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殿中人等已经先后散去,但很快就会有内侍宫女过来收拾残局。
即使宋灏有话要说,也断不该做的这么明显。
所以很显然,他就是故意的。
“做什么?”明乐扬起脸去看他。
宋灏拽着她的手腕稍稍往旁边的柱子那里挪了两步,但也就只是表达了一下欲盖弥彰的意思。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吗?”宋灏问,开门见山。
他的眸光一向都深不见底,这般专注看她的时候,虽然明知道是做戏,明乐还是觉得那眼眸如同两湾深不见底的幽深潭水,恍惚可以将人整个吸进去一般。
这个男人,果然无论何时都能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既然太后娘娘执意如此,还能如何?”明乐幽幽一笑,唇角弯起,垂下眼睑掩饰眼角眉梢那一点仿佛算作失落的情绪。
方才宴会一散,所有的人就争相鱼贯而出,但她却记得分明——
这殿里,此时还有闲人。
而她知道的,凭宋灏的警觉性和观察力,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
不过做戏而已。
“总会有办法的。”宋灏也不反驳,抬手以指尖轻触她的脸颊,语声轻缓,似是悠然一声叹息。
“嗯。我总是信你的。”强压着心里长毛一样不自在的感觉,明乐动作自然的抬手握住他的指尖,将他修长的手指包裹,根根攥于掌心。
她这具身体还不曾完全长成,手掌不大,掌心却温软细腻。
虽然明知道是在演戏,宋灏还是难免心神一晃。
但再一想到她这一刻深情款款的一句“信你”,心里隐隐而起的一丝躁动情绪马上又于瞬间完全平复下去。
这个丫头口中的所谓“相信”呵!
怎么听都是讽刺,在这世上,她会信谁?怕是除了易明爵,她对任何人都能铁石心肠的利用,只要有利可图就好。
神色微微一黯,宋灏赶紧收摄心神,再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身后刘公公那纤细而独特的嗓音道,“殷王殿下,原来您还不曾离宫,刚刚倒是让奴才在宫门外好找一番呢。”
两人立刻敛神。
明乐神色一正,不动声色的松了宋灏的手。
宋灏从容转身,循声望去的时候刘公公已经堆着满脸笑容迎着台阶走了上来。
“殷王殿下。”刘公公垂首快步跨进殿门,态度恭谨,紧跟着又对明乐见礼,谄媚笑道,“见过义阳公主,公主大喜!”
“皇上正式册封的圣旨还没下呢,公公不必多礼。”明乐微笑说道,抬手虚扶了一把。
“刘公公是来找本王的吗?”宋灏道,长身而立,态度冷淡。
“是,奴才是来替陛下传旨,陛下正在御书房等候,请王爷即刻随奴才去一趟。”刘公公道,态度毕恭毕敬,甚至始终低垂着脑袋不去在意宋灏的反应。
“公公可知陛下所谓何事?”宋灏却不着急,悠然问道。
而且不仅没有回避明乐的意思,反而似是有意为之,要当着她的面问个清楚。
“这——”刘公公心里微微诧异,面上却是不显,只是为难的瞧了眼他身边的明乐,道,“陛下没说,只叫奴才请王爷过去,王爷去了就知道了。”
“哦!”宋灏淡淡的应了声,却是依旧未动,像是故意吊着人的胃口一般。
刘公公在孝宗身边多年,应变能力也非寻常人可比。
宋灏要和他比耐性,他就索性垂眸不语,等在旁侧。
他的迟疑不为别的,分明就是故意在告诉刘公公,他与自己非同寻常的关系。
明乐弯了弯唇角,然后眸子一转,抬头对宋灏道,“大总管找你必定是有要紧事,我就先去拜见太后了。”
这易家姐倒是个识趣的!
刘公公心里暗暗感叹,紧跟着却听宋灏道,“麻烦刘公公去殿外稍候本王片刻,本王和九姐还有几句话说。”
孝宗分明已经怀疑了,殷王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刘公公一愣,嘴巴张的老大。
宋灏面无表情,略一挑眉。
“是,王爷!”刘公公马上察觉自己失态,急忙低头应诺,抱着拂尘退到了殿外的台阶底下。
等看着他出去,明乐才是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差不多就行了,何必呢!”
