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都市言情>林花落>第五十五章 此愿
  初夏的时节,空气里开始增添出几分灼热的气息。清晨的阳光,带着园中草叶的清香,透过窗户,直直地投射到房间里。

  晨光从梁冬哥背后洒在他单薄的白色衬领上,透出光来,隐见衬衫下的肩线。干净的下颚和修长的颈子,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下衬出莹莹的色泽,看起来好似上好的美玉,温润通透,泛着柔光。。

  陈怀远坐在椅子上,痴痴地看着梁冬哥,任他捧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只有目光在他颈间流连。

  “陈师长,您是游中堂介绍来的,自然不是外人,可您那秘书,手段未免也太通天了点……”

  树影晃动,晨风从叶隙间吹进窗来,轻轻地滑过人的肌肤,带起柔和的凉意。薄薄的刀片闪着锋利的冷光,贴着陈怀远下颚的皮肤,轻轻地刮过黑色的须根,带起沙糙的声音。

  “您是不知道,梁秘书带人掐了我们的买卖……有些生意牵扯到上海……”

  窗外燕雀吱吱喳喳的,叫得清脆。梁冬哥仍旧小心地捧着陈怀远的脸,仔细地为陈怀远把胡渣刮干净。本来这种事情不用别人伺候。但是陈怀远右手有伤,虽然只是皮肉灼伤没什么大碍,可结的痂还没掉,梁冬哥心疼不过,怕会扯到伤口,才坚持不让他自己来。

  “陈师长,你不知道吧,我们有人打探到,说梁秘书跟刘逸雄有秘密交易……”

  梁冬哥的脸贴得极尽,神情专注。陈怀远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安静的注视和沉稳的呼吸。温暖的鼻息轻柔地扫在他脸上,痒痒的,连带着心里,也是痒痒的。

  “有些东西,都把在军政要人的手里作敛财之用,不是寻常人能拿到……宗茂公司背后可是孔家……之前刘逸雄在重庆几次出手,可都没成……”

  梁冬哥帮陈怀远刮完胡子,起身到一边,拿搪瓷杯子从脸盆里舀了点水出来冲干净刀片。

  “我们有人……早几天在重庆……看到他跟省主席在一起说话……”

  梁冬哥拧了毛巾,回身过来给陈怀远擦脸。温热的毛巾盖在脸上,柔柔的轻磨脸颊。

  拿开毛巾,两人视线相对,梁冬哥见陈怀远正盯着他看,愣了一下,随即平静地低头,继续给陈怀远擦脸。

  陈怀远一把握住正在自己脸边擦拭的手,恳切道:“好几天了,你总不问我苏行廉去了哪儿,想必是早就知道,于是故意跟我置气……不过有人告诉我一些事,我发现我也有理由生你的气了。不如我们干脆都说出来,好不好?”

  梁冬哥脱出陈怀远的手,拿着毛巾去一边的脸盆里揉拧,背朝着陈怀远,看不到表情:“既然选择从军,总归要面对生死。师座,我没跟您置气,只不过毕竟跟苏副官共事一场,心里有些难过。”

  陈怀远见梁冬哥这样子,忙站起来,走近他身边解释道:“那时候一你个人在刘逸雄身边,我怕我出事的消息就够麻烦的了,再同你说苏行廉的死,怕你会受刺激。”

  梁冬哥挂好拧干的毛巾,转身看着陈怀远,淡淡道:“师座是怕我会不分轻重调动十三团,和刘逸雄起冲突么?”

  陈怀远点点头,有些愧疚,也有些质问:“是,我当时担心你会一时冲动……现在想,其实你才是最不肯跟刘逸雄动手的人,对吧?”

