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行人,每个人怀里都捧着大小几盆花,有的甚至用车拉着一日的成果,他们的脸上个个带着满足的笑容。
比起白天的紧凑,他们的脚步显得轻缓许多,也不再拥挤了。
想抽回手,可他握得紧,不得已,我低低道:“请爷放开我。”
他挑高眉,用余光睨着我,“不行,爷可不想再次走丢了。”
他的话不容人反驳。
我不再做声,既然有人在暗中保护着他,而他又会功夫,我在这儿也是多余的。
可他是主子,我是奴才。
跟着他本就是应该的。
想到自己方才挺身挡在他面前,保护会武功的他,觉得自己很傻。
但没有后悔。
觉得自己做了件应该做的事。
“有什么想问的吗?”他突然凑到我耳边问道。
我微微移开,摇摇头。
他的事不想知道太多。
“什么都不想问?”他的声音有丝隐怒。
“奴婢该问什么?”我微微抬眸看他。
他抿紧唇,毫不隐藏地显示着他的不悦,“就不想知道那些杀手是谁派来杀爷的?”
“这些是奴婢该问的吗?”刺杀君王,多大的罪啊,小小宫婢能问吗?我疑惑地回望向他。
他眼一眯,目光深深,“对朕,你可真是实诚。”
说错了吗?他的怒气明显。
“回宫。”他倏然放开我的手,离去。
“爷。”我忙叫住他,却哭笑不得,见他转身,忙指了指右侧的官道,“这边。”
他黑了一张脸,道:“你方才不是指了这边吗?”
“那时奴婢可不是站在这个位置的。”他的方向感真的很差呢。
他僵在那儿半晌,硬着身子转身就走。
我正要跟上,肩膀被一双细若葱段的纤手强硬扳过,“苏恩。”
我一声痛呼,揉上被扳痛的肩膀,望见来人时,怔了怔,“月芙姑娘?”
赵月芙一身蓝色的翠烟衫,烟罗软纱逶迤拖地,在放满了百花的街上,犹如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只是这牡丹满脸怒气,叫人不敢亲近。
街上行人纷纷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赵月芙咬紧下唇,怒气腾腾地望着我。
“月芙姑娘,你怎么了?”没想到会在花街遇上她,心里却隐约有些明白她为何这般瞪着我。
“景临呢?你不是和他一起出来的吗?”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景大人去买东西了,现在奴婢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赵月芙恨恨地望着我,红唇张开半晌,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月芙姑娘?”
“是皇后娘娘派你出来的吧。”
“是,娘娘给姑娘送了两匹上等丝绸。”
“谁稀罕这个。”
看着她握紧了双拳,双眼布满了痛恨,又有着万般无奈,咬牙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每年都这样,她不是他的姐姐吗?为什么每年都要与我抢景临?”
我一怔。
“若非她是景临的姐姐,是当今国母,可真叫人怀疑了。”赵月芙的视线极为犀利,如细细绵针。
这犀利针对的怕是皇后娘娘吧?对皇后,她无可奈何,就只能将怨气撒在我身上。
“今天,我是绝不会让她得逞的。”她头一扬,美眸精光乍现,一改外表的柔弱模样,极为精明强悍的样子,转身就走。
望着她的愤然离去,我都没说上什么话,却又有些羡慕她的强势,随意一个眼神就有了让人不敢小视的气势,叫人不敢轻视她,无意中分量就出来了。
反观我,必须做很多事才能让别人注意到我。
凉薄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京城首富的女儿,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爷。”一惊,他不是回宫了吗?
“拿着。”
手上一重,不知何时,他手上端了一盆青竹,抛到了我手上。
“这盆竹是爷买的?”
他轻“嗯”一声,算是回答。
这种竹子极为普通,在农家小院或是山林极多,生命力很顽强,且四季常青。
君王什么花草没见过,没想到他竟会买这个?
“倒是挺配的。”他眯眼望着我,冷冷丢出一句话,迈开腿就走。
什么意思?
帝王,喜怒无常,讲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我,不喜欢这样性子的人。
呵呵,心里想想的,当然不能说出来了。
猛地,我想起,道:“爷,您不是没钱吗?”
他瞥了我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显然不屑回答我的话。
我捧着竹子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却悄悄地巡视着周围。
就快走到花街尽头了,也没见着景临的身影。
我的心里有些微的失落。
“你一直在偷偷地看什么?”不知何时,他竟转过身望着我,眸子隐含怒火,沉肃与压迫的气息又渐渐在他身上聚拢。
“奴婢没有偷偷地。”我慌忙低头,后退了一步。心里也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看周围?
莫非他方才在注视我?
怎么可能呢?