“他又不是傻子,与其放他绞尽脑汁去猜——”宋灏淡淡说道,唇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慢慢道,“不如我把事情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省的他日后猜忌试探你的麻烦。”
既然怀疑了,以孝宗的为人,势必会要一个水落石出的。
而姜太后肯定是顺着她自己的思路去隐瞒,最后他要揭开真相,也唯得要从明乐身上着手了。
宋灏这样的做法,算起来也算贴合明乐的心意。
明乐一笑,不置可否,紧跟着又是神色一敛越过他身边去看了眼等在外面的刘公公,正色道,“他找你,会是什么事?”
“无外乎就是又想了法子,阻止我回南疆罢了。”宋灏不甚在意的抬手轻摸了下她的发顶,神色幽远:“我有分寸,没事!”
“嗯!”明乐点头,迎着他的目光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晚一点——”宋灏抿抿唇,略一迟疑又道:“你先去吧,一会儿如果宫门口遇不到,稍晚点,我去侯府找你。”
“嗯!”明乐顺从的再次点头。
宋灏又再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后一撩袍角朝等在殿外的刘福海走去。
刘福海一直本分的低垂着脑袋,耳观鼻鼻观心,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胶着于两人身上——
即使是姜太后的义女,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有点耐人寻味的。
他暗暗的想着,转眼宋灏已经到了跟前。
“走吧!”宋灏居高临下淡淡的开口。
“是!王爷!”刘公公急忙收摄心神,转身引着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宋灏步调从容的跟着,刘公公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最终却是什么话也没多说,毕恭毕敬的引着他去了。
明乐站在暝宸殿的大门之内,嘴角噙一丝舒心的笑容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刻意忽略了身后无形中慢慢逼近的脚步声。
“殷王殿下和九姐兄妹之间的感情真是不错。”轻缓柔和的女声带感慨着从身后传来。
明乐微微一敛心神,侧目看去的时候一席翠绿宫装的柳妃已经笑容友善的站在了身边。
而她的视线,亦是随着自己的目光远远落于宋灏离开的背影上。
这么一看,这一次她搭讪的目的马上被渲染的不甚明了起来。
殷王殿下?九姐?有他们这样称呼的兄妹么?
“原来柳妃娘娘还没走呢!”明乐侧目看过去,那一眼目光犹且含笑,但眼底森凉冷漠的视线唰的移到柳妃的粉面之上。
没来由的,柳妃突然心尖儿一抖,下意识的扭头看来。
“九姐!”稍稍安定了情绪,柳妃凤目一闪,露出一个笑容,带着十成十的友善态度道。
“柳妃娘娘,有事吗?”明乐回她一个笑容,语气不咸不淡,亭亭立于她面前,笑容明艳而自然。
按理说,孝宗的圣旨还未正式下达,她这个公主的册封就相当于还未礼成。
但是此刻面对柳妃,她已经泰然以对,连弯一下膝盖的意思也没有。
即使笑容再绚烂,敌意却是无法掩藏的。
不过是才一飞冲天而已——
这个丫头,完全不知道收敛锋芒,是不是太轻狂了些?
柳妃心里跳了跳,勉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面容依旧满含微笑道,“本宫还没给九姐道喜呢,恭喜九姐得封义阳公主,这样的殊荣,在咱们大邺开国三百年来也算是头一桩呢。”
“柳妃娘娘有心了。”明乐颔首,就再没了言语,只就摆出一张笑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两个人,四目相对。
柳妃脸上的表情于无形之中慢慢带了几分僵硬。
她以前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善茬儿,但也是等到这一刻真正对上的时候才惊觉——
即使不曾掉以轻心,她也还是低估了这丫头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殷王、太后、孝宗,在这些人面前她居然都游刃有余。
有纪红纱的嫉恨在先,再加上自己别有居心的挑拨,明明看似一步完全没有出路的死棋,到了她这里,却山海翻覆,成了垫脚石。
太后义女,义阳公主!
