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三名成员来说是很难得的事,他们虽然性格大相径庭,关系也不甚亲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
这种自信伴随着他们,在四国邀请赛中一路走来。迄今为止,他们还尚未尝过败绩,也从未把对手放在眼里。
但是,意大利队是特别的。
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拉琪尔的表情很严肃。绯翼和艾莲娜一声不吭的坐在沙发里,等待着他对明天的比赛发表意见。
在G之队中,三人分工明确。其中,拉琪尔始终担负着参谋的职务,负责制订各种战术。
“这次与意大利队的比赛很重要,不仅因为它是我们进军决赛的关键、是我们与佩尔坎蒂的对决、是技术中心下任负责人的重要测试、也是打探教会秘密的好方法。”沉默许久,拉琪尔终于严肃的开口。
“其他事我都懂,但打探教会的秘密是怎么回事?”艾莲娜问。
“这是我的问题,”绯翼笑了一下,“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一些事,艾莲娜。而到目前为止,这些事还没有能查清楚,我暂时也不能下定论。总之,明天的比赛可能会对今后造成很大的影响。”
艾莲娜无辜的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绯翼也无暇仔细说明,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好了,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你们先睡吧。”
拉琪尔朝他甩了一个白眼:“不要太晚回来,记得长点脑子。上次只遇到雪樱一个人是你的狗屎运,要是跟W联盟的人撞上,我们可不会帮你解围。”
“我不会这么倒霉的。”走到门口,绯翼回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就哼着歌出去了。
夜晚的走廊非常安静,绯翼离开客房,踏进电梯,直接按下了通往底层大厅的按钮。
而此时的底层大厅,正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气氛。
一身黑色大衣的罗萨莉亚拎着皮箱,慢慢朝大厅的自动门走去。而三名队友始终一声不吭的跟在她身后,仿佛要与她一同离去。
“真的不用再送了,”走到门口,罗萨莉亚回头道,“外面很冷,你们赶快回去吧。”
“你……真的连看比赛都不愿意了吗?”吉勒低声问。
“……”罗萨莉亚不说话。
“算了,这种事勉强不来的,”都伯无奈的笑了一下,“我们走吧。”
麦斯梅斯吸了吸鼻子,她想去抱一抱她的队长,但是被吉勒拉住了。
罗萨莉亚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望着如同家人般的朋友们,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转身飞奔而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背叛了你们——
她无声的抽噎着,冰冷的夜风,把她的眼泪吹到了身后。
来到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她起初怀着一颗天真的心,直到亲自踏上了赛场,她才明白自己从来就与拉琪尔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热血、激烈而无情的战场,让她恐惧。
如此懦弱的她,命中注定永生无法追上拉琪尔的脚步。
目送着她走出自动门,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西班牙队的三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他们沉默着,慢慢走进电梯,回到已经没有了队长的房间。
而这一切,都被坐在大厅沙发上的某个人,尽收眼底。
在沙发不起眼的角落里,伊斐正默默的看着他们,怀里抱着一本书。他目睹电梯门被关上,轻声叹了口气,低头看起书来。
但是安静的状态并没有保持多久,几分钟后,电梯便发出了“叮”的一声。
有人来了,是绯翼。
伊斐立刻放下书,起身迎接缓步走出电梯的绯翼。当然,起身的同时,他又不小心绊倒了自己的脚,险些跌倒。
“‘障碍之王’,好久不见了。”看着伊斐仓惶稳住身体的样子,绯翼哑然失笑。
“是啊,格陵兰岛一别之后,就再没有了你的消息,”伊斐也笑了笑,“没想到你会主动要求和我这个教会的人见面,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想你走遍天下都是朋友,也不会在乎多我一个,”绯翼说着,示意伊斐坐回沙发里,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说,“那么,废话我就不罗嗦了。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哦?”伊斐睁大了眼睛,“我只是一个单纯的科研人员啊。”
“需要的正是你这个科研人员,”绯翼笑笑,“要是我猜得没错,你在教会中阅读资料的权限一定很高吧?”
“还好,比雪梨小姐略高,”伊斐认真回答,“这是出于工作的原因。”
“那么,你能不能帮我到教会法国总部的档案室里,好好查一下近十年发生的事?尤其是关于圣地和王后计划的。”
“你怎么知道总部有档案室?是艾莲娜告诉你的?”
“既然那种地方真实存在,那就必定会有人知道,”绯翼又笑,“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因为我知道,就算艾莲娜那样等级的教会成员,也无法自由进出档案室,所以一般人就更不可能有权限了。”
“这个嘛……你说的也没错……不过……”伊斐面露难色。
“怎么,你不愿意?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不,不是不愿意,而是有点麻烦。那个地方,确切来说是叫做机密资料室,它仅在固定的时间对少数人开放,而且对我们查阅资料的时间和频率都有着严格的规定。看起来,你想要知道的东西很多?”
“可以这么说吧。”
“那的确很难办哦,因为我不能长时间逗留在里面,也不能短期内频繁出入,更不能把资料以任何方式带出去。”
“这样啊……”绯翼皱起眉,低头沉思起来。
“你对王后计划的了解还不够多吗?”伊斐歪头问。
“我需要知道更多。”
“那你未必需要机密资料室的协助,我告诉你吧,真正的秘密是不会以文字形式留存的,它只埋藏在活人的头脑里。如果你要知道王后计划的全部,还不如去找一个可靠的内部人员,比如贝蒂医生。”
“其实我已经见过她了。”绯翼笑笑。
“哎?是吗?”伊斐一惊,“有什么收获吗?”
“很可惜,什么也没打听出来。因为每次我去找她的时候,蕾斯塔都在。”
“其实蕾斯塔也知道不少。”
“是的,我也想过要接近她,但佩尔坎蒂肯定是不愿意的。”
“他会揍死你。”
“算了吧,我可不怕他,都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早就没什么可以让我害怕了。如果我愿意,把整个教会搞得天翻地覆,逼他们把我要的资料交出来都没问题。但声势太大的话,只能达到短期目的,从长期来说我会被人防备,到时候行动就很困难了。”
“我……是还没睡醒吗?”伊斐揉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这么严肃而富有智慧的话,真的是从绯翼嘴里说出来的?”
“别再用老眼光看人了。”绯翼脸一黑。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我失言了,”伊斐大笑着摆摆手,又说,“那么,贝蒂医生那边进展的不顺利,我这里再帮不上忙的话,你就束手无策了?”
“也不一定,我还可以去找别人。但问题在于,我不知道究竟哪些人是真正可信的。”
“所以,我是值得你信任的?”
“你说呢?”
“哈,真荣幸呢。就凭你这句话,我也会努力的。不过别忘了,现在你该关心的不是王后计划,而是明天的比赛吧?”伊斐说着,站起来拍拍绯翼的肩膀,“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吧。如果明天的比赛你们G之队能赢,我就会帮你进入机密资料室找资料,一直找到你满意为止。”
“好啊,”绯翼爽快点头,“那如果你们赢了呢?”
“如果我们赢了,你就回来教会,如何,”伊斐诡秘一笑,“我们这边呀,好多人还在苦苦的等着你呢。”
“……好吧,”思索了一会儿,绯翼点头,“就这样,一言为定。”
番外黑色蝶之舞(1)
罗萨莉亚不知道,她该如何纪念自己逝去的梦想。
那是跨越了五年的梦想。
五年的时间,究竟能改变什么?