他双手抱胸,微垂眼帘望着我,那眸子越发深沉。
“爷。”陡然听到有人呼喊。
这声音,我一喜,抬头望去,是景临,衣袂飘飘而来。
他朝我微微笑着,还扬了扬手中一个绣着风吹竹叶舞的锦包。
想到他临去时说的那句话,我心中暗喜,难道这就是他要送我的礼物吗?
正想着,景临身后一个软软的声音传来,“原来爷也出来赏花了。”
是赵月芙,她紧紧地跟在景临身后,看到我时,给了我一个极为犀利的眼神,望向皇帝时又是一副温柔的样子。
“你们真是形影不离,看来离爷喝你们喜酒的日子不远了。”说这话时,皇帝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我,仿佛他能窥视到我的内心。
赵月芙羞涩地一笑,道:“今天,大夫人让苏恩姑娘前来传话,让景临哥哥去她那园子里赏花,妾身知道后,就缠着景临哥哥要一起去,景临哥哥答应了。爷欢迎吗?”
他极淡地一笑,这笑带了几分莫测的感觉,“当然。”
“爷,您的袖子抽线了?”景临的目光顿在他以金丝描了薄烟的袖子上。
我这才注意到皇帝的广袖上,抽去了一条金丝线,素白布料,被抽的地方极为醒目。
皇帝的衣裳,镶金之处必是以极昂贵的金丝为线,这样的破处定不会是老练的裁宫所犯下。
“不小心钩破的。”他漫不经心地说。
我望着手中的竹子,他不会是以一条金丝买了这么一盆极为普通的竹子吧?
可能吗?
应该不会的,连三岁孩子也知道这是极不划算的事。
赵月芙进宫,皇后自然是不欢迎的,可当着皇帝的面,再怎么不欢迎,她也是一副开心,巴不得赵月芙能进宫陪她的样子。
别人都是在白天赏花,宫里的百花节却每每是在夜间赏花,只因唯有夜里,皇帝才有时间陪着后妃们。
御花园,灯笼高挂,亮如白昼。
百花虽美,在我看来却比不过盛装打扮的后妃们,尤其是她们发梢上的那些钗子,星般闪亮。
只是她们脸上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容,却让我觉得压抑,因为太过深黯。
今晚,皇后身边跟着的是专门梳理仪容的宫女,在这样的场合,皇后自是要时刻保持仪容,不能被别的妃子比下去,所以并不需要我随侍。
我悄然退出了御花园。
夜风徐徐,并不凉快。
宫内四周的道上都有宫人在扑着凉水降温。
进了月牙门,刚走上宫廊。
迎面走来一人,近了,是棠煜。
他站在离我几步之外,静静地望着我,不发一声。
“棠煜,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朝他微笑,走近他,一怔。
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淡漠,只是不知为何,给了我一份沉重的感觉,不觉就问:“你怎么了?”
“怎么不去赏花呢?”他淡淡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方才的感觉是我的错觉。
“有点儿累了,想早点休息。你去哪儿?”
“看你。”
“什么?”
他的目光很暗,像是布满阴云的夜。
我纳闷地望着他,只觉得他的眸光似想跟我说什么话,“棠煜,你怎么了?”
“你还没有谢我,那天,你发高烧,我与素颜姑姑照顾了你两天。”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忙道:“谢谢你,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谢谢的。”
“你拿什么谢我?”
“我……”
“以身相许如何?”
我愣住。
他轻轻一笑,淡淡的微笑,只那眸光却是认真的。
我被吓住了。
沉沉地望着我半晌,他嘴角突然勾起,“逗你玩的,一名公公怎能娶妻呢。”
“棠……”
“不是累了吗?快回去睡觉吧。”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夜幕下的棠煜,与浓浓夜色融合,散发着一种疏离的气息。
“这是怎么了?”我喃喃道。
正当要迈步,一名皇后宫的宫女匆匆跑了过来,“恩恩姐姐。”
“什么事?”
“给。”小宫女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锦包,交到我手里,“这是尚书大人让奴婢给你送过来的。”
很精巧的一个锦包,当看到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飞舞竹叶时,我的脑海里顿时闪过礼物二字。
宫女在笑,一脸暧昧,同时神情期待,“是别的宫女,奴婢才不给好脸色,不过是恩恩姐姐就没关系了。嘻嘻,加把劲哦,就算做不了元配,能当个妾室也好啊,先走了。”
元配?妾室?
摇摇头,我没什么奢望。
只是抵制不了这份喜欢,所以,偷偷地就好了。
“恩恩姑娘。”宫女一走,一位公公小跑着过来,将手中的盆竹放到面前,“皇上说这盆野竹跟你很配。”
跟我很配,“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才就不知道了,反正皇上把这竹子交给奴才时就说了这么一句,还说一定要交到你手上。”说完,公公把盆竹放在我手上,转身就走。
愣望着手中的盆竹,我只觉糊涂。
这竹,是给我的吗?