  梁冬哥闻言,心里知道陈怀远指的是什么,平静地对上陈怀远探究的目光。

  “随我入川前,你跟我请了两天假,说正好是有个姓钱的女同学的祭日,想去拜会。”陈怀远不在询问而是在陈述,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口吻,“你是去见了杨杰斌。”

  “钱同学是杨教育长的从外甥女①,那日他正好在。”梁冬哥神色坦然,“我确实是见到了杨教育长。”

  “或者还可以称呼,杨主席。”陈怀远一把抓过梁冬哥的胳膊,将人推坐在一边的床上,双手压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道,“四川省省主席。”

  梁冬哥皱眉。他起抬头,直视陈怀远,面无惧色:“是,是杨主席。杨主席和我说,这次务必要迫使刘逸雄退下来。师座的办法不够保险,四川现在不能乱,重庆的压力很大,而委员长对川军已经无法继续忍受。可要对付刘逸雄,又少不得给他点甜头。”

  “甜头?那两张股票不简单吧。”陈怀远心平气和地顺着梁冬哥的话往下讲,眼中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宗茂公司是孔家手里的禁脔,私贩鸦片军火和西药,势力遍布长江沿岸直下上海,触及海外。那家水泥公司背后是军工项目,利润丰厚,雇员众多,适合洗黑藏人。刘逸雄在刘祥死后频频在重庆商界出现,他的动向早就在中央的监视之中,知道他最想要什么,但都故意打压了没让他得到。”梁冬哥的眼底,有一丝笑意和无情,静静地抬眼和陈怀远对视,没有波澜。

  陈怀远怒气似有些压制不住,他抬高的声音:“所以,他们想到让你出面。以你家的背景关系,弄到这些并不难,然后装作是被逼无奈时转手倒卖示好。这样刘逸雄既得了好处,又不会疑心,就能甘心交权了,是不是?”

  梁冬哥眼神发凉,似笑非笑道:“还是说师座觉得不值当,您一生清名,到头来却叫我毁了?”

  陈怀远抓着梁冬哥的肩膀,猛的将人推倒在床上压住:“你明知道我不在乎这个!我知道我一开始的计划有些理想主义,炸车的事也证明了我对这些人的低估,我从没有觉得你做得不对,你为什么总在这里跟我钻牛角尖?我只气你瞒了我骗了我!还是你觉得我一个穷儿郎当没背景不受宠的光棍师长没用?只配当炮灰?只配让有权有势的人耍着玩?!”

  陈怀远的自尊,这次,无疑被梁冬哥狠狠地刺痛了。他屡受排挤不得志的怨气,统统被激了出来。

  “师座能接受我之前个人行为的说法,却无法接受有人暗中操纵这一事实,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瞒着师座的原因!”梁冬哥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

  “我怎么不接受事实了?我是那种死要清高的人吗?!”陈怀远大怒,“我要真清高了我会找洪门的人牵线?会跑去跟刘逸雄这种人称兄道弟?”

  “帮派牵线又怎么了?那道士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师座知道他是怎么助我们的吗?项钊在长宁的堂口,其实是刘逸雄和洪门手里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师座以为他们真正想保的是谁?”梁冬哥说着渐渐有几分激动,脸上涨起了红潮,“从泸州,下武汉长沙,直至上海,那些我们自己都不够用的武器和西药,能直接流进伪军,甚至是日本人的口袋!”

  “所以你以为我跟这些人是一伙的?”陈怀远怒极,对上梁冬哥正瞪着他看的桀骜不服气的眼神,恨不得揍他一顿,可刚抬手自己就先心疼了,手最后轻轻落到梁冬哥的颈侧,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地朝两瓣柔软的水唇啃了上去。

  梁冬哥唇上吃痛,不禁皱起了眉头,想要扭头避开,可偏偏又被一双大手固定住不让乱动,于是便胡乱踢腾起来。

  直到陈怀远肯放手。

  梁冬哥喘着气看向半撑半压在自己身体上方的陈怀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放软了姿态道:“师座,我是不懂那些门道和规矩,只是师座是他们引的人,总归不能自己出面去撕这个脸。”

  不等陈怀远开口,梁冬哥又愤愤然道:“那些所谓道上的人,看起来光明磊落是条汉子,个个有情有义得很,实际上又凭什么敢鱼肉百姓敢叫板政府?一不能从事生产,二不能保家卫国,明面上个个衣冠楚楚的,其实做的都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在自己国家遭受侵略的时候还能拉帮结派作威作福,四处斗殴抢劫横行霸道,靠的是什么?中央的高官都敢公然倒卖军火和矿石敛财,底下还有什么人是不敢伸出手的?!”