一棵幼苗从破土发芽,开花结果到衰老枯萎?
一段感情从黯然滋生,迈向成熟直至灰飞烟灭?
或者是一个梦想从酸涩幼稚,到灿烂辉煌最终悄然消逝?
又或者,什么都不能改变?
时间的流逝,空间的转变带走了什么?又带来了什么?
当罗萨莉亚站在这个透不进一丝光线,传不进一点声音的房间时,她曾有过一瞬间的疑惑。究竟在疑惑什么,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她只是单纯的疑惑。
漂浮在咫尺的呼吸令她无法思考,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芒,寂静中仅存的天籁,若有若无,却仿佛无处不在。这光芒,轻易地夺走了她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令她无从反抗。
她不能想象在这个封闭空间的控制下,一切将向何处发展,她只能手足无措的等待着。
“罗萨莉亚……”
冰冷指尖的触感混合着宁静却汹涌的耳语,如同飘渺的呼吸一样,四处游走着。
罗萨莉亚。
不知从何时起,连这个名字也很久没有人叫了。在成年人的眼里,它是“小名”,是“爱称”,是一种蕴涵着幼稚意味的象征。亲人和朋友更多的称呼自己为“奥瑞恩小姐”。
天才的舞蹈家,罗萨莉亚·奥瑞恩。
于是,曾经没心没肺,无拘无束的“罗萨莉亚”,渐渐蜕变成如今的她应该有的样子。再也不会有人嘲笑她曾经的羞涩,她也不用去担心完不成作业的后果。
时钟缓慢而坚韧,一刻不停,带来了一些新的,也带走更多旧的。
对此,罗萨莉亚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对。就象五年前生气了要砸花盆、上了课就想睡觉一样平常。她原来就不是爱拘泥什么的人,况且由“罗萨莉亚”成长为“奥瑞恩小姐”,原本优雅和美貌并未从她身上消逝。这是很多人头疼却欣慰的事。
与预想的差了很多。
他们以为,离开了王后计划的罗萨莉亚,不会再是原来那个真正的罗萨莉亚了。
罗萨莉亚想笑:离开了王后计划的她就不是她了吗?自由的生活怎么会由一个实验决定?
收拾储藏室的时候,翻出一些旧的东西,大多是书本和纸张。
有人喜欢旧物陈腐的气味,它能久久不去,唤起一些悠远的记忆,让一些人感慨,一些人庆幸,一些人后悔,一些人忧伤。
可对罗萨莉亚来说,这些旧物的归宿,理所当然的该是熊熊烈火而不是什么收藏本。该记得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记得,而当它们一旦要刻意去保存,就意味着没有足够的必要——或者说是没有足够的价值,再留在记忆里。
泛黄的纸张早已变脆,根本经不起火的洗礼。这时罗萨莉亚才感到舒服了点,与近乎霉烂的气味相比,她宁愿去嗅更具有刺激感的火焰的产物,至少它来得快,去得也快。
轻快的烟雾缭绕纠缠着盘上天空,弥漫向四面八方,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它们成形可能凝聚了许多人的心血,毁掉它们却只须一把火,就算生前再怎么精致珍贵,最终的下场也只不过是一缕清烟和一小撮灰。
火焰吞噬一切的速度很奇妙,页面如同加热的薄肉片一般缓慢卷起,边缘却在高温下迅速变褐、变黑。
罗萨莉亚一边不经意的瞥着这个缓慢又迅速的过程,一边胡乱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哎!那不是……”已从孩子蜕变为少女的麦斯梅斯,看见罗萨莉亚丢进火堆焚烧的东西,不禁惊叫出声。
“我看过了,是我以前的日记。”罗萨莉亚笑笑。
“可那不是你当年在圣地的日记吗?”
“那又怎样?整整五年没翻了,还不值得烧掉?”
“但……算了,烧了就烧了吧。”主人对自己的东西本来就握有生杀大权,麦斯梅斯知道她也没资格管那么宽。
罗萨莉亚能猜出她没说完的那句话的完整模样。
不就是她与拉琪尔在一起的那些年的日记吗?——确切的说,他们从未在一起,只是共同居住在那个名为圣地的地方。
五年前,她曾经前往那个神秘的地方,度过了一段神秘的时光。
可惜,罗萨莉亚早已对这段过去嗤之以鼻。她远远将之抛在脑后,与幼时做过的傻事并排摆在一起,任其蒙尘。
这点谁都知道,只是谁都没有去拆穿。谁都不想去拆穿,谁都不知道该怎样提起。
各方面的原因令王后计划最终流产,圣地的人气从此也一蹶不振,罗萨莉亚默默回到故乡西班牙。后来的日子里,学习和练舞接踵而来,不知不觉,王后计划渐渐淡出了她的生活,淡出了她的记忆。等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彻底结束了。
不过对罗萨莉亚来说,对王后计划不再感兴趣,才是导致这一切演变成今天这样的直接原因。
王后计划是童年的无聊回忆,资质平庸的她从来没有在那里得到过重视,人生也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改变什么。回国以后,她依然无忧无虑,从事着她最爱的舞蹈事业。
那个计划,从来就不该是负担。它招来的荣誉会令人快乐,就如它的离去不会为主人带来困扰一样自然。这个计划有它独一无二的闪光点,但绝无可能永远闪光,并且在五年前就寿终正寝,再也不会复活。
当然,它衍生出的一切,也早已随风消逝。发生过的事,遇到过的人,都再也没有记住的必要。
五年来,罗萨莉亚一直都是这样想。
所以,她是抱着轻松的心情把那本日记投入火堆的,它根本没有留下来的价值。
可是,当火烧到封面上写着姓名的那个角落时,她忽然感到有种奇怪的东西从心底涌出来。
这是她所不能解释的东西,不过,既然不知道,就不必纠缠。这是她一贯的准则,许多年都未曾变过。
当四国邀请赛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罗萨莉亚已经完全忘了储藏室的事情。
这个比赛,在某些人看来,这是件激动人心且值得期待的事。王后计划终止之后,大家天各一方,五年来一直都没有联系过。
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认得出来吗?