天还未亮,我便起床。领着几名宫人来到了御花园。
“要小心了,这些花露极为珍贵,别洒了。”每年每个季节的百花节,娘娘们都会吩咐宫人采集花露做成花膏,说是有极好的养颜效果。
“好困啊。”最小的宫女说道。
其余宫女频频点头。
“恩恩姐姐,你不困吗?”
“我还行。等采集好了花露,我就让你们回去再睡一觉,怎么样?”我笑着说。
“真的?”宫女们立刻来了精神。
我点点头,“不过这会儿,你们都得打起精神认真采集花露,嗯?”
“是。”
“咦,那是谁?”一名宫女指着不远处的圆门,“鬼鬼祟祟的。”
见宫女们都朝那边张望,我摇摇头,“不是让你们认真采集花露吗?”
“恩恩姐姐,那人确实好鬼祟哦,你看。”
朝着宫女所指望去,就看到一个宫女左右张望着行猫步朝西侧的圆门走去,她显然紧张得没注意到这儿。
“我去看看吧,好了,都集中精神采花露,等我回来时就是你们上交花露的时候。”
“是。”
我这才满意地离去。
那宫女出了御花园,进入了甬道一侧的月牙门。
一路东张西望,就怕被人发现,她确实极为鬼祟。
我心生怀疑。
走了许久,转了一个弯,她突然不见了。
我左右张望,依然不见她的行踪。
“奇怪,”我喃喃道,“上哪儿去了,这里是?”
头顶,安妃宫三个大字进入眼帘。
竟来到了安妃宫。
安妃?内心的歉疚突然袭来。
不想不见,这份歉疚便藏在了心底深处。
见着了,那些事,害安妃失去了孩子,又渐渐浮现在了眼前。
安妃宫的门紧紧地关着。
自那件事情后,在宫里很少听见安妃的事。
宫人都说,安妃娘娘变了一个人,寡言少语,足不出户。
安妃娘娘甚至遣散了殿内的宫女,只留小伶一人照顾。
自小产后,连皇上都没怎么去安妃宫,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娘娘似的。
明知道门锁着,我还是忍不住上前推门试试,想去看看她。
没想到一推,这门竟然让我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些竹子,那个八角亭。
上次来时,还见着些宫女。这会儿,宫里极为安静,看来平时听到的那些关于安妃的事都是真的,安妃娘娘真的把宫女都分散了。
尽管如此,殿里打扫得很干净。
一盏明亮的烛火在角落里幽幽燃着。
整座殿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沉郁,反而清新了许多。
桌上甚至摆放着一盆坚挺的青竹,翠绿翠绿的,让人看着心情极好。
一个哈欠声伴随着睡意传来,“娘娘,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您要多多休息,才能为临盆时积蓄体力。”
见到我刹那,声音戛然而止,充满困意的目光瞬间惊愕,慌张。
“小伶。”我朝她友好地微笑。
“你?”小伶目光中的惊恐越来越多,一副极为害怕的样子。下一刻,她突然冲过来,站到内殿门前,张开双臂,一副守护的样子,极力镇定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安妃宫,还不快出去。”
“我不是!”我想解释。
“出去。”
“小伶,娘娘她好吗?”
“出去。”小伶压低声音吼道,目光越发让人害怕。
“好吧。”我黯然道。
在我正要迈出门槛时,内殿一道懒懒的温和声音说:“小伶,你在做什么?怎么那么吵?”
心里咦了声,这是安妃娘娘的声音吗?她的声音充满了一种……是什么呢,是温馨的感觉。
“娘娘,您别出来。”小伶叫道,可迟了,话音一落,内殿的门就开了。
我的目光陡然睁大。
安妃着了件粉色水仙撒花绿叶裙,乌黑发丝顺顺地贴在背后,脸色粉润,眸子灿黑,嘴角勾着一个幸福的微笑。
而我的目光,却是盯在她的肚子上,一个滚圆的肚子,似乎马上要临盆了。
安妃的脸色由粉润开始一点点变得苍白,如小伶那般,眼底出现了惊恐,但只一瞬,便恢复自然,冰冷如夜,淡漠地问:“苏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盯着安妃的大肚子,无法用文字来描述我现在的想法,太过震惊,缓不过思绪,只觉脑袋里都是空的。
安妃怀孕了?肚子这么大,似乎快要临盆了?
怀孕,怎么可能呢?
不是无法再受孕了吗?
不是才小产吗?
为什么……
倏然,背后被推了一把,我被推到了安妃面前。
不知何时,小伶站到了我身后,恨恨发问:“是皇后派你来的,是吗?”
“这还用问,真是没想到,我做得这般周密,本以为小产之事已让她没了戒心,可还是被她发觉了。”安妃阴沉地望着我,眼里渐渐浮起杀气。
我被她眼底的杀意惊得后退了一步。
“很奇怪,是吧?本宫不是才小产吗?”
