后告假说申时回宫,那两人都是满口答应的。团子和承曦也答应给她半天假,承诺会看好弟弟。结果这会儿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让四哥带话来催了。估着是帝后把看四个孩子想得太简单了。平常就是带去请安,很少这么一直放在紫檀精舍。他们还以为跟从前逗弄团子一个那么简单呢。就是球球以前住紫檀精舍,可那会儿还不能走路,当然老实得多。没准平日里他们还怪自己就只带过去请个安就完事儿了。
一般来说,进了宫的女人想回娘家,绝没有顾琰这么容易的。从前是在秦王府,关起门内宅她最大,想出门腿一迈就成。后来进了宫就需要报备了,出来一趟不容易。但是也比一般的儿媳妇好了。毕竟阿允能吃得住老爷子,何皇后就不会刻意为难。但这次公婆答应得爽快,估着是想趁机享受一番儿孙绕膝的意趣。结果被四个孩子闹翻了天,不得已只得丢到师傅那边去,然后知会阿允让他把自己弄回去。一个孩子闹一些是可爱,四个孩子一起闹可就不美妙了。然后老爷子还不舍得镇压他们……
顾琰便向舅舅、三伯母他们告辞先回宫了。先到紫檀精舍向帝后告罪,老爷子在午睡。何皇后手撑着头道:“孩子们都在国师那边,你过去接人吧。”
“是。”顾琰躬身应了,然后退出去。在孩子们长大前,这样微服出宫就是半日的好事儿想来是不会有了。
到了明晖的院倒没有想象中的闹腾。不过,团子、棋儿、还有球球横着竖着就躺在草坪上铺的地衣上头晒肚皮呢。看过去,白花花的一片。元元和承曦稍微矜持些,还穿着衣裳,但脚丫也是露着的。
五月天呢,虽然是树荫下,周遭放满了冰盆,但是这也不如屋里凉快啊。她问守在一边赶蚊子的一群宫人,“这是在做什么?”午睡不会去屋里睡么。
“见过太子妃,世子说要天当被盖地做床。”
顾琰眼角抽了抽,肯定团子又听先生讲了什么故事,这是领着众人在实践呢。师傅懒得管他们,就让人给他们树荫下铺了地衣,任由他们在这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反正也不至于中暑,而且晒晒太阳还是有好处的。
听到顾琰的声音,大球一个翻身起来了,“娘——”家伙就穿了一条亵裤,看着一身的嫩肉。
然后几个孩子陆续都起来了,顾琰道:“怎么样,体验好了没有?团子,一般这样幕天席地,那是晚上月明星稀的时候,躺着可以看星星。这大白天的,又热,文人雅士也不出门的。”
团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啊,我就说不是很舒服嘛。我们晚上再来。”
顾琰挥手道,“挪地儿,进屋!”
承曦对元元嘟囔道:“哥哥还说是什么,雅事呢!结果都搞错了。”
顾琰摇着宫扇道:“就你们几个屁孩儿,还搞什么名士风流那套啊。而且,还是断章取义的。”
团子不肯进屋,他要去御苑池玩水。球球便也要跟。棋儿慢悠悠的也跟上去。四个光膀子的子就预备结队往御苑池去了。玩水这事儿就是明晖都不肯轻易同意,要知道团子可是个跳水的‘惯犯’,荷塘他都跳过。差点就被淤泥弄窒息了。如果团子要想靠近水,非得顾琰点头不可。
顾琰揉揉额角,之前一个个就在这儿像是要做光合作用一样的晒。这会儿又要去御苑池下饺子了。估计公婆之前是真让他们闹得没法了。
“都给我站住!回来把衣服穿上,咱们去坐船游湖。”顾琰也不能强制他们不准去,只能换一个能接受的方式。
几个子想了一下,坐船也好啊。这才回来由宫女伺候着穿衣服。
团子嘿嘿的笑,他本来就是想去坐船的。只是坐船必须娘同意,不然上不去。这才闹着要去玩儿水。然后才好做出这副退而求其次的样子如愿以偿啊。
顾琰数落他们,“一个个跟野人一样,衣服都脱了。还雅士呢,根本就是野人。”
棋儿道:“姐,这叫亲近自然、自然而然。我爹说的。”今天带头打赤膊的就是棋儿。团子开始还顾忌着礼官教过不能随意脱衣,后来看棋儿这么凉快,师爷也不说他,这才领着弟弟开脱的。
顾琰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而且师弟肯定说的是老实话,不是为了堵她才说的。她回头瞪了一身宽袍大袖的单衣,手拿蒲扇的明晖一眼。你怎么不教他赤条条无牵挂啊?
明晖一袭飘逸的白衣单衣,上头一幅水墨山水画,看着简直神仙中人一般。配一把折扇或者羽扇都非常的搭。可他偏要跟老大爷一样摇着一把大蒲扇,顾琰看得也是醉了。
几个孩儿之前这么午睡根本没有睡着,到了船上吹着凉风,很快就开始打起了呼呼。
顾琰让宫女给他们一个个盖上肚子,一群熊孩子!人人都说东宫人丁兴旺,三年三子。这福气也是要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操心的。
听了顾琰的嘀咕,齐娘子笑道:“那让太子妃少掉一个熊孩子,您乐意么?”就像她,习惯了两个徒弟。阿大懂事什么事都不用多操心。阿二是个吃货,光长个头不长脑子,事事都需要人替他操心。可少了哪个都感觉不完整啊。
果不其然,顾琰立即道:“那怎么行啊?”说完自己也笑了。嘴上再抱怨,让她真舍掉哪个那也是不行的。哪怕这么几个熊孩子让她私人时间很少,有时候过得就跟打仗似的。所以,就是再羡慕舅舅家那样的宁静平和,她也舍不得任何一个闹腾的熊孩子。
顾琰也躺到榻上去打盹,船慢慢行着,清风徐来,相当的好睡瞌睡。模糊间感觉有人靠近,她以为是哪个孩子醒来爬上了她的榻,便挪挪身子往旁边让了一点。
萧允一看,得,邀请他呢。于是脱了鞋袜上榻去。榻自然是不宽的,顾琰也就以为是哪个孩子才这么一让。两人大人就有些挤了。
他这一上去,顾琰就醒过神来了,“哎呀,你怎么来挤我啊?要躺再让人搬一张榻过来嘛。”
“这不是你邀请我躺下的么,我不能不给太子妃面子啊。都侧着也不至于就掉下去一个,就这么着吧。”他是出来走走,听说这几母子在游湖,便招手让船靠了过去。谁知道上来,全睡下了,静悄悄的。估计是之前玩儿得错过午睡的时刻了。
萧允一边说一边伸手把平躺着的顾琰翻过来对着自己的方向,手搭在她腰上径直就闭上了眼假寐。
顾琰也只好任由他躺下了,只是这下是真的翻身都不敢了。罢了,明晖在一根绳子上都能安稳睡一宿呢。他们两人挤三尺宽的窄榻也不至于就真的掉下去了。
结果这么一睡,团子揉着眼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爹掉了半边下去,就上半身还挂着了。他还是过来申请要下水的,顶多他不带球球,自己偷偷的去嘛。所以他是轻手轻脚从隔壁走过来的,谁都没惊动。
这屋里也没有留伺候的人,他站原地想了想,上前要把他爹往榻上推。这也不好叫宫女太监进来不是,看着不像个样子。如果直接把他爹叫醒,一下子掉下去了怎么办?
团子的想法是很好的,也是很孝顺的,还知道顾及他爹的面子。可他刚靠近,他爹豁然就睁开了眼。眼底满是警惕,然后这么一动身子就摔下来了。
团子拿手捂住眼,表示我没看到。他能不能退出去就当没进来过啊?
这声响自然把顾琰震醒了,连带隔壁的几个娃也都醒了。宫人不敢擅入,在门口请示道:“太子妃?”
顾琰憋着笑看萧允麻利的爬起来,然后道:“没事儿,不用进来。”
萧允站起来,揉了揉腰,没好气的道:“你子突然凑过来干嘛?”
团子这才把手放下,“我看到爹挂在边上,本来想把你推进去一点,脚放上去的。结果爹忽然就睁开眼,自己掉下去了。”哎呀好想笑啊,爹原来也有这么搞笑的时刻。不行,忍住!不然屁屁要遭殃了。他本来想跑的,可是跑了回头被抓回来更惨。这会儿娘在呢,有她转圜事情很快就会过了。不然,爹搞不好罚自己描一百张红或者背一大篇文章呢。
看萧允气得肩膀都在抖,顾琰道:“哎呀,孩子也是好心嘛。谁让你自己一惊一乍的。好了团子,出去玩儿吧。不准下水啊!”
团子只好应了一声。过来悄悄申请的主意是泡汤了。不过能逃过爹的怒气还是值得的。
他转身差点和承曦撞上,承曦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娘,掉什么了?”宫人不敢进来,但他们几兄妹还是敢的。外头的孩儿都醒了,便派了承曦做代表进来看个究竟。
顾琰心道你爹掉塌下去了。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多说了。而且这屋里也没见摔了什么东西。便指着团子道:“哥哥掉下去了。”
承曦立马乐了,“哥哥,你多大了,还掉下榻!”
团子摸摸鼻子,只能把这个黑锅给背了,“你没掉过啊,你前几天还尿床呢。”
承曦立即一脸的羞窘,“说了不许说的。”前几天她喝多了糖水,一个不心就画了地图。团子发现了,答应了不告诉球球。
团子扯着承曦出去,“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别掉金豆豆啊。”
“哥哥你,不准再说。”
看儿女出去了,顾琰这才压着声音笑了出来,“我就说不要挤嘛。你看看,在儿子面前丢脸了不是。”他们的床大得睡六个人都没问题,这睡迷糊了一挪动可不就要掉出去了。
萧允懊恼的揉揉头,脸色还是不大好。他方才是真睡迷糊了。团子的脚步是故意放轻的,他也没听到。突然就就有人要触碰自己,又明显不是顾琰,他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别说,汗毛都竖起来了。居然有人能无声无息靠这么近。结果是团子那子,而且他的确是好心。结果当孩子面闹这么一出乌龙!
顾琰站起来瞧了瞧,确认萧允没摔出什么问题便道:“阿允,你在家就稍微放松一点嘛。这屋子看着没人,四周不知道多少暗卫守着呢。哪能让刺客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了?”
萧允脸色更不好了,对,还有四周的暗卫也都知道他摔下榻了。虽然他们只是背对着这个屋子,没敢看着他们夫妻一起午睡。
团子把承曦扯了出去,然后快步朝舱房外没人处走。他得找个地方笑会儿,方才憋得真难受,忍不住了。
元元问道:“他怎么了?”
承曦不敢再说团子摔下来的事儿,不然回头被团子把她两岁了还尿床的事儿说出来就丢脸了。其实两岁尿床也没什么,可是棋儿也是两岁,人家就不尿床。而且承曦也很久没尿过床了。团子哥哥听说那会儿也不尿床了。承曦觉得她是姐姐,不能在球球面前丢了面子。
几个人盯着她看了看,看她不说,棋儿第一个不当回事的又躺下了。他估着跟团子有关系,没见那家伙都不好意思在这儿呆着出去了么。至于承曦不说,那肯定是被威胁了不敢说呗。然后元元和球球也重新躺下了,问不出来也不要紧。这会儿大家都困着呢,倒头就继续睡了。
团子在角落自己偷着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然后和阿大阿二一起到船尾喂鱼去。看一串鱼跟着他们的船逐食取乐。起来后几个孩子都在顾琰、萧允跟前,就团子躲着他爹。一直等到萧允下了船重又去处理政务他才冒出来。
顾琰心道,这子真挺精的啊。知道他爹肯定面子上过不去,就不在他跟前露脸。等这事儿过去得差不多了,他再回来当乖儿子好了。反正他如今还住在紫檀精舍里呢,也不至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过几天娘要请晋王府的哥哥姐姐到宫里玩儿。到时候你们好好作陪啊。”晋王回来了,到底准备如何萧允没说,但顾琰觉得他还是想用晋王的。毕竟用好了一个晋王,带来的帮助实在是不。只是不知道这两兄弟之间的隔阂要几时才能消除。那女眷之间先往来起来就很有必要了。至少,也要给外界一个东宫和晋王府之间并无芥蒂的印象。所以顾琰打算过些天下帖子邀请那一家子进宫来玩。
几个孩子都点头,团子问道:“橙子能来么?”橙子要出门,必须不冷不热。这个天气对他来说有些热啊。
顾琰道:“不知道带不带他来了。没带来回头你想去看他可以去晋王府。”团子和病弱的承治关系一直都挺好的,虽然他以为承曦才是跟他父系母系都有关系的妹妹。
晚上顾琰同萧允说起团子记挂承治的事儿。萧允挑眉,“让她们带来,正好给你师傅看看。现在看了,等到秋高气爽的时候不是正好做伐经洗髓么。也有些准备工作要做的。”
“哦,好的。”顾琰说着顿了一下,“阿允,就是我之前说的咱们在道观聚聚,你看还有必要么?”
“先看看吧。”萧允皱眉。这件事表面上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是晋王去出公差然后生了一场病滞留洛阳,结果皇帝突然晕厥,他赶紧带病赶回来了。可背后的事情着实不少,善后工作复杂着呢。到底要如何,就得看双方的诚意和底线了。
顾琰也知道这事儿复杂,也不再说了。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有戏。只是接下来一段时日,怕又是一阵人事大调动。这次靠向晋王的人,对阿允那就是有不臣之心的,怎么着也不能叫他们再掌实权了。里头能留用一个两个就不错了,算是宽大为怀不翻旧账。但肯定不能那么多人都留用了。不然,下次又想打翻天云还怎么着?
又过了两天,晋王到京了。没敢回府直接奔宫里来了。一则他本来就是进宫复命,二则老爷子都闹了那么一出了,甭管是真是假吧,他回来了肯定得第一时间出现。
不过,他也在路上耽搁了一下。因为之前快到京城了,他打发了亲信在最后一次补给时下船,快马加鞭先行回京。先回晋王府看看林氏的情况怎么样。
“王爷,林夫人知道您就这么回来了,十分的失望。”这是说得轻的,要说真格的,那就是哀大莫过于心死了。林氏的精气神这回是真垮了,在听说自己儿子放弃这最后的动手机会之后。
晋王也是知道自己母亲的个性的,叹口气,还活着就好!要确认的就是这一点。这会儿他也不敢多耽搁了,不然传出去又是个事儿。
“行了,本王知道了。”晋王闭上眼不再言语,马车直接进宫。这种情况下,礼部的官员自然也不敢多耽搁,车队麻溜的就直奔宫城而去。
萧允听说后也直接往紫檀精舍去了。这样晋王就可以探望父亲外加复命一起办了,不用两头奔忙。反正他每天都是要过去几趟的。既然人是他叫人劝回来的,那这会儿也别摆谱等着人过来复命了。就算不是亲哥,那就是个贤才,一开始不还需要折节下交、礼贤下士么。换位想想,要是自己处在晋王的位置,江山江山丢了,美人美人成了弟媳妇。那不是一般的憋屈啊!既然晋王已经顺顺当当回来了,那他此时给出些姿态也是该有的。
萧允到的比晋王迟,出面迎接晋王的还是团子。前些天顾琰问团子,你在爷爷那边平常都干些啥啊?团子就扳着指头说他陪吃陪、陪散步、陪说话什么的。最后加上一句:迎来送往!差点把顾琰呕到。你知道迎来送往是说什么人的么,听过就乱往自己身上安。赶紧的给他科普,以后别再这么说了。给人听到背地里还不得笑话啊。
团子也不懂太多,他就是不知道在哪听了一耳朵,觉得就是这意思就学着用了。既然他娘让不要这么说,那以后就不说了呗。反正他娘不会坑他就是了。
“三伯伯回来了,快进来。爷爷可高兴了!”团子抬手不客气的准备讨抱,三伯伯一向对他很好很好的。可是看到晋王的脸色有些不大好,想起刘方说他也病了来着,这又赶了路便把手缩回去了。他可不是看到谁都会抬手的,不熟的不喜欢的,根本不会理会。哪怕是一棵大树发出来的枝桠也不行。
晋王笑笑,弯腰主动把他抱了起来,“团子来迎三伯伯,三伯伯也很高兴。”
“三伯伯病了,我还是下去吧。”团子体贴的道。
“没事儿,你才多重点啊。”晋王是真挺喜欢大大方方的团子的,可不只是因为他是顾琰的长子。
半道遇上明晖从老爷子屋里出来,见到晋王便驻足和他打了个招呼,“王爷可算是回来了。”话中意味深长。
晋王也点点头,“是,回来了。”总算是迷途知返。
“那赶紧进去吧,皇上盼王爷可是有日子了。来,团子,到师爷这儿来。”明湖说着接过团子抱上手。
师爷抱着团子可就不客气了,两手把明晖脖子圈住撒娇,“师爷,我要吃橘子、吃橘子、橘子……”
“还没熟呢,青的。”紫檀精舍就有橘子树,明晖知道团子这是撺掇自己抱他上树去自个儿摘,他就图摘个乐子。
“不怕。”
“好,一会儿酸着了可别掉眼泪。”明晖果真抱着团子脚下一点就上树了。团子高兴的嗷嗷直叫。站在树杈上伸手去够青青的、的橘子。反正有师爷在,不怕!