对于这种兴奋的情绪,罗萨莉亚一直都无法理解。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找一群五年前只说过几句话的人,有必要吗?有这种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去干些别的,甚至睡觉都比它有趣的多。
既然对比赛本身没兴趣,对于朋友们要求帮忙的旁敲侧击和开门见山,她也就从来没有回应。都有谁参加比赛?要怎么比?她一概不知,如果不是天真的麦斯梅斯极力强求,她根本不会参赛,甚至连比赛前夕的选手聚会都不会来参加。
时间拖到不能再拖,步子慢到不能再慢。中午十二点开始的宴会,等罗萨莉亚到达的时候都已经进行了六个小时。
麦斯梅斯也没工夫去责怪罗萨莉亚什么,她喜欢热闹,席间如鱼得水,忙得不可开交。
而让罗萨莉亚惊奇的是,五年的距离并不象她想象的那么遥远。尽管已没有人再提起王后计划,许多人的脸上依然留着五年前的痕迹,或多或少。
对教会来说充满了阴谋的秘密计划,在这些少年少女们的眼里只是一场回忆。总之,五年前的缘分、彼此结下的深厚友谊,并未被时间彻底抹去,大部分的谈话依然可以自然地开始、自然的结束。
就好象他们分别的日子只有五天,甚至更短。
和谐的气氛,令许多人惊异又庆幸。
罗萨莉亚却感受不到这种气氛,她只觉得尴尬和不自在。在场的人她基本都记不起来了,只能孤独地处在一群陌生人中。
也时常有人围住她问长问短,她却完全不知道发问的人到底是谁。
“看来还是罗萨莉亚的变化最大了,”佩尔坎蒂远远看着心不在焉的罗萨莉亚,“我都在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是啊,我本来还以为变化最大的是拉琪尔呢,”伊斐笑着应了一句。
顺着他的视线,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番外黑色蝶之舞(2)
罗萨莉亚也注意到了那个身影。
她是被会场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吸引过去的,而光的来源就是那个人手中的相机。它被纤细的手指轻松而仔细的舞弄着,金属的外壳闪烁着精心保养后的耀眼光泽,和谐的如同主人身体的一部分。
每当有人招呼时,那个人就会顺从地走过去,说些什么,然后帮忙记录下热闹的笑脸和各异的姿态,接着又去回应下一个人的招呼。在一群衣着正式的客人中,只套着黑色毛衣,袖子还挽到肘边的她,显得格格不入又与众不同,相当显眼。
不过,令罗萨莉亚最感不解的是,她觉得那个摄影师的周围只有一片寂静。没有人群的嘈杂,没有踏过脚下的釉木地板时该有的“吱吱”声,甚至没有象征着生命活动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什么也没有。
会有这种感觉,罗萨莉亚自己也奇怪。
这个摄影师是脱离一切的一种奇妙的存在,他并不是听见有人招呼才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的。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听不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相机一起随心所欲的去想要去的地方,拍想要拍的东西,做想要做的事。
他悠闲而自由的循着自己的节奏,沿着自己的轨迹,只服从自己的意愿,在人群中游荡。
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相机。他的世界一切由他决定,他的世界,是无声的世界。
不受任何人支配,也没有人可以命令他的随意感。
自然的融化在空气中,同时却又脱离现实的虚无感。
这些,才是他真正与众不同的地方——他是独立而自由的,这就是拉琪尔。
很久以后,罗萨莉亚忍不住问拉琪尔,那天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有我在的地方,你的眼里怎么还会有别人?”拉琪尔半开玩笑的反问,言语中透出霸道的意味。
“可那时,我还没认出你呢!”罗萨莉亚反驳。
拉琪尔伸手搂过她,停留在耳际的细语一如既往的蕴涵着空灵的诱惑,静静地流淌着。
“和这种事没关系的,最先产生作用的永远都是感情,只是你没发现。”
可是罗萨莉亚固执地认为,名为感情的东西,绝对是与拉琪尔正面相对的时候才滋生的。之前,她的心并未如此剧烈的跳动过。
与看见其它人的时候要费力思考不同,摄影师转过身来时,他的名字立刻浮现在罗萨莉亚的脑海里,熟悉又陌生。
她熟悉于五年前留下的记忆,陌生于面前五年后的现实。
对此,罗萨莉亚认为是过去积怨太深所造成的,是怨恨加深了记忆,一定是。否则,为什么单单只记得这么一个人?
而她,也是一直这样解释之后慢慢滋生的那些绵延不绝的感情的,那些矛盾、痛苦、期待、失望、好奇、恐惧……让她承受不住,无法看清却又不忍放手,不愿逃避的感情。
不过,这毕竟是以后的事了。在当时,罗萨莉亚当然是无论如何也预见不到的。
拉琪尔的面容和五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多的差别,依然是锐利的眉、幽绿的眼。西方人独有的富有立体感的脸庞和白皙的肤色,使他完美到无须任何修饰便可从容走上镜头。
一头灰白色的短发,依然透出沧桑却清新的颓废感。可能是手持相机的关系吧,拉琪尔的眼中带着一丝客观的审视眼光,这是五年前绝对没有的,它平衡了五年前同样没有的,略显柔和的表情。
而也就是那种审视眼光,使大家有所顾忌,留有分寸,不敢向这个教会的背叛者讨伐什么。
拉琪尔的变化,令罗萨莉亚多少有些不适应。尽管她曾讨厌拉琪尔的嚣张和自我,可当这些东西消失时,她又莫名有些不快,甚至有一些惆怅。
当罗萨莉亚看见拉琪尔时,拉琪尔也看见了她。
从踏进会场开始,拉琪尔就一直在寻找罗萨莉亚。确切的说,他是为了见罗萨莉亚才来到这个宴会的。
周围复杂的目光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理所当然又有些可笑。大家惊异于拉琪尔的巨大变化,可只有拉琪尔自己才知道,自己最天然最原始的东西,其实丝毫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肤浅的表面。
多年的生活阅历,使他学会了隐藏一些麻烦的东西,自然的将它们抛到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无谓的任性跟张狂在他看来已没有任何意义,刻意伪装乖巧也只是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
况且他十分明白,只要有条件,他马上可以变回过去的拉琪尔。性格中原有的冷漠、孤傲和不可一世依旧深深地扎在骨子里,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拉琪尔自豪于自己的完美伪装,又痛恨伪装自己的卑鄙无耻。为了生活,真的需要这样呕心沥血的去演戏吗?筆趣庫
他承认,五年前他也同样是一个虚伪的人,但目的只是为了用自己的方式逃避他所不擅长的人际交往,警惕地守护着自己的世界,不让它被人侵犯。他相信这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弱点,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而渐渐消失。
可事实却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求生存的脚步匆匆忙忙,等惊醒过来的时候,虚伪的面具已牢牢的焊在脸上,轻易无法摘下。而寻回真正自我的所谓“条件”,不知在哪里深深地沉睡着。
五年间难以预料的剧烈演变,让儿时最敏感的弱点,愈发成长为今天无法治愈的伤口。
随和的反应令人愉悦,可内心被磨去棱角的苦痛只有自己才知道。
所幸,他如今是自由的。在某些时候,在人际交往方面能更加任性的自我支配。上帝终于在很多年之后,小小的眷顾了他一下。
这是一件让拉琪尔在内心交战之余,高兴却又失落的事。
高兴,是因为他终于可以摆脱一直厌恶不屑却又不由自主恐惧的“朋友”,“合作”之类的词;失落,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拉琪尔。
时间带走了一些麻烦,又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遗憾。望着这美丽繁华的世界,他常常会感到胸口堵着什么东西。尽管他也后悔一些五年前的年少无知,但至少那时,自己还有直白的一面。
对过去的羡慕令他常常游离失所,即使站在会场耀眼的灯光下也一样。他一直在忙碌,却只听得见寂静,身处聚会心却不在,百无聊赖。
大家都变了,再也看不到五年前幼稚的执着,纯真的决心。五年前的孩子的确是成熟了,成熟的看不见曾经的痕迹。在别人都以为回到了过去的时候,只有他看清了一切,并因此感到遗憾。
不过,罗萨莉亚应该没有变吧?这是唯一找回失落自我的希望了。
罗萨莉亚是拉琪尔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人,她的舞姿令他痴迷。
这是拉琪尔在遇见罗萨莉亚之前,以及罗萨莉亚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后,根本不敢想象的事。诚然,罗萨莉亚非常天真,内心只有她钟爱的舞蹈。这样的一个女孩令人无奈,却又有所期待。
在罗萨莉亚身上,或许可以找到自己和其他人已经失去的东西。
拉琪尔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在无声的忙碌中等待了六个小时,直到他看见那个局促不安的少女。
她是谁?真的是罗萨莉亚吗?全然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样,一脸无聊敷衍的神情,漫不经心的回应别人的问话。
她的美貌的确没有变,但没有变的也就只有这些特征。罗萨莉亚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罗萨莉亚了,五年前单纯的天真,一去不返。
拉琪尔原本纯净的审视眼光,由突如其来的欣喜,转向讶异,随即失望。他有过一丝蕴怒,但又慢慢平静了下来,最终回复到原来的客观审视。
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可对罗萨莉亚来说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她无从辨别拉琪尔眼中情绪的微妙变化,只能感觉到从脚底漫上来的丝丝寒意。
从此以后,拉琪尔毫无顾忌的直视便成了制服罗萨莉亚的秘密武器,足以使罗萨莉亚失去一切行动力和反抗力,然后任拉琪尔摆布。
如酷刑一般的直视后,拉琪尔并没有罢休。他迈开脚步向罗萨莉亚走来,手中的相机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冷峻的寒光,映出主人的心意。
罗萨莉亚站在原地没有动,想知道拉琪尔会说什么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可惜中途出现了转折,又有客人过来请拉琪尔帮忙拍照。而且直到聚会结束,都也再没有空闲让拉琪尔来找罗萨莉亚。
罗萨莉亚在如释重负之余又有些遗憾,拉琪尔到底要说什么?那几秒钟的视线究竟意味着什么?
