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灯火通明,我站在门口,看着几名婢女不断端着清水进去,又很快端着变得血红的水匆匆跑出来,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口。////
“太后,您也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身边有侍卫看着我的手臂惊声叫道。
我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雪白的衣袖上有好几处殷红,犹如宣纸上泼墨而出的红梅,触目惊心。
眼前不禁浮现出墨然浑身是血倒下的情景,我闭了闭眼睛,摇摇头叹道:“不,这不是我的血……”
初秋的夜带着一丝清寒,两名侍卫看看我,再看看房间里面,忍不住劝道:“太后,夜已深了,不如您先去歇息。”
“没事。”我没有动。
周围一片静谧,我紧张地看着不断忙进忙出的婢女和太医,蜷缩在袖中的手指缓缓蜷缩成拳,又慢慢松开,再紧握……如此反复循环好几次,直到手心里被沁出的冷汗打湿。
墨然还是没有醒来。
倚靠在门前看着他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我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昏迷前的情形。
那双褐色的凤目里倒影出我惊慌失措的面容,他的脸色一片惨淡,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尽管如此,他却硬撑起身子,对我说:
“这样,你可会原谅……原谅我?”
想到他在我面前昏死过去的画面,我不由得捂住胸口。
墨然……
这两个字如同千斤巨石砸在我的心上,牵扯出铺天盖地的疼痛。
胸口处突然一阵剧痛,额上冷汗一滴滴顺着下颚滑下,我用力揪着衣襟,无力地垂下头。
“太后!”察觉到我的异样,有婢女低呼一声,忙扶住我。“太后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她的声音惊醒了房里的其他人,所有人唰地侧首看着我。
“哀家没事。”用尽所有力气将那股奇异的疼痛感逼下去,我勉强扯出一抹浅笑,“只是刚才受了惊,休息一会儿就好。”
话音未遁,我的眼角瞥见正快步走进驿馆的韩林秀,他几步来到我身边,冲我略略颔首,算是行礼。
忽然想起他之前一人应对那些黑衣人,我不禁问道:“韩林秀,你可有受伤?”
他倏地抬起头直视着我,墨黑的眸子里有一闪即逝的复杂,沉默片刻,他冲我摇摇头:“没有。”
我还想再问,他却出声打断我:“他……怎么样了?”
我迷茫地看向他,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在问墨然。“太医还在里面诊治,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若是普通的剑伤也就不必太过担心,可是,太医在看过墨然的伤口后说了,那剑上淬着毒药,因此情况十分危险。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坚持不肯先下去歇息,一定要等到太医诊断个结果出来才能安心。
“这样么……”
韩林秀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表示明了。
正在这时,负责诊治的太医几步走出房间,对着我微微躬身:“太后娘娘,皇上的伤势暂且已经缓和下来了。那剑上虽然有毒,好在处理及时,所以只要这几天注意静养和服药,应是无大碍了。”
闻得此言,我悬在嗓子口的心倏地落回原地,松了口气的同时,浑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我脚下一软,踉跄着就着旁边的檀木椅坐下。
韩林秀看一眼我,才转头问太医:“那么……皇上醒了吗?”
太医摇摇头:“皇上失血过多,所以现在还在昏睡中。”
见我蹙眉,太医忙补充道:“但是不需要太过担心,只要好好静养就没事了。”
“知道了,下去吧。”我缓缓起身,屏退还守在房里的婢女和侍卫,“你们也先下去。”
“你……”韩林秀剑眉微蹙,眸底氤氲着令人心惊的复杂情绪。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我别过脸,眸光最终定格在坊间里依旧昏睡不醒的墨然身上痒,背对着众人吩咐道:“这里交给哀家就好,你们都退下休息吧。”
“可是……”我的话音刚落下,韩林秀就极快地开口,却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了。”
最终,韩林秀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背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喧闹的房间很快静了下来,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我才慢慢转过身来,咬唇看着韩林秀离去的背影,怅然叹了口气,回身走进房间。
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我低头凝着墨然,那张俊美异常的面容上此时看不出半分血色,不知是不是正做着什么噩梦,他的眉头始终紧紧拧起……
须臾,我不由自主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一点一点用手指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怔忪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蓦地惊醒,慌忙收回手。
进来的是俩名面容陌生的婢女,应当是负责照顾墨然的人。
许是没有料到会在房间里看到我,婢女惊异地睁大眼睛,尔后忙不迭跪下,稽首道:“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免。”此时没有心情顾及礼仪,我伸手示意她起身。
“谢太后。”
俩人施施然起身。
见其中一人手里捧着托盘,我起身让开位置,轻声道:“不用顾及哀家,给皇上服药吧。”
“是。”
俩人几步走到床边,一人小心翼翼扶起昏睡的墨然,另一人则用勺子一点一点给墨然喂药。可是,她刚刚喂下一口药,墨然嘴角一动,黑色的药汁便顺着他的嘴角溢出,见状,她忙用锦帕擦拭,再度盛了药给墨然喂……
如此反复好几次,俩人费力地为墨然喂药,结果却是收益甚微。
眼看大半天过去了,那碗药差不多还是端进来时的样子,我看不下去了,走到俩人身边:“给我吧。”
“太后……”俩名婢女看看我,再看看床上的墨然,立即起身将位置让给我。
接过药碗,我吩咐道:“这里交给哀家就好,你们先下去替皇上准备些素食。”
俩人闻言细语地应了声“是”,便起身退出房间,出去时顺带着关上房门。
转瞬间,房里便只剩下我和墨然俩人。
看看碗里的药,再看看依旧紧闭着眼睛没有苏醒迹象的墨然,我皱皱眉,短暂的犹豫过后,便端起那碗药仰首喝下,然后俯身覆上墨然的唇,将药一点一点渡给他。
口中一片苦涩,那股味道着实不太好受,正思忖间,耳边似乎有声低呼掠过,不过此时我全然顾不上其他,也就没有在意,继续低下头喂药渡给墨然……
不多时,碗里的药终于见了底,我这才松了口气,还未回头,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将一方白色锦帕递给我。
我默然接过,低头小心拭去墨然嘴角的药渍。
待到做完一切,我正想找些东西化解唇齿间的苦涩药味,眼前再度多了一盏茶。
“谢谢。”我欣喜地接过。
“不用。”沉悦的嗓音里夹杂一丝极轻的晒笑。
咦……
我猛地回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人。
那人静静坐在我身后的轮椅上,清俊的容颜上还带着尚未褪却的晒然,如墨的眸子微微眯起,就这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
“噗——”
刚刚喝进嘴里的茶全部作了天女散花……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人,舌头像是打了个结,半天都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什么时候……”
刚才只顾着给墨然喂药,我竟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甚至他到我背后都不知道。
相较于我的错愕,他只是看了看我便垂下眼帘,低声叹道:“你嘴角……擦擦吧。”
后知后觉地抚上唇畔,嘴里还残留着苦涩难耐的药味,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刚才的事情竟然被他看到了,我就尴尬不已,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就在我窘得不敢抬起头时,一道清脆的嗓音掠过耳畔:“大人,奴婢可以进来了么?”