萧允一进紫檀精舍的大门,就听到团子的怪叫声。循声望去就看到他怀里抱了三五个橘子在朝树下丢。阿二在下头负责捡。
“世子,你别故意朝属下头上丢啊。”阿二很有章法的躲避着。
不用直接看到明晖,萧允都知道肯定是他抱上去的。别的侍卫哪敢啊,万一磕着碰着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了。所以团子每次也都是找他师爷。他这会儿懒得多说,回头让琰儿去说她师傅就是了。
团子一看到他爹就不自在了。一则他还躲着他爹呢,他爹过来一般都是有规律的,他提前避开就好了。皇帝觉得奇怪,而且允儿过来也不问问他儿子。可是问团子家伙不说他也就不管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二则嘛,先生说做儿子的不能站在老子上方。他如今可是站在他爹头上六尺处呢。而且,他这么爬树上摘橘子,师爷和爷爷能惯着他,他爹能?
明晖在他耳边问道:“要下去?”
“嗯。”团子苦着脸点头,后悔把阿二叫来捡橘子了。不然好歹还能报个信。
明晖便抱着他跃了下来。萧允也没说什么,他这会儿顾不上教训儿子。
团子看他爹看了他两眼,和师爷打个招呼就跨步进去了,摸摸鼻子吐出一口气来。
明晖道:“看,师爷又被你连累了。回头你娘准得抱怨我。”
团子纳闷地道:“都是儿子怕老子,怎么师爷还怕我娘啊?”儿子怕老子,所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尽早当上老子。先生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师爷就相当于是娘的老子了。可这到了师爷和娘身上,怎么就反过来了啊?而且,不但他娘,有时候连菊姨也敢在没外人时说师爷几句的。师爷还从不跟她们生气。
“你跟着先生学的那套是儒家的东西,师爷跟你娘是道门弟子,不太讲那套。”
团子就感慨道:“要是我爹也是道门弟子就好了。”
“你爹既不是儒家的,也不是道门的。嗯,他算是法家的吧。”
“啊?”团子听迷糊了。他只知道有儒家和道门。
“这世上三教九流多着呢。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明晖也听过顾琰抱怨怕团子被先生教迂了。所以有机会也给他潜移默化下。
团子消化了一下,惊讶的道:“那我爹和我娘不是一家的啊?”
明晖无语了,这子的举一反三,搞错方向了吧。
阿二捧着几个橘子过来,“世子,要收起来么?”其实宫里有窖藏的去年的橘子,吃着挺甜的,就是比新鲜的还是差了一点。可也不必摘这没熟的啊。
团子眉开眼笑道:“吃货,这是赏你吃的。”
阿二顿时就苦了脸,他可不想吃这么酸涩的青橘子。立马道:“国师救我!”眼泪都要出来了啊。
明晖好笑的道:“团子别闹了,这吃了要出问题的。”
团子一听要吃出问题也就不逼着阿二吃了。
萧允也没急着进去,就负手在檐下远远看着。老头子和三哥估计也有话要说。琰儿让自己个团子留个好榜样,是有必要啊。要说有一天团子和球球也闹得要兵戎相见,自己也是受不了的。果然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团子察觉到他爹在看他,拉着明晖的衣摆道:“师爷,我去找师叔了。”说完就蹬蹬蹬朝明晖的院子跑了,阿二赶紧把橘子给一旁的太监追了上去。团子点了阿二当跟班,阿大在东宫帮着承曦一起照看球球。
明晖失笑不已,这父子关系怎么搞得跟猫跟老鼠似的?平常也不见这样啊。
萧允又在檐下站了一会儿才进去的,他敲敲门,“爹,三哥,是我。”
皇帝没好气地道:“滚进来。”
进去一看,晋王跪在皇帝椅子前面在。萧允便也跟着并肩跪下了,“爹,这事儿我也有错。我一开始的确是故意让三哥出京的。我当时就没安好心。”
皇帝道:“你肯认就就好。你们兄弟就在这儿跪着吧。”
萧允一愣,就这么把他们丢这儿了?他还有一堆事儿呢。结果老爷子真的就说就走,都不带停留的。
跪了约莫一刻钟,萧允道:“三哥,你吃了么?”早知道他就垫下肚子再过来了。他今天忙得很,还没顾上吃午饭呢。这跪着倒是不妨事,他跪个一天一夜,腰也不会塌。可是,这忙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会儿没事了,肚子里饥饿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团子这子,这会儿也不知道来尽尽孝道。这整个皇宫也就他们哥三不听老爷子的也没事儿。球球太指望不上,可团子就在紫檀精舍,能不能想着给他老子送点吃的啊?
晋王道:“我吃过了。你没吃?”他在船上,三餐定时。不过处理起事务来,有时候是会忙得顾不上吃饭。这个他是很有体会的。
萧允‘嗯’了一声。
团子这会儿玩得挺开心,他哪知道他老子饿着啊。于是萧允只能继续忍饥挨饿的跪着。结果没一会儿肚子竟然‘咕咕’叫了一声。
萧允顿觉丢人,扬声道:“来人,给弄点吃的。告诉父皇,孤就跪着吃。”
外头的人哪敢怠慢,赶紧请示去了。老爷子也点头了,没一会儿厨房来人问要吃什么。萧允说要吃一碗面。来人又问晋王,晋王说他不需要。
须臾,香喷喷的面来了。皇帝没发话,萧允没法,真的只有跪着端了那碗面呼啦啦的吃了下去,又漱口。皇帝这回是真让这两弟兄给气着了,一个故意的放心有不甘的兄长出京,一个呢半推半就差点就真的揭竿而起……于是,愣是就没让他们起来。
过了两刻钟,团子背着手,跺着方步从明晖院子里回来了。一走进来他觉得怪怪的,四下里静悄悄的。这会儿爷爷又没有在午睡。而且,就是爷爷在午睡,这些人也就比平时心些。哪里就这样战战兢兢的了?平时给他行礼都脸上带笑,还能逗趣几句,今天一个个都好像舌头被吞了似的。三伯伯回来了,爷爷不是该很高兴才是么?
团子边走边寻思,三伯伯一向都很好的,难道他把爷爷气着了?团子想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顾琰一向反对他们兄弟几个走哪都让乳母抱,所以团子从会走路开始,只要不是太远都是自个儿走。他腿脚麻利得很,一溜烟一样就跑到老爷子的屋里了。
“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气还有些不顺,不过看到团子脸上便缓和了许多,“要不要用点下午茶点?”
“不了,刚在师爷那边吃过。”团子爬到老爷子的椅子上挨他坐下,看爷爷脸色青白青白的,他伸出胖手放到他胸口帮他揉,“爷爷,不要生气,生气伤身!”
皇帝道:“嗯,爷爷不气。”他向后靠到靠垫上,把肉呼呼的孙子抱在怀里。团子长开双手抱在他的背安抚地拍了拍。这屋里用了冰,而且本就背阴,爷孙俩抱一块儿倒也不太热。皇帝就想着如果所有的孩子一直像团子如今这样不长大就好了。
“团子”
“嗯?”
“你说儿子不听话,当老子的该怎么办才好?”
团子心道,儿子不听话多大点事啊,揍呗!可这话他不敢说,说了不就成了撺掇他爷爷打他老子了。虽然今天惹怒爷爷的多半是三伯伯,可难保他爹也有份啊。(孩子,你真相了!)他爹要是知道他这么回答爷爷,回头挨揍的就是他了。就是三伯伯,团子也不想看着他一把年纪了还挨揍的。其实,萧允经常说要揍团子,也就是嘴上说得厉害,吓唬吓唬他而已。团子干了坏事一溜烟跑别处藏起来了,回头等他气消再露面也就没事儿了。倒是顾琰气急了真动过手,就是老鹰捉鸡那回。
于是,团子面对爷爷的‘问计’,只是矜持的保持着微笑,没吭声。
皇帝捏捏他的脸蛋,“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这会儿顾琰也知道晋王进宫的事儿了,想着把承曦送来跟他见一面。于是便带着承曦和球球一道过来了。毕竟晋王进宫已经差不多半个时辰了,她们再过来需要两刻钟,再等一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了。那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是打听不到,二是不敢打听以免被人说她居心叵测。反正她每天都要带着孩子们过去两趟,直接过去也不出奇。
一下车,顾琰也是立即发现了气氛不寻常。
何皇后也在这边,便打发人出来把她们母子四人迎了进去。先到她的寝殿坐坐再说。
“母后,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晋王跟老爷子干了一架?不至于吧。就算老爷子的确是偏袒阿允对他不公,但是他都回来了,应该就是愿意退步了。那没道理回来之后再跟年迈的亲爹闹腾啊。
何皇后道:“皇上罚太子和晋王跪着呢,都一个时辰了。你怎么这会儿功夫过来了?”
“我想带孩子们过来见见三伯。”顾琰道。
何皇后瞥到正拿果子吃的承曦反应过来,是带她来见下亲爹的。这也是应该的。自己居然一时没想到。
承曦倒没注意到何皇后看了她一眼,她拿着果子愣愣地看过来,“罚跪?”
顾琰点头,“嗯,你爹和三伯险些打架,爷爷生气了。”
承曦嘟囔,“那么大人了,还打架啊?”她印象中的打架就是大球和球用头互相顶着对方的头,牛犊子一样的行为。至于刀剑厮杀、拳来脚往,团子告诉她那叫较量。
球球也觉得挺新鲜的样子。另外他们还关心一个问题,哥俩努力想措词清楚,最后大球拉着球的手腕举了起来,“娘?”
顾琰以手掩面,这是问她,他们的爹打赢了没有。球球之前打架,谁打赢了,团子就把那个人的手腕这么举起来。久而久之,这个含义他们自然就懂了。这自然是跟顾琰学的。不过每每看到这个一幕,都呕得顾琰不行。只是,每次还没等她呕完,熊孩子们又玩做一堆了。看多了,她也就不往心头去了。
何皇后没看懂,承曦便解释给她听了。她听完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放下手眼见两儿子还盯着自己,就连承曦都有些好奇的样子,顾琰只得道:“两兄弟打架有什么输赢啊?谁赢了都是你们爷爷输。就像大球球打架,输的都是娘。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大球,你赢了什么?球,你又赢了什么?”
球和大球一起挠头,对啊,赢了什么了?
何皇后道:“皇上这会儿心情很低沉,让孩子们过去陪陪吧。”
顾琰点头,“承曦,你带弟弟们过去。今天都要乖哦。爷爷那么喜欢你们,你们好好陪陪爷爷。”承曦一贯乖巧,球球也不是完全没有眼力见的主,兴许这么会让老爷子心情好点吧。
承曦和球球一起点头,跟着宫女往老爷子寝殿而去。到了殿门前宫女敲门,承曦道:“爷爷,承曦和弟弟,来看您了。”
老爷子正看团子扮鬼脸呢,闻言扬声道:“进来吧。”
三个家伙鱼贯而入,球球抬头朝老爷子的脸上看去。老爷子忽然就想起了团子这么大点的时候,被十七公主哄来看他。结果那子就当真那么盯着他一直看。
“你们,不会也是来看爷爷的吧?”
承曦抓抓自己的包包头,“娘让我们来,陪爷爷。”
老爷子招招手让他们都到跟前来,球球觉得爷爷也没怎样嘛。麻溜的过来在老爷子和刘方的帮助下爬上榻。老爷子扶承曦的时候问道:“你娘怎么想着这会儿过来啊?”紫檀精舍的事没道理这么快就传出去了。而且,顾氏那么心谨慎的人就算探知了什么也绝不会大喇喇的就过来。
承曦道:“娘说带我们,来看三伯伯。”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过去了。不过看承曦这样子,是真的完全把自己当东宫的人了。顾氏如果以此作为报复,那倒是最成功的报复了。不过,也都是老三媳妇自找的。还害得承治成日跟只弱鸡似的。
皇后寝殿里,何皇后道:“琰儿,下个月既是皇上的万寿,也是团子的三岁的生辰。依你看,怎么办为好?”
“母后,依儿臣看,万寿节怕是得等三哥和阿允这事儿尘埃落定才好拿章程了。至于团子,自家人聚下就是。”
何皇后蹙眉,“时间已经很赶了,就怕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她也是因为皇帝这几天情绪不好,都不敢去请旨。这会儿便想拉着儿媳妇儿一起商量下。
“这端午节宫里什么都没有办,下个月也从简好了。如果事情解决得好,父皇老怀堪慰,这种地方当不至于挑母后的;如果事情解决的不好,就算是团子上天去偷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下来,他也吃不下去的。”端午节宫里没有举办宫宴,也没有划龙舟。就是民间也不敢大肆玩乐。因为皇帝还在‘病’中。就连西陵的使臣,萧允也是用这个理由把人仍旧晾着。不过,过几天应该会宣布承忠,哦不,对外应该叫阿古尔水土不服,不幸夭亡的事儿了。反正他在路上就大病过一场,这也是有迹可循的。只有这样,承忠才可能安安静静的长大。废太子的那一页才可能翻篇。
不过,下个月万寿节老爷子是得公开露个面了,也得给朝野吃颗定心丸。如果那两兄弟这次闹出来的事儿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就更加的需要。
顾琰和何皇后商量了一阵,决定就按这样的思路先操办起来。这次何皇后也没有抓十七公主的壮丁了,就和顾琰商量着办来。这样效率也高些。
说了半晌,何皇后打发人去问,结果那两兄弟还跪着呢。皇帝倒是被孙儿孙女逗得慢慢展开了紧锁的眉头。
跪一跪而已,顾琰并不担心。别说阿允,就是晋王哪怕大病初愈也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阿允的身子骨是从苦练武功,后来又在沙场打熬出来的。晋王一直不忿被称为文人王爷,平日里武艺骑射也都是勤练的。
而且他们俩这次干下的事儿,跪一跪也是应该的。这么跪在一处,还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意味。希望对他们和解有点帮助。
何皇后看顾琰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便道:“太子过来的时候还没吃午饭呢。”
顾琰立即瞥向钟漏,这可都申时了,下午茶时间了。顾琰中午打发过承曦去叫她爹回来吃饭,说是事情多就在政务堂对付过去就是了也不用东宫送饭菜过去。没想到这会儿还没吃上。
“母后”
“放心,他也不是傻的。跪了没多久就要了一碗面。呃,跪着吃完的。”
看来老爷子是真的很火。
“母后,那晚饭……”晚饭总得让人正常的吃吧。
“这会儿咱们娘俩是没有说话余地的。”
顾琰挺郁闷的,眼看商量出个大概的章程来了便道:“母后,我去师傅那边看看。”每次在紫檀精舍心情发堵,她就会到明晖院中散心。
何皇后半真半假的酸道:“你可真是好福气,腿一迈就回娘家了似的,比回东宫还近呢。”
“儿臣正儿八经的娘家是什么样的,母后又不是不知道。就不要取笑儿臣了。”
何皇后心道,谁又比谁好呢?当初也不是老爷子瞧上了她硬要她进宫,是她自己的父兄主动把她一个妙龄少女送进宫给大三十岁的皇帝做续弦的。为了父兄的前程,为了家族的荣光。
说起来她也是很就没了娘,这一点跟顾琰还挺像的。只是她不如这个儿媳儿强悍,家人拿捏不住。不过也是殊途同归。但是,人家有儿子啊,有三个。而且是东宫独一份的女主人。有时候何皇后想想也觉得人比起气死人。但是,她可没有顾琰那种豁出去和家族翻脸的勇气。顾琰从前时常念叨的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她细思也是极有道理。
顾琰告退出去,找到明晖道:“师傅,这会儿是不是该给皇上把脉了?”
明晖道:“上午把过,少把一次也无妨。”他可不想去当炮灰。
“那他今天下午心绪激荡,不会气出个好歹来吧?”顾琰还是有些担心老爷子这会儿真出什么状况。
“团子一直在里头呢,还有球球更承曦不也去了。四颗开心果围着,出不了事儿。而且,这样就气出毛病,也太看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的皇上了。再说,那兄弟俩这么跪一跪,也不是坏事儿,都太胆大妄为了。你想想,他们这一架要是真打起来了,那得枉死多少条人命?”他已经给了刘方护心丹,可以保住心脉不损,这就够了。
顾琰想想也觉得对比起来罚跪不算多大的事儿了,便换了个话题,“师傅,我发现我最怀念的其实还是在庄子上的日子。”
明晖莞尔,他刚到庄子上的时候就看到的顾琰戴着草帽挽个竹篮和菊、喜妞一起在地里捡麦穗。李庄头是老实人,刘氏虽然贪心些,人倒也不坏。并不是他们让顾琰下地干活的。是她看菊和喜妞都在干活,自己一个人呆着没意思。而且捡捡麦穗而已,还挺好玩儿的。当时明晖一看就知道那肉呼呼的姑娘肯定是顾家人。倒没想到后来会结下那么大的缘分。因为,即便有血缘关系,但这个他的性子看得比较淡漠。再说顾家对他娘是有些对不起的。而且也没见顾琰遭虐待,他原是不打算管闲事的。再后来顾琰爱往他那破损的道观跑,他就装出贪财的模样,一副想骗她香火钱的做派。如今想想,是挺好玩儿的。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两人一个背负着杀母之仇以及一生都要遭人控制的压力;一个背负着欺师灭祖夺宝的恶名,还被当朝国师追杀,自己也中了毒,还有暗伤。说起来境况都很不好,但如今回想起来的倒都是高兴的事儿。
“太子妃”阿二从外头进来。
顾琰挑眉,“怎么了?”