番外黑色蝶之舞(3)
抱着疑惑的心情,第二天她一口答应了麦斯梅斯的拜托,毫不犹豫的前往拉琪尔的宿舍领取宴会的照片。
后来她才知道,摄影是拉琪尔如今的私人兴趣。经过教会的同意,那天他作为宴会的摄影师之一,负责拍摄用来制作特别节目的照片,同时也将它们赠送给选手留作纪念。
天气有些阴冷,带着刺骨的寒意。
站在酒店的走廊上时,中央空调微暖的热风吹得罗萨莉亚很不舒服。毛衣的领子扎得脖子又疼又痒,她伸手拉拉领口,指背立刻碰触到皮肤湿漉漉的感觉。
门开的恰到好处,显示出主人只想让一个人进来的心情。房间里与走廊一样温暖,不适感丝毫没有减弱。
当罗萨莉亚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房间里的布置,以分散不适的感觉时,后面有一双手抚上了她的外套。等她回过神来转头一看,衣服已经被拉琪尔稳稳地挂在衣帽架上了。
整个过程,完美的令人难以置信。
“热的很不舒服吧。”拉琪尔轻描淡写道,声音缓慢地漾出来,同样带着审视的意味,遗憾的抹杀了部分的动听。
他做着佣人的事,却散发出帝王的态势。自作主张的脱别人的外套,在他看来和撕掉礼物的包装纸一样,控制权在他手中,礼物无权决定任何事。
拉琪尔和佩尔坎蒂一样我行我素,却也有些微的不同。
挂好衣服后,拉琪尔也不管罗萨莉亚站立的尴尬,自顾自走向茶几,留给罗萨莉亚一个背影。
“我先声明,这里禁烟禁酒,饮料只有水。”
“啊……那个没关系。”罗萨莉亚一边自己手忙脚乱的找地方坐下,一边语无伦次的回答。
拉琪尔瞥了她一眼,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喝水。和昨天聚会上不同,他今天换上了低领的深灰色长袖棉布T恤与合身的牛仔裤,衣服的袖子依然挽到肘边。领子在胸口陷下去三公分,形状象深谷,微微凸起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看起来有些瘦,但绝不是瘦弱或是瘦削,反而显示出他的自傲和矜持。
眼角的余光确认客人已经落座之后,主人才说出第二句话。
“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干净,但是没有人气。如果你不在这里,我会以为这里是没人住的空房。”
罗萨莉亚已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对于各种事物当然也有自己的见解。
房间里的确很干净,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桃木地板一尘不染,空气里没有一丝异味。可它太干净了,干净到不象人住的地方,东西好的过分,便不再是完美了。
“你比五年前聪明多了,可惜话中有很大的错误。这里不仅仅住着人,而且有三个,只是剩下的两个回避了你而已。”
听到拉琪尔带着贬低语气的话,罗萨莉亚想生气。但是,为了一句话对一个不怎么亲密的人生气,未免太无聊了,于是她转变了话题。
“听说,你离开教会之后有了新的靠山?”
“只是新的合作对象而已。不过你不要指望去调查,如果G不想认识你们,你们就永远找不到它。”说到这里,拉琪尔的语气似乎一下子变得冷冰冰的,罗萨莉亚把这归于自己的错觉。
两个人说话时都有些小心翼翼,浅尝辄止。他们就象一对儿时常互相捉弄的小冤家,阔别多年后重逢时,都不免感到不好意思。
在罗萨莉亚眼里,拉琪尔确实是个极端特殊的存在——至少在五年前是这样。
那时罗萨莉亚认识过那么朋友,也有无数人仰慕她的美貌,但她的视线唯独只落在拉琪尔身上。
不过,拉琪尔对这种事是无所谓的吧?再说,毕竟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他肯定早就忘了。
房间里的寂静让罗萨莉亚不自主的左右晃动,这个动作表现出她内心的窘迫。
“你是来拿照片的吧,跟我来。”拉琪尔说完,不等罗萨莉亚回答,就绕过茶几前的沙发走向自己要去的地方。
罗萨莉亚慌忙跟上,从踏进拉琪尔的房间开始,她就一直在慌忙中。
客厅一侧有一扇虚掩的房门,里面漆黑一片,这是一种可以张牙舞爪吞噬一切的黑暗。
罗萨莉亚犹豫地站在门口。
“进来啊。“拉琪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罗萨莉亚探头探脑的踏进黑暗,站在门背后的拉琪尔一言不发的用脚尖勾上房门。
一切,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进入了真空,无形的思维被任意抽取。
罗萨莉亚的眼睛无论如何都不能适应黑暗,在黑暗里她感到自己在融化。所有的器官都变得无比敏感又无比迟钝,以至于拉琪尔冰冷的指尖轻抚过她的脸颊时,她甚至不能分辨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真正有感觉的又究竟是身体的哪一部分。
“罗萨莉亚……”
她同样不能辨别声音来自何方,无法思考又不能逃避的情况下,她只能转向求助于寻找自己的声音。
“拉琪尔,你怎么不开灯?”