柳妃心里无奈,但她向来都识时务,发现一步走错,必定不遗余力的挽回。
“九姐。”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柳妃上前一步讪讪的主动开口道,“之前宴会上的事,还请您见谅,本宫原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成妃她似乎是有意针对你们武安侯府发难,所以才——”
她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想要尽量迂回着把其中意思绕回来。
但是为了能够说服明乐相信,又不敢做的太过明显。
“娘娘不必介怀,我也没往心里去。”明乐唇角带了丝莫名的笑容淡淡看她一眼,主动开口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娘娘你也是一片好意,话又说回来,今天这事儿,到底还是要谢谢娘娘你的。这份恩情,我会记着的。”
她脸上笑容明艳而自然,看上去当真是一副开朗豁达的模样。
柳妃看在眼睛里,心跳却是突突突的不住加快,尤其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整张脸上的表情甚至出现了瞬间的僵硬。
“太后还在万寿宫等着,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行一步了。”明乐却不管她,顺势抬手一拍她的肩膀,就错过她身边径自往门口走去。
她手落下去的力道不大,却于第三者无法察觉的角度在离手前指下稍稍用力握了一下柳妃的肩胛骨。
这——
是个警告的意思?
虽然不过轻轻一触,柳妃还是被蛰了一般,若不是她自身定力非凡,保不准就要被这意味深长的一下拍软在地上了。
“九姐!”柳妃略一失神,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急忙提了裙子追上去。
明乐止步,稍稍侧目看她,“娘娘还有别的事吗?”
“没!”柳妃竭力的维持住她惯常平和而镇定的表情,嘴角的笑纹还是带了几分不自然的僵硬道,“九姐您马上就要拾掇搬进宫里来了,本宫只是想要问问,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着添置的?”
“怎敢劳烦娘娘?还是不必了。”明乐淡淡一笑,也不回头看她,话到一半却是语气一顿,继续道,“不过日后在宫里,还是少不得娘娘提携照顾的,还望娘娘不计前嫌才好。”
“这个自然。”柳妃急忙应道,眉眼含笑,“回头等皇上册封的圣旨正式颁下来,咱们也算是名正言顺的自己人了。”
拿孝宗来试探自己?
这个女人,果然处处谨慎心。
明乐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却是不置可否,继而抬脚跨出了殿门。
柳妃没有再追,站在大殿门口目送。
一直到明乐走远了,她的心腹宫女碧珠和碧玉才凑过来。
“娘娘,您是陛下的宠妃,她即使是得了公主的封号,终究也是个没有皇室血统的外人,您何必对她来示好?”碧玉盯着明乐离开的方向,一脸的不屑。
虽然自家娘娘八面玲珑,在这宫里最会做人。
但是对于这个根本不是皇室正统的半路公主,哪里用得着这么主动来示好。
最主要的是,这义阳公主也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柳妃的面容沉静,闻言柳眉一蹙扭头瞥了她一眼,突然一改平日里平和柔顺的模样,寒声道,“你懂什么!”
她的为人低调,又懂得藏拙。
只有她身边的人才知道,她用这种神情语气说的话时候已然是动了真怒。
“奴婢——”碧玉一惊,双腿当即就软了。
“哎!”碧珠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起她扶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谨慎的对柳妃提醒道,“娘娘,累了半天了,奴婢们先陪您回宫歇会儿吧!”
说话间,目光敏锐的四下里扫视一圈,是个当心隔墙有耳的示警。
柳妃自己本就没有因为这点事乱了心绪,只就略略的点了下头,“走吧。”
主仆三人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的离开,一直藏在门边柱子后头偷听的芸儿才蹑手蹑脚的探头出来,眼见着暂且四下无人,匆匆忙忙的就朝纪红纱的庄庆殿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倾香殿里也有事先安排好的眼线过去回禀这次宫宴上的见闻。
昌珉公主因为要闭门养伤,这一次的宴会并不曾出席,但是事关彭修,张嬷嬷还是遵从她的吩咐,安排了人去全程盯着,好及时过来回禀状况。
不过为了怕带回什么不好的消息再激怒了纪红纱,张嬷嬷并没有直接把人带过去见昌珉公主,而是在偏院的耳房里自己先见了。
“什么?太后收了她做义女?还封了公主?”听着太监把宴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张嬷嬷噌的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双目圆瞪揪着那太监的衣领道,“这是真的?你确定没有听错?”