阿二朝明晖躬身行礼,“见过国师!”然后又对着顾琰躬身道:“太子妃,皇上让把晋王府的郡主和公子们带进宫,说等他们到了,再加上咱们东宫的四位主子,让他们一起去看太子殿下和晋王罚跪。”
呃,这招太毒了。本来老子罚儿子跪真没什么,哪怕就是打他们的耳光,当胸踹他们两脚呢。可这把孙辈弄去旁观,这才是最狠的惩戒啊。那两个当爹的还不得被臊死。
顾琰对阿二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回去伺候世子吧。”
“是。”
团子这是听到风声向自己求助呢,家伙也知道这对他爹很不好。可是顾琰也没什么法子啊。老爷子这回气得狠了,不发泄出来肯定不行。之前废太子和魏王估计他都没这么气,偏是这两个最看重的儿子差点也闹将起来。唉,要是太后还在,就是姑祖母在都好,还能劝一劝。这旁人的帐,老爷子能买么?
顾琰想了下,想起个人来。
“师傅,我去请皇族长去。这气肯定得让老爷子出!但是也不能太堕了阿允和晋王这两个当爹的面子。而且老爷子要真发作起来,回头要收场也得有个合适的台阶下。”
明晖点头,“嗯,你去吧。”想了一下又道:“还有个人你可以找一下。”
“谁?”老爷子这都要七十了,他的长辈还活着的顾琰一时间就想起了一个皇族长。那关系太远了就是从宗室营里找来也不管用。皇帝搞不好都不知道你是谁。
“云老将军。”
阿允外公?嗯,这算个长辈。而且老爷子当年害死宸妃,这么几十年在外公跟前就没敢耍过皇帝威风。
顾琰便去给何皇后说了,何皇后一听皇帝居然搞了这么一出也是有些惊讶,教训儿子一般都要让孙辈回避的。就是教训妻室也不会当着儿孙啊。当面教子,背面教妻。这还专门接进宫来旁观。
“成,你赶紧派人去请吧。”
萧允和晋王还笔直的跪着,两兄弟也没有多的话说,只除了萧允要吃的时候问了晋王一声,跪了许久都沉默着。身后沉重的红木大门被推开,老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家的孩子。脚步声有些多!
听到声响愕然转头的两兄弟不由都睁大了眼,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宁可在这儿跪十天十夜,也不想被儿女看着自己挨老子教训啊。这以后还怎么当爹啊?
看到前头跪着的人,团子几个的还有点懵,承灏和承悦直接就准备跪到晋王身后去了。他们这一做势要跪,其他几个就都反应过来了,立马分作了两边预备跪在自己老子身后。就连球球也准备跟着做,虽然他们还不太明白。但跟着哥哥姐姐做呗,不然这么杵着好像怪怪的,尤其别人都跪了的话。
“都不准动,就在一旁站着!”皇帝沉声道。
承悦、承灏已经半弯的膝盖只得站直了,团子也只好站稳。球球跟着弯了膝盖,他们可稳不住,直接就跪到地毯上了。团子和承曦上前,一人拽着一个半拉半扶给弄了起来。同样没稳住的承治也被承悦抱了起来。就连他都被带来了,可见今天是谁都跑不掉。
看到老爷子给他们指了块方便观瞻的地儿,一群孩子慢慢挪了过去。
萧允道:“父皇,您要打要骂儿臣都受着。能不能别让他们在这儿看着啊?”
晋王也是一脸的赧然,就祈求的看着皇帝。别说皇帝打骂他们,就是让人拖下去当众杖责都比这样强啊。
皇帝道:“打,老子手上没什么力气,打不痛你们;骂,你们都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觉得自己没做错。既然没做错,那就坦然一点让你们的儿女来看看你们现在的德性。”
团子牵着大球道:“爷爷,我替我爹成不?”这会儿也就他还敢吭声了。
“不成。你们就乖乖在这儿看着,免得将来也重蹈覆辙:同室操戈,兄弟阋墙!都看着,不准把眼转到别处。”
球球歪头看团子,他们听不懂。团子其实也不是很懂,不过结合之前听祖母和母亲说的,先生讲过的故事,还有爷爷这么生气,他还是试着解释道:“就是兄弟之间不准打架。”
球球挠头,他们有时候一天打几场。看来以后真不能打了啊。爷爷生起气来好吓人。而且这么跪着被人看也真是不舒坦。至此,哥俩保持了较长一段时间的和谐。当然,回头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还是又互相挥起了拳头。
皇帝平日对孙儿、孙女是最和蔼不过的了。可他沉下脸来,就是团子都有些害怕,别说旁的人了。大家也都不敢错开眼,只能盯着那两个当爹的看。
承曦第一个受不了,嘴巴一瘪就哭了出来,“爷爷,不要罚爹了,呜呜!”她爹是她心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可以这么跪着被大家一起看?同样的道理,承悦他们也都很难受。不过大些能硬忍住而已。
球球觉得气氛怪怪的,便也要跟着哭一把释放不安。团子道:“姐姐是女的,可以哭。你们跟我,都忍住。”男女这个性别意识是从被灌输的,尤其是承曦来了之后。顾琰三令五申不准团子欺负软软糯糯的承曦。就一直跟他讲女孩儿柔弱一些是正常的,你是哥哥,是男子汉,不一样。男子汉要保护、照顾姑娘。男娃娃不可以随随便便就哭。
团子倒是没觉得应该对球球一样的要求,只是他本能觉得此刻哭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儿,会更加惹怒爷爷。有一个承曦哭就够了,反正大家都不出声好像也不对。
球球如今还挺信服大哥的,而且男生女生不一样这些观念,顾琰给团子灌输的时候他们也都在的。多多少少也听进去了几句。
承治也想哭,可看球球都忍住了,便只好忍住。结果这么一硬忍,加上又害怕,脸色渐渐就有些青白起来。刘方第一个注意到,赶紧道:“皇上,晋王府三公子看着不对劲儿。奴才抱他去找国师吧。”
“去吧。”皇帝朝承治扫了一眼,轻声道。
刘方便将拂尘往腕上一搭,抱上承治就朝明晖的院冲。结果一出来就遇上了何皇后和顾琰。皇帝没让她们进去,她们便只能在外头候着。
“皇后,太子妃”
顾琰看承治情形不好,忙道:“放下来!”这孩子,身子就弱成这样。老爷子也是的,把几个大的弄进去就得了。团子以下的,也弄进去做什么?那样的气氛,门窗大都关着,不太透气,孩子吓也吓出毛病了。何况承治这么病弱的。回头还不知道球球、承曦心理阴影的面积会有多大,得持续多久?
她忙活了一阵,等明晖闻讯赶过来的时候,承治就着宫女的手正在喝糖水,面色也缓和了不少。只是手一直揪着顾琰的的袖子不放。
“还说过几天邀他们姐弟几个进宫玩耍,到时候让师傅给承治看看的。没想到老爷子今天就把人全弄进来了。师傅给看看吧。”顾琰站起来,让开身子。不过承治还揪着她的袖子,便也只能在椅子旁边站着。都这会儿了,球球还没被送出来,他们是不懂啊,还是心理素质好啊?
球球是真不太懂,就觉得爷爷今天吓人。但是吓人也没冲他们,他们站在团子和承曦旁边,还知道给抽噎的承曦递个手巾。就是顾琰让给他们别在胸口的那条。
承曦才不用他们擦鼻涕的呢,从袖袋里抽出自己的来,“我有。”发现哭也没用,爷爷今天特别狠心,她也就渐渐收声了。
萧允和晋王此时是真的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这回是真的成难兄难弟了。之前只是跪着,两人都还有些硬气。就是老爷子说的,各人都觉得自己有一番道理。
一个想着我鞠躬尽瘁这么多年,你当爹的之前也拿话哄过我,结果一直就是在逗我玩呢。我就是想做什么那也是让逼的。我不奋起一搏,下半生那就只能任人鱼肉……
另一个想着我也是出于大局考虑,并不是要泄私愤。要坐这个位置,不本来就得如此么……何况他还一直觊觎自己媳妇儿。
可如今被这么‘晒’着,两兄弟心头都特别的难受。人要脸树要皮,他们两个一个是起居八座的监国太子,一个也是掌国多年的王爷,更不要说如今他们是被‘晒’给自己的儿女们看着。萧允呢,偶尔私下里在顾琰跟前会有些二皮脸,但那也只是私下里在自己媳妇儿跟前,那会儿还要什么脸皮啊。人前他可是威风凛凛的当朝储君。晋王那就更是从来人前人后都端着的主了。一辈子也没有这么难堪过啊。
两兄弟的脸皮青了紫、紫了白,然后又转红。慢慢汗湿衣襟,衣服都贴背上去了。老爷子这还一句话没说呢。
两家的堂兄弟、姐妹这么对看着,也都觉得对方同病相怜。承治自然是被抱出去就没进来。方才刘方已经回过了,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在外头有太子妃照看着呢。
这会儿皇帝盯得也没那么严了,团子就拿眼去看还很懵懂的球球,你俩要不也整点什么名堂出来,出去歇着吧?可他肯定不能明说啊。眨眼睛球球跟他也没有太多的心电感应。而且他俩吧,说怕一开始真有点怕,但又不是太怕。一群哥哥姐姐在呢,其实觉得还有点好玩儿。团子也就不搭理他们了,任由他们扯着自己衣角站着。再看承曦,你怎么就自个停了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也就可以出去了。算了,他没辙了。反正有他一个在这里和四个都在这里也没什么区别,爷爷也没怎么他们四个。渴了有喝的,饿了有点心,站累了还可以坐下。反正很快就快到晚膳的点了,爷爷总不会不给他们饭吃。
外头顾琰也是这么想的,老爷子要折腾儿子估计也就这么个一两刻钟。他还是希望这两个儿子好的不是。这下面子也下得差不多了。
萧允和晋王也是这么点指望,不然根本坚持不下来,非得崩溃不可。这才是杀人不见血,钝刀子割肉呢。这样的经历,这辈子真的打死都不想有第二回了。
晚膳,何皇后考虑过提前开饭的,但是细想又怕弄巧成拙,就还是一切照旧了。她和顾琰都望着门口,人派出去这么一会儿了,救兵也该搬来了。
先到的是外公,他其实和皇帝差不多的年纪。六十多岁的武将,身上没有什么暗伤,身体那就是棒棒哒。
外公脸色不大好看。私人感情上,他一向不喜欢皇帝。觉得皇帝搞这么一出做什么。这还不是一开始他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好。二十多年前废太子就被废了,拖了二十年都不立储君,中途他还在宫里修道,早朝都不上了。你一早表态,也不必人家晋王做那么多为人作嫁的事儿啊。当然,作为臣子,他也就只能腹诽而已。
顾琰一看到人立马站了起来,“外公来了。”
外公朝承治身上瞥了一眼,不是他曾外孙子。他曾外孙子就没一个是这么病弱的。便躬身道:“老臣参见皇后、太子妃。”
何皇后客气的道:“云老将军快快免礼!”
外公问顾琰,“团子哥三在里头呢?”
顾琰点头,“嗯,正是。我让人通报父皇一声,您坐。”
皇帝听说云老将军在外求见,微微一哂,看着萧允道:“把你外公都给惊动了啊。”
萧允的头又低垂了几分,默然无声。
皇帝理了理袖子,对团子四兄妹道:“走,随爷爷去见见你们曾外祖。”
四个孩子跟着他出去了,剩下承悦、承灏、承湛三姐弟便自觉的跪到了晋王身后。这次的事件里,他们成了潜逃犯,也是戴罪之身。而且,跪下去心头压力也没那么的大。
云老将军给皇帝行礼,“老臣见过皇上!”
“老将军免礼,赐坐!”皇帝施施然在首座坐了下来。
顾琰看自家四个出来了,脸上神色都挺正常心头松口气。看来心理阴影面积不至于太大,也不会持续太久。刚招手让他们都过来,就听皇帝问道:“还请了谁啊?”
顾琰忙陪着笑脸道:“还请了皇族长,叔公他老人家。”
皇帝轻笑了一声,“云老将军稍坐一会儿,等王叔到了再说吧。”
团子走过来,握握被师爷抱在腿上的承治的手,看上头都没什么肉,青筋很是明显,“橙子,你还好吧?”还是春暖花开踏春的时候见过这个堂弟了。后来天气热了他又不出门了。
承治点点头,笑道:“还成。”
承曦不记得晋王府的许多事了,不过对承治还留有印象。她笑道:“等师爷帮你……你就会好起来。”伐经洗髓她听过,但记不大清楚。
承治也听大人念叨过,于是点点头。他这会儿心头安宁了许多,也不再惊慌,注意到球球一直盯着他揪住九婶衣襟的手看,便松开了手。
这个也是看他病弱,如果换个旁人来揪住顾琰的衣襟,球球这会儿肯定已经上手把他的手抓下来了。
皇帝看着在东宫是三个胖墩墩孙子旁边,承治显得更加瘦弱,微微摇头。就连承曦看起来块头都比承治大不少。
球指指承治,又指指承曦,“姐姐,大只哦!”
大球附和的笑。
承曦正在扣儿伺候下净面,她方才哭过还是留下些痕迹的。闻言羞恼道:“你才大只!”
球朝自己的身子看看,又瞅瞅承治,好像自己是比这个哥哥大只。他嘿嘿一笑,揉揉肚肚,看向一旁的点心。
云老将军不想和皇帝多说什么,见状端起盘子,“来,到曾外祖这里来吃点心。”
球球不认得这个白胡子老头儿,闻言看向顾琰,顾琰笑道:“这是你们爹的外公哦。你们要叫曾外租。”
团子还有些印象,带头叫了一声,承曦也跟着叫。球球便挪动身子过去,一字一顿的喊了一声,然后张嘴等待投喂。
“来,一人一个。”云老将军显然投喂的很开心,喂过两个的,又问团子和承曦,“你们要不要啊?”看他们摇头,又问承治。承治也摇头,他肠胃很弱,不敢多吃。至于团子和承曦,他们还记挂着里头的萧允,没胃口。
大球球各吃了半块点心,皇族长总算是紧赶慢赶的赶到了。皇帝指了旁边的一把椅子给他坐。
“老臣谢皇上赐座!”
顾琰拿眼去看何皇后,这样的情况她们要不要带着孩子们回避出去?
皇帝瞧见了,“来人,去传膳,让太子和晋王也都起来一起用膳。本来还要让他们多跪一阵到入更的,既然岳父和王叔都来说情,就便宜他们了。”
顾琰愕然,皇帝顺着梯子下得可真快。都不用人劝一句,还真是爽快呢!她立即抛开这些有的没的,躬身出去安排传膳。她是太子妃,这事儿是该她张罗的。哪怕什么也不做,也得在旁边看着。
萧允和晋王一前一后的出来,后头跟着晋王的几个儿女。两兄弟都有些蔫,今天真是臊皮臊惨了。
众人分长幼尊卑一一落座,因都是至亲席,而且有孩子热闹些,可以稍微打破下沉闷的气氛便没有分席。不过,席间除了球球嘟囔了几句,皇帝分别和皇族长、云老将军说上几句,还是都遵循着食不言的规矩。萧允和晋王更是埋头扒饭,头都不抬。方才跪着被晒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会儿其实也是如坐针毡的。这顿饭他们谁都不想吃,至少是不想在紫檀精舍吃。可是,避不开。顾琰示意布菜的宫女照顾好二人,自己转头去看几个孩子。承治和承曦、团子坐在一块儿吃着辅食。球球蠕动的嘴在咀嚼。
这事儿,算过了么?