  陈怀远看着愤世嫉俗状的梁冬哥,又俯下身去,把脸深深埋在梁冬哥的肩窝里。

  “师座……”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就要对付这些人,我更是一百个赞成,不会拦着你。”陈怀远脸朝下埋着,瓮声瓮气地在梁冬哥耳边问,“可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要瞒着我去跟杨杰斌搭线?”

  梁冬哥张张嘴,复又闭上,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我要说,因为不想师座跟这些扯上关系,师座信吗?”梁冬哥望着天花板,只觉得肩上被蹭得有些痒了。

  陈怀远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和梁冬哥目光相接,哑声问道:“冬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梁冬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转过头不去看陈怀远,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过后,才缓缓开口回答:“是,我看不起师座……也看不起自己,我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所有人。”

  陈怀远没想到梁冬哥会这么回答,心情有些错愕和复杂。

  “川南八县交给我们了,又能如何?”梁冬哥说着又重新对上陈怀远的视线,嘴角扯开一丝负气的笑意,消极中带着挑衅,质问道,“师座敢在这里像在贵西那样吗?敢一举挑了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吗?不敢!因为全国西迁,多少中央和地方的势力在四川这里聚结交叉枝叶相附,连师座的校长都不敢轻举妄动,他的学生,也就敢在贵州那种穷山沟里……”

  下面的话都被陈怀远用吻堵住了。

  有些事,如果不说,还能维持温情的表面,一但说破,便是鲜血淋漓。

  陈怀远把人抱得很紧,紧得似乎要把人揉进在自己怀里,成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天真过,愤怒过,无奈过,少年时的豪言壮语深藏心底,只是藏的深了,不是没有了。人在慢慢变得成熟,也慢慢变得失去冲劲,不再像十几年前那样,凡事都敢豁出一条命去。会世故,会惦记升官,会想着仕途影响,会整天牢骚自己遭受不公正待遇。但心中有时候还是会失落,会不甘心,会想起曾经那些为国为民的理想,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肯放下一切远赴异乡选择成为一名军人。

  能力所及的话,还是尽最大的努力去选择靠近理想的那一面。不管将来有没有这个福气看到这个国家统一富强的一天,都愿意在这条路上,付出所有。

  至少,我是一个革命者。

  窗外,一只麻雀在枝头跳了两下,然后扑棱棱地飞远了。

  阿庆应梁冬哥的要求,拿着打来的两人份的饭,往陈怀远的卧室走。

  “报告梁副官,饭打来了!”阿庆在门口喊。

  房间里没动静。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出来的是穿得松松垮垮的陈怀远,阿庆愣了一下。

  “怎么只跟梁副官报告,不跟我报告啊?”陈怀远出来,伸手掩了房门,才转身朝着阿庆调侃。

  “这,报告师座,我这不是没想到嘛。”阿庆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平时都是听梁副官的嘱咐,一时间忘了……以后一定记得先报告师座!”

  陈怀远一手接过饭盒,一手拍拍阿庆肩膀,笑道:“我随便说的,你以后只管跟紧了梁副官就是了。我身边没什么要你负责的……去吧,不用在这杵着了。”

  “呃……师座,梁副官呢?”阿庆朝虚掩着的房门瞄了一眼,“电报室的吕秘书找梁副官有事,刚刚路过碰到,托我带个信。”

  陈怀远顿时拉下脸:“赵家庆!”