“奴才当时就在暝宸殿门口当值,听的真真的,再说了,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情来欺瞒公主和嬷嬷您啊,嬷嬷要是不信,等明儿个皇上的圣旨下了就知道了。”太监诅咒发誓,连连解释,“而且太后已经说了,明儿个就让搬进宫来陪她,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张嬷嬷被惊的一愣一愣,一张脸上表情扭曲着,就险些要从眉心里挤出水来。
大宫女云裳心思缜密,是她的左右手,此时见状,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赏钱塞到那太监手里,陪着笑道,“有劳公公了,这是一点心意,你先拿着,日后少不得还有麻烦你的时候。我先送你出去。”
那太监喜笑颜开的把银子踹了,一边推诿,“怎敢烦云裳姐姐您亲自送我,我自己走,自己走就行。”
说着又象征性的对愣在那里的张嬷嬷施了一礼,这才拢着袖子里沉甸甸的布袋走了。
云裳把他送到院子里,又叫人带他出去,自己则是扭头又急匆匆的折回来。
彼时张嬷嬷已经稍稍镇定下来,正阴着脸坐在椅子上发愣。
“送走了?”见她回来,张嬷嬷无精打采的抬头看了一眼。
“走了。”云裳转身带上门,进门之后再不掩饰脸上的不安之色,急切道,“嬷嬷,您看这事儿,要和公主说吗?”
“你疯了?”张嬷嬷横她一眼,“公主现在正在气头上,对那一家人是恨的咬牙切齿,若是让她知道那个丫头凭空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指不定又要怎么闹呢。这两天梁医官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让公主安心养伤要紧。”
“可这消息若是真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云裳绞着手里的帕子,为难道,“我怕——”
“怕什么?眼下什么也不比公主身子要紧。”张嬷嬷厉声喝止她。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张嬷嬷发起狠来,最是个心狠手辣的,云裳急忙就应。
张嬷嬷坐在凳子上,端着一幅拿鼻孔看人的架势恶狠狠道,“可别说我没告诉你,回头再把我的话传下去,让下头的人都把嘴巴给我管严实了,谁要是敢在公主面前乱嚼舌头,看我怎么收拾!”
“是,奴婢会看着下头的人,不让他们乱说话的。”云裳和张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慎重的点头应下。
张嬷嬷摆摆手,打发了她下去,自己坐在那里,眼底蕴藏的暴戾之气却是经久未散——
易家的那个丫头居然封了公主?不过让她到了眼皮子底下也好,这宫里可是公主的地盘,回头等公主的伤养好了,再要收拾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岂不是就叫做自投罗?
这样想着,她便安定了心情起身从耳房里出来,要去正殿看望昌珉公主,不想刚走到院子里,对面就见云霓满头大汗的跑进来。
“嬷嬷,事情不好了!”因为跑的太急,云霓一脚绊着门槛险些摔倒,直接一下子扑到张嬷嬷身上。
张嬷嬷烦躁的拉了她一把,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怒骂道,“鬼叫什么?作死的奴婢!我平日里是怎么嘱咐你们的,眼下公主正在养病,谁让你们大呼叫的了?”
云霓捂着发烫的脸颊,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慌忙跪下去告饶,“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一时心急疏忽了,嬷嬷饶我一次吧!”
说着就往砖地上磕头。
张嬷嬷本来就心情不好,看着更觉心烦,抬脚以鞋尖踹了她一脚,喝问道,“到底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是——是平阳侯!”云霓歪在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哽咽着擦了把眼泪道,“方才桂子出宫采买回来的时候路过宫门口,说是瞧见平阳侯在那里等——等——”
云霓说着,却是怯懦的欲言又止,拿眼角的余光不住的打量张嬷嬷的脸色。
张嬷嬷心里早就不耐烦,冷着脸追问,“等谁?”