皇帝今晚胃口居然不错,一直让着皇族长和云老将军。其他人便也不好离席,顶多是孩子吃好了可以闲坐一下出去玩耍。所以,一直到皇帝搁了筷子,萧允和晋王才算解脱。
皇帝饭后也没有喝茶的习惯,他如今也算是很遵医嘱了。他留了皇族长和云老将军说话。萧允和晋王都立即告退,得到允许后两房人一起出了紫檀精舍。
在庭院中晋王驻足看了看承曦,承治瘦得有点脱形,倒是承曦和晋王愈发的像了。比另外几个儿女都要来得像。当然,有心人会留意这些。承曦自个儿是没有注意到的,她只觉得看到三伯伯挺亲切。她见三伯看着自己,便朝他露出笑容。
晋王上前抱了抱承曦,然后把她放下,“太子殿下,太子妃,微臣告退了。”
萧允点点头。承曦挥挥肉胳膊,“三伯慢走!橙子,姐姐,还有堂哥,来玩。”她还记得顾琰说的要邀请这一家子到东宫做客的事儿。
团子和球球也一起挥了挥手。
承悦和承灏、承湛都有些复杂的看看承曦,只有承治笑着点头,也挥了挥手。
晋王冲承曦点点头,侧头看到承悦抱着承治,便伸手接了过来,带着儿女往外走。他在晋王府内,几个儿女都是看到过他抱承治的。承治完全打破了他抱孙不抱子的做派。可是大庭广众的还真是头回。一般当众抱儿子这事儿,都是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干的。当年还有人背地里称他为抱子王爷,如今敢这么玩笑的越来越少了。
大球球挥完手都抱上萧允的腿,“爹,抱抱!”
萧允脸上和缓了不少,儿子还不太懂事儿,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态度让他感觉好了一些,俯身一手抱起一个,“回东宫咯。”
马车行驶过来,他当先抱着球球上去。顾琰随后将团子和承曦也抱了上去。今天团子也和他们一起回去,最近一段时日的‘三陪’生涯告一段落。
往常在这边用过晚饭,他们一家都习惯先散一段步,等团子和承曦不太能走了再坐车的。至于球球,自然是在父母手上。今天这做派,看起来太子殿下是有些不想被太多人看到啊。虽然都没有人知道紫檀精舍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心头就是别扭。反正不可能是跪了半天不良于行才要坐车的缘故。估计晋王也差不多。老爷子这手‘打人打脸’看来对他们挺有效的。
马车上萧允和顾琰没怎么说话。团子和承曦也没说什么,他俩知道爹做错了事被爷爷罚跪了,还让他们站在一边看,这会儿心情肯定很恶劣。只有球球依然窝在一起偶尔用简单的词儿交流着。
回到东宫,萧允径直回了寝殿正房,顾琰则打发孩子们洗洗上床。一直等到孩子们都被安顿好、入睡,她才回寝殿正房。
萧允已经换上了寝衣,靠在床头的柱子上坐着,脸色依然不大好看。之前在孩子们面前他还能收敛,这会儿便都挂在了脸上。
顾琰摸摸鼻子,“别郁闷了,调节好心情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要是被别人这么打了脸好歹还能千方百计报复回去。可那是亲爹,除了自我调节、自我开解还能有什么法子?
萧允闷闷地躺下,拉过顾琰抖开的被子盖上。
“晋王今晚肯定比你还郁闷。”
听到顾琰这句,萧允转过头盯着她看了看,半晌笑出来,“我心头似乎的确好过些了。睡觉!”
顾琰忍不住笑了一声,还真是人性的劣根性啊!她挥挥手,守在帘外的宫女将烛火次第灭去,然后躬身退出。
晋王回去的一路,将承治抱坐在腿上,虽然马车并不颠簸。但儿子显然今天被吓着了,这样靠着父亲会好一些。承悦挨着晋王坐,承灏和承湛坐在他们对面。一家子都沉默着,三个大的不知道这种情形下说什么比较好。承治则是有些困了。
好半天,承悦才说了一句,“那个笨蛋!”一想起承曦言笑晏晏凑在九婶身边的样子她就窝火。
晋王温和地道:“悦悦,不要这样讲。”承曦进宫的时候才一岁多点,她如今把什么都忘了才是正常的。既然已经注定是如此,对她来说忘个一干二净兴许是最好的。
承灏和承湛看晋王抱承治在腿上心头都有些羡慕。父王从来没有抱过他们,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他们的母亲都说承治是不能做世子的,让他们一定要好好努力习文修武,也要讨得父王欢心。可是,父王的欢心似乎都给了承治。
下了马车,晋王把已经睡过去的承治递给承悦,轻声道:“你抱他回去吧。”虽然已经知道承治并不是亲弟弟,但这两年承治每一次生病,承悦都跟着担惊受怕,平日也一直悉心照顾。所以,两姐弟的感情还是十分好的。不管怎样,承治在名义上也是晋王妃的儿子,是她的一母同胞。承悦对他比对承曦的感情还要深些。她实在是觉得承曦有些可恨。尤其是想到母妃病中也无时无刻不在为她牵肠挂肚,她却在那个女人那儿当乖女儿。
晋王妃此生只会有两个亲女,承曦又是因为她的私心从嫡出变成了庶出,如今更是被顾琰抢走。在她心底自然是无法割舍的。晋王妃简直可以说是为了这个女儿害上了‘相思病’。
承悦道:“父王,您是要去看望祖母么?”
“嗯。”晋王点点头,然后对儿女们道:“你们早些回去歇了吧。父王今日就歇在书房。”这是告诉他们回去知会各自的母亲一声,不用等他。
看儿女们被下人用灯笼引着分成两路离去,晋王转身往林氏居住的院去。承灏和承湛是一路,他们满七岁就搬到了外院居住。承悦和承治的屋子则在内宅。
路上,晋王想起从前很多次往院去的情形。有时候是过去找当时还不是国师的明晖商量对付前国师的法子,有时候是过去看过来学艺的顾琰。如今就是过去看母亲了。至于顾瑾,虽然同处一院,他倒是从来没有去看过。
很快到了院门口,晋王驻足看向母亲居住的第一进院落,昏黄的灯光还亮着。
‘叩叩叩’他轻轻敲了三下,“母亲,您睡下了吗?儿回来了。”
“你不是我的儿子!”里头传出带着怨恨的虚弱女声。晋王想起进宫前听到的消息,母亲病倒了,当下不顾她话语中的疏离径直强行推开了房门。
进去之后,晋王朝屋里伺候的下人挥挥手将其屏退。
病榻上的林氏十分的消瘦,已经脱形了。她原本服下慢性毒药,后来又服用了催发、加剧毒性的药物。身体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被顾琰派来的人每天灌下名贵补品拖着性命。听到儿子放弃,乖乖归来任人处置之后,精气神彻底的垮掉了。晋王一看到她的面容便知道她如果一直这样郁结于心,必定已是余日无多。一时心头巨恸,跪倒在床前,“母亲,儿子求您了,好好保重自己。”
林氏道:“如今弄成这样,这满府的人到底是什么个结局还不知道呢。我还有什么好保重的?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晋王道:“总不至于阖府湮灭。”
林氏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抓起枕边安枕的玉如意就砸了过去,“这就是你的追求?你从辛苦,要的就只是这样?”
晋王没有避让,任那玉如意砸到额上。林氏病卧已久,手上无力。这一下也只是让他的额头略红肿了些。
“时也、势也!儿子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这一次不如不动。儿子不动,太子便不能名正言顺的出手。受些委屈而已,儿子受得住。总好过事败血流成河的好。”
林氏身体颤动,指着晋王道:“尚未战,你就先颓了气势!”
“儿子不能拿着那么多条性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母亲!儿子除了是您的儿子,还是这府里妇孺的依靠,是她们的夫婿与父亲。我更不能让那些宁可豁出去跟随我起事的人都没有个好下场。再说,允他并不是外界传言中那样暴戾成性,睚眦必报。”那样的话想也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传出去的。萧允虽然脾气不好,也没到哪份儿上。而且监国以来,他也慢慢学会了控制他的坏脾气。他不是不能控制,就是从前在顾琰面前也一直控制得很好。之前只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肆无忌惮惯了而已。
“你给我滚——马上滚出去!”林氏捶床怒指内室的门。
晋王叹口气,又磕了个头,然后默默的退出,“母亲您歇着吧。等您心情平复些,儿子再来看您。”
晋王走到院中,看到一盏亮着的灯笼,以及手执灯笼的顾瑾。顾瑾见晋王看了过来,墩身一福:“王爷回来了!”、
晋王点点头,想了一下走近她,见顾瑾脸上露出惊喜,他说道:“多谢你及时救回了母亲。”
“妾身分内之事,王爷何须言谢?”顾瑾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顾琰让人给她饭菜里掺了些解药。只是病去如抽丝,而且毕竟‘病’了那么久,如今也还是有些虚弱。她听到晋王过来的动静,便赶紧爬了起来,在这里候着。晋王数月不归,这府里的女人自然都是念着的。便是孩子们回去说了他今晚会宿在书房,这些女人也是没那么早能入睡的。顾瑾住在这里,就更是近水楼台了。之前晋王也时常过来,但那时她连走动都得人扶着。而且那时她也有些怯,不敢站到他跟前。直到此时,她救回了林氏的性命,不但琰姐姐对她态度和缓了很多,晋王更是会对她另眼相看,这才敢走到这里来。
晋王又道:“今日国师给承治看了看,说等到九月间就可以给他做伐经洗髓。”如今承治到底是谁生的,就只剩表面上的一层纸还没有捅穿而已,当事人心头都是清楚的。
顾瑾面上露出笑意,只是笑意还没来得及消失又听到晋王道:“等到那时,如果晋王府还安稳的存在,本王便会上折子请立庶长子承灏为世子。”
顾瑾听到前头还以为他要请立的世子会是承治,不然干嘛等到伐经洗髓之后。听完后半句她脸上的笑意便冻结了。再一想,等到这之后,便是要她还有晋王妃以及其他一些利益相关人彻底死心么?
她喃喃道:“琰姐姐果然没有说错,你根本就没有立承治的念头。”
晋王挑眉,“哦,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你的性子一点都不忌讳当着人的面抱承治,不是因为你最爱这个儿子。而是因为你已经将他排除出了继承人的范围。只是,我还一直不肯死心而已。”
晋王一哂,“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儿子能越过承灏、承湛?就因为王妃与你交换了,他名义上有个嫡子的名分么?不过,本王就算不是最爱他,也是最怜惜于他的。他这辈子你都不用担心,一定会衣食无忧的。”便是晋王府被清算,他们一家子被圈禁,衣食上也是可以无忧的。
晋王说完,不再对顾瑾说什么,转身往王府大书房去。他曾经以为顾瑾是无辜被卷入自己与王妃还有琰儿之间,所以对她也多有怜惜。但是这个女子也许是后来变了,也许一直就深藏不露,竟然做出被王妃一逼就暗算琰儿,险些害她一尸三命的事来。王妃对琰儿出手那是立场决定的,不那样做才奇怪了。而她呢,打就靠着琰儿才把日子过好了,居然翻脸无情!便是她外家的人别抓起来做人质,难道不可以向他或者琰儿求助,非得要做出那样的事来?那其实就是她本心想做的事。所以如今,他的怜惜就只到承治的头上而已了。
翌日一早萧允起身后就问了晋王回府后的情形。得知他从院回去,晋王妃与刘、安二人也分别前往,晋王索性等她们到齐了和她们一次性的说起了这几月发生的事,以及他从明日起闭门读书、等待发落的打算。
萧允心道,这女人多了,交代都要等人齐了才好开口。不然就要多说几遍啊。这还只是晋王府有头有脸的正妃与侧妃,如果算上上不得台面的侍妾、通房怕是更多。老三他已经很不爽、很不耐烦了,还得耐着性子给这些女人一个交代。也真值得人同情啊,嘿嘿!不过,闭门读书,有这么舒坦的日子给你过?
“娘,起来了!”
顾琰朝里翻了个身,团子不在东宫,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这样的叫起服务了。她不太习惯。这个臭子,自己起了就非得把她也叫起来。人家承曦就很贴心,知道带着弟弟在外头玩,不来吵。
团子便脱了鞋子爬上床去,一把掀开顾琰的被子,“起来啦,太阳公公晒屁屁了。”
顾琰深呼吸了三下,第一百零一次的忍住把团子踹地毯上去的冲动,然后翻身坐起。
“早睡早起身体好!”团子振振有词地道,一脸‘你怎么又睡上懒觉了’的痛心疾首状。
这自然是顾琰告诉团子的话,臭子从前想赖床的时候,她当娘的就是这么教育他的。如今,自然不能自打嘴巴。只能默默起身穿衣、洗漱,然后出去和儿女一起用早膳。
团子已经有日子没有在东宫用早膳,席间承曦和球球都很高兴。而且昨晚低气压的来源之一——萧允这会儿也不在,所以早膳可以说是在有说有笑中进行完毕的。虽然说得不多,但气氛十分的好。
吃过早膳略坐了坐,顾琰道:“我们去给爷爷、奶奶请安吧。”
承曦捏捏手指,“娘,爷爷会不会,还跟昨天,一样啊?”昨天的爷爷跟换了个人似的,让人很不适应。
“应该不会吧。你爹和三伯做错了事,他已经狠狠的罚过了。要是还没有出气,昨晚就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起来,然后各自回家了。”
承曦脸上放松下来,“那就好!”
在车上球球因为争抢一个荷包又吵了起来。这种情况多了去了,顾琰也懒得管,她在闭目养神。团子和承曦也没管,一天起码要上演这样的三出,习惯了。就是顾琰说的,只要不是打得挺狠,都不用管。他们所有的用具都是一模一样双份的,也能闹出这么多事端来。这一回引发的荷包是顾琰腰下的,球解了下来玩,被大球抢去了。顾琰总不能带双份的饰物吧。
球便伸手预备去推大球一把,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指指顾琰腰间,示意大球给挂回去,这件事就算了了。既然他拿不到,那谁都拿不到最好。
团子诧异道:“咦,球长进了啊?”想了下,笑道:“是不是怕被罚跪,然后我们大家围着你看啊?”
球球默然不语,大球更是立即就将荷包笨手笨脚的要给顾琰挂上。取下来他们很熟手,挂上就有些手生了。承曦见状便接了过去,蹲在顾琰身前替她挂好。
顾琰勾了勾嘴角,还知道怕就好。看来老爷子昨天的打脸行为,一定程度上还是起到了以儆效尤的作用。
到了紫檀精舍,皇帝已经在打太极拳了,团子立即过去跟着动作。承曦歪头看了一下,觉得爷爷恢复正常了,便也跟了过去跟着比划。球球自然是有样学样。一大四一样的动作,虽然不太整齐,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
顾琰也觉得老爷子是气已经出了。那接下来具体的事务,他是不是就不管了?
何皇后在檐下招手把顾琰叫了过去,说是她一早已经请旨,万寿节就按她们商量的章程办就好了。剩下的细务,自然就该顾琰去一一落实了。用何皇后的话讲,不然娶媳妇来做什么?于是这一个上午,顾琰便一直在召见后宫二十四衙门的主事安排各种事务。全安排下去了,她才站起来走动下。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什么都得赶紧准备起来。
晋王在家闭门读书三日,受到了宣召,让他明日出城相见。至于地点,便是当年的道观。晋王当天收到宣召就坐车出发了,带着承治。因为他觉得,道观那片适合承治去休养。而且让他出门走动走动,总比成天就窝在府里好。如果九月后晋王府还存在,他将请立承灏的话昨天也说出去了。所以他再单独带承治出门,就没有引起那么多侧目。还有大概就是因为晋王府如今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缘故了。
东宫去的人可就多了,顾琰带着四个孩子,明晖也带上了棋儿和元元。随从就不必一一细表了。
一车的孩儿俱都兴奋不已,元元更是得以脱下了道袍,穿上了花枝招展的新衣服。他们坐的是敞篷的马车,或者说是顶蓬可以取下来的。一出了城门到人少的地方,便卸了顶蓬换成一把大伞在头上遮阳,正好方便孩子们看四周景象。
顾琰对棋儿道:“师弟,这呢,才叫亲近自然,自然而然。”
棋儿想了想,歪头道:“道可道,非常道!”
顾琰又被堵了一回。棋儿这是说这样是亲近自然,他那样也是呢,道无常态!
明晖哈哈一笑,“很少看你跟人论道吃瘪啊。”
顾琰道:“我能正经八道的跟没满三周岁的师弟论道么?”她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啊。输了那脸就更掉到地面去了。不过,棋儿的性子倒真的是很适合接他爹的衣钵修道呢。没准这国师之位在清风那里过度一下,又回到他身上。
唉,不成、不成,老爷子费了那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让姑祖母有后。肯定不能让师弟从入道,不然不就白费力气了。可是棋儿这样淡漠的性子,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打动他呢?明晖肯定是不会逼儿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师母很可能,因为想抱孙子嘛。算了,边走边看吧。
明晖便又看向元元,“你也别整天只顾着把那些经典倒背如流,要活学活用才好!”
元元点头,“嗯。”不过,和姑姑辩论她可不太放得开啊。师叔和姑姑是一辈的,没有心理压力嘛。元元也是从被父母的儒家思想熏陶的,多少还有点不能跟长辈顶嘴的忌讳。
萧允没有和他们一起来,因为他还有大量的事务要处理。今晚才会骑马出城。就和当年一样,道观里先是明晖师徒和晋王,他后到一步。
顾家的庄子可不近,照他们这样的速度,要走大半天,一直到晚上才能到。想当年顾琰回府的时候,午后启程,慢摇摇的走,还在城外住了一晚呢。
这一路,顾琰发现明晖虽然脸上淡淡的,但说不出的眉宇飞扬。出门的兴奋应该是不于团子他们几个的。想一想也是,他性好自由,之前好歹还有休沐,可自从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弱,他已经几个月不曾离开过皇宫了。今天走的时候,都还给老爷子把过脉,又和太医正和朗月留值。
团子兴奋了一阵,指着天上的飞鸟道:“关统领,我要鸟。活的、能飞的!”