这样的回应,让拉琪尔充满了失望,但他只能忍耐。
罗萨莉亚的反应让她羞恼,这种感觉就像是心爱的玩具被大人借走,回到手中已支离破碎,愤怒,却没有力量去改变。
与外人站在暗室里的迷茫不同,拉琪尔是这片黑暗的主导者,陷入自己的黑暗能让他的感觉比平时更敏锐,头脑更清醒,顺着无意识的自然反应,得到想要知道的答案。可即使在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下,他依然找不到五年前那种熟悉的回忆,罗萨莉亚真的完全变了,变成了他不认识的另一个人,平凡,庸碌,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可悲的退化。
五年的时间,等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就在罗萨莉亚等的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右侧的黑暗忽然恢复了光明,尽管光源只是一个昏黄的灯泡。
拉琪尔站在光源前面,站在罗萨莉亚的身侧,与她方向相反。简陋的光让拉琪尔脸上的线条僵硬的可怕,罗萨莉亚在奇怪他在黑暗中的举动,但她不敢开口问。
一些尚未成形的照片静静地躺在灯下的显影液里,映出液体波浪般的网状条纹。条纹的原形在液面上缓慢的翻转、扭动,在这个冲洗照片的暗室里,只有它们展示着阴沉的欢快。
空气绷得紧紧的,需要一根导火线或者一簇火苗来点燃,去毁灭两个人之间不堪一击的平衡。而后,一切会朝向不可知的方向迅速发展,谁都无法预料。
“昨天的照片有一些还没洗完。”拉琪尔的话里带着斟字酌句的意味,象是在衡量自己用词是否恰当。
罗萨莉亚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一排照片象兄弟姐妹一样挨个挂着。在背光的状态下,里面的内容有些模糊,还有一种异样的缺憾。
光线,明暗,取景,角度都无懈可击,但就是少了点什么。从照片上,感觉不到生命的律动,有的只是定格的静止画面。
照片上的人在笑,却觉察不出笑的甜美。很愉快,却感不到愉快的跃动。
他们就象是一群木偶,甚至连木偶都算不上。
相反的是,另一些风景照和静物照却处理的绘声绘色,鲜明生动,呼之欲出,美得让人喘不过气。
番外黑色蝶之舞(4)
“我拍出来的人都象是死的吧?”拉琪尔无视罗萨莉亚的沉默,“因为我讨厌人。”
“我看还不错啊,反正上面的人几乎都不记得了,谁是谁我也认不出来。”罗萨莉亚笑着,想为拉琪尔开脱。然而她没有意识到,她说了足以让她后悔一辈子的话。
“不记得?”拉琪尔慢慢重复罗萨莉亚的话,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她。
这种肆无忌惮的目光,唤起了罗萨莉亚聚会那天感到的毛骨悚然的寒意。所有的感觉都丧失了它们原来的功能,转而去体验这股寒意。
拉琪尔仍然站在原地,在罗萨莉亚看来,他就象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都会扑上来把自己撕成碎片。拉琪尔根本从来就没有变,一切只是被隐藏起来,在合适的温床下,它们会全部复活并且变本加厉,横行霸道的大肆破坏,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罗萨莉亚微微后退两步,她想逃离这个昏黄的密室。直觉告诉她,如果不马上做些什么来挽救自己,她会后悔。
转向房门的一瞬间,身体忽然失去平衡,右手臂传来一阵强烈的撕扯感,带着施刑者尖锐残忍的感情——失望,愤怒,不甘……一切都在这时一起爆发出来,抹杀罗萨莉亚所有的思维,使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视野中的门就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并且迅速的旋转到她看不见的位置。
一切都在旋转,拉琪尔全力拽扯产生的巨大惯性,让罗萨莉亚不由自主的后退,无法抗拒的狠狠摔向坚硬的墙壁。
剧烈的疼痛穿过她的后背,然后慢慢涌向全身,肆意夺走她全部的力气。
同时刺痛的,还有另外一些无形的东西。
罗萨莉亚被拉琪尔紧紧的压在墙上,她不敢直视面前冰冷的眼神,下意识的把头偏向拥有微弱光源的右侧,企图让自己安心。她感觉的到,那种她不敢接触的视线正流露出主人的愤怒。
“只要说一句不记得就可以了吗?”沉闷的低音在耳边翻滚。与大声的咆哮相比,这种拼命压抑的冷酷责问具有无限的冲击力,让罗萨莉亚失去逃跑的意识和反抗的勇气。
“我……真的不记得了……”罗萨莉亚嗫嚅着分辨。这是实话。
往常情况下她早已全力反抗甚至拳打脚踢,而此时,她却莫名感到深深的愧疚。过度的重压,唤醒了隐藏许久的感情。
她忽然明白,离开了王后计划的罗萨莉亚就不是真正的罗萨莉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一个人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在漫长人生旅途的一个分支点上走了岔路。
“……看着我……再说一遍……”责问忽然变成了气若游丝的喃喃细语,在比刚才更近的地方响起。隐约的气息漂浮着扫过耳际,令罗萨莉亚的全身一阵阵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咬了咬牙,试着夺回自己的力气。耳下颈边细小的血管微微上下浮动,仿佛在无力的控诉着什么。
这个小小的动作,在一瞬间打散了拉琪尔全部的愤怒。罗萨莉亚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反抗,如同纤细的钢针,扎向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忽然有一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意志在突破理智的边境线上前仆后继,被无情的拦下。
罗萨莉亚感到了狂怒的倏然减弱,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拉琪尔,冲向暗室的出口,拉开门逃了出去。
拉琪尔没有去追,只是慢慢的把头靠在刚才罗萨莉亚靠过的地方。
暗室重新恢复了寂静,静得好象这里从未发生过冲突。活动着的依然只有显影液面和液底交相辉映的网状波纹,反射出刺目的光芒,狰狞的肆意舞动着。
在拉琪尔伸手拽回罗萨莉亚,并把她推倒在墙上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后悔了。追溯到更远的话,后悔开始于昨天聚会上他走向罗萨莉亚的那一刻。
那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也没有想过走到罗萨莉亚的身边之后,自己应该说什么。
一切,都只是身体无意识的反应。
是他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没有在失望的同时立刻为五年的漫长时间划上一个休止符。他迈出的几步,令一切毫无征兆的继续发展,并且成了未来痛苦挣扎的根源。
罗萨莉亚并没有错,她的生活方式原本就该由她自己决定,她有权利选择。妄想在她身上找回五年前的回忆,找回已经失去的东西,只是自己可笑的一相情愿。
无论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无论羡慕什么,痛恨什么,嫉妒什么,都只是自己的事。
就算在自傲与自卑的旋涡中盘旋,为自己的阅历骄傲,为自己的出身神伤,最终导致与世界无止境的斗争与妥协,矛盾的不能自拔。又怎么样?
罗萨莉亚不是以前的罗萨莉亚,又怎么样?她根本没有义务为别人承担任何责任。
拉琪尔在反思,可是他却不知道,当他在后悔时,罗萨莉亚也在后悔。她后悔自己五年来逐渐冷却的心,后悔自己不负责任的逃避。
这是五年来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这种后悔随着她一步步离开拉琪尔而变得越来越深刻
她轻视自己的虚伪,厌恶自己的懦弱。
三天之后,照片一张不少的被酒店工作人员送来的时候,罗萨莉亚真的希望能在白色信封上看见拉琪尔的字迹
所有的照片和那天在暗室里看到的一样,光线、明暗、取景、角度都无懈可击,人物却空洞没有生命。罗萨莉亚仔细的翻看每一张拉琪尔的悉心杰作,不想漏掉任何一个角落和边缘,却没有发现任何她想看见的东西。
无论是哪一张的背面都是一片空白,白的刺眼而锐利,似乎在无声的宣告着什么,让罗萨莉亚不敢长时间的直视。就如她直到最后,都不敢直视拉琪尔肆无忌惮的审视眼光一样。
不过,如果拉琪尔真的写了什么,恐怕自己也会不知怎么办好吧?像自己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别人的留恋了。
讽刺的是,罗萨莉亚所想的,也正是拉琪尔所想的。
两个人都认为自己错了,殊不知对方也在自责。罗萨莉亚想拾起的东西,正是拉琪尔刚刚丢掉的东西,他们最终还是遗憾错开了。
还是让一切回到原来的平静吧。
罗萨莉亚将会重新坐在橱窗前,仔细的擦拭在舞台上获得的奖杯;而拉琪尔会站在自己的暗室里,冲洗那些没有人物而美艳绝伦的相片。
他们的世界曾有过短暂的重合,却依然留不住对方。
拉琪尔的世界里,没有可以命令他的声音。他依照自己的步调行事,独立而自由。
而在罗萨莉亚的世界里,她不敢再奢望着有拉琪尔的存在。热血的比赛即将开始,她不会逃离,她不想离拉琪尔太远,但永远也不会更近。
她与他的隔阂,永不消失。
那么,五年的时间究竟改变了什么?它能改变什么?它是一切的结束,还是象征遥久未来的开始?