定定神,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有些明白了,“娘娘是假装小产,是吗?”
“不错。”
“为什么?”
皇后曾对我说过,安妃没有怀孕。
我信了,可也无法全信,或者说我不知道该不该信。
“问得可真是天真。”安妃冷笑,眉目间尽是恨意,一步步逼近我。
我后退,背后起了寒意,“娘娘,你想做什么?”
“想必皇后是找你来一探虚实的吧?你说我想做什么?小伶。”
一块厚布突然罩上了我的头顶。
膝盖一痛,我被踢倒在地。
小伶的动作准确利落,仿佛常做这样的事。
“放开我。”我惊叫道。
下一刻,我只觉呼吸困难。
一块布死紧死紧地按在了我鼻子上。
她们要做什么?
难道,杀我?
不会的,怎么可能……
呼吸一点点减弱。
我胡乱地踢着脚,挥舞着手,可是没用,根本抓不到人,更别说硬物了。
倏然明白,她们是真的要杀我。
害怕像是一个旋涡,席卷了我身心。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不,我不要死,至少不应该是这样死的。
思绪开始变得混沌,有什么东西在被一点点抽离。
周围觉得好静,黑黑的静。
要死了吗?
“你们在做什么?”凉薄的声音出现,像是一道亮光冲进了我的黑暗里面。
有人在打我的脸,打得很痛很痛,下手毫不留情。
我拧紧眉,想睁开眼,只觉浑身无力。
脸更痛了,他下手更狠。
想躲开,根本没力气躲。
好气人。
“为什么要打我?”本是吼的,发出后却如蚊声,不过我的眼睛睁开了。冰凉中透着紧张与关怀的眸子映入了眼中,在我睁开眼的刹那,关怀突然没了,换上的是深沉。
我愣愣地望着他,修眉入鬓,质洁如玉,生得好俊美。
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
“看够了吗?”
我回过神,“皇,皇上?”
怎么会是他?
我想起身施礼,身体却无力,一下又跌坐在地。
他不再扶着我,而是落座,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皇上,留她不得。”安妃的声音穿过我耳际。
这声音像是一把剑,我彻底清醒,是了,我是在安妃宫,安妃想杀我。
她已在小伶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满目恨怒地望着我。
“哦?为什么?”小伶给皇帝上了茶,他优哉游哉地喝着,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
此刻的我,头发散乱,脸被打得红肿,狼狈不堪。
但顾不上这些,我害怕警惕地望着眼前的这三人。
不敢相信安妃是真的要杀死我。
这般明目张胆,让人心寒。
死里逃生,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脱身之计。
“皇后定是派她来一探虚实,臣妾怕,怕再度失去孩子。”安妃落泪,怨恨的神情被悲伤取代,“臣妾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不想功亏一篑。皇上也答应过臣妾,配合臣妾的。”
“朕可没答应过你能乱杀人。”
“她活着,臣妾肚里的孩子就必须死。”安妃泪落如珠,一手恨恨地指着我,“臣妾无法放她回去。”
“所以就杀了她?”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安妃一咬牙,定定地望着他,“妾身没有办法。”
“是吗?”
“从去年设计让皇后相信妾身无法再怀龙嗣,到小产假象,皇上不都允了臣妾吗?皇上如果想保皇子平安,就请下旨杀了她吧。”
“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防皇后?”他冷冷地望向安妃,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眼,却让安妃不敢直视,慌忙低头。
“当然。”
“红翠溺死,结果死的人却是明妃。”
“那是皇后借刀杀人。”
“可红翠却是你杀的。”
心神一震,我睁大眼望向他,他高高在上,优雅地坐着,平静地说着话,杀了人,多大的事,他的声音竟没有丝毫波动。
我,却乱了思绪。
皇帝怎么会知道得那般清楚?
安妃的双唇轻颤着,波光粼粼的眸子满是委屈,硬是不发一语。
这模样,仿佛是皇帝冤枉了她。
殿内静得可怕。
良久,安妃幽幽地道:“皇上,妾身一旦平安生下小皇子,任由皇上处分。现在,妾身必须保护他。”
“你杀了她,就是保护皇子了吗?皇后就不会察觉吗?”
安妃身子一震,轻咬下唇,望向我,微眯的眼似两簇刀光,极为锋利,凝视再三,说道:“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她成为妾身的人。”
三人的目光齐聚在我身上。
安妃与小伶是充满恨意的,而他,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淡淡道:“是个好办法。”
我微喘着气,看着安妃一步步走到面前,冷清地望着我,轻缓地道:“听清楚了吧,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死,一是成为本宫的人。如何?”
该怎么做呢?
这样的情况下,我有选择吗?