关天河看看天上,这要求可真不低。要死的容易,一箭穿心便是。要活的也不难,不伤要害就是了。还得能飞,就有些考验人了。那鸟飞的可不低,就是让轻功高手上,也很难确保捉到。还得想个辙才行。
最后,便是打发人去附近弄来一张渔,几个轻功高手各扯着一角,住了鸟给团子送来。还有多的,几个孩一人一只都有富余。
承曦道:“哥哥,我没饿。”
团子道:“你怎么成天就惦记吃,心越吃越大只!拿来放的。”
承曦嘟嘟嘴,却不敢像对球球一样说团子‘你才大只’。团子一向很执着给弟、妹宣扬兄友弟恭还有长幼有序那套。萧允和顾琰想着他总归是世子,将来的当家人,便也默许了。承曦和球球无人撑腰,慢慢也就顺从了大哥,承认了他不可动摇的领导地位。
棋儿道:“怎么放啊?”说完皱皱眉,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元元道:“团子,你莫不是要当风筝那样拴起来放?”
团子点头,“嗯,比风筝可好放多了,会自己飞。”
元元和棋儿同时道:“不妥!”
团子道:“怎么不妥了?”
棋儿道:“不该是这样的。”
元元也道:“对,鸟就该自由飞翔。”
球球本来觉得大哥好有主意啊,正打算跟着他一起这么做,闻言便望向顾琰寻求答案。承曦无可无不可,转头看着车外的风光。
明晖听了棋儿和元元的话笑笑,潜移默化说的便是如此了。
顾琰笑道:“团子,师叔和元元说得没错。云就该在天上,鱼就该在水里,每一样事物都应该有它该呆的位置。就像朝堂上,你爹如果让文官去打仗,让武将处理政务,你觉得会怎样?”
团子想了想,“嗯,肯定会乱套。”武将处理政务会有什么后果他不清楚。但是,不会打仗的人去打仗,肯定直接被打败。就想他如今和元元比划一样,元元一勾腿,他就倒地,回回都不落空。他去绊元元,却不能绊倒。
顾琰看向团子手中捉着的鸟,“团子,鸟儿要拉臭臭了。”
团子忙不迭把手松开,鸟自然是立即就飞了开去。球球也立马照做,还把手背到背后去,一副生怕被鸟儿把臭臭落在他们手上的样子。
承曦笑道:“风筝就不会,拉臭臭。”
团子瞪她一看,承曦笑呵呵的把分配给她的鸟儿也放了。元元和棋儿就更不用说了。
路上停车吃的干粮配清水,几个孩儿也挺高兴,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实在是这样的远足活动太稀罕了。就算团子出过远门,那也没有这么多伙伴一道啊。家伙们一直到陆续睡去才算消停。
申正时分(下午五点),庄子就在望了。
顾琰指着告诉渐渐对旅途失去耐心的孩子们,“看,那儿就是娘从长大的地方了。”这个庄子和周围所属的田地,分家产的时候老太太都划到顾琰名下了,包括道观也是。
此时已经开始有炊烟袅袅升起。乡下人一天一般就吃两顿饭,上午一顿、下午一顿。吃过饭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多说点八卦就早早睡去了。然后第二天一早就起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一日周而复始。
孩儿们不曾见过这样的乡村景象,看到鸡鸭、牛羊被人赶着一群一串的归家都一副大惊怪的样子。
顾琰这趟来带了不少随从,打的是顾家的招牌。周围人也都知道这一片是顾家的田,只是不知道已经划归了顾琰而已。但是这家出了太子妃,时候还是在这里长大的却是听人说起过的。远远看到他们的马车和前呼后拥的架势也并不太惊讶。太子妃的娘家人嘛,出行肯的排场不。
她问明晖:“师傅,你说那些买过你的跌打损伤药的人家,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能知道你就是当年那惫懒又贪财的老道士不?”
“肯定不能啊。咳咳,你别再提卖药的事了。”明晖有些讪讪然。实在是当年他连打胎药和助兴药这些都卖过。只要有市场需要,他就敢炮制来卖。实在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啊。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往事。
顾琰笑,“你还有怕人说的时候啊?真稀奇!”
明晖扫一眼棋儿等人,瞪顾琰一眼。
“好好,我不说,你放心大胆的衣锦荣归好了。一会儿看到菊,我也叮嘱她不准向孩子们露你的底。”既然是道观的故人齐聚,顾琰便将在义学的菊也叫回来了。到时候掺茶倒水也需要一个人哪。叫旁人来做,哪有让当年就在道观的菊来得亲切?
庄子里,菊和李婶还有李婶的三个儿媳妇在一处说话。庄子外李三牛在打望,远远看到车队便赶紧进去通知李庄头,“爹,到了,咱家姑奶奶带着人来了。”顾琰没让他们对外宣扬这是太子妃的产业,便是庄子里一些佃户也不知晓。所以不能称她为太子妃,只称姑奶奶。
李庄头等人赶紧带着人出去。之前菊过来说的时候,他很忐忑的问该怎么接驾,他们谁都没有接过驾啊。祖上八辈都没有过。
菊道:“李叔你甭紧张,这儿不是我们姑娘名下的庄子么。她就是带着少爷、姐来自家的庄子上玩儿两天而已。李叔你是谁啊,你是太子妃的庄子上的庄头啊。你不是一般人啊!到时候就带着人按照迎候主人的章程迎出去就好了。我们家姑娘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啊?她会摆谱挑你的理么?”
李叔、李婶听她这么一说心头稳了些。顾琰从性子就不错,对下人很和气。所以在顾府的主子咬牙切齿骂她是毒女的时候,李家人和庄子上的一些佃户私心里一直坚定的认为她是个好姑娘。半晌李婶道:“你方才不是说还有国师大人也要来么?”
看她一脸有点怯怯的样子,菊哈哈一笑,“我忘了,你们还不知道国师是谁呢。”抬手往那边被修葺一新的道观一指,“国师呢,就是当年经常被李婶你指桑骂槐的那位道长了。”当年顾琰经常对明晖进行扶贫,把庄子里的吃食送去给他吃。李婶心疼东西不敢骂顾琰,就只能骂明晖了,骂他讹孩儿东西。顾琰发作过她一次,说东西那也是我的东西。你每个月在我身上搜刮了多少钱物?她后来就只敢指桑骂槐了。
“啊——”李婶的下巴好半天都合不上。
李三牛道:“可是我去看过打国醮,虽然站得远也看得到国师神仙中人一样啊,而且还很年轻。”能是当年那个惫懒的老道士?
“就是他,我还能不知道啊?他当年是得罪了人,乔装打扮藏在道观里。你们忘了当初还有人拿着一张画像到这附近来问来着。那画像上才是他的真容。”
李叔、李婶经此提醒恍惚想了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当年李三牛还,就那么瞥了一眼,印象不深。不过知道来的大人物都是故人,心头就真的不那么慌了。菊心道我还没说当年藏在道观养伤的是晋王,后来找来的俊美少爷是太子呢。当初的道观真的是贵人云集啊。
只有自己是个布衣。不过没什么关系,托姑娘的福,她的日子过得好着呢。豆如今是姑娘在京城产业的总管事,他们家不差银子。外头的人也打都知道那是太子妃的产业,自己是太子妃大婚前的贴身丫鬟。就是豆,敢对自己有丝毫不好或者不忠么?她过得其实比那四位贵人还自在呢。菊相当的知足常乐。
其后,李家父子四人很快指挥庄子里的佃户、下人把庄子收拾得妥妥当当、干干净净的。上下人等全都穿上簇新的衣服,看着格外精神。甚至最后一段进庄子的路边还隔五步放了一瓶各色各样的鲜艳野花,用装酒的瓶子当花瓶装的。是李三牛说的,太子妃从就喜欢花花草草,从前时常出去采摘。那会儿他就是跟班兼保镖来着。
“娘,花花”承曦指着路旁一瓶一瓶开得正好五颜六色的野花很高兴的道。
顾琰失笑,“嗯,花花。”看着是让人赏心悦目了不少。
下车后,菊带着虎头和李家人一起迎上来。顾琰取下戴了一路的纱帽,“都起来吧,不要多礼。”
团子歪头打量了一番,高兴的道:“菊姨,虎头”
虎头走过来,“世子”行个礼转向阿二叫道:“阿大”,然后对着阿大喊:“阿二”
阿大摸摸鼻子,阿二伸手捏了下自己脸上的肉。他们和虎头都有日子没见了。这会儿见到其实也挺欢喜的。没想到一见面他就认反了。
团子嘿嘿一笑,“错了,这个是阿大,这个是阿二。阿二比较能吃,所以长得比较大只。”说着又给虎头介绍,“这是我妹妹,这两个一样一样的是我弟弟。承曦、球球,他叫虎头,是菊姨的儿子。菊姨和娘情同姐妹。”
“姐,两个公子”虎头给三个的也行礼。这三个看团子很热情,便也对他笑笑。
虎头看到后一步下马车的元元,高兴得喊道:“元元姐”
顾琰走向李庄头,“李庄头,前头领路啊。”
“哦,是是是。您里面请!”
顾琰和菊一道进去,临进庄门前回头一看,承曦带着球球去看那些花去了。李三牛见她喜欢就帮着一束一束的扎了起来。
顾琰笑道:“三牛有闺女没有啊?做他闺女肯定很幸福的。”
菊道:“听说有两儿一女。”下巴朝那边的女孩儿抬了抬,压低声音道:“他说肯定不能教成喜妞那个样儿。”
顾琰笑笑,“来人,给庄子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人发一两银子。李婶,今晚上吃什么啊?”
李婶还在看明晖呢,总是不太相信这么俊美、年轻的国师会是当年那个家伙。被大儿媳妇扯扯衣袖忙应道:“吃火锅,太……少夫人当年不是最喜欢吃火锅么。有庄子上的野味和当季的菜蔬。”
明晖抱手道:“李婶,你干嘛老偷偷看我啊?”
“您、您真的就是……”
“是啊,你不想招待我啊?”
李婶赶紧两手摆动,“不是、不是。”
“那是看我长得好看是吧?”明晖压低声音调侃道。
李婶开始是畏惧国师的权势地位,后来听说他就是当年那个潦倒的老道士便渐渐不怕了。不然她也不敢看了。其实以明晖的本事,当年哪怕落魄要收拾个嘴碎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给她下点药她就不敢咋闹了。只是一直都懒得跟她计较而已。李婶便也就不怎么怕他。
如今听他这么胡说八道的,当下便低声啐他道:“你怎么当了国师还是没个正形啊?真是的。”她男人就在前头,儿子媳妇也离得不远呢。不过,是真的好看啊。就是看起来和她儿子岁数差不多,比太子妃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那当年他到底多少岁啊?
明晖哈哈一笑,转头招呼道:“元元、棋儿,走快点啊。等下我们去看道观。李婶,那里头也收拾了吧?”
李婶的二儿媳妇忙点头,“回道长,都收拾过的。”菊叮嘱过,不能把这些贵人的身份给喊破。
李婶瞪她一眼,问你啊?别一看到好看的男人就兴奋。
庄子上的人都高高兴兴的去领扣儿她们发的一两银子。要知道,这儿虽然是京郊,但一两银子的购买力也够大的了。要是主人家时常来住就好了。
一群大大的孩子就在院坝里跑来跑去的玩耍。元元和承曦还用碗装了米去喂鸡,嘴里‘咕咕’的唤着。当然,平日喂鸡肯定不是用米。这年头农民丰年一年也只有两百天才能吃上米饭,其他时候都吃红薯、玉米这些粗粮的。不过这俩大姐肯定不知道啊。庄子上的人也任她们喂个开心。
阿二指着其中一只对团子道:“世子,这只最肥,肯定好吃得紧。都是跑山鸡啊!鸟应该在天上,肥鸡就该在锅里。”
团子点头,“吃货,你说得有点儿道理。一会儿让人杀了就是。”顿了一下,“背着承曦才行。”丫头刚喂过,要是看到被抓去杀肯定不干的。
阿二点头不已,跑过去给他看中的肥鸡腿上绑上一根显眼的红布条。
承曦停手看他,“你做什么?”
阿二道:“二姐,这是选领头的。你看它最高最壮不是?”
承曦点点头,“嗯。”
元元已经听到他和团子的嘀咕声了,她有在练习听力。闻言嗤笑一声,你就编吧。不过杀来吃她没意见,也就不吭声了。
顾琰等人自然不是庄子上普通人能接触的,就近伺候的就都是李叔、李婶的儿子、媳妇、孙儿、孙女。庄子上的人看主人家出手这么大方,也只当是李家人把持着不肯把得赏的美差让给旁人而已。
路过水井旁,棋儿指着问道:“姐,这就是你一头栽进去过的水井?”
顾琰咬牙切齿的道:“是的。”
棋儿就凑过去看。团子跑过去作势要把他往里头推,两人在井边打闹起来。阿大淡定的招呼人把水井口盖上,省得真栽进去一个。
在庄子坐了坐,一众人等便进了道观。老太太是把这儿扩建了的,足足有十多个房间。所以今晚住这儿就好。而且有锅灶,让李婶和她的三个儿媳领着人把食材、柴火取来,就在道观里开火就是。
明晖抱手看着,“看着没感觉啊。”
菊道:“以前的模样也保留着,你跟我来看。”转过弯就见到当年的道观了。保持着原貌,外头一大片都是扩建出去的。
明晖道:“这还差不多了。”不然干嘛跑这儿来啊。
顾琰也走了过来,“还是看着这破房子亲切啊。”
明晖扯扯嘴角,“没眼力,你祖母让人把不结实的地方都弄过了。所以只是看起来还跟以前一样破而已。这都要吃晚饭了,晋王怎么还没到?”
“我让阿二去庄口守着呢,到了就会领过来。菊,咱们去瞧瞧当年那个山洞还在不?”顾琰兴致勃勃的道。
元元和承曦、球球跟着她们过去。苹果知道洞里黑,赶紧把预备的夜明珠拿出来四颗给几个孩儿分了。叮嘱道:“拿在手里照明,可不能入口啊。”
承曦举着夜明珠道:“娘,有没有妖怪?”她听顾琰讲睡前故事,妖怪都是住在山洞里的。倒是不怕,有娘和这么多人呢。就是想看看,娘说有些妖怪长得极美的。
被苹果和扣儿抱着的球球立马把夜明珠高举过头顶,他们也想看妖怪。其实一个山洞,照明用不了这么几颗的。可是不按人头分配,是要争抢的。顾琰看着他们人手一颗,把山洞照得明亮无比,想起自己当年得了晋王从剑鞘上抠下来的宝石,那份兴奋劲儿真的是不要提了。那会儿眼皮子浅,真没见过好东西啊。
里头有人朗声一笑,“没有妖怪,倒是有三伯。”晋王抱着儿子从里头拐弯处出来,承治手里也是拿一颗夜明珠在照明。
顾琰一愣,然后恍悟,“你最后一段走的走路?”那就不用从庄子进来了。
晋王点头,“我当年就是跳水逃生被冲到这里来的。”看着这么多颗夜明珠,他啧啧两声,“真是亮得晃眼睛。”
元元闻言便把手里的珠子放进荷包,这是打算黑吃不还了。反正姑姑也不会计较,她很喜欢这在暗处会发光的珠子来着。
晋王抬手指给承治看,“喏,当年爹受伤就躺在那个地方动不了。你九婶就捡了爹掉落的剑来戳,看爹死了没有?”
顾琰莞尔,“那会儿也看不太清,就闻到满是血腥味儿,你又一动不动的躺着。嗯还有个菊扯着我衣服躲在后头瑟瑟发抖。”旧地重游遇故人,还真是唏嘘万千呢。
菊一脸赧然,“我可没有姑娘你的胆子大。”
元元问道:“姑姑,你那会儿多大?”
“七岁多。”
明晖道:“出去坐着说话吧。”说完当先出去,没走几步就撞上棋儿、团子、阿大、虎头几个也跑了进来。
“这里头是什么?”团子边问,边将承曦手里的夜明珠拿了过去。
承曦道:“就是山洞,没有妖怪。只有三伯和橙子。”
团子道:“三伯到了啊,阿大你去叫阿二进来吧。”说完朝着晋王大声喊道:“三伯!”
晋王单手抱着承治出来,空出来的手摸摸团子的头,从他旁边走过。
顾琰看几个男孩兴致勃勃要去探险的样子,也没拦着。这里头也没有什么毒蛇虫鼠之类的。晋王从那头走过来,有危险他肯定会出声的。再说还有人跟着呢。苹果要问要不要隔一段距离悬挂一颗夜明珠,这样走路方便。顾琰想了想摇摇头,应该就是这样不太看得清团子他们才想进去探险的。
承治在晋王怀里动了动,“父王”
“想跟团子他们一起再进去?”