我偏头看去,发现门外探头望进来的人竟是洛儿。
想来刚刚沈离廷进来时便将洛儿屏退在门外,才没有让其他人瞧见我给墨然喂药那一幕。
越想越觉得窘迫,我暗暗瞪一眼刚进来的洛儿,懊恼她怎么没有出声提醒我一声。
洛儿无辜地眨眨眼睛。
倏地想起耳边那一声低呼,我陡然反应过来。
看来,那个时候沈离廷就已经进来了,只不过我忙着给墨然喂药完全没有注意到。
这么说来,沈离廷岂不是从头到尾全看见了?!
突然想到这里,我咬唇偷偷看向沈离廷,岂料他正注视着我……
四目相对,我和他俱是一怔。
被他用那种复杂深邃的眼神凝视着,我的身体竟像定住了般,无法动弹。
“皇上的伤势没有大碍吧?”就在我在这尴尬的氛围中惶然无措时,洛儿及时打破了这份僵硬。
沈离廷惊异地收回眸光,眉头轻不可微的皱了皱,似在懊恼自己方才的行为,缓了缓神才道:“我和洛儿刚到驿馆就听说皇上受伤了,所以急着赶来看看……”
说到这里,他眉头拧起,没有再说下去。
迅速敛去眸中的复杂,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才应道:“太医说这几日只要好好静养,好生服药,应当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闻言,沈离廷饶有深意地瞥我一眼,眼眸中带着些许隐忍。“那么……你……”
“咳……”
不等他说完,一直昏睡的墨然嘴里忽地溢出一声咳嗽,我忙低下头看向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他的手:“墨然!”
顿时,房里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我这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洛儿和沈离廷俩人定定地盯着我,那视线让我如芒在背,尴尬得不敢转过身去看他们此时的表情。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脸上现在该是何等“精彩”!
“既然皇上无大碍,那我也就放心了。”沉默半晌,沈离廷倏地出声说道。
我背脊一僵。
“既然如此,我明日再过来探望。”说完,沈离廷没有一丝停顿,兀自扶动着轮椅出去。
见状,洛儿看看我,再看看沈离廷,慌忙冲我福了福身便追着沈离廷离去:“奴婢也告退了。”
看着再度关上的房门,我紧咬着下唇,脑海中一片思绪缭乱。
正欲起身,我的手臂猛地被拽住,我低头看去,发现墨然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同时,熟悉的声音随之落下:“不要走!”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力度大得令我不得不在床畔坐下,我张了张嘴,最后终究是没有狠心推开他。
“墨然……”我推推他,想让他松开手。
墨然却置若罔闻,紧紧禁锢着我不肯松开,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暗哑,叹息一般说道:“原来不是做梦,你真的在这里。”
短短一句话,却令我心中一动。
目光扫过他毫无血色的脸色,我的心底不禁一阵紧张,微颤的双手缓缓覆上他的手。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墨然起身倚靠在床头,紧握着我手腕的手却依旧不肯放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意间扫过他与我紧握的手,这几句诗词自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令我有些恍惚。
“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良久,墨然再度开口。
我低头凝着他,半个月不见,他竟似一夜间历经无数苦痛,甚至眼眸深处都氤氲着苍凉。心头一阵滞痛,我情不自禁伸出手,一点一点为他抚平紧蹙的眉尖。
“流离……”
墨然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这才察觉到自己和他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斜倚着床榻,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褐色的凤目定定地看着我。
被他一直盯着有些不自在,我赫然转过脸:“既然你没事,我也困了,先去歇息了。”
说罢,我用力挣脱他的手,起身就要走。
“流离……”
背后响起他满是犹疑的声音。
我脚步顿了顿:“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径直走出房间。
环顾一眼周在,我扬手招来候在不远处的两名婢女,低声吩咐她们:“好好照顾皇上。”
“奴婢遵命。”
做完这一切,我缓步走下台阶,身边有人低声说着已经为我准备好歇息的房间,我随意应允了一声便让她退下了。
“怎么还不去休息?”身后有声音轻轻地问道。
我回过头,看着几步之遥的沈离廷,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我没有忘记,当日我离开沈府时与沈离廷最后说的话,亦没有忘记,他喝下我下了迷药的茶时复杂的眼神,原本以为以后都不会再遇着他了,谁知他却再度出现在我眼前……
“你怎么会来……”我禁不住想要问他,话一出口忽然想起被他撞见的尴尬场景,话音戛然而止。
似是察觉到我的疑问,沈离廷牵了牵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我几日前就在徐州了,只不过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想来应当是收到墨然受伤的消息,沈离廷才会顺道来驿馆的,只不过,没想到会遇上我。
“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呵。”沈离廷感慨地叹息一声。
我眼神一黯,不知该如何去接他的话头。
“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短暂的沉默过后,沈离廷抬头看向我。
“你给我的药丸似乎挺有效的。”我微微一笑。
他沉默着点点头。
须臾,他从袖中掏出那支被我留在沈府里的簪子:“这簪子你拿回去……”
我禁不住皱眉:“这……”
不等我说完,他继续道:“就当是我最后一次,以私心送给你的生辰礼物,这样也不行吗?”
他说这话时墨黑的眸子里满是惆怅,我心中一滞,原本欲拒绝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下去了。
片刻后,我犹疑着接过那支簪子。
他扬唇笑笑。
“你真的要回宫么?”他问。
我抬眸看着他,他微眯着眸子直视着我,眼神带着一丝能洞穿人心底的锐利。
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我点点头:“是……”
话音落下,就见他目中满是复杂,温润低沉的声音带着叹息落下:“裴墨然绝非善类,我只怕……”
不等他说完,正在屋内服侍墨然的婢女匆匆跑出来:“太后,皇上要见您!”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忙转身往屋内的方向走去,眼前却骤然一黑,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小心!”沈离廷伸手扶住我。
那阵晕眩来得快也去得快,我挣脱沈离廷,对他说道:“我先进去看看墨然的伤。”说罢,不待他回应便提着裙摆进屋。
“我只怕……只怕你终有一日会后悔啊……”
沈离廷的声音自背后遥遥响起,飘渺得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我猛地回过头看向他,他却独自转过身,不再看我,仿佛刚刚那一句感叹只是我的错觉。wwω.ЪiqíΚù.Иě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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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春、宵
在徐州停留三日后,我便和墨然一同回宫。原本我的确是想过再也不要回到皇宫,所以此刻站在熟悉的长乐宫大殿里,我只觉得满心感慨。
豆芽和绿萝对于我的归来倒是十分欣喜,抱怨我不声不响就跑出去大半个月,过后豆芽忙着去御膳房给我准备晚膳,绿萝泡了些缓解疲劳的甜品,我接过碗仰首一饮而尽。
“太后,可还要再喝些?”
我摆摆手,忽地想起墨然与扶摇大婚取消一事,忙问绿萝:“绿萝,扶摇呢?”
前几日在驿馆我顾及墨然的伤势,加上最近的尴尬处境,所以绝口没有提及他和扶摇大婚的事情最后怎样了。若是墨然这样悔婚了,向来在朝中横行的宁相岂能罢休?