  “有!”阿庆腰杆一直。

  “回门口站岗去!”

  “是!”

  陈怀远拿着饭盒回到房间,见梁冬哥正吃力地从床上撑坐起来。他把饭盒往桌边一放,大步走到床边,搂了人道:“怎么起来了?”

  梁冬哥狠狠地飞了陈怀远一记眼刀:“一大早的,不起来难道要还躺回去?”

  陈怀远闷笑了,凑过脑袋,脸贴着脸,轻摩了几下,一派宠溺。

  梁冬哥扭头看,下意识地躲开,带着有几分怯意道:“师座,不生气了?”

  “气啊,怎么不生气!要不为什么要罚你?”陈怀远说着,搂在人腰上的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下次再偷偷跑出去见别人,就当你是出墙……噢!长牙了啊,又咬人!”

  过了几天,陈怀远带了梁冬哥去苏行廉的老家,就在叙永。梁冬哥见苏家一家亲切地迎出来,可见陈怀远在苏行廉出事后一直对人家家里有照顾,便知自己错怪陈怀远了。

  “这孩子叫什么?多大了?”梁冬哥摸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的脑袋,满心喜爱地笑着问苏太太。

  “十四了,还没起名呢,孩儿他爹都童子童子地叫。”苏太太捏了捏男孩的肩膀,低声示意:“童子,叫官长好!”

  “官长好!”小男孩的声音脆生生的,讨人喜欢。

  “童子?听着倒喜人。”梁冬哥对上这个所谓十四了可看起来只有十来岁模样的瘦小男孩,心疼道,“都十四了,怎么不给起名个正经名字?”

  “唉,当初算命的说这娃儿活不过成年,于是行廉就说了就叫童子,好骗了那些鬼差去。”苏太太叨叨。

  梁冬哥点点头,知道这些迷信的东西,在现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很有市场。虽然心中嗤之以鼻,但也没表现出来。况且他对苏家心怀有愧,也就姑且听之了。

  苏太太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也会看人,像陈怀远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厉害的长官,于是对他说话也特别小声和拘谨。而像梁冬哥这种,一看就知道年轻和善,所以对他说话也自然大胆一些。

  “官长是有文化的人,不如就替我家童子起个名儿吧。”苏太太看出梁冬哥眼里的愧疚,想趁机让自己孩子跟眼前的人攀上关系,不至于家里没了男人,以后半点依靠也无。

  梁冬哥一颗七窍玲珑心,自然明白这点含义,也不推却:“好啊,只要嫂子不嫌弃我起得不好就行。”

  “哪里会,官长起的,自然是好的。”

  “家里可有什么讲究?”

  苏太太看起来有点不安,带着讨好的笑意:“按族谱,是‘子’字辈。”

  梁冬哥想了一会儿,道:“这样,总不好叫苏副官认不得自己儿子,不如倒一下,叫子童好了。苏子童,怎么样?”

  苏太太也不懂这里的好坏,自然是连声道谢。

  梁冬哥给了苏太太一些钱物,又问了仔细,说是苏行廉微薪,家里养着老人,自己又喜欢喝点小酒赌俩小钱,不算穷但也不宽裕。苏子童也不算是饿着了,就是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上好几岁,大约是随他祖父,以后会窜个子。苏家不宽裕,苏子童就没上过学,以前都是苏行廉自己在教孩子识字念书云云。

  陈怀远和梁冬哥在苏家呆了半天,又劝说了苏太太让苏子童去读高小,钱的事由他们出。一行人又去了苏行廉的墓地,祭酒烧纸敬香,一切事情妥当,才了结心事地往回走。

  “别人出门最多拐跑个小姐,你倒好,一出门,封了个神仙妃子回来。”陈怀远低声笑道,说的是“子童②”这个名字。

  “只当是小童的意思解就行。总比叫童子好吧。”