一直以为安妃是个柔弱的人,一直在心里对她心存歉疚与自责。
可她的狠与恨却差点儿置我于死地。
更没有想到,她欺骗了所有人。
脑海里浮起皇后嗤笑的话,“在宫里同情心太过对你没半分好处”。
皇宫,真的是这样的地方吗?
想到方才,我打了个寒战,声音微颤依然坚定地道:“这两个,奴婢都不会选择。”
“什么?”
我害怕地看了安妃一眼,动动嘴唇,努力说出完整的句子:“奴婢既不想死,可也不会成为娘娘的人,娘娘身怀龙子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请娘娘和皇上相信奴婢。”
那个男人,用深沉目光打量着我的男人,既然清楚地知道一切,面对安妃杀人还那般镇定自若,显然参与其中。
这怕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吧?
“呵呵,”安妃讽笑如寒风,“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所说的话?”
“朕倒是信。”他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低头紧锁住我害怕却坚定的视线,凉凉一笑,“不过单凭一句话,自然是没有任何的保障,加上九族如何?”
“九族?”我喃喃道,是什么意思。
“若泄露安妃怀了龙子之事,苏家株连九族。”他一笑,凉凉如秋风,不冷,只是一种被刮刺的感觉。
心底起了惧意,九族?诛九族?
我是苏恩,却是冒名进宫的苏恩,是假的,可那九族的命却是真实的。
为了我一个人要陪上那么多条人命吗?
“奴婢,奴婢不能,不能加上九族。”我弱弱地,却说得坚定。
“什么?”安妃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他挑起了好看的眉,不置一词。
“奴婢不能拿别人的性命来做这个保障,如果奴婢真的泄露此事,皇上和娘娘可以要了奴婢的命。”
“你的命?”一旁的小伶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的命哪里抵得上我家皇子的?”
“奴婢觉得,生命,生命是不分贵贱的,大家唯一拥有相同的东西,那就是生命,是买不来,亦卖不掉的。”我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以为你是谁?只是个奴才,皇上和本宫在这里饶了你一命,已是对你天大的恩惠,你没有说不的资格。”安妃双手捏得紧紧的,满目怒火。
“说得倒挺好听的。”他淡淡道,“希望你所做的和你所说的一样漂亮,朕就信你一次。”
“皇上?”安妃惊呼。
不知是如何出了安妃宫的,天已大亮,太阳一出来就炙热得很。
我却觉得浑身冰凉,丝毫感受不到它的温度。
摸摸额,真的很冰凉。
刚才,差点就死了。
对着太阳深呼了三大口气,这才觉得有点儿缓和。
宫道上不时有宫人走过。
我的脸色一定很差,想了想,隐入一旁的花圃,走上小径。
茂密的枝叶盖住了猛烈的阳光,感觉到了阵阵阴凉。
蹲下,将身子靠在树上,臂环双腿,脸埋进双腿间,我想静一静,我要想一想。
方才的一切……
“你在这儿做什么?”稚气却佯作老沉的声音在头顶飘过。
一惊,我抬头,就见一双闪亮的眸子满是轻傲,蔑视地望着我。
“太子殿下?”我慌忙起身行礼。
“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
“奴婢……”
“是被我母后骂了吧?”太子轻哼一声,满脸肯定。
“是。”我顺水推舟道。
“看来你也待不长了。”太子说这话时显然很高兴。
“殿下很不喜欢奴婢吗?”
“当然,一丘之貉,你们这些刁奴就爱兴风作浪,本太子看着就烦。”
我沉默。
“怎么不说话?难道本太子说错了吗?”
我微蹲下身子,微笑着与他平视,看着他极度不满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
“不许摸本太子的头。”太子退后了一步,红着脸瞪着我。
“可奴婢已经摸了呀。”
“你?真让人讨厌。”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我叹了口气,再度坐回,脑袋倚在双臂上发起呆来。
这就是皇宫吗?
待得时间越久,越了解它,心里就会产生惧意。
每个人,每件事,都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我没有那个本事看透表象里面的复杂。
该怎么办?
“我好怕。”轻轻地呢喃,怕像方才那样死去。
转过头,我却对上了一双闪着好奇的眸子。
“殿下?”惊呼,我被吓了一跳。
“你怕什么?”他老气横秋,明明比我小了一头,可那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模样倒像高出我很多似的。
“殿下怎么回来了?”我吁了口气,问。
“你还没回答我怕什么。”
想了想,我回答:“奴婢怕死。”
说了实话,太子也不懂什么的。
果然,他一副极为不屑的样子,我淡淡一笑,问:“那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本太子要在这里乘凉,你让开。”
“是,”我失笑,简单地施了个礼,“那奴婢不打扰殿下乘凉了,这就告退。”
走了几步,就听见他在后面喂了一声。
我转身,望着他,“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笑得真难看,丑死了。”说完,他脸一扬,嚣张地离去。
笑得很难看?很丑吗?我抚上脸颊,只觉脸还是冰冰的。
不过,他不是要在这儿乘凉吗?