这件事并非儿戏,所以我也不敢怠慢。./
绿萝皱皱眉,应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
回头看看四周,见大殿里只剩下我和她二人她才放心地继续说道,“在皇上扬言取消大婚之前,扶摇郡主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端着瓷碗的手顿在半空中,我惊异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呐呐地应了声“哦”。
之前就已经知道扶摇喜欢的并非墨然,可我从未想过,她竟会这样大胆到逃跑。但,不管其中真相如何,既然是墨然公开悔诺,向来对朝中虎视眈眈的宁相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越想越觉得后果严重,我正欲再问,就见绿萝四处张望着,问:“太后,怎么没有看见韩侍卫?”
经她一说,我抬头看向门外,的确没有韩林秀的踪迹。
往常韩林秀在我身边虽是经常神出鬼没的,但是他大部分时间都会抱着那把宝贝一样的剑站在长乐宫大殿门口,对此豆芽不止一次调侃他是长乐宫的“冷面门神”。这几日虽然没有看见韩林秀,但我感觉到他确实是一直在我身边的。
至于现在……
眼珠转了转,我挑眉:“大概是去睡觉了。”
绿萝看看门口,再看看我:“是么……”
待到晚膳过后,我正因为辗转难眠而独自走出大殿,抬头却看见韩林秀就站在大殿的屋顶。
暗暗琢磨着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房顶做什么,我仰首望着他:“韩林秀。”
话音落下,就见他偏头睇着我,长眉微蹙:“做什么?”
“带我上去。”反正闲来无事,我禁不住也想爬上屋顶上面去。
短暂的沉默后,韩林秀纵身往琼庭里一跃,稳稳在我面前站定,面上有一抹迟疑的神色转瞬即逝,随即,他一手揽住我的腰,脚尖一点……
我甚至来不及惊讶,他已经带着我落在屋顶,尔后迅速放开了手。
“你干什么站那么远?”转头见韩林秀距离我足足有十余步的距离,他正皱眉盯着我,不时看看自己的手,那模样仿佛在防瘟疫,我不禁蹙眉。
他冷冷收回手,最后,抿唇在离我差不多两三步远的地方坐下。
这厮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我暗暗嘟囔。
长久的沉默过后,我忍不住问他:“韩林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回来这里?”
自从几日前在徐州时墨然受伤,我坚持要回宫后,我虽然也能感觉到他一直有跟在我身边,但他一次也未在我面前露面过。
韩林秀身形猛地一滞,旋即,他低声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缓了缓神,我道:“是啊。”
就像他那日在徐州的长街上对我说的,我回到这宫中以后,若是再想远离这里,恐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可是,就算是这样,若墨然有事,我想我是万万不能做到坐视不管的。所以,即便知道这个结局,我也要回来!
“是么……”韩林秀冷冷地看着我,最终抛下一句:“随便你!”
我挽唇笑笑。
“韩林秀,我发现……其实你这人还是挺好的。”我煞有其事地感慨道。
仔细想来韩林秀在我身边已经整整四年了,这四年来,尽管他从来不把我当做主子一样,对我爱理不理,时不时还会无视我的存在。但,每当我真的有危险时,他从来没有将我丢下不管,弃之不顾的……
一次也没有!
对他的身份和底细我一概不清楚,虽然后来察觉到他是听命于墨然的命令来保护我的,不过,这四年来若是没有韩林秀在我身边,或许我会不会如此安心待在皇宫里也说不定。
“我才不会对你好!”韩林秀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我笑笑,不以为意。
偏头瞥见我嘴角的弧度,韩林秀眉头拧起:“我没有对你好!”
“……”我暗暗翻了翻白眼,敷衍道:“是是,我知道了。你对我不好,对我最不好的人就是你。”
韩林秀微微勾起唇角,有那么一瞬,我竟似看到那双一贯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潋滟的光。
“咦?”我揉揉眼睛,待到再次看去,韩林秀却已经转过头不再看我,眸光落在远处。
“我欠的恩,大概已经还清了。”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有些摸不准头脑,满眼莫名盯着他。
“我想……也是时候了……”
隐隐约约还听到他说着这句话,可惜当时有风拂过,我也就没有听清楚他接下来说了什么。
我正想着问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他却偏过头,直直盯视着我:
“流离。”
若不是刚刚亲眼看见他微微蠕动的唇瓣,我还以为唤我那一声只是我的错觉。
仔细想想,我与韩林秀认识这样久,他还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嗯?”我下意识地应道。
他嘴角牵起一抹极不容易察觉的浅浅弧度,对我说:“我其实在徐州时准备送你一样礼物的。”
我愣了愣:“礼物?”
“是一株徐州独有的茉莉。”韩林秀自顾自地说着,不理会我的疑惑。“不过那时没有来得及送给你,就带你出去看花灯了。”
我的反应有些没有跟上,迟钝地重复着他的话:“茉莉花?”
没事儿他送我茉莉花做什么?
我正欲问他,却听他叹了口气,说:“不过,现在你大概是不需要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这大概是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头一回对我一次说这么多话。而且,语气这样柔和。
许是注意到我的探视,他忽然抬头,我来不及避开视线,四目相对,我清晰的看见那双黑色瞳眸里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邃。朦胧的夜色掩去了他的表情,我只来得及看清他的唇畔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轻微弧度……
直到韩林秀带着我跃下屋顶,将我送回寝宫,我仍沉浸在他那个微笑中没有回神。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忽视掉了……
直到第二日,在看到韩林秀给我留下的信,我才知道韩林秀当时在屋顶说的那句我未听清楚的话是什么。
他说的是:“我想……也是时候离开了。”
可惜,那时我并未听到他最后说的几个字,直至身边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看不到他的背影,我蓦地醒悟过来,原来他当时是向我告别。
愣愣地看着压在桌上的信,上面其实并没有写其他,只写了两个字:“再见。”
虽只有这样短短两个字,但我明白,韩林秀这次是真的走了。
至于韩林秀的真实身份,还在他离开很久后我才知晓的。
当我将韩林秀离开的消失告知墨然时,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走的。”
那时我方知,原来韩林秀的真实身份便是曾经来过大龙朝的明玉太子的弟弟,后来被皇权阴谋算计流离民间,却被墨然救了一命,所以他才会遇到我,成为我的侍卫。
从前他也曾对我说过,他之所以在我身边保护我是为了还恩,那时我以为他是为了还我当初给他的半只醉酒的恩,如今想来,他应当是为了还墨然的恩,才会听命于他来保护我!
这一切,不过是墨然安排的。
回到寝宫时,绿萝和豆芽两人正摆弄着一盆花,我偏头看过去。
“茉莉花?”
“是啊,这是绿萝准备拿去送给别人的。”豆芽嘿嘿笑道。
脑海中隐隐闪现出韩林秀临走的前一夜对我说的话,我蹙了蹙眉。
韩林秀曾经说过想送我茉莉花,后来又说我大概不需要了。至今我都未搞清楚,到底这盆花有什么其他深意。
思及此处,我忍不住问道:“绿萝,你为什么要送给别人茉莉花?”
不等绿萝开口解释,豆芽笑嘻嘻凑过来:“太后,这您难道不知道吗?”