  “算了,等他长大了,自己要想改名字了再说吧……只是没想到,都那么大的孩子,连个名都没有。父亲就是天,父亲走了,天就塌了。这孩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天塌了,就自己去撑起来,指望着别人庇佑,不如自己站出来,当家作主。”梁冬哥若有所指。

  陈怀远想起梁冬哥去年才走了父亲,怕触动梁冬哥的心事,暗叹了口气,也不多话。

  跟刘逸雄接防的事毕,部队迁徙拔驻的问题都拎清后,陈怀远兼任川南清乡司令,率部驻守贵西和川南。

  因着陈怀远是嫡系出身,蒋对他也不吝奖励,依信给了他新编的一个炮兵团以及一些工兵。再加上在驻地招兵扩军,发展部队丝毫不受限制,预五师的军力,将近八个团,快赶上一个军了。这一结果,大出陈赐休的意料。他事后也知道有“帮手”,但一看人,便知是蒋的授意。再说陈怀远能从刘逸雄手里兵不血刃地接过这个防,就已然是他的能耐,你也说不得他什么。

  刘逸雄把川南经营成自己的独立王国,前后里外都经要经自己的允许。这样的后果就是,在陈怀远接防之后,川南八县直接归了陈怀远管辖。陈怀远在贵西插手当地行政还要跟当地乡绅商量,相比之下,在川南这里可以直接开“一言堂”了。

  陈怀远接防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剿匪。刘逸雄走得干脆,但他手底下的人走得未必干脆。况且这些军阀部队跟当地都纠葛太深,甚至军匪一体,想走都未必走得了,加上刘逸雄以前都是和当地的商、匪联手盘剥百姓,刘逸雄和他的部队走了,反而腾出了利益空间,使得匪患更加猖獗。

  当陈怀远正不知道该拿谁开刀的是好的时候,梁冬哥很有默契地抱着一叠整理出来的积案放到陈怀远面前请求清理。帮派、土匪和军队,相互间交错复杂的关系,被陈怀远这个“外来户”一手打破之后,当地所谓大名鼎鼎凶神恶煞叫人闻风丧胆的八大寨主,全都成了预五师剿匪练兵的活靶子好标本。

  端掉八个土匪头子和他们的老巢,还牵连出当地贩卖烟毒的网络,这些人中赫然有之前与乾定勾结在永毕陷害陈竞吾的人。梁冬哥当初劝住陈怀远是怕他惹了刘逸雄,如今川南是陈怀远的一言堂,梁冬哥巴不得这些人早些被清理掉。陈怀远气势汹汹地“为侄报仇”他乐见其成,暗中推波助澜不少,哪里还会会拦着陈怀远下手收拾?m.bīQikμ.ИěΤ

  “现在这他娘老逼的是我的地盘!”陈怀远朝着眼前泸州的商会代表拍案怒起,高声骂道,“我之前跟你们开会的时候就警告过,做正经买卖可以,想贩卖烟土的,别他娘的想从老子的地方过!来一个我毙一个,来两个我宰一双!你们以为老子当初是在开玩笑?!”

  那商会代表紧张地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谨慎道:“陈师长言重,言重……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绝没有,要做非法买卖的意思,没有。只是这次被扣的船,它不是我们的……”

  “知道不是你们的,所以看在他们这么没诚意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代为销毁了。”陈怀远冷笑,“放心,其他都没动,只销烟毒。”

  “陈师长,那船是有许可证的!您不能……”

  “我怎么不能?船有证货就有证了?少拿那些个破证来压我!有本事你上委员长那告我去!梁秘书,送客!”陈怀远懒得再理。

  “陈师长!”代表站起来还想多说,视线马上被一个高挑的身形挡住。

  “这位先生,请!”

