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记得了。
在藤蔓的黑暗中,我如此茫然地想着。感觉自己如处流沙之中,一切都在易位、变形、流动。艾希礼的呼唤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却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感觉到那只握着我的手越来越松、越来越远,最终彻底陷入一片冰凉之中——不!
如同骤然踏空,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觉额头冷汗涔涔。
有人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非常温暖的一双手,预料中的坠落感没有传来,我发现自己正枕在谁的大腿上,一条蓬松火红的毛尾巴落在视线之内,白色的尾巴尖尖软软地蹭着我的脸。
我转过头去,仰面正撞进一双金色的眼睛里,艾希礼看着我,眼里盛满担忧:“薇薇安,你还好吗?”
我想说话,却只能从喉咙中挤去几个干哑的音节,最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问:“我们……是在哪?”
“一个地下暗道,应该是在这座废墟的下方,但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之前与亡灵战斗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破土而出一条藤蔓,把你给带走了。”她轻声说,又迟疑着说:“薇薇安,你的伤口……”
“我用衣物给你的伤口做了止血包扎,但是血而一直止不住,”她皱起眉头,“而且,你的血液似乎会化为魔力逸散到空气中。”
我顺着她的目光向伤口看去:布条上果然只有一点鲜红的血迹,缓慢地晕开、淡去,好像血液正在缓慢蒸发似的。
我呻.吟一声,借着她的力气撑起身体,稍微有些吃力地靠在她怀里:“不用担心,精灵的身体就是这样由高浓度的魔力构成的。”
“伤口会自己痊愈的……咳……只是可能会稍微……有一点慢……”我低声说,“先前审判之眼的余波对我的身体造成了一些影响,再加上之前的浓雾也会吸收人的魔力,所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我低低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重新变得平稳:“艾希礼,可以请你暂时闭上眼睛吗?我需要解开绷带,吸收外界的魔力才能让伤口痊愈,这个过程可能会不太好看。”
她正定定地盯着我,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我便索性吃力地抬起手,去捂她的眼睛。
艾希礼却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我不害怕。”
“你在我心里总是最好看的,”她轻声说,“我来帮你吧。”
说完,她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我重新解开了绷带。
伤口重新暴露在空气中,鲜红的肌肉组织缓慢地渗着血,虽然已经有了开始愈合的痕迹,但最深的伤口,依旧可以看见骨骼。
直视伤口是一个并不美妙的事情,注视着伤口愈合也是同理。尽管痊愈总令人心生宽慰,但当你真正看见愈合的肉芽从一个人的伤口中飞快长出、爬行,最终覆盖整个伤口之时,难免会心生目睹非人存在的毛骨悚然之感。
但身体的自我愈合却不会因为心生抗拒而停止,空气中的魔力竟尚算充足而清澈,一种酥痒的疼痛已经爬上了我伤口,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殷红的血洞慢慢被新生的组织填满,连自己的内心深处都生出一种久违的厌恶。
——艾希礼却忽然捂住了我的眼睛。
“你的脸看起来好苍白。”在一片黑暗中,她轻声说,轻轻地碰了碰我的唇。
我咬住了她的嘴唇。少女的唇瓣在黑暗中柔软而鲜甜,在我的唇舌间辗转,甜美的触感掩盖去酥麻的、令人烦躁的痒意,令我重新平静了下来。
明明是我正靠在她的怀中,她却被我揪着衣领,吻得呼吸都渐渐乱了,却仍不退缩,反倒两只手都覆上来,握住了我的手。
艾希礼将脸颊贴在我的掌心中,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满怀愧疚:“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冰凉的烦躁忽然被这柔软的温热化开了。我轻呼一口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没事了。”
……手感很好。
身上的伤口已然消失,血迹也消散在空气中。相比之下,脸颊手臂上都是擦伤和血迹的艾希礼,看起来更狼狈些。
之前将我卷走的藤蔓似乎只将我一人缠进了枝条之中,艾希礼看上去竟是在外面勾着藤蔓,硬生生被一路拖过来的——注意到我的目光,小狐狸露出了羞窘的表情。
我的心里有了猜测,便眯起眼睛向外瞧去:果不其然,不远处巨大的暗绿色藤蔓盘曲着,紧紧地封住了石道的入口。
藤蔓爬满了整个地下暗道。我站起来,尝试着将手掌贴在了藤蔓之上。
细小的枝蔓游蛇一般爬了过来,轻轻地卷住了我的手指,在指缝间游走。
然后,藤蔓忽然泛起了淡淡的幽光,顺着其中一条枝蔓,向地道深处蔓延。
“这是……”艾希礼睁大了眼睛。
“这是月藤,一种能够与精灵共鸣的植物。”我低声说,“据说它们只生长在精灵居住的地方,我也只是第一次见到。”
“大概它是想指引我们去什么地方吧?”艾希礼盯着地道的深处,若有所思,又看向我,“薇薇安,要去看看吗?”