我挑眉,愈发觉得莫名其妙。
送人还送这么奇怪,能有什么其他意思。
见我一脸迷惑,绿萝拍拍豆芽的脑袋,解释道:“我的一个熟悉的朋友要去边关了,但我又不太好直说希望他不要走,所以……就想送这盆花给他。”
说到最后,她脸上晕上一片绯红。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解地问道:“送盆花能代表什么意思?”
“哎呀,太后,自然是希望他莫离呀!”豆芽插嘴道。
我浑身一震。
那日韩林秀微妙的表情不断在我眼前闪现,我那时并不知道他是眼中的深意是什么,现在才明白。他说他在徐州时原本打算送我茉莉花,不就是……
送君茉莉,请君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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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韩林秀离开已有数日,这阵子我与墨然渐渐的也恢复到过去的安宁。期间,宁相始终没有动静,平静得仿佛那日墨然的悔婚事件不曾发生过。不过,我总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的感觉。
殿中的烛火燃烧得正旺,偶尔有穿堂而过的夜风吹进来,明亮的烛火也就在风中摇摇晃晃,眼看着即将熄灭又马上恢复如初。
我在盯着烛火好一阵后,终于被墨然的声音惊醒。
“流离?”
“你……”抬头就看见墨然熟悉的面容,我惊得退后两步。
相对于我的慌张,墨然神色自若地地将手臂环在胸前,慵懒地盯着我,唇角挽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我赫然别开脸。
这几日墨然每日入夜了都会在我的长乐宫用膳,今日也不例外。刚刚我忽然想起扶摇的事情,不注意就分神了。
“扶摇的事……”片刻后,我忍不住开口。
“她原本就不想做皇后。而且……就算她当初是真的要与我举行大婚,我同样也会悔婚。”
墨然伸手执起我的手,继续道:“流离,这一次不管你拒绝也好,反抗也好,厌恶我也好,我必定将你留在我身边,绝不放手!”
我听得一怔。
在韩林秀问我是否真的要回宫时,我就想过,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了。所以……
伸手扳过我的脸,墨然强迫我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墨然眼底霸道而小心翼翼的温柔,令我无从逃避。
眼看着那张俊美邪魅的容颜朝自己靠近,我定定地凝视着他,尔后轻轻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吻上自己的唇,与我唇齿相依。
罢了,就当是自作孽,不可活!一声暗叹,消弭在唇齿间……
“呵。”对于我未拒绝的举动,墨然低笑一声,睁眼就看到他眼底毫不保留的促狭,我心中隐隐一跳,下一瞬,墨然的手猛地揽住我的腰,他的手微微用力,我整个人便撞进了他的怀中。
墨然后退一步,我甚至来不及开口,脚下突然一空,墨然揽住我的腰身倒在了背后那张宽大的床榻上……
重重叠叠的鹅黄色轻纱蓦地扬起,在空中肆意飞舞着,最后缓慢地落下,轻微的晕眩感令我眼前骤然一黑,待到平复下来,我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墨然灼热的目光,他一瞬不瞬地凝眸盯着我,两手撑在我的肩外,将我整个人禁锢在床榻间……
与他朝朝暮暮已有七年之久,但每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墨然的脸,我仍是会为之失神。
四周安静得只听得见我和他彼此的呼吸声,墨然低头注视着我,唇角微微勾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同时,他俯身缓慢地靠近我……
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我时,我仓皇别过脸,他的手执拗地捏住我的下巴。
“不要逃……”沉悦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暗哑,墨然俯身吻住我的唇,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我的唇角。
他的唇和他独有的气息向我迫近,我咬紧牙关,不让他轻易如愿。见我如此,他的唇畔欺上一抹极轻的笑,温柔而霸道地用舌尖抵开我的唇齿,迫使我不得不迎合他……
“流离。”沉声唤着我的名字,墨然的唇渐渐下移,落在我的鬓角,他呼吸时灼热的气息密密地扑在我的耳垂上,带着魅、惑人心的低喘,让我我的脑海中登时只剩下一片混乱,同时,他的手轻轻拔下我束发的簪子,霎时,我的长发凌乱地落了落在床榻上……
极度亲密的姿势令我忍不住一阵轻颤,眼睁睁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墨然,他动作轻柔而小心地吻着我,一只手缓缓抚上我的腰间,最后游移着落在我的衣襟口,只轻轻一挑,我的外衫便散开了。
与此同时,他在我唇角落下一个吻,尔后偏头在我的脖颈间轻轻咬了一口……
“嗯……”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待到察觉自己口中竟然发出这种声音,我的脸唰地红了个遍。
墨然戏谑地挑了挑眉,我不禁气结:“你……”
正想要推开他,他的另一只手倏地抚上我的脖颈,轻轻将我的衣衫挑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我的脖子,惹得我身体轻轻一颤……
“唔~”我刻意隐忍着不发出声音。
“怕了?”墨然停顿了下,对着我勾唇微微一笑。
他眼底明显的挑衅看得我心里有些窝火,我轻哼:“我才没怕!”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修长的手指只轻轻一挑,我腰间的结扣便被解开,待到我低下头才发现,我的外衫已经完全脱下了,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
抬头看着他墨然,他依旧如同当初进来时一样衣冠整齐,我禁不住哼了声:“凭什么就你一个人穿着衣服!”
墨然眉头一挑:“呵,那么你想要替我脱了?”
“脱就脱!”我毫不客气地应道。
抬头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墨然,我伸出手轻轻摘下他束发的金冠,下一瞬,长长的墨发自他肩头倾泻而下……
情不自禁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抚过他的发,眉,眼,脸颊……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墨然,禁不住勾唇笑笑,执起他一缕落在我肩上的发,调笑道:“三千青丝尽泻下,原是倾城美人来。”
语落,便被墨然俯身轻轻含住了我的耳垂,低声在我耳畔说:“是么?那今夜就让美人来服侍你好了。”
我的身体猛地颤了颤,想要阻止他的动作,却因为他游移至我脖颈间的唇而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他竟咬住了我的衣带,微微用力,我的里衣也随之被扯开……
上半身突然暴、露在空气之中,我忍不住低呼一声,任凭他灵活的舌尖顺利地窜入我的檀口里逗弄、嬉戏,手缓缓在我已的身体上游弋。身体内像是突然被贯注了熊熊火势,越烧越旺,他的触摸更是让她觉得不舒服,忍不住微微动了动身体。
“唔——”细碎的呻吟从唇齿间溢出,陌生的情、潮袭来,我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却被墨然一把抓住了不安分的手,身体紧紧覆上我的,与我完全贴合,令我心中重重一颤。
墨然的外衫紧贴着我的肌肤,一阵奇异的酥、麻让我情不自禁低吟出声:“嗯!”