  商会代表见这秘书个子高他一截,又配枪又戴剑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予的主,心里不禁一个哆嗦,只能悻悻地出去了。

  梁冬哥送走人,回到陈怀远身边继续立正当人肉背景。

  陈怀远伸手翻了几下文件,觉得无事,扭头看向梁冬哥:“冬哥,最近想去哪里玩不?”

  梁冬哥先是一怔,陈怀远思维跳跃太快了他没明白怎么回事,随即便反应过来――陈怀远这是又开始躁动着准备下部队了。之前梁冬哥就拦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候匪患未清,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所以不赞成他搞“微服出巡”。现在么……

  “师座,要不……咱去纳溪的棉花坡和牛背石?”

  陈怀远刚觉得这地方耳熟,只听梁冬哥接着道:“我听说反袁护最后打的仗就在那里……”

  不等梁冬哥说完,陈怀远就一拍大腿,眼神发亮,兴奋得直嚷嚷:“该死该死,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袁世凯当年逆时代潮流而动,复辟称帝,遭到全国上下的强烈抵制运动,史称护国运动。其中唐继尧、蔡锷等人在袁世凯称帝后,率先在云南宣布独立,并出兵讨袁。这支军队就叫护。

  这场轰轰烈烈的护国之战,发起时的条件极为艰苦,相比袁世凯的部队,当时的护,严重时甚至到了食无隔宿之粮,身无蔽体之衣的地步。军队的武器严重短缺,财力捉襟见肘,几乎全靠了蔡锷等人四处奔走驰电告贷,借的捐的东拼西凑了经费,过一天算一天。

  这种军队,按一般的看法,是根本没法正常作战的。可事实上,护却打得十分出彩,从一开始便出现势如破竹之势,袁世凯的部队根本不敢与其相触接其锋锐。直到护进入四川,战线拉长,两军对峙,护因兵力武器极其有限,不敢过多消耗,才暂时收缩部队,采取“多张疑兵,以分敌势。俟有隙可乘,然后分头击破”③的措施。

  后来川军不支溃退,护全线都受到影响,条件艰难,不得不退出纳溪。与此同时,护在广西湖南等地相继失利,使得护国战争一度陷入低谷状态。但袁世凯的军队并没有勇气乘胜追击,相反,经过多日的休息整顿,护开始反攻,并在几天之内迅速收复失地。此时,袁世凯在军事和外交上同时遭到严重打击,不得不宣布撤销帝制。

  两军在泸州纳溪这个地方,经过几次反复,护首战失利,后夺得又被迫放弃,直到最后反攻胜利,护在纳溪牛背石,完成了护国讨袁的最后一战。这里还有个现在大名鼎鼎的个人物,当时刚刚崭露头角,那就是在纳溪棉花坡战斗里成名的朱德。

  陈怀远自中学时代起,就是狂热的军事爱好小青年。像这种兵力财力和武器装备都远逊于对手,却靠着“邪不胜正,师直为壮”的精神最终获得胜利的战争,对热血青年最是激昂励志。护国战争时,陈怀远按虚龄算已经十三岁,是知事却还不能行事的年纪,对他而言,真真是恨不得自己没能早生几年,好赶上这么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梁冬哥了解陈怀远心底那股子打起仗来恨不得自己亲自抄家伙上火线的蛮劲,也知道他最看不起什么样的人最佩服什么样的人,摸得准脾气,自然一点就中。

  “我可真是,这都能忘了,还好你提了一句。”陈怀远拍拍自己脑门,站起来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纳溪的棉花坡以少胜多,朱玉阶④的那一仗,打得可精彩了,我非得去实地好好考察考察才行。”

  梁冬哥闻言笑道:“我也是最近看到朱……朱将军的诗,才想起来去纳溪看看。”梁冬哥中途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道自己该怎么称呼那位的名字。