“在等——在等易家的那位九姐!”云霓结结巴巴道。
易家的九姐?又是那个丫头?怎么又跟平阳侯扯上关系了?
张嬷嬷被惊的不轻,一时间千头万绪的愣住那里,好半天没有反应。
宫门外。
明乐去了万寿宫一趟,本来是已经做好了和姜太后正面交锋的准备,却不想姜太后找了她去却什么正事也没说,只是暂且把她的腰牌赐给自己,以方便她明日整理好行装之后直接进宫。
姜太后的心思,明乐有些拿不准,也不想费心思去揣摩,拿了腰牌就直接出宫。
心里想着御书房那里宋灏是不是也完事儿了,明乐心不在焉的从宫里的软轿上下来,迎面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等她的却是彭修。
想来今天殿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人也不会装聋作哑。
“听说午时三军就已经在城外整合完毕,现在已经未时过半了,侯爷还不出城,不怕耽误了陛下钦点的吉时吗?”微微提了口气,明乐脚下步子不停,从容不迫的走过去。m.bīQikμ.ИěΤ
“这场仗是要我来打,胜负输赢自然也是我定,不在乎什么吉时不吉时的。”彭修道,负手而立,站在自家的马车前,等着她走近了才又继续说道,“等你半天了,我们谈一谈吧。”
说完,也不等明乐表态,就径自转身移步到了马车的另一侧,堪堪好隔离了宫门守卫的视线。
明乐冷冷一笑,举步跟了过去。
“你背后的人,是宋灏?”见她出现,彭修马上迫不及待的开口,语气异常笃定,显然已经不只是求证那么简单了。
从她决定和宋灏走进暝宸殿里去演这一场戏的时候明乐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此时面对他的质问,不过泰然处之罢了。
“侯爷,即使您会是将来驸马,也万不该如此这般直呼殷王殿下的名讳吧?”明乐淡然一笑,却是不答反问。
言下之意,对宋灏的维护鲜明的近乎扎眼。
虽然心里已经认定,但在正式得到明乐承认的这一刻,彭修的眼中还是骤然凝结一股凛冽的杀意。
是宋灏,竟然是殷王宋灏,那个一直在背地里给他使绊子,一次次对他阴谋算计的人,竟然是这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殷王宋灏?
“为什么?”证实了一切,他反而不见了怒气,豁然开朗之下,整个思路越发的顺畅清晰。
明烈的阳光之下,男人晦暗无比的眼神死死钉在明乐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本侯和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般处心积虑而且不遗余力,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明乐抿唇一笑,神态间带了点女儿姿态的软腻,重新抬起头再与彭修对视的时候脸上笑容就越发明艳起来。
“诚如侯爷今日在大殿上所见,如果不是太后横插一杠子进来,此时此刻站在你面的就不是什么太后义女、义阳公主,而是名正言顺的殷王妃。”明乐莞尔,言语之间的神情恍惚还带了几分叹惋之意,她看着彭修,耸耸肩道,“其中理由,还需要我再多做解释吗?”
针对彭修的,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的手笔。
但是她的四海和八方,都还有大用处。
彭修这人太过精明,所以无论如何,暂时她还是不宜将自己真实的实力暴露在他的眼皮子的底下。
不是她死没良心的要推宋灏出来做挡箭牌,而是既然两人如今结成同盟,推他出来用一用也无妨了。
起码——
宋灏这样的身份,彭修不会怀疑他的实力,所以她也可以暂且放心,至少对方不会在揭她老底的事情上再多费心思。
“为红颜,冲冠一怒,的确从来都是最好的理由。”彭修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明乐脸上,脸上表情真假难辨,话到一半却是语气一冷,甩袖道,“这理由用在宋灏身上,你觉得合适吗?”