他似乎轻笑了声,柔软的唇沿着我的脖子一路吻下去,直至胸前的柔软……
潜留的意识告诉我应该拒绝,可是浑身无力,根本无从反抗。被他束缚住的双手紧紧拽住床单,我却越来越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感觉,好象变得喉干燥舌起来,忍不住轻轻舔了舔唇角……
“流离……”
墨然的眼底瞬间变得深沉,原本温柔的动作渐渐变得失去了冷静,从未经历过情、事的我怎敌得过他如此激烈的挑衅,甚至连抗拒都忘了,只任由他在我身体上横行肆虐……
脑袋里越来越晕眩,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打转,我微颤的双手渐渐温顺下来,任由他将我的里衣也完全除去,细碎的吻落在了我的胸前……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我再无力反抗,当他缓慢而有力地进入我时,身体被撕裂般的酸胀疼痛,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死死攀住他的背脊……
“墨然……好痛……”嘶哑的低喊声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墨然似乎也并不好受,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沁出的汗珠,喘、息着伏在我身上不敢妄动……
“忍忍就好……”他温柔地吻着我的眼睛,一点一点吻去我的眼泪,手臂紧紧将我搂入怀中,哑声道:“对不起,我急躁了些。”
身体里的疼痛渐渐的被一股酸胀丨酥丨痒代替,我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想要将那股奇异的感觉去除掉,墨然禁不住闷哼一声:“流离,别乱动,我不想伤了你……”
那股奇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渐渐的连疼痛也变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我咬唇望着墨然,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墨然……”
他无奈地凝着我,叹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流离。”
话音未遁,他突然一个用力挺丨进,我尚来不及消化身体内突如其来的奇异酥丨痒,他便开始缓慢而有力地进出……
夜,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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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个花:妈呀,好久不写H,写到这里我真有点不好意思了,接下去尺度再大的话会被和谐掉,所以我不敢放肆,就写到这个程度吧。等到《佞臣再上》我就写个完整的H给大家留邮箱,顶锅盖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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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廷番外:离歌
直到很久以前,我都以为流离真正牵念的人应当是我。
可惜,那只是我以为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流离的视线始终在皇上身上,我也不清楚了,只是忽然间回过头就发现,原来一直落在我身上的凝眸早已经不知何时转移了对象。
流离是喜欢我的。
这点我一直都知道。
我没有点破这件事的原因,除了她如今的处境,还有就是她的身份。
先皇后病逝前亲口将她交给我,要我好好照顾她,我便想要保她三千荣华。那时的我忘记了,其实流离求的,从来就不是万千富贵荣华……
等到我终于察觉时,早已经为时已晚。
流离待我是特别的,但她待皇上更特别。
裴墨然是个极有心术的人,但不可否认,他对流离是真的好,且他有身为王者至尊的谋略及气度,这也是我当初没有和先皇的旧党一起推翻他的真正原因。我并非是什么迂腐之人,因为应承了先皇后,便真的想要让这个天下搅合得翻天覆地,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流离一人的和平安宁。
当知道流离选择接受裴墨然时,我满心错愕,那一刻我方知,原来我的自以为是已经让我一败涂地。
或许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流离的确是一直喜欢着我,但这种喜欢仅仅局限于家人一般的喜欢,还有着对于我当初带她到府中时,那种潜意识里的依附。这和真正的男女之情是有差别的。
我曾听有人提起,裴墨然曾经无意中问过流离两个问题。若是发现我背叛甚至利用她,她会不会原谅我?
当时她犹豫着回答:“大概会生气一阵子,然后就原谅了。”
那时我只是笑笑,她的确很紧张我。
但是当听到另一个问题的答案时,我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嘴角。
当被问到若是裴墨然背叛了她,流离竟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死也不会!”
那一刻,无人知我心中是怎样的震撼,。
其余人或许会笑,认为流离最看重的人是我,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唯有真正藏在心上的人,才会如此不轻易原谅。因为,她是如此重视他啊!
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
待我醒悟过来时,流离已经真正从心底接受了裴墨然。
我想,她早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但是为了他,她宁愿放弃所有,哪怕她放弃的是一个锦绣河山!
当她知道裴墨然在利用她时,她就像她所回答过的一样,绝不会轻易原谅他。我便将她接入了府中,让她待在我的身边,其实我早已经明白她绝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只不过……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当她将放了迷药的茶端给我时,我早已察觉到她的异样,她端着那杯茶始终却始终没有喝一口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想要安安静静的离开,我便成全她。
所以,我仰首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因为我天生腿疾,所以迷药对我来说其实根本没有作用。但她想要这样离开,所以我故意装作昏睡过去……
她离开前,将我曾经送她的簪子一并留下来了。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簪子是我亲手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就这样留下一句“对不起”便离开了。
待到她走出房门,我才抬起头,垂目看着桌上那支簪子,苦笑一声。
到底是错过了。
后来在皇上大婚的几日前,扶摇曾经想要来见我,但我没有见她,派人回绝了她。
扶摇对我的心意,我比谁都要明白,不过我无力成全她。
因为扶摇总是遣人邀我赴约,我为了回避她,同时也的确是带着一丝希冀,带着洛儿和几名贴身侍卫去了徐州。却没想到,没过几日就听到皇上受伤的消息,我从原本的沈府旧宅回去时顺道便去了驿馆。
令我更没想到的是,流离竟然也在那里!
略一思忖,我便明了这其中的大概缘由。
皇上应当是来寻她的,对于他的伤到底是刻意设计的,还是真的被刺客所伤,我只知道,从那时起,我再也寻不回她了。
听到婢女的声音,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转身要往房间走去,匆忙转身的同时,她脚下一个踉跄。
“小心!”我忙扶住她。
她却好似根本未注意到我,不待立稳便挣脱了我的手,看也未看我一眼,便急急走向房间。
我黯然看着她走进房间,生平第一次,觉得从未有过的心痛。
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过一句话,过去的,便是再也回不来的。
我想,流离于我,便是这样吧。
我太过小心翼翼,太过自卑,因为天生腿疾所以对她的示好处处视而不见。
等到我终于想通想要回头,她却已经转身离我远去了。
恍惚中,我记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
我坐在轮椅上,伸手欲扶她起来,她却看也未看我便独自爬起身来,转身就逃。直至后来,我将她带入沈府,给她华衣美食,予她百般宠爱,我知道如果那时我即便是只应承她一声,她后来也不会离开我。
只可惜,这世间有人情冷暖,有酸甜苦辣,唯独没有“如果”。
当她急急转身那一刹那,我便明白了……
从今以后,吾爱……
永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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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毒药
痛……
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无边的疼痛铺天盖地袭下来,□更是酸痛到让我不能动弹,睫毛颤动了几下,我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头顶漂亮而精致的蝶纹纱帐。
窗户外有阳光透进来,强烈的金色光芒刺激着我的眼球,眼前仿佛有无数的金光在不停的闪烁,一下一下,刺痛我的眼睛。
短暂的怔忪后,我忽然记起昨夜的事情,低头发觉身上未着寸缕,身上到处都残留着欢、爱后的痕迹,一个个吻、痕触目惊心,看得我脸上一阵发烫。
动了动身体,浑身的酸痛让我差点惊呼出声,同时暗骂墨然害我这么痛。
“你终于醒了?”低沉的声音传来,我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墨然并未离开,就在离我几步之外的软榻上倚靠着。
“墨然……”我眨眨眼睛,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昨夜种种,顿时脸上一红。
下一刻,他人已经来到床畔,一手揽住我的腰,故意俯□子,唇缓慢地游移到我的耳畔,轻声道:“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他轻柔的话语萦绕在光洁的脖颈间,我有一丝窘迫,刚要转头。“流离。”他的声音伴随着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一同落下,待到我反应过来,他已俯身吻上我的唇,炽热的舌灵巧的撬开我的贝齿,肆意翻搅,攻城略地,逼我的舌与他共舞。
突如其来的激、情瞬间撼动我的心志,刻意保持的镇定顷刻间荡然无存,他的暧昧让我无以为拒。
蓦地,他大手一揽,我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中,就这样被他压倒在宽大的床上……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再度低头吻住我,舌尖自我的唇缓缓下滑,吻过我的下巴,轻扫过我的脖颈,他炽、热的舌一路吻下去,让我的肌肤也变得绯红发烫。
“唔~”
一声娇、喘自唇齿间溢出,我任由他的唇缓缓掠至我的胸前,尔后一口轻咬住锁骨处——
“啊……”
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我迷离地眯起双眸,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
“流离……”他轻呼着我的名字,呼出的温热气息扑打在裸、露的肌肤外,格外煽、情。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桌上只点着一支蜡烛,黄昏的烛光中,他俊美异常的容颜缓缓靠近我,俯身含住我的耳垂,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抚上我的身体……
……
待到我再度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天色大亮。我皱了皱眉,正想要起身去偏阁的浴池沐浴更衣,起身却发现身上的粘腻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而且此时还穿着里衣。
“咦?”