  “诗?什么样的,念来听听。”陈怀远好奇道。

  梁冬哥直了直腰杆:“禀师座,太多了,我没记全,就记得其中一首――年年争斗逼人来,如此江山万姓哀。冯妇知羞甘守节,徐娘无耻乱登台。推开黑幕剑三尺,痛饮费龙酒数杯。西蜀偏安庸者据,中原逐鹿是雄才。⑤”

  “西蜀偏安庸者据,中原逐鹿是雄才。好诗!”陈怀远赞了一句,随即反复复地低吟最后一句,心里很是澎湃,“中原逐鹿是雄才……”

  陈怀远治下的川南八县,坚决贯彻民国政府的清乡政策⑥,清缴惯匪、禁毒禁赌,下手尤其狠厉,那些经常在西南地区贩卖烟土的人,根本不能也不敢在其下辖的境内经过。虽说这清乡政策算起来多少也是帮着政府盘剥百姓,但比起刘逸雄时又好了不知几多光景,算来也颇有一番政绩。

  这年中秋,陈怀远应当地乡绅邀请去丹山游玩,题了“填海补天”四个大字,刻在岩石上。

  丑虏未歼,恨海难填。

  神州沦后,荒天谁补?

  何时鲁阳金戈,挥退残余酷日,一朝田单火力,收回七十齐城。

  此愿此心期必偿而后已……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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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指的是钱思秀,不知大家还记得这号人否。

  ②子童,作后妃仙女自称用。这名字……不要问我为神马,去问《内线》编剧为神马==||||

  ③此为蔡锷给唐继尧的电报所叙内容,摘自《北洋军阀实话》

  ④朱德,字玉阶。我不知道的年轻将领该怎么称呼里前辈级的领导人。至少我知道他们是对周总理是不会直接喊名字的,毕竟人家曾经是你的老师(黄埔政治主任)。于是笔者最后决定就让人喊字,起码用字称呼有尊敬的意思在……如有谬误,敬请指正。

  ⑤《感时五首》的第四首(……在此期间,朱德写出了《感时五首:用杜甫〈诸将〉诗韵》和《秋兴八首:用杜甫原韵》这样的诗篇,表现了他对辛亥革命不彻底性的失望,对军阀混战和暴政的愤恨,对巴蜀家乡父老的牵挂。――资料来源已失,见谅。)

  ⑥仅就政策而言,民国政府清乡政策,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武力剿匪,虽然都有针对的意思,但跟日军在华北进行的“治安强化运动”所施行的“清乡政策”还是有本质区别。

  ⑦陈明仁将军于叙永红岩山“填海补天“摩崖跋。原全文:率偏师频年与暴日相周旋,苦战恶斗,屡寒敌胆。要之,丑虏未歼,恨海难填神洲沉沦,荒天谁补。何时鲁阳金戈,挥退残余酷日;一朝田单火力,收回七十齐城。此愿此心,期必偿而后已。今夏旋师入川,驻毕节、永宁剿匪。暇余,偕二三子揽胜红岩,千寻石壁之下,怪石嵯峨,峻峭玲珑,显灵著异。噫!是精卫所衔者欤?是殆娲皇所炼者欤?渺渺予怀,不禁感慨系之。爰题四字,藉抒胸臆,且将证验未来。兹云。民国卅年,子良陈明仁并跋-。

  这章考据资料看得我都想吐了,工科生近代史的知识空白点太多,《解放军高级将领传》里就那么一句话,我得满百度地搜关键词外加看背景资料。看完资料后得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整理阐述一遍,痛苦中一念之差很容易跑去当“抄抄”啊有木有!后面还要写远征军,可光看远征军的编制军队将领换来换去就看得我想去SHI一SHI……

  转眼开坑至今已经一年。这个文是去年四月开的坑,当时远冬还有片段看有连载看。然后我发现自我开坑后写远冬的就剩我一个独苗了==,这究竟是什么体质啊OTZ……同萌的姑娘们也写文吧,泪,哪怕只是个片段或者恶搞也好TTATT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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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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