抑或,只是一列火车无止境的旅途中,一个微小的驿站?
谁的旅程在这里结束?谁的旅程正要开始?
谁在休憩?谁将继续出发?
谁选择了放弃?
答案,只是沉默。
番外黑色蝶之舞(5)
离开法国之后,这一切就远离了罗萨莉亚。
她狼狈的从热血的赛场上逃离,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
西班牙的夏天一直很热,明晃晃的阳光将地面刺得耀眼,泛出一阵蒙蒙的热气。
公寓里,房间的空调不知疲倦的放出丝丝冷风,将整个方形的空间与外界隔离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罗萨莉亚半坐在书桌上,脸斜斜地贴住冰凉的玻璃窗,用眼角冷冷的瞥着楼下。
一辆出租车停在家门口,走出来的少年要比她年长几岁,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是都伯。
这是最后一个了吧,罗萨莉亚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回到西班牙之后,同伴们也很快跟着一起回来,用各种方式安慰或者批评她,给她洗脑。
不过,她的心已经无法挽回。
为了拉琪尔而重返幻焰世界,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时间能够教会人很多东西,罗萨莉亚深信这一点。随着时光的流逝,她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儿时是多么愚蠢,居然把时间都浪费在王后计划上。
五年前,这个计划被关闭之后,大家都分道扬镳,各奔东西。离开圣地的那一刻,是罗萨莉亚心里默认的最重要的里程碑。
后来,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思想的渐渐成熟,回头再看过去,罗萨莉亚只想不屑的冷笑。原来脱离了这件事,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尝试各种娱乐,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去学习,可以交到更多不同类型的朋友,休息日可以毫无顾忌的跳舞。
她也不用再整天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提高自己在焰后候选人中的排名。
她感到,自己融入了普通人的世界。
王后计划是在她还幼稚的时候曾经束缚她的东西,而现在,她终于自由了。而那时与她并肩作战的人,也都自由了。
可让她愠怒的是,除了她,别人始终执迷不悟。
明明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明明是摆脱了沉重的枷锁,可他们依然在缅怀过去那段无聊的时光不肯忘记,一有机会便开始回忆和怀念。每当这时,罗萨莉亚就想站起来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好好洗一下那些糊涂的脑子。
可她每一次都忍住了,因为她不想让同伴们难过。
特别是吉勒。
这个与她关系如同亲人的少年,一直羡慕着她曾经是焰后的候选人,一直用瞻仰的目光追随着她。
诚然,吉勒在罗萨莉亚的眼里也是一样的糊涂,但有一种感情超越了罗萨莉亚所有的不满、嘲讽、嗤笑,那就是她与吉勒数年如一日的互相依赖和照顾。
吉勒没有父母,常年寄住在罗萨莉亚的家里。而罗萨利亚的亲人经常不在国内,因此当她忙于练舞的时候,吉勒就一声不吭的承担了所有的事务。
在罗萨莉亚准备帮忙,甚至刚想到要帮忙的时候,吉勒便把一切完美的打理好了,不让罗萨莉亚辛苦半分。父母不在的时候,罗萨莉亚不但没有吃过任何苦、受过任何累,反而得到了比过去更多的呵护。
吉勒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尽到了比亲人更多责任。
这点让罗萨莉亚在时时心疼之余,也感动不已。
所以罗萨莉亚不再强求什么,慢慢习惯了每天回家的时候,面对着永远冰冷的客厅和每一个寂静的房间,面对着这并不寒冷却让她颤抖的家。
她也习惯了与吉勒见面的内容只包括肤浅的交谈,再也没有嬉笑打闹,因为吉勒没有时间。
而深夜被噩梦惊醒时,她首先想到的是打开灯,抱紧柔软的枕头,默默的思念着远方的亲人。
吉勒太累了,罗萨莉亚所能做的就是不为他添任何麻烦,让他能够全心全意的去做自己的事情。无论罗萨莉亚对过去多么排斥,对过去的朋友如何厌恶,一旦与吉勒的奉献相比较,都是那样的卑微。
所以,当罗萨莉亚烧尽那本记载着五年前她在圣地的日记的时候,面对麦斯梅斯有些幽怨和遗憾的眼神和略带责怪的语气,只是以淡漠的反应带过,并没有争辩什么。
她怕自己说得太多,麦斯梅斯会告诉吉勒,让吉勒不高兴。
而当朋友们来到她家谈论起过去的时候,罗萨莉亚也只是一语不发的走开,不去理睬。留下喜欢回忆的人们自己去回忆,这样不过分吧?
罗萨莉亚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自己为什么会变,把真正的想法全部埋在心里。
大概包括吉勒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长大后成了个忘恩负义的冷酷的女孩吧?
以为就以为好了,只要不惹出麻烦就行。
不让吉勒难堪就行。
“罗萨莉亚,都伯他非常忙。这次好不容易从意大利回国,抽出时间来看你,你的态度可千万不要太冷淡。”走进客厅前,吉勒细心嘱咐。
罗萨莉亚眯起眼弯了弯嘴角:“虽然我没兴趣跟他们说话,不过,没有哪次他们问我问题我不回答的吧?”
吉勒无力的一笑:“那就好。”
罗萨莉亚走进客厅,吉勒分明看到她背影中的不情愿。
他们……吗?