我愣了愣,渐渐的,终于想起清晨在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墨然似乎在我耳边低声问我要不要先去洗澡,当时我困得紧也就随意应了两声,后来便被墨然抱着进了浴池……
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想要下床,下一刻,我就被浑身的酸痛痛得瘫软在床榻上,倒吸两口凉气:“嘶——”
昨夜我还以为只是那时有些痛,后来渐渐都没有感觉到什么疼了,没想到早晨起来时会变得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一般难受。
好不容易那阵疼痛才缓解了些我才起床,扬手招来同样刚刚起床的豆芽和绿萝替我梳妆,豆芽素来负责我的膳食,所以将东西准备好后便去御膳房替我准备吃的。绿萝仔细替我梳理散乱的发,不经意间,她的眸光自我的脖颈间扫过,手中的檀木梳“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透过铜镜,我疑惑地看向呆立住的绿萝:“绿萝,怎么了?”
仅是短短一瞬的失神后,绿萝慌忙捡起掉在地上的檀木梳,对着我挤出一抹笑容:“没事。”
见她依旧神色如常,并不像有什么事情的样子,我也就没有多想,坐在梳妆台前让她替我继续梳妆。
待到我吃完早点,墨然也刚刚下早朝,进来时见我斜倚着软榻正在看医书,便笑道:“你怎么也看起这种书了?”
他扬手屏退在场的宫婢们,在我旁边紧挨着我坐下,此刻我仍浑身酸痛,也就懒得理会他,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位置,谁料他执意要我靠在他怀中,我抬眸横他一眼,也就由了他去了,放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
“正好闲来无事,所以就翻翻这些书。”我随口应道。
对于我中了“逍遥草”之毒的事情墨然到底知不知道我并不清楚,但,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给我下的毒。目前这毒药还好有沈离廷给我的药丸,所以偶尔发作时我只要及时吃了药丸就没事了……
这方法大概也只能管现在,总有一日,我身体内的毒会真的发作,所以我最近也经常会看看医书。
一手揽住我的腰,墨然任由我窝在他怀里,下颌抵着我的肩,提议道:“再过两日是七夕,不如我带你出宫去玩?”
“好啊。”我点点头,视线不离手中的医书。
最近一直闷在皇宫中,委实无聊,若是能出宫去转转也不错。而且,既然是七夕佳节,那天宫外也会十分热闹,正合我意。
“别总看这些了。”不满意我始终只盯着书冷落了他,墨然伸手将我的医书收走。
“还给我!”我执意抢过来。
挣扎间,我袖中的小瓷瓶滑落到软榻上,我心中一惊,正想赶紧收起来,墨然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小瓷瓶拿在手中把玩了。
“这是什么?吃的么?”
“别玩了,给我。”生怕他发现里面的药丸,我一手抢过瓷瓶。
“这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墨然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我欲再看,却发现他依旧是那副神色淡然的模样,并非有什么异常。
将瓷瓶还给我,墨然倚着软榻没有出声,眼波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顾着看医书,所以也就不在意他的走神,在他怀中寻个了舒服点的位置便继续研究书中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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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近乎诡秘的平静中,七夕节终于到来。早早的我就被墨然唤醒,按照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一般换上普通的服装后,与墨然一起出宫。同行的人,还有我身边的豆芽和几个贴身内侍。
最近整日闷在宫中,我早已快满心不耐了,所以出了皇宫我便四处游玩,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停下脚步转悠一阵子,墨然起初还阻止我不要乱跑,后来干脆悠然跟在我身边,不时为我买的小东西提提意见。
这样一直到了傍晚,夜色还未降临,大街两边已经挂起了精致的花灯,一盏一盏绵延了很远,我拖着墨然与我一同去参加七夕里举行的活动,从猜灯谜到放花灯、流水曲觞,几乎是看见什么就去凑凑热闹。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我才不甘不愿地被墨然强行拽着回宫。
“墨然,怎么这样早就要回去?”现在才刚是暮色四合,长街上的花灯都才刚刚点亮,结果墨然就要我立即回宫了。
“今夜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我偏头睇着他,不知怎么的,今晚的墨然异常的沉默,从他带我出宫,到如今一共大概只说了几句话。
就在我思忖着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抬头看去,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我们已经走到了皇宫的南宫门城楼前,而四周突然出现大批身着黑色铠甲的侍卫,把我们密密麻麻包围住。
“这……”突如其来的□吓了我一跳,我疑惑地看向墨然,他安抚地握紧了我的手:“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话音未遁,那些侍卫的旁边再度出现大批的弓箭手,每个人都紧握着长弓,凌厉的箭头直指我和墨然。
“皇上!太后!”跟随我们出宫的内侍和宫婢见此情形,俱是面露惊恐。
豆芽紧紧抓着我的衣袖,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环顾四周,小声问我:“太后,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无声看向墨然,他却什么也没说。
浑身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其中一名领头模样的人从一众侍卫中走出,冷然道:“何人胆敢擅闯皇宫?!”
身边有小太监尖声喊道:“放肆!皇上和太后在此,岂容尔等放肆!”
他的话还未落下,就听那领头模样的人冷笑一声:“皇上?”
我的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蹙眉看着那些将我们团团包围的侍卫。
那领头模样的人冷笑过后,手持长矛在宫门前站定,傲然扬起下巴:“皇上和太后此刻正在宫中歇息,怎会出现在这里?”
闻得此言,原本还一脸怒容的小太监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看看他,再看看身边的墨然,好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
心底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往常我也曾多次出宫,守候城门的侍卫多少也有人认识我和墨然,如今城门口的人全部是我没有看到过的,想来应当是有人撤换了所有守城的守卫!
联想到多日里太过诡异的平静,我心中一凛。
能够撤换守城侍卫的人,又最有理由将我和墨然剿杀的人可不就有一个现成的!