“嗯。”
晋王便把他放了下来,承治朝团子走过去。
顾琰忙道:“团子,照看着橙子弟弟。”看眼球球,他们也一副要去的样子。倒是承曦和元元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顾琰只好道:“你们都等会儿,等阿大阿二一起。”正好一人牵着一个。不然,指望团子和棋儿,说不定回头球球就成寿星翁了。还是阿大阿二靠谱些。阿大稳重懂事,什么事儿交代给他都可以放心。阿二虽然好吃,但他一直有岗位危机感,生怕会回到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干活很是听话卖力。
元元和承曦出了山洞就跟着李三牛的儿子摘花去了。明晖、顾琰、晋王、菊则来到道观的旧屋。菊烧水沏茶,他们三人坐下闲话。
晋王问顾琰,“太子让我到这里,意欲何为?”
“等他到了,你们兄弟坐下来谈吧。”这事儿,他们师徒都只能是敲边鼓的。
晋王便也不执意要问了,其实他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数的。如果是要和他清算,没必要弄到这个地方来。他吃了一颗桌上的枣子,对顾琰道:“你们家的枣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脆甜多汁。”
明晖也吃了一个,“我怎么觉得当年偷来吃的更好吃。”
菊端着茶进来,“这会儿那边没人,要不国师,我给你放哨,你再去偷点儿?”说着奉茶与晋王,“王爷,请喝茶!”
晋王冲她笑着点点头,“有劳。”
明晖嗤笑一声,“说你笨你还从来都不认。我去偷谁的?这庄子如今都划到琰儿名下了,李婶也不敢再骂我。我哪还有偷的乐趣啊?”其实当年庄子上的人病了,都是跑去找明晖免费看病。次数多了李婶也知道要收敛一二。枣子熟了,还会给他送一些的。可他就是觉得偷来的更好吃。
听了明晖的话,晋王和顾琰都喷笑出来。
明晖心道,我一个长辈插科打诨的容易么?实在是顾琰和晋王这么坐着,难免想起当年的事儿,气氛不免尴尬。他只有牺牲形象了。这太子怎么还不来啊?当年你就晚到一步弄出这么多事儿来,这回怎么还晚到啊?
萧允自然也不想的,可是他一个人可以快马加鞭,带上那群熊孩子行么?要带他们,不让顾琰出面镇压行么?不带,那还不得闹翻天啊。回头老头子再发飙怎么办?他发飙又不会冲的,就冲他啊。
明晖朝顾琰看看,后者摸摸鼻子然后道:“师傅、三哥,你们先坐。都不算外人,我就不招待了。我去看看孩子们闹成什么样了。”
明晖道:“这中间的几间破屋是我的,你别摆出要尽地主之谊的架势。忙你的去吧!”
顾琰看明晖有事儿要跟晋王说的样子,便带着菊出去了。
菊问道:“姑娘,国师要跟晋王说什么啊?干嘛把您也撵出来?”
“大概和我有关吧。”
明晖要和晋王说的的确和顾琰有关。只是觉得有点不好启口。
晋王端着茶盏开口道:“国师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本王可还欠您一条命。儿也要拜托您。”当年这师徒俩的救命之恩,顾琰的算是回报过了。但明晖的,他就一直没有找到过机会。他这会儿有点纳闷,国师有什么事能求到自己头上来?不过有这么一个报恩的机会,总好过一直欠着。尤其这恩人看起来无欲无求也无所畏惧。当初联手对抗国师是双赢的事儿,说不上谁欠谁。就是那一栋院,后来明晖不是直接还他是卖回给他,可他的性命难道才值区区三万两么?何况,当初明晖的境况多难啊,为了救他不惜搞得百上加斤的出逃,就连顾琰都顾不上。
明晖放下茶盏,“既然王爷这么说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皇上真要对琰儿下手,还请王爷看在我当年救你的交情上伸手一援。”如此,就牵扯不到其他上头了。
晋王微微一愣,拧眉道:“父皇的心思还没有转变?”就每天看着团子哥三,这心思也得潜移默化的消磨掉啊。原来是为这件事,那就难怪明晖会开口了。
“谁知道呢?做好后手总好过到时候没有转圜余地来得好。”
“那倒是。不过,本王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明晖摇头,“除非王爷自己非要当那泥菩萨!”太子把人邀到此处,其实已经是伸出友好的手了。接下来就看晋王肯不肯握手。
太子是有些得天独厚了,江山美人在手,还要求晋王倾力相助。晋王可以为了那些愿意跟随的人,放弃起兵回到京城听候发落。但还要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所以明晖说这个话,其实是想借此在晋王心头天平的一端增加点砝码。如果他再退一步,可以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也可以有能力对顾琰给予一些帮助。
说白了,虽然这样晋王必定是意难平,又要委屈求全,但明晖希望他能够助太子一臂之力。再退一步才能真正的海阔天空啊,只是晋王自己那关有些难过。这是处在他的立场能说的,至于其他,就要看晚上太子赶到后怎么说服晋王了。这件事,顾琰可以组织也可以参与,但太子不在,她就不方便单独说服晋王。所以明晖才会自己开口。这是希望以他的力量来促成之后兄弟齐心的格局了。在这样的大局中,他的力量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分量。
要一个原本可以主导的人去做辅助,辅助的还是抢走了自己江山、美人的人。这是够憋屈的。所以晋王的心情明晖也很理解。但是有的时候就是既生瑜何生亮!
“王爷,今天来的路上,琰儿给团子讲了一个道理:云在青天水在瓶!这世间每一种事物、每一个人,都应该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位置。兴许这个位置不是一开始我们所期许的。毕竟有的位置上那就只能有一个人。只要可以达到最初的目的,换个位置又何妨?而且,若王爷回来只是一味的消极以对,摆出任人发落的样子,您这次回来的目的也不能全部达到吧?”晋王如果与太子达成一致,那么那些跟随他的人的境遇在他的干预下肯定会好不少。
这些道理,晋王也不是不明白。半晌他幽幽的道:“国师能够为太子作保么?担保他坐上那个位置不会改变,以后都不会秋后算账。”
明晖道:“我不能,谁都不能。但王爷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如果王爷与那些人都尽心辅佐,便是将来太子有了替代的人选,想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只要王爷在参与,那么一切就犹有可为,不是么?”顿了一下又道:“我不但不能为王爷担保这个,便是太子将来会不会有负琰儿我都不敢打保票的。但是,琰儿她已经想明白了,她会好好的经营她的日子,不会消极以对,总想着这样的男人将来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生出外心来。因为这样才会让她的婚姻真的走上绝路。好了,我言尽于此,剩下来的还是你们当事人自己坐下来谈吧。”
明晖起身出去,就看到声称要出去看孩子的顾琰坐在山坡上,手往后撑着,仰视着正落山的夕阳。菊在旁边帮她打着扇。走过去才发现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欢快的摘着花的元元和承曦。倒也算是在看孩子了。
“屁孩儿们进去探险还没回来呢?”他也在旁边坐下。
顾琰道:“大概是要走穿了才肯回来。”当年她也好奇过,可她那会儿哪有夜明珠啊。和菊一人点了一根蜡烛,还用一袋粗粮聘请了明晖当保镖,这才在一个下午花了一刻钟走穿了山洞。洞的尽头还有一个出口,靠着河。
菊道:“估计也快出来了。”
话音落下不久,果然洞口处就传来了动静。第一个出来的牵着大球的阿大,大球还总伸手摸脖子。看到顾琰家伙立马奔了过来,扑进母亲怀里,一脸余悸。
顾琰摸摸他的脖子,有点湿。明白了,“是不是山洞上方落下来的水砸进我们大球的脖子里了?”
大球点头不已。在那样的环境里忽然被冰浸的水珠滴到脖子里,还是有点惊悚的。
“吓哭没有?”
大球摇头,本来想哭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过哥哥伸手摸了他裤子一把,夸他‘大球好样的,没尿裤子’,他就没好意思哭出来。只是心头还是惴惴不安,生怕再中什么招。一直到看到洞口的阳光,又看到母亲心头这才彻底踏实下来。
“探险嘛,肯定会遇上这样那样的事的。不怕啊!”顾琰说着转过头去看球,“球没有遇上吧?”
球摇头,把脚抬起来给顾琰看。他觉得之前踩到什么滑滑的东西了。
上头居然还有一根挺大个的被踩到的蚯蚓残躯。阿二见状,忙蹲下给他把鞋脱了拿去草堆那里擦干净。顾琰又特地看了看承治,他看起来没遇上什么,只是这会儿还抓着团子衣角不放。团子则是一脸兴奋,棋儿还是那样淡定,虎头憨笑着。至于阿大阿二就更没啥了。看来就是大球稍微倒霉了一点。
“好玩儿么?”顾琰笑着问道。
屁孩们都点头不已,就连大球都点头了。
“等你们大些了,让阿允把你们都丢到军营里去当当娃娃兵。男孩子嘛,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肯定是不行的。”
团子高兴的道:“乐乐说他这次就要去。我们也去,不让他一个人得意。”
乐乐探亲还没有回来,团子有些想这个大表侄子了。一想到自己也可以去当娃娃兵,高兴极了。
顾琰泼他冷水,“至少得等你打赢了元元才能放你去。不然出去就是丢你爹的脸了。”
团子的兴奋顿时止住,他现在是被元元压着打呢。虽然元元才开始习武一两个月,但至少下盘比他扎实多了。下盘这个词儿他也是听元元说的。
“她都笨鸟先飞好久了。”团子嘟囔道。要答应元元,有压力啊。元元又不会像娘讲的故事里那只兔子一样半道睡懒觉。
顾琰以手扶额,你子又乱用成语。不过,元元本来起步就早,而且时候女孩儿就是要比男孩子强些。道门的功夫先天更适合女孩子学,可以用巧劲弥补男女体力上的差距。所以,团子要想打败元元可得下点苦功夫了。尤其,元元要学的东西本来就没他多啊。
“你才笨鸟呢!”元元捧着一大束鲜艳的花走过来,正好听到团子说她是笨鸟先飞。这个成语她也没完全整明白,但不妨碍她立即还嘴。
顾琰只得又给他们科普了一番。一指戳在团子额上,“你这个不求甚解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总是爱听大人说话,听了半截就活学活用,然后经常驴头不对马嘴。顾琰说着又把‘不求甚解’解释了一遍。
承曦把捧回来的花递给顾琰,“娘,花花。”
“好,娘给你编个花环戴头上。”
承曦点头不已,挨着顾琰坐下,“嗯嗯。”
元元便也学着顾琰的动作,却总是不得要领。明晖笑着拿过去,“来,师爷教你编。”
李三牛的儿子也采了一大把送过来,团子几个也加入进来。
承治左右看看,“父王呢?”
明晖道:“你父王在里头想事儿呢,你就在这儿玩吧。”
“哦。”
团子看看夕阳,“看来爹是赶不上一道吃晚饭了。”阿二点杀的那只鸡都已经下锅了。
晋王倒也没有一直在屋里呆着,没多久他就自己出来了。站在山坡上远眺河、村庄。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胃口居然不错。还笑着说起当年蹭顾琰的饭吃,她只能去吃咸菜就稀粥的日子。那会儿可不敢让人知道道观藏了个伤员啊,也不敢额外给他多送些饭菜。
萧允入夜后才赶到,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因为道观房间有限,团子和棋儿睡的一张床,元元和承曦搭铺。承治则跟着晋王睡的。至于随从,四人或六人一间。这样一来,人就全集中在了道观,没有去庄子上住宿。
萧允先去看了看孩子们,回来后问顾琰,“这一天都干嘛了,都在打呼呢?”
顾琰道:“难得出来远足,坐大半天车本来就辛苦,后来又都玩儿累了。你怎么样?”处理了一天的公务又骑了两个时辰的快马。
“我还好,应该一会儿不至于打呼。不然,你等下仔细听听?”
“我才没那闲工夫呢。你就是打呼也不影响我睡觉的。我让人烧了热水,你去泡泡解乏吧。家伙们也都泡过了。”
“那你呢?是在等我一起么?”
“美得你,我也泡过了。而且那木桶本来不大。”
“那你来帮我擦背。”萧允说着,脱着衣服往冒着热气的浴室去。顾琰只得跟在他身后,老妈子一样的把衣服一件件捡起来理好放到一旁挂起来。说过很多次了,可是萧允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她也懒得费口舌了,弯腰捡拾起来便是。
萧允拘起一捧水拍在脸上,“老三今天状态如何?”
“下午师傅跟他谈了谈,晚上看着还成吧。”
翌日是休沐,不用着急回宫。萧允睡了个自然醒,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出去一看,明晖和晋王在闲谈。看到他出来便起身给他行礼。
“师傅,琰儿呢?”
明晖笑道:“团子要去捉虫喂鸡,这会儿她带着孩子们都捉虫去了。嗯,我也去看看。”说着便出去了。
菊端了两盏茶进来上茶,并送上茶点,然后安静的退了下去。半道回头看了一眼,这儿是当初道观的正殿,虽然看起来残破,其实看出去景致很好。太子和晋王之间隔几对坐,但从她这个角度看出去中间隔着一座山峰,看起来意境相当深远。
菊没敢再多停留,端着托盘出去了。里头两兄弟分别端起了茶品缀。
“菊沏茶这手艺还真是被国师调教出来了,不比宫里专司的宫女差分毫。”萧允轻道。
晋王道:“看来殿下的性子的确变了些。从前你只会嫌茶烫嘴,哪里有耐心去品茶。”
萧允摇摇头,“让朝上那些家伙磨出来的。治大国如烹鲜,什么都得戒急用忍!”
“这不挺好么。”
“好什么好啊,这么磨下去,不是我总有一天忍不了拍桌而起,就是……嗯,没有就是。”谁敢跟他拍桌,他就灭了谁。但把人都灭了,除了换来一个暴君的称谓,没有任何好处。他也不是要当什么铁血君主。虽然内里是法家,外皮还是得崩起的。所以,他需要一个人作为他和朝臣之间的转圜。现在看来叶相明显是不合适,要另找一个威望极高还很能做事的也不容易。
从前他会担心晋王威望高又得官心民望对自己造成威胁。可如今,晋王虽然没有真的举事,但毕竟是起了那个心,也留下了蛛丝马迹。如今他大度的放过,却也是在手里握了晋王一个把柄了。一旦揭露出来,晋王雪雪白的名声立即就要蒙尘。他最大的优势便荡然无存。至于他自己,私生子这个黑点倒是已经被一炒再炒不稀奇了。一再炒冷饭就没意思了。再说了,老头子把功夫做得很到家,要说真正的物证,那是没有的。人证,也就是欧家的兄嫂而已。他们不为了兄弟情谊,也会为了义父的名声咬死不认的。
听到萧允强势的话语,晋王唇边露出苦笑。的确是没有就是,谁敢跟帝君,尤其是允这样强势的帝君强硬呢?
“不过,琰儿说没有丝毫限制的权利最后肯定会滑向独裁。我也觉得有道理。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在必要的时候敢站出来约束、劝阻我。就如同兄长当日在我抽剑要金殿斩使时抱住我一样。纵观满朝上下,这个人非兄长莫属!旁人,我还真不看在眼底。”琰儿虽然能劝阻他,但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朝堂上。
晋王默然无语,昨天下午他想了许久,但还是欠缺一点决心。
萧允也不着急,继续品缀着茶,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秦先生信中说他其实没花费太多力气劝你。只问了你一句初心是否不改,是兄长自己想通透的。我也想问一下,兄长的初心是否与我一样,只愿看到一个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四国俯首的清平天下?”
晋王终于抬起头来,慢慢点了一下头,“是!”
“那么,兄长就来帮我吧!我们兄弟携手,让老头子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不要白费了。”
晋王盯着萧允看,他听得出来萧允此刻的真诚。至于说之前故意派他出京这些事儿,三天前大家在紫檀精舍一同罚跪、一同被晒给各自的儿女看,那些就都翻页了。
“秦先生带的话,说那些跟随我的人殿下不会追究?”
“既然你们根本没有起事,那自然不好按律法追究。我也不想把已经翻过去的一页再翻回来。至于那些人怎么安排,兄长回去拟个章程拿来我看,怎么样?”