回到了皇后宫,我才想起竟忘了去御花园看宫女们花露收集得如何,正要再次出宫,一名宫女来说皇后传我,只得让别的宫女代我去御花园一趟了。
进了殿,就听到一道悠扬的琴声传来,宛然动听,如天籁之音。
内殿,皇后正在弹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皇后抚琴,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那份娴熟,那份神情,皇后对琴该是有极深的造诣吧。
施了礼,我就规矩地站在一旁,等着皇后抚琴结束。
过了许久,她才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
皇后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珠花流苏翠烟衫,莲步轻移时,流苏摇摆,步步生花。
我赶紧上茶。
皇后并没喝茶,而是笑望着我问:“方才那曲子好听吗?”
“很好听。”
皇后妩媚一笑,“这曲子叫流苏曲,是景临在本宫生辰那天专门谱的。”
我一愣,听到皇后一声娇笑,又说:“还有这件衣裳,也是景临亲自命人裁做送给我贺生辰的。”
我不明白皇后怎么突然说这些。
“昨天月芙跟本宫说,你跟景临在逛花街,有说有笑的,二人极为亲密。”皇后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小口,凤目一眨,漾出几许沉沉笑意。
过于矜持的笑声,倒让我的心猛地一颤。
“本宫与景临的感情一向很好,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景临生得好看,从小就受女孩子的喜欢,你是本宫的亲信,本宫现在可以告诉你,”皇后走到我身边,凤目紧紧地盯着我,一字一字道,“他的心里就只有本宫一人。”
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从皇后嘴里说出,我还是惊异地睁大了眼。
钝钝的痛从心灵深处洇开。
“娘娘这样说很奇怪。”我道。
“奇怪?常人看来确是奇怪,不过,本宫与景临并非亲姐弟,这么一说就不奇怪了吧?”
“娘娘是国母啊,已嫁作人妇了。”我困难地说出这句话,为了景临。
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万一被人发现……
“那又如何?本宫爱景临,景临也爱本宫,这就够了。自然,本宫相信你,赵月芙那点儿心思本宫又怎会看不穿,告诉你这个天大的秘密只是想让你做我真正的心腹而已。”
我呆了呆,真正的心腹?
“若是泄露了秘密,你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有什么疑惑就去问棠煜,下去吧。”
整整一天脑袋都是混沌混沌的。
整整一天我都待在小偏房里,看着窗前的竹子发呆。
直到夜幕降临。
“没事的。”我喃喃道,“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这样一想,我拿过窗边篮子里的针线,开始绣起绣了一半的锦囊来。这锦囊是送给棠煜的,专门感谢他照顾了发烧的我,给素颜姑姑的则是一块绣着荷花的绢帕。
灼热了数日,终于在三天后迎来了微风,天气时而出阳,时而被淡淡阴云遮住,不再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恩恩姑娘,你来看小如了?”桃子一见是我,笑嘻嘻地说。
“小如呢?”我将手上的冰镇杨梅放在桌上,茶屋内并不见小如。
左右看了看,确定没宫人走过,桃子这才说:“想尽办法去见太子了呗。”
“还这般贪玩啊?”我不掩担心。
“真好。”桃子羡慕地道,“小如能有像恩恩姑娘这样的姐姐关照着,真是她的福气,可惜她不知道珍惜,一天到晚想着的就是如何成为太子妃。”
我愣了愣,“太子妃?”
“是啊。”桃子给我泡了杯茶,随意地道,“要不然她干吗总是冒着随时被发现的危险找太子玩儿,还尽想一些稀奇的茶饮吸引太子啊?”
我失笑道:“怎么会,才多大的人儿,哪来的这般心思,况且制茶饮本就是小如的喜好啊。”
“奴婢说的是实话,要不然皇后为何制止小如去见太子呢?”
“皇后是怕小如贪玩带坏了太子。”
“恩恩姑娘想得真单纯啊。”
我缓缓喝着茶,心却被桃子的话给扰乱了,这几天来,对于别人所做的事总会多几个心眼,仿佛疑心很重似的。
心思的转变让我的心总是觉得不安,不由得对任何人下意识地生了防备。
小如真的是为了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吗?细想桃子的话,也并非无迹可寻。
但太子才十一岁,立太子妃也是五六年之后的事,若小如的目的真是如此,是不是太早了?
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可能。
“也真奇怪,小如对你可不友好,恩恩姑娘干吗总是照顾她?”桃子奇怪地看着我。
“她还是个孩子,有时虽然任性了些,可还是蛮讨人喜欢的。”我轻抿了口茶,淡淡一笑。
“孩子?”桃子嘟嚷道,“她哪点儿像孩子了?”