“墨然。”眼看四周的侍卫越来越接近,我轻轻抓住墨然的衣袖,他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上的一枚扳指,似正玩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喧嚣,怡然自乐。
紧要关头他还这样,我正想叫他,墨然懒懒掀起眼帘,抬头看向十几步之外的侍卫头领,漫声道:“既然有胆子想要朕的命,怎么没胆子出来见朕?还是说,宁爱卿你比较喜欢当缩头乌龟。”
他的话音落下,对面的侍卫头领脸色一寒。“混账!你竟敢辱骂相爷!”
我眼角一跳。
这完全是不打自招啊。
那头领目光一寒,眼看着就要扬手将手中的长矛刺过来,墨然唰地甩开折扇,毫无温度的褐色凤目微微眯起,就这么一瞬不瞬直视着他。“哦?”
“你……你……”那人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原本直直刺过来的长矛竟是无端僵滞在了半空中。
眼角的余光瞥一眼他,墨然淡然挑眉。
本是一个小小的动作,那个侍卫头领却瞬间面色惊恐,脚步趔趄着连连后退好几步。
我讶然看着他,再看看墨然,却禁不住愣了愣。
墨然就在我的身边,那张面容俊美得近乎邪异,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就这么注视着前方的人,那笑意分明没有到达眼底!
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墨然,有些陌生,也有些不真实。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
就在那个侍卫头领僵持不下时,一道冷喝声倏地响起。
城门两旁的侍卫齐齐散开,给他让出一条路,一身白色锦袍的宁相从人群中走出来,冷笑着看着墨然。
见到他,墨然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些,漫笑道:“宁夜华,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墨然的态度激怒了宁夜华,他拧眉怒视着墨然:“不过区区黄口小儿,也敢跟老夫叫板!”
“哦?我这黄口小儿不止敢跟你叫板,还敢取你项上人头。”墨然微微一笑,嘴里吐出的话却阴鸷森寒得教人浑身发颤。
这一席话让宁夜华气结。“你——”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宁夜华扬了扬下巴,冷哼道:“你也就只有现在嚣张了。”
我抓着墨然的手蓦地一紧,他偏头冲着我安抚地笑笑,示意我不必担心。
“将这几个叛党给我抓起来!”宁夜华的声音落下,那些侍卫齐齐将刀剑和羽箭对准我和墨然。
“皇上……”
“太后!”
几名小太监和宫婢吓得脸色登时一片惨白,豆芽抓着我的衣袖,死死不肯松开。
“只要你死在这里,明日这皇宫便会由我做主,裴墨然,你现在可是懂得大势已去这四个字了?”
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墨然冲着宁夜华蔼然一叹:“宁相,看来你已经把这城门内外的守卫都换成你的人了?”
宁夜华冷冷挑眉:“是又如何?”
墨然再度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惋惜道:“不知宁相是否听过一句话,人心隔肚皮。”
宁夜华不耐地瞪视着墨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你的这些所谓手下……他们都会听命于你呢?”墨然微笑着说完这句话,宁夜华正欲开口,就见原本用箭指着我和墨然的所有弓箭手唰地改变了方向,齐齐将羽箭对准了众人中央的宁夜华!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入,我呆了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起初还是墨然这边危机四伏,转眼前却变成了宁夜华那厢四面楚歌!
让我惊讶的不止是这些,原本安静无声的城门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无数手持弓箭的弓箭手将城门内外包围得水泄不通,宁夜华甚至来不及惊讶,就见原本听命于他的御林军统领大步走到墨然身前,跪地稽首道:“末将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情势在一瞬间扭转。
宁夜华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见墨然微笑着走到他面前,轻轻晃动着的折扇掩住了他的半边脸,只看到他微微带笑的眼睛:“宁相,‘大势已去’这四个字,你又懂了吗?”
话音落下,宁夜华身后那名侍卫头领手中的长矛“哗”地落地,惊慌地看着四周:“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垂目敛去眸中的情绪,墨然冷声对着前来救驾的羽林军统领说:“传朕旨意,给我拿下宁夜华一干叛党,若有违抗,就地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仿佛从齿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相爷,还是乖乖和我走一趟吧。”阴冷的眸微微闪烁了下,羽林军统领不带感情地说道。
周围的弓箭手和禁卫军唰地将弓箭对准宁夜华和他带来的人马,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动作,下一刻就会被乱箭穿心当场惨死!
“裴墨然!你——”一口气哽在喉咙口,宁夜华颤抖着手指指着墨然,竟是半天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转头看到我,宁夜华的眼神满是怨毒:“你莫以为他是真的对你好,如若不然,你去问问你身上的毒药到底是谁下的!”
他的话音未遁,墨然一个箭步将我挡在身后。
数名羽林军将宁夜华带了下去,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完全没有心思去管,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到了宁夜华最后的那句话上。
他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我身中剧毒?
我站在后面迷茫地看着墨然的背影,他分明还是我平日里认识的墨然,可,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蓦然间,我忽然记起沈离廷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墨然绝非善类。
一路怔忪回到寝宫,墨然迈步走进大殿,我熟地出声问道:“墨然,你早就知道我中了毒?”
他背对着我,没有回答,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沉默无疑于就是最好的答复了!
我后退一步,又问:“我身上的毒……是你?”
他的脚步蓦地顿住。
我静静地等着他,希望他能回答哪怕是一声半声的否认。
可是,他始终没有出声。
随着时间见见流逝,我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亦被摔得粉碎!
“流离,不要问了好吗?”他回身看着我,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期望。
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我连连后退两步,只觉得满心的期许与信任在一瞬间崩塌,摔得溃不成军。
原来是他!
原来……真的是他!!
起初我的确是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我一直不敢确定,在我的膳食里下毒,令我这样苦难的人,竟真的是他!
“我只怕你……终有一日会后悔啊……”沈离廷那日在与我擦肩而过时留下的话再度在耳畔响起,我忽然间不敢再往前踏一步,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痛几乎要令我昏厥。尽管如此,我却始终坚持着不肯叫出声来,甚至连脸色都不曾改变。
原来,心痛到极致,真的会令人麻木的。
所有的疑问在瞬间解决了,若我没有猜错,有问题的果然是——
我回头看向豆芽,惨笑一声:“豆芽……”
在我的注视下,她脸色唰地变得苍白,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冷冷地看着她。
果然,有问题的便是每日里豆芽端给我的安神茶!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豆芽和绿萝都并非真的忠于我,绿萝是沈离廷身边的人,而豆芽则是墨然派到我身边的,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每日里豆芽小心翼翼替我熬制的安神茶,竟是——断肠毒药!