那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机警地立了起来,又向好几个方向动了动,小狐狸凝神静听了片刻,对我说:“地下似乎没有其他人。”
我倒没再去关心地道,只盯着她耳朵悄悄走了会神,便神色自若地说:“都到这里了,走吧。”
地道深而漫长,由巨大的砖石所砌,散发着一种久不见天日的潮湿与寒气。艾希礼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我身上。
一片黑暗中只能看见藤蔓盈盈的微光。
地下暗道或密室,在这样庞大的古教堂中是不稀奇的。真正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藤蔓本身,在这骸骨遍地的死寂之地,怎么会有与精灵共生的植物呢?难道,在这暗道的尽头,连通的会是精灵的森林吗?
如果是的话,又是谁播下了这种子,驱使着它成为旅人的路牌?
难道,除我之外,真的还有精灵,仍存于此世?
最后这一个问题光是想象,都已经足以令我的心跳有些加快了。精灵、精灵。尽管我自诞生起便是孑然一身,但也难免在数百年的光阴中偶感茫然漂泊。此身如寄,如若与我血脉同源者真的仍存世间,那么关于我的茫然、我的漂泊、我的命运,或许真的都能够得到解答,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我强迫着自己让脚步保持轻盈镇定,时时刻刻小心,提防暗道中的机关或敌人,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地下的世界一片寂静,唯有那半开的门扉在终点上,盘曲着深绿的藤蔓,是唯有我才能解开的封印,一个安静的欢迎。
我踏了进去。
然后,我看见两具沉默的骷髅,静静地坐在了角落里——如果,那可以算是坐着的话。
两具白骨以一种诡异的、扭曲的姿势依靠在一起。在它们之中,盘曲的正是这一股藤蔓的根系,密密麻麻的根系与藤蔓缠绕着每一根骨骼,令它们如同被绞死的尸首、被寄生植物吮吸一空的空壳。
“锃!”
艾希礼拔出了佩剑,紧紧地盯着那诡异的藤蔓,而我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说:“没事,放下来吧。”
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直觉告诉我,面前的藤蔓并无恶意,而眼前的白骨,也没有一丝要复苏的痕迹。
它们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片死寂。
我静静地向前走了一步。
两具骷髅都披着银白的斗篷,在黑暗中盈盈地散发着微光,照亮了上面藤蔓与银星交织的复杂花纹。
织物的纹理紧密柔滑,看不见任何针脚的痕迹。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发现斗篷竟纤尘不染。HTtρs://Μ.Ъīqiκυ.ΠEt
而精灵消失已经近千年了,一个遥远的文明,在这现世已无法再现的工艺上显露了它曾经灿烂的遗迹。
遗迹。我沉默着,在心中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只是遗迹。
借着藤蔓与斗篷的微光,我看见了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蹲下去,将它捡起来,慢慢抹去上面的尘埃,竟然一本用叶子做的笔记,用精灵的文字书写着,优美中带着稚拙。
我一页页翻开:
第一天
战争爆发了,人类和兽人的军队闯入了我们的森林,姐姐和哥哥让我和白树骑着风影,从小路逃出了森林。
风影带着我们到了附近的教堂。在上一次瘟疫爆发的时候,我们曾教给这座教堂的祭司治疗瘟疫的方法。
他们让我们藏进了教堂的地下室里。
或许是已经晚上的缘故,地下室暗得什么都看不见,我也感应不到天上的星星。
白树已经睡着了,没有人和我说话,姐姐说没人说话的时候可以写日记或者和风对话,可是这里也没有风,那就只剩下写日记了。
今天是第一天。
第二天
白树醒了。我和她一起清点了身上的东西,事出突然,我们身上只有一把银质小刀、干粮、还有一些种子。今年花开得不好,收集的种子都很干瘪,姐姐说是河流中了毒的缘故,因为兽人们污染了河流。虽然我们的森林有自己的泉水,但河水还是随着下雨,渗透进了土地里,整片森林都开始衰弱。
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战争呢?白树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以前,已经活了几百年的姐姐说,很久以前,无论是精灵、人类还和兽人都相安无事,但是后来,这片大陆上的人越来越多,战争也就随之而来。
精灵泉作为我们的生命之泉,拥有无限的力量,或许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东西吧。
第三天
昨晚睡得很早,于是今天醒得也很早。睡在潮湿的地上,感觉自己浑身都开始痛起来了。这种感觉好陌生,以前,无论是睡在树梢、溪流边或是草地上,甚至是整个晚上都不睡,也不会觉得累。
我好怀念我的树,好怀念溪流边的苔藓和蘑菇,应该很快就能再出去了吧!