“茶很好喝,我先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
“是啊,皇后那边还有事。”
出了茶具房,我匆匆朝太子寝宫走去。
说不上为何这般关心小如,心里就是无法放开她。
我是心软,看着她被打,就心疼。
看着她总是想办法巴结太子,就担心她被发现。
怎么能忍心看着一个孩子受这样的罪呢?
“这不是苏恩吗?”
一心想着小如的事,我也就没看身边的人,但这个声音,我抬眸。
迎面被宫女簇拥走来的人,是柳妃,一身烟笼梨花水裙,臂上挽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绯红的珠钗在头顶摇曳生辉,十指纤纤,肤如凝脂,更显万种风情。
“奴婢见过柳妃娘娘。”
“起来吧,好些日子没见,过得好吗?”
“谢娘娘挂念,奴婢挺好的。”
“哦?”柳妃走过我身边时,一声嗤笑,淡漠地说,“本宫可过得不好,自那夜你从本宫这里叫走了皇上,本宫的心里就扎进了根刺,想着非拔掉她不可。”
“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是有意的,呵!对了,你这是上哪儿啊,”柳妃望着隔了数十米的两道圆门,挑起黛眉,“是去安妃宫吗?”
“奴婢是去太子寝宫。”
一声长长的“哦”,柳妃轻笑,别有所指地道:“苏恩,看来你还是很天真啊,别怪本宫没警告过你哦,走了。”
在众宫女的簇拥下,柳妃莲步盈盈离去。
警告?我吗?
望着柳妃柔弱无骨的背影半晌,下一刻,我“咦”了一声,跟在柳妃身后的众宫女中,其中一人竟是明秀。
明秀是已逝明妃的婢女,不是一直在明妃宫吗?她怎么成了柳妃的宫人呢?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明秀也朝我看来,森冷的一眼。
直到她们消失在转角,我才收回了目光。
走进朝太子宫方向而设的圆门时,我忍不住转身望着数十米外的那道圆门,过了它,再走过宫廊,便是安妃宫,脑海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何柳妃会问我是去安妃宫呢?
身为皇后的贴身侍女,要问也该问是不是去太子宫才合适啊。
来过太子宫好多次了,但每一次也只是见见宫里的管事姑姑们,了解一下太子的近况,在外宫里了解完便回了皇后宫,像这样进入内宫的时候极少。
太子宫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外殿很大,十根大柱子撑着巨大的殿顶,空旷中透着叫人肃然起敬的威严。
殿内的摆设很简单,纯粹是怎么方便取放怎么放的规律,这与皇宫摆放物品的严谨格格不入。
是太子让人这么做的吗?
外殿没有任何人,我只好朝内殿走去。
就见内殿门在此时被打开,小如走了出来,正要打招呼,她走到了一根柱子后,挨着放茶壶的桌旁紧张地左右张望。
小如在看什么?
我走上前,见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什么,打开,将白色粉末样的东西倒进了桌上的茶壶中,因太过紧张,还洒出了一些在桌上,然后倒出一杯茶水,端起时随手将洒在外面的粉末抹去,这才进内殿。
她在茶水里放了什么?
毒药?随即否定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是新制的茶粉吗?
真是的话,她又何必那么紧张?
想了想,我走到桌前,虽说粉末被抹去了,用手指去摸的话还是能摸到一些颗粒的,我用指尖沾了些放进嘴里尝着,并没什么味儿。
想到小如方才紧张的样子,我暗忖着是不是要去向她问清楚。
可她会说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想了想,我还是拿出了袖子里的绢帕,狠狠地在桌上擦了擦,拢紧帕子时,帕子里已有了些粉末,看了紧闭的内殿门一眼,包起绢帕就离去。
我没有拿粉末去问太医,怕问出一些不该问的,而是直接来到了棠煜的住处。
整个小院静静的,叶子在微风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刚抬手敲门,棠煜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不明白。”我忙从怀里拿出绢帕交给他,微急地道,“能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吗?”
棠煜摊开绢帕,将粉末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淡淡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我捡……捡来的。”撒谎让我变得有些不自在。
棠煜深深地看着我,“它叫欢乐粉,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小孩子吃了它会提早成人。”
“提早成人?”成人?一时不解,下一刻,我惊得睁大眼,成人?太子妃?
什么意思?不,意思显而易见,小如她竟然……
我差点儿站不住脚,太惊骇,太震惊,震惊到无法想象。
甚至忘了棠煜在身边。
我浑浑噩噩地走过他,就要离开。
他却紧握了我的手,寒潭似的目光涌上关怀,“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
“到底什么事?”
望向他,我想我的眼底是复杂万分吧,是啊,这般荒唐的事,小如怎么做得出来?