“流离……”墨然沉默半晌,涩然唤道,那声音嘶哑得仿佛撕裂了嗓子挤破的声音。
换做以往我必定会不再计较什么,但,那毕竟是以往。
缓步往后倒退着,我看着墨然,他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央求望着我:“流离。”
“墨然,在你心中果然还是……家国天下,锦绣山河最重要……”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我惨笑着退后,几乎是没有停留便转身提着裙摆跑出廷苑。
“太后!”身后豆芽的哭喊着叫住我。
我脚步一滞,偏头的时候瞥见墨然踌躇着移动了半步的,却终究没有追出来,下一瞬,我快步跑出廷苑……
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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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章:当归
十二月。大龙朝帝都,龙城。
外面早已下起了鹅毛大雪,身穿紫色棉袄襦裙的宫婢双手合拢在嘴边呵了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绕过九曲迂回长廊,走过湖心亭,转眼间就来到一座宫殿门前,不知是怕惊扰了其他人还是什么原因,她始终蹑手蹑脚的走路。
抬头看着大殿门庭正上方“长乐宫”的牌匾,宫婢暗暗叹了口气,正欲迈步进入大殿,抬眼却见当朝太傅沈离廷被侍童推着轮椅来到琼庭里,见她就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宫婢摇摇头:“皇上的身子还未好,吃了药也总不见好。”
闻言,沈离廷只是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那当然,因为没有找到正确的药引呐。”
宫婢眨眨眼睛,没有听懂太傅的话。
皇上是何等人物,只要他一声令下,就算是天边云,水中月也会有人想要去抓住,去捞起来,怎会找不到一位药引?而且,皇上患的不是风寒么?怎会没有药引。
没有错过宫婢满脸的疑惑,沈离廷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看着大殿中背对着他们站在窗下的人,极快地皱了皱眉。
距离那个人离开,已经过了整整三年了。这三年来,皇上每日都夜宿长乐宫,近乎执拗而坚持地守在这里,从不曾离去。
期间,每当他患病喝下苦涩难耐的药时,他都从未皱过一下眉头或者喊一声苦,曾经宫婢忍不住问:“皇上不怕苦吗?”
那时那个俊美得宛若妖邪的皇上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牵扯出无尽的苦涩:“这点苦比起剜心之痛,离愁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句话宫婢始终没有琢磨透。
后来,还是在某个整日伺候着皇上的年长一点的宫婢说,皇上曾经亲手“毁”了自己最爱的女子,她至今都不能原谅他,皇上也就无法原谅自己。
她还想问什么,那个年长的宫婢却再也未透露只言片语,只是静静地侍候在皇上身旁。对于他们这些人,皇上总是对人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得仿若虚幻,却也寂寞得让人忍不住心凉。
手里的卷轴紧握住了又很快松开,沈离廷低低叹息一声,却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谁。
“将这样东西交给皇上吧。”将手里的卷轴交给等在门口的宫婢,沈离廷转身独自扶着木轮椅离开。
小宫婢忍不住问:“太傅,这是什么?”
那时的沈离廷只是淡淡一笑,笑容里似乎掺杂了什么令人难过的东西,却又带着一丝释然。他说:“这是治疗皇上这病的最后一味药引,保证他会药到病除。你让皇上务必要看,否则他会后悔终生。”
说完这些沈太傅就走了,小宫婢还想要再问,抬头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
看看死寂般的大殿,再看看太傅离开的方向,小宫婢轻手轻脚地将卷轴带入殿中,对着站在窗下的那道颀长的背影轻声说:“皇上,太傅送了东西过来。”
那人头也未回,沉声道:“放在桌上,朕待会儿再看。”
小宫婢作势要放到桌上,却又突然想起了太傅的话,他说过这里是令皇上能够药到病除的良药,想到这里,小宫婢补充道:“太傅说,皇上务必要看东西!”
站在窗下的人终于转过身,微笑着睇着小宫婢,问:“哦?他还说了什么?”
小宫婢歪头想了想,继续道:“太傅还说,这是治疗皇上的最后一味良药,会保证皇上药到病除,皇上若是不看……会后悔终生的。”
话虽然带到了,小宫婢却完全不理解其中意味,只是眼睁睁看着皇上迟疑着接过卷轴,微微眯起凤目……
下一瞬,他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抹似欣喜又似后悔的笑意,竟是悲酸难禁,缓缓说道:“原来如此啊……”
小宫婢被皇上的表情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皇上这样的表情,好像突然间失去了什么珍惜的宝物,又在刹那间寻回了。
不等小宫婢偷偷看那上面写了什么,就见皇上快步走到书桌后,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刷刷写下什么。
须臾,皇上将那张纸交给了进来的司礼监公公:“黄公公,替朕将皇榜贴满临淄城里,一定要贴满!”
黄公公看了看那纸上的东西,眼中竟也似悲喜交加,跪地领旨。
“奴才明白了!”
于是,翌日一早,位于漠北边关的一座名为“临淄”的小城里,一则皇榜贴满了大街小巷,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说来也怪,那并非一般皇榜,上面只写了一段话:“朕近年来身患顽疾,久病无医,甚为苦恼,几日前终于寻得良方可治此病,不过,其中还缺一味药引……”
目光缓缓滑下,围观的百姓们同时看见了最后两个字:
“当归。”
那张皇榜在临淄城里贴了足足半个月,有无数的人意图揭榜送去药引“当归”,但无一例外都被原物返还,渐渐的,也就没有人敢轻易去揭榜了,几乎整个临淄城里的人都悄悄讨论着,皇上所寻的“当归”必定不是寻常的药引,而是什么难以寻觅的珍宝,价值连城……
就在那张皇榜闹得临淄城里满城风雨时,有人揭下了一张皇榜,什么也没带就到了当地的府衙,只对着一直守在府衙里的那个人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看到,那个向来天崩于眼前也不会变色的皇上竟霍地站起身,将那个揭榜的女子紧紧揽入怀中……
不远处,沈离廷微眯着眼眸看着相拥的俩人,只是怅然一叹,转身离去。
出了府衙,他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没有叫上侍童离儿,沈离廷独自扶动着轮椅在长街上缓缓前行,满眼的繁花和挂满了街道两旁的灯笼令他勾了勾唇,淡淡一笑。“原来已经是元夕了。”
身边不时有人来来往往,沈离廷独自前行,忽然觉得前方的路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三年前的柳欺霜终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后来听闻她嫁给了宛月国的二皇子韩林秀,那日的大婚无限风光,那人为她铺就十里红妆,惊艳了无数观礼的人。
再后来的事情沈离廷也就没有听下去了,他终归是负了她,听得她终于安好,他也就能够放心了。只是……
抬头望着前方不知绵延到何方的前路,沈离廷一阵没来由的惆怅。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身边一片喧嚣,唯独沈离廷独自一人看着这一切。
不经意间,他回过头,忽然见得一张熟悉而淡雅无双的容颜出现在视线中,沈离廷微微一愣。
不过片刻的怔忪后,沈离廷忽然牵起唇角微微一笑。
“怎么……这样傻?”
只是不知这话是在说她,还是他。
几步之遥的花灯下,失去踪影整整三年的扶摇带着倔强与执拗凝望着他。
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些,沈离廷低声叹息: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
写在最后的吧。
这篇文慕凡从开坑就坑爹,从开头坑爹到结尾。原本想要换个方式写写,结果发现好久不写我当真不会写第一人称了,大概也是习惯了第三人称,我竟有种不知如何驾驭的感觉。
《哀家》是慕凡写的最渣的一本,(┬_┬)以后再也不轻易换文风了。
感谢小牛虻们一路追随慕凡,有你们我真是感动得想落泪啊。
下本《佞臣再上》就回归正常了,回归《臣欢膝下》的风格。
今晚更完这篇大结局,明晚双更《佞臣再上》~~~~~~~~~~~
同系列已完结: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夏慕凡的哀家有喜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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