第四天
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想出去看看,白树不允许。好吧好吧,谁叫她比我小呢。
第五天
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好想吃甜浆果啊!
……
第八天
我好像有点感应不到森林的力量了,白树开始发烧。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人类怎么样了,却发现地道口的石板再也移不开了。
我们被欺骗了。
第九天
……外面的血从石板的缝隙里流了下来。
第十天
森林被烧毁了。
第十二天
口粮所剩无几。白树快要不行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十三天
我好想回家……
第十四天
银星死了。昨天晚上,她将那把银质小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今天我醒来的时候,血已经快流干了。
我知道她是为了救我,精灵的魔力从她的伤口逸散出来,让我久违地感受到了能够呼吸的感觉。现在,她静静地靠在墙角,从发梢和指尖开始变得透明,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轻轻地打开她垂落的、攥紧的拳头,在她的掌心里发现了月藤的种子,便明白了她心里的打算:精灵的魔力从万物中来,又终将归于万物。倘若这颗种子能够在她的尸体中发芽,那么我或许就能够借助藤蔓的力量,挪开封锁的石板。
但是,我又怎么能够就这样丢下她呢?
银星,我和你诞生于同一根生命树的枝桠上,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中除了生命树低垂的枝叶、波光粼粼的泉水之外,剩下的便只有你的眼睛。在这之后的几十年里,我的生命也如枝叶一般,同你的生命紧紧相连。
请原谅我,银星,我无法去面对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我们的森林已经被烧毁了,精灵已经输了这一场战争,失去了生命之树与泉水,我不敢去想,在那块石板之后的世界还有没有精灵的存在,也不敢去面对这注定要走上衰败的数百年的路途。
对不起,银星,精灵漫长的人生或许也是一种诅咒,我不敢去面对。所以,请允许我也随你而来。你掌心中那一颗发了芽的种子,我已经吞下,在那把银质小刀穿过我的心脏之后,它将在我的身体中发芽。
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将生长在一起,一如我们的诞生。
路过的旅人啊,如果你已经看到了这里,那么我们的一切,你都可以带走,愿远星给予你祝福和指引。
-
我伸出手,捡起来了地上的那把短刀。
如同斗篷一般,这把短刀即便经历了千年的时光,也未见锈迹。极高超的技艺在刀面上锤炼出了流水和行云的纹路,却没有刻下一条引血的槽。
精灵并不需要捕猎,所以,这把银质小刀原本应该只是一种仪式器具,单刃镶嵌的水晶刀锋薄的透明,看上去竟然像冰。
美丽的武器会令死亡也变得轻盈。我凝视着面前的白骨,第一次见证了精灵的死亡,犹如造物主的恩宠,无需经历任何发胀、变形、腐烂的痛苦,只需要将这一把小刀插入心脏,魔力就将这样开始消散,直至最后只剩一具白骨停留在这里——如此飘渺又如此美丽。
我几乎难以自抑,就要这样伸出手去。
艾希礼忽然握紧了我的手。
“你又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她轻声说,“和我第一次看见你凝望凡特安塞希特里亚时一样。”
那个拗口的词是精灵之森的意思。我知道艾希礼不懂精灵的语言,却没想到她竟在那夜的随口一提中记住了这个复杂的名字。她依旧握着我的手,望着我,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像小狗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主人的膝头。
“你的手好冷啊,”她垂眸,轻轻地靠了过来,热意也随着漫上了我的手臂,“是这本笔记本上写了什么吗?”
我忽然有一种重新踩在实地上的感觉,艾希礼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住了我的腰,黏人得好像我身上凭空长了根尾巴。
“没有什么太需要在意的内容,”我想了想,略去了其中精灵与兽人的宿怨,“大概是两位在暮日之征里死去的精灵,她们将遗言留在这里,允许路过的旅行者带走她们的东西——我们能够脱离险境,大概也是因为她们的帮助。”
“那把短刀可以由我保管吗?”艾希礼忽然问,“如果你觉得它对我们之后有用的话。”
我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她,少女立于我的身侧,掌心温热,神色坚定。
她金色双眸璀璨,在黑暗中熠熠生光,与手中刀刃的寒光交相辉映,如同金色的远星。
愿远星给予我祝福。
“当然可以。”
最后我轻声说,将手里的刀交了出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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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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