猛地,一个疑问浮上心头,我拽过棠煜的袖子,紧张地问:“吃了这个欢乐粉,会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只会缩短所吃人的寿命,历史上凡是吃过欢乐粉的人,都活不过三十岁。”
活不过三十岁?我额上冒出了冷汗。
“你说历史上,难道历史上还有人吃过欢乐粉吗?”我的声音带着颤抖。
棠煜的目光变得幽深,“本朝还没有发现,但在前朝,确实有几位皇帝吃过,使用欢乐粉的人都是皇帝小时候的近身侍女,为了成为第一个被皇帝宠幸的女人,第一个生下皇子的女人以便飞上枝头成凤凰,她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叫我怎么相信?”一个孩子的心计怎么会这般深沉?这事对我而言太震惊了,心底深处根本就不想去相信,更不愿去正视它。
可桃子的话,小如偷偷摸摸的举动,还有,我相信棠煜不会骗我。HTtρs://Μ.Ъīqiκυ.ΠEt
“有什么办法能解了欢乐粉的药效吗?”我无力地问。
棠煜摇摇头。
“明白了。”我一步步朝外面走去,脚步沉重万分。
“恩恩。”
我转头望向他。
“以后若碰上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我永远在这里。”他的声音与往常不同,说得很轻柔,可那感觉像是在承诺着什么。
心思完全不在他那儿,我只是点点头,失魂地道:“好。”
不知何时,那一丝微风不见了踪影。
天气变得沉闷,偶有几声知了从密密的树枝中传出。
我心里觉得好压抑,一份说不出,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压抑紧紧地盘旋在心头。
现在该怎么办?
无法坐视不理,更不能让小如这么下去。
太子何其无辜?她怎么可以……
此时,余光瞧见不远处,一名宫女悄悄地拉着另一名宫女进了花圃的角落。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觉得她们在谋划着什么,双脚一步步地朝她们走去。
近了,听见细细的声音从花圃里传来,“这东西吃了真的肚子就不会痛了吗?”
“挺有效果的,保证不会痛,你瞧你痛得脸都没血色了。”
“下辈子我可不想做女人了,每月都要痛三天,有时痛得都下不了床。”
“那下辈子你做公公如何?”
“讨厌。”
两名宫女开始嬉笑起来。
我慌忙走开。
这是在做什么?去偷听做什么?
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多疑?
自离开安妃宫,见到个影子,甚至是风吹草动,心都会提起来,总觉得那儿有什么人在偷窥。
事实上,压根就没人。
我抱住头,拼命地向前跑。
“恩恩。”
温柔的声音滑过我耳边。
猛然顿住转过身,景临微笑地站在道边,高冠束发,温润如玉,那般洒脱。
他一步步走近我,满目温柔,“脸色不怎么好啊,怎么了?”
这样的温柔。
我几乎是贪婪地望着他眸中的温柔。
这个时候,几乎抵制不住心底对他喜欢的那份躁动。
不去管一旁时不时走过的宫女,也不去管她们看我的奇怪目光。
将脆弱、疲惫,还有对他的眷恋通通表露在他的面前。
他似怔了一下。
我轻唤:“景临。”
“发生了什么事?”
我摇摇头,有些黯然,“遇到了点儿挫折。”
说出去小如的命就不保了。
“挫折吗?呵,我认识的恩恩可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他的声音很轻柔,和着温柔的眼眸,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很坚强吗?”
他点点头。
心里有些高兴,高兴自己给他的印象是正面的。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还是摇头,不是不相信他,这样的事说了也只会让他操心吧?为了不让他误会,我连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我知道。”他温文而笑。
“你知道?”
“身在皇宫,也就是那些人那些事,知道的多了,反而对我不利,是吧?”
我重重地点头。
怎么忘了,他是尚书大人,还常帮着皇后做事,宫里的事他肯定比我清楚。
不过很高兴他这么信任我。
“皇宫是个大染缸,虽然不能置身事外,也别让自己掉进去了,有时就冷眼旁观吧。”他说。
“冷眼旁观?”我喃喃道,“可以吗?”
“是啊,宫里有它的一套生存法则,顺其自然就好。”
“那力所能及的事,也冷眼旁观吗?”
他一愣。
“宫里的生存法则,是顺其自然的法则吗?”我有些迷茫。
他想了想,柔声道:“没有人这样问过我,你问的难倒我了。不过对宫里的人而言,个人力量太单薄,自保也有困难,更别说其他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迷茫中又有了困惑,“为了自保,就该掩上耳朵闭上眼睛,装作没听到没看到吗?”
景临再次一愣。
静,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定定地望着他,希望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但没有,看来,他也没有答案。
“走,我们出宫散散心。”他突然说。
出宫散心?我下意识地摇摇头。
“怎么?不想同我一起去散散心吗?”他佯装生气,又做伤心状,“你可真会伤人的心,能让本大人开口相邀的人,这世上可不多。”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寸寸金的拒做帝妃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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