“用在他身上合不合适我是不知道,但我清楚的是,用在侯爷你身上肯定是不合适的。”明乐凌厉的反驳,再不掩饰眼底的嫌恶情绪,冷蔑的抬眸看他。
一个能够踩着自己妻儿的尸骨往上爬而面不改色的人,如何能指望他会为谁而违背自己的初衷。
彭修的神色清冷,丝毫也不为她的讥讽而介怀。
他只是保持着一个不变的表情看着眼前锋芒毕露的少女,半晌,冷涩一笑,“我会在这里等你,只是为了告诫你一句话,你我之间不过私人恩怨,即使你把武安侯府看在眼里,但至少也切莫要为了一时意气而把老夫人还有你骨肉族亲的性命搭上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明乐目光一动,警觉的一挑眉。
“殷王想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彭修反问,面容冷峻而带了丝讽刺意味的直视她的眼睛,淡声道,“乐儿,在我面前,这种手段还是不要使了。你的心思伎俩,连柳妃那女人都奈何不了,你会在对宋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和他上了一条船?而且今天太后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宫里那母子二人的关系何其微妙你不是不知道,还得要我跟你分析,殷王这一条路走下去会有的结局吗?”
宋灏的确是存了不臣之心,但就目前为止,外人也就只知道是孝宗因为他手里兵权而心存忌惮。
却没有想到,彭修竟会一眼看破,将一切看的那般深远。
这个人的心思,果然是深不可测,防不胜防。
明乐抿抿唇,刚要开口,彭修已经冷然牵动嘴角打断她。
“我不是瞎子,不用说些模棱两可的场面话来搪塞我。”彭修道,微微提了口气,负手走到一边,“我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你记住自己在做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依附殷王来对我下手无可厚非,但在这之前,最好想想,背后的代价,是否足够你背负。”
“我怕什么?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了不得将来更进一步,就不劳侯爷你来操心了。”她与彭修,注定势不两立,明乐反而无所谓的笑了,“侯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没有的别的事,那就先行一步了,怕是祖母要等急了。”
明乐说完,转身就走。
回头的那一瞬,她的目光突然收冷,以眼角的余光狠狠的剜了那男人一眼。
“乐儿!”彭修目光一凝,冷不防一个箭步转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同你说笑的,你最好想清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什么头?是你能让我姐姐起死回生还是能把浩心完好无损的带回我面前来?再或者,你良心发现,为了阻止我走上这条不归路而自刎于我面前?”明乐低头看着他落在自己腕上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言辞冰冷的发问。
彭修的脸色微变,整个脊背都有瞬间的僵硬。
明乐看他这副表情,眼底沉淀的颜色不觉又添了几分冷意,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腕递送到他面前,“如今你是天子宠臣,殷王是我的护身符,说什么告诫我,提醒我,你真正担心的,只怕是皇上的地位不稳进而连累动摇了你此时把握在手的滔天富贵,何必假惺惺的拿我说事儿?既然今天你要把话说开,那么我也不妨一句明白话告诉你,诚如你所见,我一介孤女,无凭无靠,既然有人肯于借一把刀给我杀人,我又何乐不为?至于你我之间,做一个了断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今天你原就不该在这里等我,早就多说无益了。”
彭修静默不语,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和语气都完全陌生的少女。
“原来你处心积虑,等的就是今天!”半晌,他突然释然,唇边一点笑意冰冷而讽刺,“从柳乡一回来,你的目标里面就包括了我,难为让你隐瞒初衷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得了这至高无上的身份,终于可以与我悍然操刀相向了。”
“何必指责我的处心积虑,若不是这样,你会容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活到今天?”明乐冷嗤一声,漫不经心的反问,“与我偶遇,送我礼物,每每与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难道那一次次,你就不是包藏祸心在故意的试探我吗?我如不是若即若离的配合你屡次的试探,你会容我活到今天?”