对于罗萨莉亚对过去和过去的朋友持如此反对的态度,吉勒一直都不明白原因,他甚至不记得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整天忙得像个陀螺,等某一天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时,发现罗萨莉亚已经不再天真烂漫。
她原本天空般清澈的双眸里渗进了沉甸甸的东西,笑容依然灿烂,却感受不到快乐。她的言谈间再也没有了儿时的夸张和毫无顾忌,而是在亲情和礼貌之间谨慎地拿捏着分寸。
而最可怕的是,她居然开始恶狠狠地排斥过去最好的朋友。一些过去叫起来如此快乐的名字,如今全部被罗萨莉亚用“他们”和“那些人”替代。大家偶尔聚一次,她冷淡的态度令谁都不敢也不愿意和她多说话。
这是为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吉勒很想和罗萨莉亚谈谈,但他真的没有时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萨莉亚一点一点远离大家,自己却无能为力。
生活的负担,终于还是让他忽视了重要的事情。
听到脚步声,站在沙发边欣赏墙上装饰画的都伯回过头来,看见慢慢走过来的黑发少女,他微微的笑了笑。
可能是真的很久没见,也可能是两个月的留学生活给了都伯更多的生活阅历,罗萨莉亚总觉得都伯比其他人要成熟许多。他的面容依然冷峻,柔顺的黑发从额角散落到脸颊,深邃的碧色瞳孔含着似乎能看透一切的冷静。
面对客人,罗萨莉亚尴尬地左右摇晃着身子,硬挤出一丝笑容,然后不自在的转身靠向随后走来的吉勒。
“罗萨莉亚真没礼貌,都不叫人。”吉勒对都伯抱歉的笑笑。
“没事,都是老朋友了。两个月没见,你们都变了不少啊。”都伯淡淡地回话,言语中并没有阔别两个月后所应该生成的激动、感慨或是其他什么强烈的感情。
这反而让罗萨莉亚有些惊讶。
如同往常一样,她脱离了谈话,自顾自走到一旁看起书来,在感到疲惫的时候抬头悄悄看看那位客人。
都伯一直面带微笑的听着吉勒的话语,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既没有麦斯梅斯那种长吁短叹的口气,也没有吉勒略带忧郁的温柔。罗萨莉亚仔细辨别着他低温的外表和优雅的举止下,掺杂着的傲气和威严,有一种在无形之中力挽狂澜的强者感觉。
这样的感觉,使吉勒在都伯的面前居然像个幼稚的孩子。
罗萨莉亚几乎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会有多少人为他驻足。
哼,如果不是因为在四国邀请赛上大放光芒,你怎么会得到留学的机会?现在又怎么会那么帅?
罗萨莉亚在心里冷笑。
她轻微的冷笑表情,正好被都伯看在眼里。
番外黑色蝶之舞(6)
在度过了多年居无定所的生活之后,都伯最终选择了留学来充实自己。在罗萨莉亚离开法国之后,他一个人远赴大洋彼岸,以自由之身开始了新的旅程。
在离开朋友的日日夜夜,他只能通过信件与过去的好友保持联系,从熟悉的字体中得知大家的变化。麦斯梅斯体内流动的最终还是商人之血,选择了继承家业作为自己的目标;吉勒继续留在罗萨莉亚的家族里,在各方面都无可挑剔。
至于自己,最爱的依然是学术研究,他的一生恐怕就要在研究室里安静而孤单的度过了。
大家虽然走上了不同的路,过去的勇敢、坚强、正直的品质却一点也没有改变。这份无价的礼物伴随着他们一起,分散去了各个领域。
除了罗萨莉亚。
同过去一样,最令人担心的依然是她。不同的是,五年前要费心解决的是她永远也耗不完的旺盛精力,担心着她随时随地捅出的篓子;而五年后,淘气和顽皮一去不返,而罗萨莉亚,也渐渐与大家陌生起来。
她的安静、冷淡、沉默,让人无法捉摸她内心的真正想法。偶尔闪过的一丝笑容,也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挑衅,仿佛在宣告什么只有她才明白的事情。
麦斯梅斯的信里,关于罗萨莉亚的内容,翻来覆去就只有这样。她只看得见这个昔日的好友日益美丽的外表和捉摸不透的举止,完全不知道在她背后,罗萨莉亚究竟是什么模样。
麦斯梅斯曾经说过,她能看得出吉勒谈到罗萨莉亚的时候,脸上无奈担心的神情。因此,她也不想刻意提起来增添吉勒的烦恼。
不过,即使他们知道罗萨莉亚变化的本质,也未必有勇气站起来指出,帮她一起解决吧?有时过于强烈的爱,会减弱人的勇气,增添太多的顾忌。
至于从吉勒的信件中,字里行间经常流露出罗萨莉亚另一面的讯息。他毕竟与罗萨莉亚住在同一屋檐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罗萨莉亚并不是这样。
吉勒也没有多说什么,都伯只知道罗萨莉亚的的确确是吉勒不能缺少的人。她拥有自己独特的直觉和与生俱来的一点小聪明,能找出别人不易察觉的东西,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这,是做事光明磊落踏踏实实的吉勒所做不到的。
与罗萨莉亚相处已经得多留一个心眼了,可吉勒本人并没有觉察到。
每当想起这一点,都伯就感到无限的惆怅。
不过,如果他不是以信件方式与大家联络,也就不会知道这一切了。
在与吉勒的言谈中,都伯一直注意着罗萨莉亚的反应,企图将她的举止与集中所有信息所勾勒出的那个“罗萨莉亚”重叠在一起。
虽然罗萨莉亚的言行举止非常冷淡,但并没有什么太过分的地方,衣着打扮也很恰当,看来并没有沾染上什么坏习惯。外表的变化是本质变化的征兆,罗萨莉亚从外表看来依然有股干净的学生气,那至少,她还没有成为一个坏孩子。
“都伯,你真是不够意思。”吉勒用略带责怪的语气道。
“嗯?怎么突然那样说?”
“你现在已经出人头地了,信里却一点不提起。”
“我哪里有出人头地呀?”都伯笑道。
“还装蒜?我听别人说起,才知道你在网络上兼职做摄影师,就是为模特拍照给时尚杂志做封面的那种。我们没看过国外的杂志所以不知道,可你居然也不说。”
“是艾莲娜告诉你的吧?”
“是啊,那天看到她,我们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居然做了你的模特,而且变得更漂亮了。”
“如果不是凑巧遇上了她,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过,我对于出人头地的标准是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别人也知道,既然你们不知道,我也就不提了。”
“你也太谦虚了,那既然你都成了名人,也该有女朋友了吧?”吉勒打趣。
“有啊,倒也不是工作上认识的,而且也不经常在一起。下次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认识。”
“好呀,像你这样整天和美女打交道的人,眼光一定很高吧?”
“哪里,漂亮的人大多可都没什么好脾气呀!”
两个人说着,都笑了起来。
一旁的罗萨莉亚皱紧眉头,他们的对话又让她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抚摩相机的纤细手指,与人难以置信的合作态度,带着审视眼光的绿眸,只属于自己的步调。
整洁却不寒冷的房间,不离手的清水。
还有那个永远透不进一丝光线的狭小空间里,那些闪着奇异光芒的液体,流动的波纹,沉睡在水底画面模糊的四方纸片,挂在墙上的晶莹成品,相片上美得瞠目几乎要把人吸进去的风景。
纯净的黑暗中,飘荡在耳边朦胧的声音,既愠怒又忧伤的脸庞,以及被推倒在墙壁上时,后背传来的钝痛…………
几个月前与他短短的两次会面,让罗萨莉亚一直想忘也忘不了,烦躁无比却又无法明白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里。面对所有五年前的敌或友,从来没有第二个人令她如此恼怒和痛苦。
罗萨莉亚狠狠地拍上书,把它甩在一旁。
“罗萨莉亚,”都伯突然转向她,言语中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刚才说到摄影师的时候,你一直在往这里看,是不是很感兴趣?”
——怎么可能?我狠死摄影师了!
罗萨莉亚在心里想着,同时硬挤出随意的语气和冷淡的笑容:“不是啦,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跟女朋友一起住的,没想到居然不是。”
“那既然不是,你想去玩一阵子吗?去意大利。”
“啊?”都伯忽然这样邀请,罗萨莉亚一下子愣住了。
“可以啊,”吉勒先开口回应了,“过几天我要去实习,经常要值班,正担心没人照顾她呢!”