把那些人的初步处置权交到晋王手里,这可谓是极大的诚意了。而且正因为如此,晋王也不可能太护短。如果是萧允处置,他还能求求情什么的。当然,这些人他最了解,他来安排他们的新位置也是最省事的。那些人的反弹、局外人的议论也就都不干萧允的事了。最要紧的,就算晋王想偏私,最后还得萧允拍板才成呢。这个中的度晋王也不能不好好把握。
他心头盘算了一番,大概三五年,这批人就会渐渐被替代。里头真有出挑的,如果转过弯来了,那太子个别留用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殿下是在偷懒吧?”晋王看着萧允道。
萧允两手抱在胸前,“兄长要这么说也可以,这一批人我其实正是懒得安置。我对提拔、任用新人更感兴趣。这新旧过度的事儿,咱们兄弟就一人一半吧。当然,便是新人,将来也是在兄长管束下做事。旧人也不是不能用,齐桓公不也用过管仲,李世民也重用了魏征。”
晋王道:“你比他们都厉害,你连公子纠和李建成都用了。”
萧允笑出声来,“兄长肯退一步,也不是非得闹成玄武门那样。老头子这个年纪,受不住了。我不想看他不得善终。下个月的万寿节,还是平平顺顺的度过得好。”
晋王点了点头。
萧允摸摸鼻子,“嗯,三嫂的病应该很快可以调养好。至于三嫂,之前就……嘿嘿。”这俩人是他动的手脚,晋王也心知肚明。既然连他那些手下都高抬贵手了,这俩女人也无谓再让她们受折磨。萧允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承曦,他都快把这茬事给忘了。
“就是承曦,琰儿肯定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你看要不……”这当面说你闺女我们就不还了,如今的萧允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的。
晋王想了想如今大大方方的承曦和当初在晋王府可怜一般无人照管的承曦,叹口气道:“没有什么人做错了事可以不付出代价。就这样吧!”
萧允点头,“好,你放心,我和琰儿待承曦那真是视如己出。关键承曦也是真乖。老头子都喜欢得不得了,团子哥三也跟她很要好。”
晋王没再说什么,就试一把吧。如今的情势比满盘皆输已经好很多了。而且,萧允描绘的前景,他也是真的很想看到。看到一个盛世在自己手下出现。真能那样,哪怕自己不是第一人,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萧允站起身来,“这地儿还是那么破。”
“没有越来越破已经不错了。而且这是刻意保留下来的。顾家那位老太太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知道你这个孙女婿还有用得上这地儿的一日。”处在这个地方,想起当年的种种,兄弟情就似乎是可以弥补的。哪怕有再大的隔阂,只要谈妥了大关节,也是可以展望一下携手并肩的未来的。
“国师托了臣兄一件事。”
“嗯?”
“当年臣兄不是欠国师一条命么。他让我还在太子妃身上,说是父皇那里恐怕还有变数。”这事儿还是预先说一声吧,省得将来又闹出什么不和谐来。当年那及时雨一般出现的姑娘,终归是与己无缘啊。有的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萧允一阵的不爽,倒不是针对晋王,而是针对明晖的。这明显是不能完全相信他嘛,不然干嘛还找外援?可他又不能冲明晖怎么样。人家是作为长辈,为了以策万全。可是这对他身为顾琰男人的尊严是一种……罢了,国师也不是求老三帮忙,是挟恩图报。当然,就是不挟恩图报晋王也会照做。但这样感觉要好些了。而且毕竟琰儿的命比他的尊严重要。这种时候不能赌气。有他和晋王联手,老爷子的局就是布得再巧妙,也非得被他们兄弟联手破掉不可。也就不会用上备用的那一招诈死,再隐身后宫或者是更换名姓进宫了。
只是,理智上知道,感情是还是会继续不爽啊。自己的媳妇儿居然要靠情敌来帮着一起保护。罢了罢了,他如今已经向自己俯首,就当是用何山一样用用又何妨?
“兄长在这里坐吧,我出去走走。”萧允心头两股声音拉扯着,便径直迈步出去。不想因此坏了今天这一场谈话的收尾。
晋王端着白瓷茶盏淡然一笑,看向远方。
萧允走出去,外头正热火朝天的在捉虫呢。承曦没去,她在撑着大伞的地衣上挨着顾琰坐着。元元倒是跑去了。
“娘——”球用两只棍夹着一根长长的蚯蚓过来。
顾琰扬起笑脸,“去喂吧。”
承曦看到萧允,高兴的喊道:“爹,你起了?”
萧允点点头,方才菊上茶的时候送上不少茶点,他已经垫了个底。这会儿挨妻女坐下,看向承曦手里的点心,丫头便很贴心的跪坐着喂到他嘴边。
顾琰道:“谈妥了?”
萧允点头,咽下去后道:“他既然回来了,就证明是个俊杰。车轮已经开始转动,想螳臂当车是不可能的。要么上车,要么就做车下亡魂。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他给出的诚意也够了。
顾琰微笑,那就好。终于没有酿成最坏的结果。真要出事,说不得老爷子又得追根究底的算在自己头上了。虽然她真的没有在他们两兄弟之间跳来跳去过。不过最好还是阿允和晋王的兄弟情终于没有走向破裂,还能够弥补。
皇帝的万寿节转瞬即至,彼时晋王拿出的人员调动章程刚刚几经修改得到允许正由吏部下发。皇帝对这份寿礼很是满意,在寿宴上笑得十分的和蔼,筷子伸夹向桌上的一盘菜肴。
“爷爷,这个不可以吃。”挨他坐着的团子担当着监督员,很尽职的监督着不让皇帝捧明晖叮嘱过的食物。其实御膳房已经很尽心的避开老爷子的饮食禁忌了。但实在太多,如果都避开桌上就没几样了。于是还是摆上了桌,只是不动而已。明晖已经将不能动的菜肴都摆给团子看了,他记得住。
皇帝已经夹起来了,便喂给了团子,“那你吃。”
团子来者不拒,张开嘴就含了进去,一边看歌舞一边嘴蠕动着咀嚼。落在下头众人眼底,自然是皇帝疼爱东宫世子的心思,真是三年如一日的不改啊。
这种场合,就连球球都很习惯大哥坐得高高在上的。因为每次都是如此,习惯成自然了。一会儿大哥肯定还要下场跳舞呢,嗯,他们也一起。
顾琰看到场上三个豆丁混在舞女里起舞,相当的心塞。以前有团子一个也就罢了,如今球球也跟着有样学样。她留意到下首有人在看自己,便看了过去,结果是晋王妃。她经过一个月的调养,今天来露个面还是没有问题的。容貌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毕竟脸上长了些肉,再加上化妆,还是可以看得过去的。
晋王妃自然是忍不住的看向承曦,看向承曦自然就看到了顾琰。顾琰愈发的盛放,美得惊人。她看了也有些自惭形秽、银牙暗咬。这个女人不会还自己的承曦了,永远都不会还。承曦要一辈子叫她娘,承欢她的膝下。而自己,只能如个外人一般看着,听亲生的女儿喊自己‘三伯母’。
寿宴到后面,承曦和球球已经玩儿累被抱回去休息了,团子也有些蔫。本来通常酒过三巡就要离席的皇帝破例留到了此刻令人觉得有些惊讶。
一舞终了,皇帝示意暂时不要上新的乐舞。顾琰赶紧让人先停下了。
“朕已决定,年内择日退位给太子!钦天监看看九月之后有没有什么好日子吧。”六七八月太热了,九月之后行礼会舒坦许多。
简直就是一颗重磅炸弹投下。原本百官今日看到皇帝身体恢复得不错,太子与晋王近来关系也日渐和睦,政务上开始有商有量起来正在欢喜。却真是没人想到老爷子突然宣布要退位。就连萧允都楞了一下,这就是说几个月内他就要登基称帝了。他下意识转头看一眼顾琰,然后反应过来离席跪下要劝皇帝三思。这个态度还是要有的。不然不得被人说急不可耐的要接班了。
皇帝不待他出声便摆摆手,“君无戏言,朕不会收回。太子回席安坐吧。”说完朝团子伸出手,又看一眼显然也很震惊的何皇后。后者醒悟过来事情已成定局,此时一同退席才是最好的,便跟那爷孙俩一道离席了。
众人只能跪地相送帝后,看他们一左一右牵着团子离开。倒是一副要退休好好含饴弄孙的模样。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看起来还挺温馨、和谐。尤其这关乎的又是帝位的传承。
团子仰头问皇帝,“爷爷,退位啥意思啊?”
“就是爷爷当太上皇,你爹呢当皇帝,你就是太子了。”
团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早?”
“为什么?”皇帝诧异道,就连何皇后也看了过来。
团子一脸苦逼的道:“当太子要干好多活,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皇帝道:“你娘说的吧,话可真糙。放心,就算你爹当了皇帝你成了太子,干活的还是他。你还呢!”
团子脸上一松,“太好了!”
那边走出去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自然便是太子、太子妃了。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比之前热切了不少,敬酒的态度也更加的恭谨。带头上前的便是晋王和晋王妃。晋王站起前看一眼还有些不太适应的晋王妃,后者也是赶紧站了起来。不管心头怎么想的,众目睽睽之下,肯定不能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举止。
等到终于散席,顾琰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这老爷子突然来这么一出,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他对自己是个什么打算啊?这么一来,所有的安排都被打破了啊。才刚忙活完晋王的事儿,还没顾上这头呢。
萧允喝得也不少,他问道:“要不要坐车?”一开始有点没太反应过来,但后来慢慢也欢喜起来。这样的过度,总好过老头子龙归大海之后,自己一身白惨惨的孝服接班来得更能接受。而且这时候他就肯退位让自己提前登基,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了。晋王如今也一心一意帮衬着做事,属于他萧允的一个时代就要来临了。总有一天,他要证明给所有的人看,他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他想要的清平天下,终究会到来。史书上会有他浓墨重彩中兴的一页。
“不用了,走回去正好散散酒气。”顾琰看萧允脚步还算稳当便道。她这会儿心头颇有点复杂。
等洗漱后躺在床上,顾琰道:“这老爷子对我是个什么安排啊?”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琰儿,咱们来怀孩子吧。这样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孩子要是有用,我这都生三个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算怀胎有十个月,这会儿谁知道能不能踩到那个点上。而且,如果老爷子铁了心,觉得有团子哥三就够了,她依然难逃一劫。
“喝了那么多,肯定不能要孩子。回头生出来个傻子怎么办?睡觉!”顾琰有些气闷,拉过被子翻身睡去。
翌日一早,顾琰如常带上承曦和球球去请安。团子昨晚是歇在紫檀精舍在。
外头娃娃们玩成一团,顾琰在皇帝坐榻前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
皇帝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来问,微微一哂道:“原来你也会怕啊?”当初找他摊牌时一往无前的气势哪去了?孙儿孙女在外头玩闹着,声音不时传进来。找这么个时机开口,怕也是计算好的。
“儿臣当然会怕!儿臣舍不得阿允,舍不得孩子们。还请父皇给个示下!”
皇帝看向顾琰,“顾氏,朕很后悔当初没有杀死你。第一次召见你的时候,朕其实就起了这个心。当时不但允儿和老三,居然丁都搅和进来了。但是,你是那样的清新而美好。便是朕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毁掉你也会有些不忍。只想着的一个你,应该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你祖母那样唯利是图的人当时掌控着你,她肯定不敢搅动风云、奇货可居,必定会给你寻一个最合适的归属。可到后来,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挣脱了她的掌控。还让老三和允儿开始出现裂痕。可惜那一次在边城的战场上朕派出的人失手了。之后再没有那么好的下手机会。再后来,你和允儿去洛阳成婚,然后陆续生下团子和球球。朕想着三个孙儿都年幼,就更加不忍了。”
顾琰跪着没有出声,很快就听到老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但是,你祖母教出来的最得意的孙女,果不其然是个什么事都爱插一脚的。接下来几年,很多地方、很多大事里都能找到你的身影。但你的确于社稷也有功。你从北境回来,朕一直都没有赏你,因为对于你已经有些赏无可赏。你这样的人,那么大功劳,可以说是提前结束了两线的作战。赏你金银珠宝这些合适么?保住洛阳朕已经赏了顾珉武英伯,总不能赏到你那个草包爹头上去吧。而你自己是太子妃,团子是太子世子,就从自身地位上也无可赏了。除非赏你名正言顺可以让夫婿不二娶。但这个能赏么?”
顾琰这才道:“父皇,儿臣确实别无所求。阿允是太子,团子是世子。除此以外,我还求什么呢?父皇担心我如祖母、姑祖母一般沉迷权势。姑祖母也是因为不曾嫁人别无寄托,为了帮太后和父皇稳江山,慢慢才走上揽权的路的。但姑祖母最后不还是急流勇退,归隐洛阳了么。至于祖母,她得不到夫婿的心,活着的儿子又不出挑,眼看着曾经一度辉煌的家门要就此败落才会一心想靠调教一个孙女进献太子抓着权势。可于我而言,有阿允倾心相待,我要那些权势做什么?只要十五年,团子就长大到完全可以独当一面,难道我去跟他争抢么?我与阿允,这十五年的恩爱还是能有的。”
“朕担心的便是你这个别无所求。允儿今时今日能办到,将来呢?这也是老调重弹了。你说到十五年后,朕也想过。确实如此!允儿和团子都不是能任人拿捏的主。而且杀了你,万一让允儿重蹈朕当年的覆辙因情误国,岂不可惜如今的大好局面?团子和球球长大了,又怎么能不怨怪于朕?哪怕朕已撒手人寰,也不想被他们恨。”
顾琰听老爷子说到这里,心头不由一动。之前阿允和师傅都说皇帝杀她之心已经动摇了,听这口风居然是真的。
“朕身边看重的不少人替你说话啊,顾氏。如果真的一意孤行杀了你,怕是要惹得他们在心头都远了朕。今早,允儿已经过来过了。他说卿儿当年其实也不想撒手而去,也舍不得刚出娘胎的儿子。但是她待产之时,心头负累太重。最后油尽灯枯,还在为儿子谋算。因此不让朕见她最后不是那么美的容颜。问朕是不是一定要悲剧重演,让你们母子天人永隔。让他也承受当年朕承受过的痛楚。”
顾琰抬起头来,原来阿允今早已经来过了,还说了这些话。他说从他懂事起,就不敢再把母亲挂在嘴边戳老爷子的心,这回为了她怕是也顾不得了。这个男人,真是不枉自己爱他一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在宫里画地为牢。在即将接位的当口,还能想着她的事。昨晚睡去时看着意气风发的阿允她其实是有所埋怨的。原来是错怪他了。
“父皇,儿臣想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请您给儿臣这个机会!”顾琰深深的磕下头去。
“朕知道,真的出手的话,允儿哪怕李代桃僵也一定要保下你。就是老三,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弄出那么多事来也是麻烦。其实真要杀你也不是杀不了。如今的紫檀精舍,朕还把控得住。但杀了你,却要跟儿孙离心,师弟、师妹也必定生怨,那朕剩下的日子怕是不那么舒坦。这样想来,似乎不是那么划算。但不留下制约,又怕你将来真的负恩翻天。”
皇帝顿了一下盯着顾琰道:“梁国公便给朕出了个主意,让朕留下一道遗诏制约于你。将来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你敢作乱,自有人出示这道遗诏要你的命!朕观察你行事已经数年,倒的确是并无私心。尤其是这次老三差点搞出一场乱子,你的应对很是不错,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也罢,便按梁国公的建议处置吧。”
顾琰听到这里,知道这次自己的死劫是真的就这么过了,微微有些恍惚。看刘方含笑对她示意,忙又磕了一个头,提高声量道:“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
“出去吧!”
顾琰脚步轻快的出去,遇上微微笑着的何皇后,忙躬身道:“儿臣见过母后!”
何皇后道:“你们,果然是这宫中的一段奢侈。”昨天皇帝要退位的话一出口,这后宫其实已经是眼前这位太子妃的天下。今天皇帝终于决定留下遗诏制约,留她性命。就更是不会再有任何的变数。幸好自己母女与她一向处得甚好,当初也没有坚持要把何家的姑娘送进东宫做太子良娣。
“太子与儿臣,一定会尽心侍奉父皇、母后,爱护手足。母后尽管放心。”顾琰笑吟吟道。她内心这会儿正雀跃不已,头上悬着的那把剑终于移开了。昨天都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进入倒计时了,今天就峰回路转。至于老爷子说的遗诏,那玩意儿就根本没有现世的一天好不好。她又不是慈禧,还得一门心思先把它骗出来烧掉。
何皇后也笑道:“本宫一向是相信太子妃的为人的。”这个太子妃太过重情,这对自己母女来说是好事儿。
婆媳俩相似一笑,顾琰盈盈一福身,“儿臣告退!”
顾琰出去把儿女挨个儿抱了一番。
团子道:“娘,什么好事儿啊?”
顾琰笑而不答,起身往明晖的院子去。这会儿阿允肯定已经在和重臣商量事务了,她去找师傅分享快乐吧。晚上再好好的犒劳他就是。
四个孩子都看着她的背影,承曦道:“娘高兴得,快飞起来了!”
球球把手抬起来,“飞起来!”
团子挠挠头,“娘不说,我们进去问爷爷去。”
明晖正在用药杵捣药,看顾琰一阵风一样的刮进来忙道:“慢点,药粉给我刮跑了。”
顾琰坐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明晖点头,“皇上本来这几年就一直在动摇,水滴石穿嘛。今早太子一早过来和他长谈一番,离开的时候嘴角上翘。除了你这件事还能是什么事儿?”这会儿八成在跟晋王炫耀此事吧。能够不借助晋王的力量,太子肯定会很得意的。
顾琰道:“阿允一直说师傅对他有成见。”
“嗯,师傅如今对他是有那么一点改观了。不过要下定论还早,你们的日子能不能一直这么和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顾琰点头,“反正关关难过关关过!”