易明峰等人要动她,还要顾及老夫人的报复。
可是彭修,若是早知道她此行回来的目的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留到现在的。
而前世的她对彭修的习惯乃至于心理都太过了解,彭修这人十分聪慧,不管是她表现的过于热络还是直接的仇恨,都会让他戒备,所以也就只有保持一种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态度让他去揣度才能给她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准备一切。
其实从回来的那一天她就已经在盘算,须得要找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作为踏脚石来帮她一把,因为她的敌人个个显贵,她要彻底的压制他们,打垮他们,就必须站的比他们更高。
诚然宋灏这个人不好掌握,是最坏的人选。
但天意弄人,偏偏和他扯在了一起。
只是终究——
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无论是宋灏许诺给她的殷王妃,还是现在姜太后强加给她的义阳公主头衔,两者都可以将她推上高位,从此用睥睨的姿态去把那些人踩在脚下。
看着少女乌黑柔亮的眸子,那里面幽光闪闪,竟是隐隐带着震慑人心的强悍力量。
彭修不由的倒抽一口气凉气!
眼前这个少女,无论是心机还是忍耐力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即使太后收你做了义女——”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彭修目光幽暗看着眼前少女明艳的脸庞,字字森冷道,“仔细想想,她能纵容你多少?你对于她,不过就她用以制衡殷王的一枚棋子而已。”
“她于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明乐毫不介意的反问,“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即使她是万人之上的太后,在利用我的同时也总要给我相应的好处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我听你的言下之意,你对太后那母子三人间的宿怨似乎是清楚的很,那么你就更应当知道,只要有殷王在的一天,太后说是握了我做人质,换个角度想,她又何尝不是有求于我?当然,以你现在在孝宗面前的地位,你大可以到他跟前谏言让他除了宋灏,好拆了我的后台,可是有南疆之地的二十万大军在那里,如果真的可以这么轻易下手,孝宗他又何至于等到今天?所以,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明乐说的字字中肯,最后手腕一震,轻而易举甩开彭修扣在她腕上的手指。
她退后一步,仍是用那种明媚的笑脸搭配冰冷的眼神的冲突奇特的面孔望定了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从唇齿间迸出来,“算起来,咱们的皇上对我也算是帮了大忙,易明峰在外的这一趟差事,当是至少还得两个月左右才能回京,侯爷你远走东南海域,少不得是要在海上过年了,京中家眷,交代给我——我自是会好好关照他们的,等着来年侯爷你凯旋!”
说完,盈盈一笑,转身上了早就等候在旁侧的马车。
“姐,直接回府吗?”长安道,跟着跃上车辕。
“回去吧,怕是有人等不得明日册封的圣旨颁下来就先要急着将我除了去,我又怎好拂了他们的心意远远的避开呢!”车厢内传来少女清脆悦耳的巧笑声,仿佛是带了许多期待。
这个丫头,竟是这般有恃无恐。
果然,之前一直都是自己错看了她吗?
彭修站在那里未动,周身都笼罩在车辙碾过的尘埃里。
陈立神色凝重的从旁边的树后移步过来,试着道,“侯爷,这易九姐来者不善,是不是——”
陈立的话,不必说的太过明白,无非五个字——
“先下手为强”。
“来不及了!”彭修回过神来,自嘲的冷笑一声,“这话你在今天的宫宴之前来说还行,现在,谁敢贸然动他,下场就唯有一个死字。”
别说宋灏不会善罢甘休,心中就连姜太后也是决计要将她牢牢握在手里才能安枕的。
其实在这件事上那丫头的确是看的通透,表面上看似是姜太后拿捏住了她,实则又何尝不是她堂而皇之的利用了老太婆做了挡箭牌?
“那——就这么不管了吗?”想想那少女明艳而诡异的笑脸,陈立就从心底里一阵一阵的发寒,“您这一走,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这边——”
“那几个女人,由着她们折腾吧!”彭修想了想,终究不过一笑置之,“走吧,不要耽误了行程,马上出城点兵出发。”
那个丫头,即使现在拿了姜太后这块挡箭牌,但要名正言顺的杀人放火也总得要出师有名。
至于那些惹是生非的女人么——
如果是自己往浑水里跳,他也懒得去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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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叶阳岚的摄政王妃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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