“吉勒,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照顾自己啊!”罗萨莉亚抗议。
“偶尔出去旅游一回,不是也很好么?大不了机票钱我出好了。”都伯又道。
罗萨莉亚低头不说话了,虽然没有去的理由,不过也没有不去的理由吧?再说看着这个有点冷淡的家伙,似乎心情也不是很差。
都伯知道自己的邀请没有被拒绝,或者说,这才是他这次回国的最主要的目的。
他曾经想过自己是不是多虑了,是不是没有必要多管闲事。直到刚才看见罗萨莉亚听到他们说话时的反应,他才确信,真的需要做点什么了。
罗萨莉亚说的是假话,全都是。她看他们,是因为她想起了某些事情,她没有办法摆脱的事,涉及到另外一个人的事,那个人也同样无法摆脱的事。
就某些方面来说,都伯并不喜欢目前的兼职,虽然这个与专业无关的职业非常适合他。
这个机会,给了他富足的生活和更多的经验,但也令他过早的接触了带着各类面具的伪善之人,不得不运用自己的智慧去识别,与他们周旋,保护自己。
这样的生活,有时令他感到很疲惫。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给了他一双清澈的眼睛,让他能够轻易的看穿一切谎言,辨别真伪,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一点——比以前更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如果不是工作逼迫造就的成果,他根本不可能从些微的蛛丝马迹中猜出整件事情的大致轮廓。也不会明白,罗萨莉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想要的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淡,只会更加刻骨铭心。只是她以为,只要不去碰就会没事。
这真是大错特错了。
也许都伯从此以后,在罗萨莉亚的心中会成为一个大恶人吧。
番外黑色蝶之舞(7)
幽静的小巷泛出沉沉的暗色,向路面投上大片带着锐角的阴影,驱走了不少夏日的炎气。
狭窄细长的小路迂回曲折,一眼望不到头。
路的细窄,让两边的建筑物显得更加挺拔高耸,接近顶层的民居不时有人打开格子木窗透风,或是在阳台上整理晒出去的衣物。残余的水滴顺着衣角滑落到硬石铺就的地面,溅起看不见的小花,然后在一瞬间蒸发掉。
突起的石块彼此紧密相连,踩在脚底下很舒服。
罗萨莉亚故意放慢了脚步,一脚一脚的踏上去。
街角的露天咖啡座随意的撑起几支大伞,伞下闲谈的人们都微笑的看着这个美丽少女略显淘气的举动。
“啊!”在踩上某一块石头时,刚好遇到一个向下的斜坡,罗萨莉亚脚底一滑,惊叫了起来。
“当心点,”都伯适时拉住她的胳膊,“这个坡经常有人滑倒。”
身边传来友善的笑声和语调轻柔的对话。
罗萨莉亚噘着嘴转头张望,心里倒不觉得生气。也许是因为来到异国他乡的新鲜感,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让她感到非常惬意,玩乐之心也就忍不住冒了出来。
“别玩了,到了啦!”都伯微笑着提醒她,罗萨莉亚可爱的举止令他心里稍有安慰,至少她的心底还存留了一份童真。
如同往常回家一样,都伯看了看信箱,确认没有信件之后才上楼。
罗萨莉亚站在楼底,好奇的注视着她认为是“玄关”的地方。墙上挂满的信箱,以及面前细长的楼梯,一圈又一圈的向上盘旋,看得人有些晕眩。由于唯一的光源来自大门,楼梯给人感觉怪阴暗的,不过也因此使空气变的凉爽。
“这是出租的公寓,”都伯看出罗萨莉亚的迷茫,耐心的向她解释,“就是像旅馆的那种,虽然看起来有点旧,不过很干净,设施也很完备,隔音效果也好。像你这样住惯大房子的人,偶尔换换环境也不错。”
“什么呀!我在西班牙的时候,也去住公寓的朋友家里玩过嘛!”罗萨莉亚笑着抱怨了一句。
“那希望你能喜欢吧。”
五楼拐角的走廊尽头,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一路走来,罗萨莉亚几乎在疑惑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平时在小说里电视里看到的留学生活情景,如今居然就在她的身边——
陈旧干净的建筑,友善的陌生人,简朴却幽静的出租房屋,花盆下或者地毯的钥匙,形形色色的邻居,暗暗的走廊。
这些原本虚幻,如今却分明摆眼眼前的东西,减弱了不少旅途所带来的疲惫。
接下来就是异国美食了吧?
都伯转动钥匙,然后打开房门。
“欢迎来我们家。”
罗萨莉亚觉得这话有些别扭,但她马上完全明白了。
如果说,人真的会因为过大的刺激而导致心脏停止跳动,那罗萨莉亚觉得此时遍布全身的窒息感就是心跳停止的最好证明。
只是她已经无法思考,辨别出究竟是什么给了她最大的刺激。
正对着房门宽敞的阳台,被轻慢的薄纱帘子隔开,雪白透明,在微风中轻舞,抚过奶黄色的布棉沙发,再飞起。帘子重复着柔媚的动作,时不时挡住身后静静伫立的修长身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所有的景物在浮游的细纱与从天际透下的丝丝亮线中光影交错,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冰冷的眸,含着幽蓝的海,既迷离又朦胧,带着永久不变的冷静审视眼光。
与帘子一般纯净的衬衣翻出尖领,袖子一直挽到肘之上,两边的衣襟缺少了必要的束缚,自由的垂向两侧,带出大片玉般的肌肤。衣角泱泱飘动,离开主人的身体想要飞向远方,却始终只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盘旋。
依然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围绕在他的四周,与世隔绝。那时也一样,这时也一样。
你怎么总是以让我震撼的方式出现呢?拉琪尔?
罗萨莉亚不敢回头看身后的都伯,一回头,或许会看见什么自己意想不到的表情。
都伯都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做客、谈话、邀请,全都不是巧合而是故意的,拉琪尔一定什么都告诉他了。他们共同设下圈套,引她上当,看她惊讶、尴尬、恼怒、丑态百出的样子。
她被欺骗了。
哼,吉勒,你还说那些人永远都是善良真诚的吗?善良真诚的人会故意把我带到一个完全陌生语言不通的地方,看的我笑话吗?
会连他不是一个人住的事也不讲吗?会什么都不提醒就把我放到这样的环境中来吗?
会吗?!
罗萨莉亚什么也不想问,一路走来的愉悦与此时的震惊相互交错,让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况且如果她真的问了,都伯也肯定会轻描淡写的用“我又没说我是一个人住”这样的话回答她。
“不是跟你说了,站在阳台上吹风要穿好衣服吗?这样会着凉的。”都伯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拉起拉琪尔的衣襟,把扣子一一扣好。
“喂,她一脸要吃人的表情。”拉琪尔眯起眼瞥着依然站在门口的客人,嘴角挑起不屑的笑,微扬起脸轻轻耳语,视线却不离开她。
这种表情在罗萨莉亚眼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仿佛在宣告他们的胜利。
“吃你还是吃我?”都伯无谓的反问。
“都吃吧!她一定以为我们是串通好的。”
“可惜你被冤枉了,看见我上飞机前发的短信,你没把手机砸了吧?”
“差一点,关键时刻想起它也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就算坏了也伤不到你。”拉琪尔说着又瞥了一眼罗萨莉亚,“现在管她比较重要吧?看人家一直站在那里多累啊。”
都伯恰好也完成了保姆工作,转身重新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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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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