明晖看顾琰要动手帮忙,赶紧制止道:“别别别,你这会儿心情这么激荡,别动我的药材。”
“哦。我让四哥过来,好跟他说一声。”告诉了四哥,就等于告诉了三伯母和祖母了,省得她们一直挂心。
顾珉知道以后自然也是喜上眉梢,“终于等到这一天!”
皇帝听团子几个说顾琰高兴得快飞起来,摇摇头,喜怒形于色还有得磨呢。不过,只是对着自己人倒不是多大的妨碍。也传不出紫檀精舍去。皇后说得没错,太子妃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但她的确是重情重义,让人不自觉便有些安心。这个性子,其实和允儿挺互补的。有她劝着,自己的满堂儿孙更能够保全。
“刘方,把那本《饮食札》拿来,朕点几个菜。”
团子立马举手,“爷爷,我也要点。”
“还有我!”承曦不甘落后的道。
球球也赶紧举手。
“好,都可以点。来,朕念菜名给你们听。要吃什么就出声,记下来让你们的娘去做。”
团子道:“会不会把娘累着啊?”
“厨房那么多人可以帮手,累得着什么啊?”皇帝兴致勃勃的在孙子孙女面前客串着店二,报菜名、解说菜式、下菜单……
一会儿,便有太监将老爷子龙飞凤舞的点菜单送到顾琰手上。顾琰看过盘算一下准备需要的时间,便让齐娘子先拿到厨房让预备上食材,然后起身换了轻便衣服准备下厨。如今对老爷子,她是埋怨尽去,自该尽心尽力为他做一顿。
“师傅,你要不要加两个爱吃的菜?”
明晖看了一下那长长的菜单,摆手道:“不用了,够吃了。你赶紧去弄吧,动作慢了可弄不完。”
西陵的使臣已经滞留京城有一段日子了,他们也在如今大名鼎鼎的天香楼听到了天朝民众对和亲的最新看法。甚至,天朝的人还将这次国主意图求娶的对象都点明了:太子妃庶妹!这一条到时怕是没有必要再提及了。不然,非惹来众怒不可。到时候天朝人将之前递送国书求娶天朝太子妃的旧账一并算来,自家就更理亏了。就不说道理,如今西陵的实力也经不起再来一场大战。看来天朝太子、太子妃对国主也不是一般的了解啊。早早就杜绝了这种可能。
天朝皇帝要退位让太子提前登基的消息他们自然也知道了。当时正使也是上殿拜寿了的。如今这位太子妃的地位就更高。要报复她是越来越难,对她的家人下手不容易,对她本人下手就更难了。
西陵使者看清了形势,再求和态度就诚恳了许多。由齐王世子出面谈的条陈,最后交由晋王审核,双方签字画押。
三个月后,离钦天监给出的良辰吉日还有十天,明晖在紫檀精舍给承治做伐经洗髓。这时候,乐乐探亲也归来了,和一众长辈一起侯在院子里。
听到承治的呜咽声,他有点无语的道:“承治的哭声都这么。他怕是也不敢像团子你一样从桶里跳出来光溜溜的就意图逃跑了。”他前几日刚去见过外公、舅舅,今天休沐不用上学进宫来玩儿的。祖母说他回来后,和团子表叔的走动也得多起来。表叔再过些日子可就是太子了。
团子听到自己的光辉事迹摸摸鼻子,“承治他弱嘛,声音自然不大。”一边说一边瞪听了偷笑的大球球一眼。他当时自然是光溜溜的就被师爷抓了回来又塞进了桶里。之后再矛头就直接被按压下去。
棋儿道:“我爹说团子叫得就好像有人要杀你一样。不过,承治这也太斯文了。”
乐乐声对团子道:“我的舅要娶你的姨,咱们的辈分……”
眼见乐乐想要趁机升一辈,团子斩钉截铁的道:“各算各的!”前些天,姨和秦家人相看,彼此看对眼了。当时娘就这么告诉过他了。
承治还是哼哼唧唧的,球球听不下去了,两个人一起跑去看元元熟练步法。球球有时也爱跑进去跟着画好的步子跑上一通,承曦也在那边。顾琰倒是没有禁止他们去看。反正随着团子开始扎马步,习武的神秘光环就被打破了。团子是没得选的,必须学。棋儿看到每次都是元元把团子打倒也觉得自己不能当弱鸡,没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还是一心期盼着即将到来的三周岁生辰。
顾琰这会儿也没闲着,再十日老爷子就要退位,萧允便会登基。随后,就是封后大典。那规矩可一步也错不得。不像团子才三岁,册封太子的仪式肯定是简化的。何皇后这回更加严谨的督促着顾琰练习礼仪。到如今更是要求她将太子妃的头冠、袍服全部穿戴上进行练习。凤冠和凤袍她这会儿肯定是不能穿戴的了,用这个先替代着练习,至少分量上差不了多少。都把人脖子压得生疼。幸亏老爷子让钦天监挑的是九月之后的日子。更幸亏她没有听萧允的,赶紧怀一个孩子。不然,可要被折腾散。
至于承欢,还是等到团子入学之后,球球也有五岁的时候再说吧。也不早了,球球再三个月就两周岁了。不然,孩子们来的太过密集,她是真的吃不消。
终于等到何皇后说今天就到此为止,顾琰赶紧去沐浴更衣、舒活筋骨。m.bīQikμ.ИěΤ
出来之后,阿二递上补充能量的零嘴,“太子妃,吃这个。吃这个不长肉的。”
“世子呢?”顾琰随手捡了两三个放到阿二喜滋滋摊开的手心里。
“在国师那边看晋王府三公子做伐经洗髓呢。”
顾琰挑眉,还没完啊?那看来不但是分量减半再减半,就连节奏都放缓了。她兜上预备的零嘴准备过去看看明晖需不需要补充下体能。整个过程还不知怎样的心翼翼呢。
出去远远看到阿允和晋王一道朝这个方向过来。看来晋王也是不放心病弱的儿子啊。
萧允正问晋王道:“定了,就是承灏?”
“是,臣实际上没有嫡子,而且承治又病弱至此。当然是请立庶长子以安阖府上下的心了。再说承灏性子机敏、颇有长兄风范。”
萧允点点头,他也就是随口问问。这件事机关算尽的晋王妃还有那个一心想母以子贵的顾侧妃最后都是一场空。还是刘侧妃拔得了头筹。
“国师准备了这么久才出手,想来无碍。兄长不要太过担心了。”萧允顿了一下道:“倒是林夫人,听说已经有些汤水难进了?”
说到生母,晋王也不由叹口气,“是。”
“回头让太医正去替她看看吧。”晋王妃要请动太医正还不怎么难,如今晋王尽心做事,便是晋王府不出声,顾琰也会主动安排。但林氏就是一庶人,这个恩还是由萧允来出比较好。
“臣谢过太子殿下。只是臣母,怕是医得了病却病不了命了。”
萧允脚步一滞,“前两天太子妃提了个建议,说是请姨母过府去看看、劝劝她。兄长觉得呢?”
晋王点点头,“那就试试吧,兴许能有点用。”
两人走过来看到顾琰兜了一大兜零嘴,萧允挑眉:“你这是干嘛呢?”
“我去看看师傅需不需要补充下体能。这些都是特地让御膳房做的,吃着方便。”
晋王道:“真是让国师费心了。”
“师傅说如果能让承治如常人一般,也是蛮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三哥,到时候就让承治也拜到朗月门下吧。道家功夫挺适合他学的。也不用每日接送那么麻烦,放心的话就让他和元元一样十天一个归宿假好了。”道家功夫比较适合女子和体弱的人。
晋王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承治蛮喜欢到宫里来找团子他们玩耍。”毕竟家里没有和他年岁相当的孩子。
几人都没有提及顾瑾,她如今就是晋王府唯一一个无儿无女的侧妃。看晋王的样子,也是没打算再和她生儿育女了。如今晋王妃的心思都放在给承悦找一个如意郎君在。虽然晋王没有做太子,但太子已经表态等他登基就恢复晋王亲王的爵位。晋王也就是一众王爷中的头一份了。他的嫡长女要出阁,肯定是不会有半点委屈的。
对晋王府的妇孺来说,如今的日子其实已经是雪化云开、否极泰来了。尤其曾经在运草料的大车里躲藏着逃出过城门的承悦、承灏、承湛三姐弟更是如此。安侧妃在儿子平安回王府后,争夺世子的心都淡了。而且如今尘埃落定,不淡也不行。萧允私下里和顾琰说,如果真的有海晏河清、四国俯首那一天,他和晋王这一世的君臣又能善始善终的话,便会许晋亲王府一个世袭罔替,不用降等。
三人边说边走进明晖的院子,就见到明晖满头是汗的从屋里出来。顾琰上前道:“师傅,好了?”
明晖点点头,然后对晋王道:“承治睡着了,还算成功。”
晋王对着他长身一揖,“多谢国师!”
明晖摇摇头,客气了两句顺手把顾琰手里的吃食拿走。他还真是有些累,比给团子做累多了。
当晚,萧允告诉顾琰,“西陵王有三个妃子怀上了。估计他之前是真让搞怕了,如今就一门心思播种呢。”
顾琰恍然间想起了红衣似火的凝然公主,煊赫一时的西陵后族,还有明艳无双的大公主,物是人非啊!
“他生再多,也不是我们团子和球球的对手。”顾琰道。
“那当然。嘿嘿,我让人给他宣传了一下,谁先生了儿子就有望登上虚悬日久的后位。这下他的后宫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纳真的后宫诸妃,多是西陵大族贵女。这样一来,后宫、朝堂那是真的会很热闹。不过,热闹也就是一阵,纳真可不会是被后宫、大族绑手绑脚的人。要彻底把这个家伙打败、打服怕是还得十年八年的。还得是一切顺利的前提下。
对萧允来说,纳真从前掳走过顾琰,后来又当他面索讨过。而且这些年主动挑起事端开战,都有西陵的影子。所以他千方百计也会打垮纳真。这就是他要四国真心来朝的第一步。如今他外有精兵良将,内有重臣辅弼,自己也励精图治,比闹过几次内乱的西陵可好多了。幸亏之前没有真的和晋王打上一场。那绝对是严重内耗,绝对是仇者痛亲者快。
因为天朝近期有大事,所以之前来给老爷子拜寿的使臣一直滞留京城,等待见证天朝的新旧交替。今天下午,萧允和晋王去给老爷子请安,明晖去沐浴更衣的当口,师母往宫里送口信:南越使臣私下带了不少物件去看臻宁。
因为臻宁的存在从来没有公开过,估计南越之前并不知道她就在天朝的京城,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那些东西师母推拒不掉,便只好把口信送进了宫。顾琰便让检查一下没有什么包藏祸心的,其实可以拿给臻宁用。臻宁的存在是不妨碍南越王妃的利益的。她也没必要在故国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更何况动了臻宁,阿樱岂肯善摆甘休?她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起来东昌这回真的是王室凋零。阿樱和那的国主都没法来天朝拜寿,然后竟然就找不到一个分量够的王族中人为使臣了。阿樱最后派了一个老将军来,一来够分量二来身体经得起折腾三来已经是赋闲的了,也不耽误什么事儿。如今东昌也才刚从之前那场战事中的恢复过来,朝堂上人手比较紧缺。
师母上次来一再拜托顾琰,一定要把棋儿藏好。生怕棋儿卷进什么事儿里去。顾琰当时笑着答应了,东昌的人难道还敢在皇宫把堂堂国师的儿子偷走不成?
十天之后,老爷子颁下退位诏书,传位于太子。自己当了太上皇,依然住在紫檀精舍。何皇后顺理成章成为了何太后。老爷子还追封了宸妃为太后。这下子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把那个青花瓷瓶带进地宫了。奉先殿里宸妃的牌位便也往上挪了一个位置。将来二人也可以一同享受子孙后代的祭祀,以夫妻的身份。帝陵已经封土,何太后单独的后陵却并未完工还在修建当中。
萧允成为了新帝,一家六口从东宫预备搬家。自宸妃去世,皇帝就搬到紫檀精舍去修道去了。起居殿依然空了二十六年了。
“唉,凭什么不把中宫给我打开啊?”何太后已经搬到紫檀精舍,中宫本就空了出来。顾琰便把中宫视为自己的了。在封后诏书、宝册、宝印下来之后已经带着几个孩子进去参观过了。谁知道临到要搬才知道,萧允让人把中宫给锁了。
已经穿上了龙袍的萧允两手划拉了一下,“从起居殿到中宫,要走一刻钟啊。干嘛分两处啊?那天去看帝陵封土,你不是说了么,我们两个要生同衾死同穴。那一人一个宫殿做什么?锁个中宫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这后宫不进新人,锁着的宫殿多了去了。”
顾琰正想着好像是这个道理,就听到团子点头附和:“就是、就是。”他才知道,按规矩他封了太子得留在东宫一个人住啊。那多孤单冷清,他才不要。
顾琰也知道他的心思,而且这么的孩子就分出去单过,回头身边的人也不敢下狠手管教,让人带歪了怎么办?她抬头问萧允,“团子可以暂时不留东宫么?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是那些人手都可以经由自己安插又怎样。难道历代的皇太子身边的人不都是精心安排的么?还不是出了正德皇帝这样的顽主。孩子的自制力多差啊!
萧允点头,“可以啊,等他大些再正式册封吧。这样也就不算违制了。”
顾琰点头,“好的、好的。”有她在,绝不会让人冒出来和团子争那个位置的。
承曦挠挠头,“爹、娘,是不是我们之前挑好的房间不作数了?”如今当着人自然知道得喊父皇、母后。私下里嘛还是喊爹娘更亲些。
萧允道:“是啊,不过也不费事儿。回头到了东宫咱们的公主喜欢哪间,你的东西去搬去哪间好了。”之前顾琰是带着孩子们过去中宫,挑好了将来住的房间的。
外头传来阿二的叫声,“二皇子、三皇子,心门槛。”
大球、球在外头探头,“爹、娘,还不走?”不是说要搬家么,搬好了还要吃暖灶的饭。
“这就走咯。”
顾家五房这回把鞭炮放得震天响,改换门庭了嘛。承恩侯府的鎏金牌匾已然是挂了起来。看着老态龙钟的母亲,顾询的喜悦打了个折扣。他如今惟愿老母寿比南山啊。
他没为钱氏请封侯夫人,觉得她依然上不得台面,还是少出去交际应酬得好。他自己,倒是因为母亲一走就得被遣送回老家,今朝有酒今朝醉,很喜欢穿着一品侯的服饰出去显摆。王管事的月例顾琰给他涨了又涨,依然由他负责看顾渣爹,省得他出什么状况。萧允御笔一挥,便只封了颜氏为承恩侯夫人。诰命礼服那些都送进了顾家的祠堂。
如今顾家的三房是武英伯府,世袭。五房是承恩侯府,不袭爵一代而已。只有长房,能挂在门上的牌匾只能跟着顾琛的官职走。如今不过四品。比起来就差得多了。今日之果,昨日之因,也怨怪不得旁人。
老爷子听到不忙封太子倒也没什么意见,团子才三岁多,的确不用太急,过几年再说也好。他捏捏家伙的脸,“这回好了,不用担心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咯。”
团子道:“您不是说本来就不用么?”
皇帝笑笑,“入学以后就差不多是这样了。在你而言,封不封也没什么两样。”
团子立马苦了一张脸。
顾琰悄声对萧允道:“这么看来,你倒是真的什么好处都占尽了。时候时常逃学,如今一样做皇帝。”
萧允道:“你以为我现在还被补课,心头多舒坦呢?”
当晚是顾琰头一次睡在龙床上。这床自然是新换的,后来她在这上头睡足了一万多天。这还要排除她和萧允出海游历的时间。
第一天晚上顾琰有点择床,老睡不着。她翻身看看萧允,萧允同样没有睡着。
“阿允,我唱首歌给你听。”
萧允把手放到脑后,“好啊!”
顾琰也没觉得自个半夜唱歌渗人,想了想抱着萧允胳膊便起了个调:“绿兮淇水漪,君自长戚戚。心之忧矣,唯以风相送。请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头!风不息不休,带走所忧愁。闻旧日往事,前尘一梦远走。怜今日眼前的人,再不放手。碧山半天立,清溪村边走。惜顾无名,今朝再回首。月下箜篌鸣,对影成三人。千年已过,梦醒人消瘦。绿兮柏舟起,随波逐浪行。亦泛其流,不记五州候。请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头。风不息不休,带走所忧愁。闻旧日往事,前尘一梦远走。怜今日眼前的人,永不放手!考盘在涧过,三岁越三秋。北风凄影,悠悠细说愁!携手同偕老,死生何契阔!千年已过,梦醒人消瘦……”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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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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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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